金戈铁骑
作者:远鹰子
金戈铁骑
金戈铁骑 开篇回眸
    公元1271年至元八年,元世祖建元功成,这一年的除夕之夜,大都皇城的夜空爆竹齐鸣,各族百姓们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天下日趋大定,中国北方持续了一个甲子的战乱局面,终于画上了句号。而这个持笔落墨的人,就是孛儿只斤·忽必烈。

    烛火通明的皇宫里,灯火如昼,御林军们依旧肃穆的各司其职,内监女官们都在守夜。忽必烈遣退了如影随形的内监,一个人脚踏汉白玉阶,登上了今年刚刚竣工的武英殿。门前执守的内监恭敬的打开了殿门,尽管里面的烛火闪烁灯影如林,忽必烈还是提着宫灯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殿,内监小心的退出关上了殿门。

    脚踏大马士革花纹宫毯,他的御靴变得沉重无比,今夜大宴群臣,他兴致盎然饮酒半升,而觥筹交错的浮光掠影背后,只是鲜有人觉察皇帝的落寞。建一座武英殿,是他十年前继位大汗时就有的心愿,砥砺十年,今天终于完成,他心里装着一肚子的话,无人诉说,他默默的点燃了半人高的长明祭香。随着一根驼绒长索的拉扯,四壁上悬挂的深色帷幕,瞬间缓缓降落。

    烟雾缭绕之中,一件件尘封久矣的器具终于重见天日。这里的物件都是他半生收藏,有他祖父成吉思汗的金马鞍、苏鲁锭长矛,有太祖母的姑姑冠,有俺巴孩汗生前的佩刀,有木华黎元帅的弯刀角弓……有他们这个家族先辈们征战天下的一切见证。忽必烈顺手拿起了一根马鞭,上面黝黑的木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蹉跎,那是博尔术元帅生前的遗物,还有那雕狼的大弓,除了箭神哲别,谁还配的起。

    忽必烈一步步走过殿中,俯仰每一件器具,仿佛都能看见那些先烈的面庞,宫墙的壁画上生动的描绘着,崛起路上一场场的激战,闭上眼睛,金戈铁马箭雨的山呼海啸,仿佛就在眼前。忽必烈下意识的擦了擦脸,可睁开眼,手上并没有血,仅仅这一会儿,他的脊背已经湿透了。他脱下长裘丢在地上,缓步登上正殿台阶,缓缓推开壁画玄关,里面是一间秘藏的内室。赫然映入眼帘的是,里面的马架上,支撑着两尊全套黄金战甲、马鞍、披风,还有无数女人的华贵衣冠。这是他最敬爱的母亲阿依奴莎生前的收藏,一转眼,母亲已经去世19年了,虽然他自己也已经年过半百,但此时此刻,他多么怀念母亲还在的时光。有母亲在,活多大,都有根,可如今自己的孙子们也早已成群了,时间真是太快又无情。
金戈铁骑 第一章 哈尔巴岭的雪夜
    这年秋末,广袤无垠的长白山林海,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其间哈尔巴岭山麓的积雪已经一尺多深了。它南接牡丹岭,北至嘎呀河的源头,水系连接着牡丹江上游与嘎呀河、布尔哈通河上源分水岭,这座林海深处的雪岭最高峰可达百丈。

    黄昏的时候气温变得阴冷无比,眼看太阳的影子越来越微弱,马腿一步步艰难的跋涉在皑皑的积雪中显得那般吃力,稍一个不小心马蹄踩在雪下的碎石上打了个趔趄,骑在黑马上的年轻人干脆跳下了马背牵着马走,他正是劫后余生的萨巴尔·卓钦。望着这片无边无际的针叶林他年轻的脸上长出了一丝忧虑,因为黑夜马上就会吞噬整片天地,包括眼前的这片林海。

    他长途跋涉多日风餐露宿至此,严寒疲倦和饥饿无时不在蚕食着他,此刻他清楚最要紧的是赶紧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安全避风的角落栖身,否则单凭这温度就能要了他的命。正在踌躇间,忽然左斜侧方向百步远的方位似乎有了动静,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拉马隐蔽在了旁边的那几棵百年老榆的后面,静静的观察那边的动静,稍许就在一阵树枝折断的脆响后,十多只狍子矫健的从白桦林里窜了出来,后面一前一后紧追不舍的是四五只青灰色的森林狼,在它们呼啸而过的后面激起了层层的雪沙。

    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兽群的动静打破了原本静谧的原始丛林,几只雪兔惊恐的逃离了已经卧暖了的雪窝,快速的逃向远方,就在一跃一跳之间很快就消失了身影。栖息在树顶的鸟群也受到了惊吓,噼里啪啦展翅的声音立马传遍了附近的山头,顿时一片黑压压的鸟影腾空而起,震落了树枝上的积雪,林子里立马下起了一阵簌簌的小雪。

    就在这时,几只松鸡扑扇着美丽的翅膀从他藏身的树旁飞过,松鸡虽貌美但却飞不高,每隔一段距离就得落一次地缓冲,厚重的积雪无法给予松鸡有力的蹬踏,每一次起落都要挣扎一段时间。说时迟那时快他从马靴的筒子里抽出一把半尺来长的蒙古刀朝着鸡身迅猛的掷了出去,手起刀落间随着一声尖叫,只见一只花翎公鸡落在了积雪里拼命的扑打着,他知道得手了。待捡起松鸡时发现蒙古刀把公鸡穿了个透心凉,他年轻的嘴角展露出了一丝兴奋,至少今晚可以填饱肚子了。

    不久夜幕来临了,入夜后阴风鬼吼,岭上的林海爆发出海啸般的气势,霎时间吹得雪沙四起,犹如发怒的白毛妖魔肆虐的渲泄。那座结实的松树皮小木屋被吹得咯吱作响,半透明的河狸皮做的窗纸上,一盏油灯惊恐的摇曳着并不自信的火苗。

    屋子里那只浑身漆黑四腿如柱的长毛巨犬,站起身支楞起一对尖尖的耳朵警觉的望着紧闭的门口,鼻腔里不停的发出怪异的警觉声。爷爷带着另一只大狗多日前去了山外,二十岁的女真姑娘白音独自守在这座林海木屋。自打黄昏后她一直觉得西麓那边的林子不肃静,鸟群凌乱的阵型和黑狗警觉的表情更加证实了她的疑虑。
金戈铁骑 第二章 搏杀巨熊
    夜风将萨巴尔的吼声推波助澜,古老的林子里落下簌簌积雪,惊起一片夜鸟振翅的动静。

    狂野的巨熊见到令它顾虑的火堆瞬间熄灭了,肆无忌惮的朝萨巴尔扑了过来,他一个灵闪向熊的左后侧划出了四五步远,躲过了第一个熊扑。紧接着那庞然大物愤怒的一个转身,再次朝惊魂未定的萨巴尔展开了攻击,黑夜中巨熊的嘴里急速的喘息发出“嗬嗬···”的声音,那种喘息的声音可以令你想象到它的胸廓有多深气管有多粗。萨巴尔咽了口唾沫紧接着一个鱼跃前滚翻再次躲过了致命的一扑,迅速的从雪地里站起来,他感觉自己嘴里干的竟然舌头发厮口渴至极,这是人类紧张惊吓时的自然生理反应,他暗自舌顶上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在刚才翻滚的时候冰凉的雪从衣领钻进了后背些许,此刻他本来已经冷汗渗出的脊背愈加刺激难当。眼看几次扑杀都没有碰着猎物,巨熊一声暴虐的吼叫后,噌的一下将身体直立了起来。此刻萨巴尔看到一个像半截松树一般的怪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竟足足是他的两倍高。

    据说熊在攻击猎物时其主要的方式就是用瞬间爆发的速度和巨大无比的力量将猎物扑倒,或一掌击残使其丧失反抗能力,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在灵活性上稍微没有猫科动物那么机敏,每调整一次庞大的身体都要缓冲一下。可眼前的这头巨熊在他眼里却并没有人们观念里的那样笨拙,若不是亲身经历,萨巴尔打死也不会相信熊的真实反应速度竟如此的出人意料。面对这个一心要他命的巨兽,几个回合下来他逐渐的镇定下来,过去的经历告诉他,良好的心理素质在危急时刻往往能够爆发出比卓越的技术更强大的能量。一阵刺骨的冷风袭来,他额前浓密的黑发混杂着汗水凌乱的扫过他开阔的额头,凄冷的月光下,两道剑眉底下一双微吊的眼睛精光暴涨。

    那熊再次挥动着蓄满力量的熊掌朝他扑来,萨巴尔清楚的看清了那熊掌前端几根犀利如铁钩般的黑爪,那狰狞的爪钩伸张开来足有他的手指般粗长,就在即将击中他脑袋的霎那间,他一矮身熊掌狠狠的拍在了他身后的那棵枯树上,只见碎沫纷飞间,一大块枯木被生生打了出去。萨巴尔见状快速的移动到了枯树的后面,这时那熊竟朝着面前的枯树发起了飙,它恨这该死的树阻挠了它,就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一搂粗的枯树竟被它掏空了大半,那熊使劲一推咔嚓一声竟轰然倒地,树顶看热闹的花松鼠惊得扔下松子逃命而去。
金戈铁骑 第三章 古林魅影
    随着几声夜枭如哭般的啼叫之后,远处似乎有杂乱的动静逐渐向这边靠近。被倒吊着的萨巴尔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的再次降临,他可以肯定,浓烈的熊血吸引了方圆几里内饥饿的野兽们急不可待的到访。他的鼻子还告诉自己,来的野兽里最少有七八只狼,大雪封山之后这些野兽们本来就难以找到食物,饥饿逼迫着他们拖着虚弱的身躯忘我的穿梭跋涉在这片丛林之中,绝不会放过任何能吃的猎物,刚才的巨熊也是如此。

    透过树林的缝隙俯视着廖若的星星,他在忍受着剧烈的头痛的同时也在计算着自己的生命。这是他头一次俯视着漫天的星星,他感觉今夜的星空那么的近放佛又那么的遥远。幽蓝的夜空第一次让他这么留恋,毕竟他年岁不大。片刻的绝望之后他艰难的呼出了几口气息,他能够看到自己口中呼出的白色气体瞬间冻成冰渣,结满了刚刚长出的一茬小胡子上,乃至自己的眼毛上面也冻结了一层冰痂。几次挣扎过后本就破烂的皮袍就势下耷,他的腰腹赤裸裸的暴露在这冰冻五尺的严寒之下,照这样下去,不需要野兽,单是寒冷就能够解决了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阵夹杂着雪沫的山风刮起,这种风又叫白毛风,吹打在人畜身上能活活打死冻死。他痛苦的咬住了干的裂皮的嘴唇,闭起眼睛承受着这肆虐的鞭笞,悬在空中的他像钟摆一样被吹得左摇右晃。他逐渐的感到脑门的血管青筋暴突,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此时鼻孔传来一股不祥的味道,果不其然就在雪光的反照下,一对透射着黄绿色荧光的眼睛朝着树下靠拢过来了,那动物尖尖的耳朵上翘立着两撮黑毛又尖又长,像大猫一样的头脸却没有尾巴,与其说没有倒不如说是只有一小截秃秃的**,比野猫高大强壮不知多少倍的身体上披着一件斑驳的花皮子,原来是一只凶猛的猞猁。

    那猞猁目露凶光,它早就看见了空中倒吊着的这个下肢长上肢短的家伙了,鲜美的熊肉好像并没有完全的征服它的欲望,舔了几口新鲜的熊血之后那猞猁朝他走了过来。此时山风吹得更烈,飘摇中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头好像撞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了,他顿时感觉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就在第三次他的头撞到树干的刹那,他蓄势待发的伸出了双臂反向牢牢地抱住了背后的树身,他看清楚了吊住他的绳套就被绑在这棵树上,绳套就系在那条延伸出来的粗枝干上,只要能够爬到系绳的高度他就有希望弄断它,他开始调动腰腹肌肉的力量借助双臂的力气向上攀爬。距离在一点点上升,他的腰腹被风吹得太凉了,纵使六块肌肉绷得再紧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可是求生的欲望依旧使得攀爬的高度在徐徐上升。

    随着身体逐渐的上升,垂吊的绳索渐渐的松了,他的双腿终于夹住了树干,此时他是倒抱在了树上。此刻树下的猞猁却做出了上树的姿势,然而就在这危机时刻,两只黑乎乎的同样双眼闪着荧光的动物,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出现了,他仔细的辨认发现那是一对狼獾。萨巴尔默念道坏了,因为狼獾同猞猁都是丛林中凶残的出名的亡命徒,就连面对虎豹时它们都是敢于搏命的,而最让他害怕的是这两种野兽都是攀爬的能手,他的头上再次冒出了冷汗,可怕的是现在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命悬一刻生死攸关。
金戈铁骑 第四章 劫后余生
    木屋的烛火平静的燃烧着,白音重新给灶膛里添了几块干透了的木头,等火苗再度烧旺之后,她掀开帘子回到了里屋。火炕上躺的这个人把她累坏了,一路拖他回来出了好些汗,幸亏距离不是太远。

    喘息了良久之后,她走过去撩拨开了他凌乱的头发,一张血脸出现在了眼前。她并没有害怕,端来热水擦净他脸上的血后,她发现这个男人比她的岁数还要小,至少不比她大。他的左眉角划开了几条血口子,鼻子里的血肯定是控破了血管流的。一种疑惑骤然产生,她此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和来历,她怀疑他是完颜氏派来的刺客,但是他的衣着又不像她们女真男子的打扮。她拍了拍他的脸还是没有动静,但是呼吸匀畅多了。他的身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痕但是都是皮肉之伤,左脚脚髁位置有一圈破皮伤,那是被绳套勒破的。只有双手上的肉皮破损的最厉害,她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撑到最后的,她更搞不清楚那头熊究竟是怎么死的,但凭着对巨熊的了解,肯定不是被那群狼豹所杀的。

    他冰凉的身体几乎冻僵了,若不是感觉到他的心脏仍在跳白音早把他扔了。她意识到不管怎么样先把他救活再说,她想到了冻昏了的人必须得先用凉水泡,如果直接烤火的话必死。她掀开外屋的帘子推开那口半人高的木桶水缸盖子,却发现里面的水远远不足将一个人泡起,外面的阴风依然像喂不饱的野兽一样鬼吼着,这时她想到了外面漫山遍野的雪。于是她出门就近弄回满满几大盆的白雪进来,将一部分融进了那半缸水中,剩下的一部分她倒进了吊着的火盆里烧热,她觉得那冰水太过刺骨。

    大木桶里的雪在满满融化着,她将昏迷的萨巴尔硬拖了出来扔在了地毯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发现越来越弱了,索性白音把心一横,三下五除二的索性扒光了他的衣服,最后扒到胯间的包裹时她的手停住了,摇曳的火苗映红了她的脸。就在翻他的衣服的时候,突然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硌到了她的手,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破羊皮裹着的布满锈迹的石头,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十二孔角笛。

    白音抓起了盆里的白雪,开始在他冻僵的身体上猛搓,因为只有这样快速的摩擦才能刺激他全身的血液重流,她特别注意将他的两只脚摩擦,因为手脚是人体最容易冻坏的部位。当全身搓过一遍的时候木桶里的雪几乎完全融化了,他身上的那层皮差点被搓了下来,累的白音两手腕直发酸,白音看了看吊盆里的水也热了,就把热水尽数掺进了木桶里,伸手试了试温度没那么刺骨了之后就把他放了进去。塔斯哈趴在屋子的角落静静的注视着女主人的一切,它不明白这个光溜溜的男人是谁,索性伸出那长长的大舌头舔起了身上的狼血来。
金戈铁骑 第五章 岭上人家
    极度的饥饿使萨巴尔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已经快三天了他只吃了一口东西,好不容易昨晚烤熟了那只松鸡,结果没来得及吃第二口就招来了熊祸。白音看出了他的憔悴,昨夜给他擦洗伤口时就发现他身上已然没有了一丝软肉,除了硬梆梆的腱子肉就是骨头了。想必也能猜到他肯定是深陷丛林多日,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不说是他,就算生长在这片林子里的鸟兽,也无法抵抗这大雪封山之后的残酷,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无数的动物死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音这次的质问显然比刚才稍微少了份强势,因为她发现他的外在,根本不是他们女真男子的装束,连头型都不是。在女真男人所流行的六种发型样式中没有一种是向他这样自然留长的,因为女真人和契丹人差不多都延续祖制将头顶的头发剃除成髡发,要么留住后脑编起长长的发辫,要么留住前额的刘海,或者留住耳朵上边脑瓜侧顶的一撮头发,反正绝对没有他这样的,不由得使她产生了疑虑。她们所处的环境要求她必须弄清他的来历,以便确定他的生杀去留。

    “蒙古人听说过么。”萨巴尔咽了口唾液说道,此时饥饿和干渴极力的折磨着他的身体,但他眼神中的精气却丝毫不减。

    “你是蒙古人?”白音用疑惑的眼神再度审视着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小伙子,她见过不少契丹人,鄂伦春人,鄂温克人,汉人和蒙古人···但她不相信蒙古人中竟有生的这么端正的男人,仔细的端详,她发现他的左耳上有一个耳洞而右耳上却没有,而女真男子恰恰是双耳都打着耳洞的。另一点发现是,他的身上除了几道新旧不同的伤疤之外居然没有一块刺青,然而在女真诸部几十个氏族中,每一部都有他们自己的图腾,按照各自的族规分别纹在身体的不同部位,除了能时刻铭记自己的信仰之外,还能够在战争中或必要的时候确认彼此的归属。就凭以上两点就足以证明他不是女真人,而他昨晚的穿着的确有蒙古人的特征,只是他那一口女真话还稍微使她好奇。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们不是在草原上放羊吗?”白音问道。

    “蒙古人的祖先本来就是生活在山林里的,他们的游猎历史不比你们短。”萨巴尔一边四处打量着木屋里的摆设一边幽幽的说道,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他似乎对女真人从骨子里有着极深的敌意。白音本想找话再奚落他一顿,但她眼波一转立马改变了话腔。

    “切!不跟你这又膳又臭的放羊的拌嘴了,我做饭去喽!”说罢她头也不转的穿衣带帽出了屋去,她知道此刻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而这正是伺机折磨他的时候。说罢她一边打开了木屋的门一边哼唱起了一曲古老而清亮的歌曲,唱的曲调大概属于通古斯语系改编民谣,有些他稍微听得懂。能听懂的歌词大概是这样的:

    “北方飘着雪花那个舞哎,小鹿呦呦把歌唱啊,早晨的云儿一片红,都说白山黑水新鲜多,鲜肉美酒那个香满山,路过的朋友留下来,就算狗儿也有肉,偏偏不给墙角那鼻涕虫儿······”她的声音出奇的清亮。
金戈铁骑 第六章 你究竟是谁
    “不许乱动这里的东西,小孩儿你听见了吗?”此时一直在外忙碌的白音突然回来了,正巧看到萨巴尔站在那把长稍弓前小心的打量着。

    “你的意思是你很老么?”萨巴尔闻言闪开了正触摸弓弦的手指,回了她这么一句。这时他发现白音的手里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叠衣服,只是那衣服虽然叠的很整洁,但隔着几步之外,他的鼻子依稀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味道,那是一丝烟油的残余气味。

    “给你穿不穿?”白音没理他指着衣服问。

    “我的衣服呢?”他不高兴的问道。

    “你穿的那叫衣服啊,臭的跟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没什么区别,被我给烧了!”白音说的理直气壮。

    “你···”他眼睛瞪得很大,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止住了,因为他看出来了,如果再说下去这个女人会把他噎死。

    “爱穿不穿,不穿拉倒!”说完她正欲走,不料衣服却已经到了他手里。白音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拿过去的,速度是那样的快。

    他迅速的穿上了,低头打量了一下却发现这身黑色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简直又肥又老,就是长短还算合适。白音本来还绷着的一张脸,看到他的窘迫之相不禁笑出声来,此刻清瘦的他简直就像一只猴子穿上了戏袍。

    “这是谁的,你不会说是你的吧?”他抬脸问道。

    “我爷爷的,告诉你,就这我还不想给你穿呢!”

    “哦,你这里住着两个男人吧,除了你爷爷应该还有一个年轻人。”他话刚说到这,忽然白音的利刃又架到了他的脖子前。她再次高度警觉的厉声质问道:“还说不是,今天你不说实话休怪我这把刀!”

    “我没猜错的话,你爷爷大概身高七尺八寸但是并不太胖,胡须长及前胸,而且左腿有点瘸。”他说话的时候,白音手里的刀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了。此刻白音突然感觉内心有了一丝慌乱和一丝不安,她又开始怀疑他是完颜氏派来的人。况且,能够两次在深受重伤的情况下,连续轻而易举的从她手里夺走刀子的人,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身手。

    “我不是女真人,我更没见过你爷爷,想知道我是怎么说出这些特征其实很简单。”

    “我倒是看你怎么说!”

    “第一,从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上,就可以感觉出主人与我身高相符,虽然这件衣服很肥,但并不代表主人很胖,从这这束腰处深深的褶子痕迹就可以看出来主人其实很瘦。第二,从你拿这件衣服进来的那一刻,我就闻到了上面有一丝细微的汗油儿味道,通常这种味道出自老年人身上。你再看我胸前的衣领下面这一片磨损的布料痕迹,就表明主人一定有一把浓密而粗糙的大胡子。第三,还是从这件袍子说事,你看我的左膝外侧膝盖位置衣料略有轻微的磨损,我猜主人肯定是左腿受过伤,大概走路时腿外拐经常磕碰到东西所致。再有就是,你看看角落里那双旧皮靴,右边那只明显比左边那只损坏的厉害,这是由于主人的右腿才是支撑主力所致。由此看来,你就急了是不是?”他说着就把刀子调过把来重新还给了白音。
金戈铁骑 第七章 战马黑狸子
    萨巴尔避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转念一想,难不成昨夜倒吊在树上时不小心从怀里掉了出去没发觉吗?只记得昨晚那一场搏命之激烈,弄丢了倒也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冤枉她了吗,想到这他忽然道:“那我去昨晚的树下找找,对不住!”说着他转身欲走。

    “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吗,告诉你那里还有几道绊索呢!”白音说道。

    萨巴尔没有再说什么,将自己的东西仔细的塞进了衣襟里面,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不一会儿塔斯哈从后面狂奔了过来,他回头一看白音也全身武装完毕跟了过来。

    “蒙古人,你不怕冷?”白音嘹亮的声音传来,她之所以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片大雪封山后的东北亚大森林里气温简直不能用严寒来形容,尤其是夜间寒冷的气温能将牡丹江里的冰结成五尺之厚,这绝不是骇人听闻。白音曾亲眼见过好多被寒冷冻死的人,也有好多人会被寒冷冻掉耳朵,冻烂鼻子和手脚。昨夜林海里阴风怒吼雪沙飞溅,连木屋都被吹得咯吱作响,她一直纳闷他被悬吊在林子里那么久为什么却没有遭受多重的冻伤,甚至没死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冷,但是不会死,女真人!”他淡淡的说道,在这句回答的最后他也加了句“女真人”以回应白音先前称呼他的“蒙古人”。

    “既然你这么恨女真人为什么还要学女真话、还要吃女真人做的饭、穿女真人的衣服、睡女真人的炕还要被女真人救命?”白音索性反问了他一连串的问题。

    “学女真话是为了了解女真人,吃饭和穿衣都是为了活着报仇。”他望着白音严严实实的皮裘包裹下只露出的那双大眼睛道。

    “你倒不如昨天晚上死了算了,省的这么气人!”说罢她大步超过他朝前走去,山坡上的积雪已经没膝深了,但是她走得依旧那么流畅,这就是经年累月生活在林子里的本能。望着她的背影,他把受伤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继续跟了过去,他知道如果没有她带路凭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路的。

    林区的路本来就不好走,特别是大雪过后,早晨刺眼的朝阳从背后投来一条清晰的人影,皑皑的雪面上反射出了七彩的光色,白音见后面的投影跟了过来,她嘴角一撇头也没回的继续撩起皮袍下摆招呼塔斯哈朝西走。她手里拿了一把铁铲,既能发掘积雪下的东西又能够当拐杖使,特别是雪天上坡的时候,又滑又陡的雪坡没有工具的支持简直就是徒劳。她明白其中的厉害所以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让这个蒙古小子好好的尝一尝爬坡的苦头,她一想到待会儿自己和塔斯哈坐在坡上观看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时,一抹兴奋立马冲荡起了她的心头,于是她走得更快了。

    走在没膝深的雪地里本来就是一件吃力的事,何况现在又是在上坡,现在他的额头和后脊梁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了。他的头发虽长但仍然不能完全抵挡这严寒的像刀子一样的气温,索性把长袍上的那条毛领子拉了起来,他的鼻尖已经冻得像极了霜打的红山果。看到了前面白音越拉越远的距离他看出了她的用意,可是他是赤手空拳出来的,双掌又都受了伤这下连用手爬的资格都没有了。白音偷偷往后瞄了他一眼,继续爬她的坡,面罩后不知多得意。可是就在她还在沉浸于喜悦的余韵之中的时候,忽然发觉他已经爬到了她的身后,她吃惊之余,不由得摘下面罩打量起了他是如何赶上她的原因。她看懂了,他原来是借助了那条长长的腰带的辅助才赶上她的。
金戈铁骑 第八章 萨巴尔 · 卓钦
    萨巴尔没有再理她,牵着黑狸子继续朝林子里走去,这片林子的海拔位置不算高属于典型的针阔叶混交林,在这片森白的老林里密密麻麻的生长着红松、鱼鳞松、沙松和一些鹅耳枥,他清楚地记得昨夜他杀死那头巨熊的地方就是在一颗粗大的红松底下。他牵着黑狸子径自向前穿过层层的树枝和皑皑的积雪,不一会儿黑犬塔斯哈呼啸着冲到了前面的树林,他没费多少劲就来到了昨夜的战场,可能眼前的情景换做屠宰场来形容或许会更贴切。

    昨天后半夜岭上又下了一场小雪,林地上血淋漓的熊尸被覆盖并且冷冻了一层雪痂,这时白音走过来伸出脚上那尖尖的皮靴,踢了踢那根白森森的熊肋骨感叹道:“好生生的一颗熊胆就这样没了···”

    萨巴尔没有理会她,而是用脚趟起了附近的积雪层,白音知道他把那块牌子看的比命都重,所以也帮他找了起来。就在那一堆熊骨旁,他找到了那把昨夜插进熊尸的弯刀,那刀上沾满了血冰冷得要命。

    二人就这样翻来覆去直到弄了满身大汗,却还是没有发现那块牌子,他就连昨夜生过火的灰烬旁都寻找了,但结果依旧没什么收获。仰望湛蓝的天空他咬了咬洁白的两排牙齿,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之后说道:“不找了,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知道呢!”

    说罢他回头望了望同样是喘着白气的白音,他继续擦了擦脖子里的汗,长白山的气候是极其湿冷的属于冬冷夏凉的典型,在这样的冬天出了一身汗,纵然是阳光明媚的中午,那种阴冷的感觉也是极难忍受的,特别是被山风抚过的瞬间。

    他转身牵过他的马,将那柄马刀重新插进了马鞍桥旁的鞘子里,这时他突然说:“让我的马驮你一会吧!”

    那个眼神看在白音眼里稍稍有了点不同,白音却说了句:“你想让我骑我还偏不骑呢!”说罢她重新戴好面罩沿着来时的路下了岭去。

    萨巴尔默默的牵着他的马走在后面,不一会儿白音就和塔斯哈把他落下了一段距离了。不知是由于天气冷伤口疼还是失落,那天反正是白音回家后好长时间他才跟了过来。

    中午萨巴尔一口东西也没有吃,回来后只是不顾自身伤口的疼痛去处理黑狸子身上的创伤。白音忙碌之余不经意间发现,他正蹲在他的马旁,嘴里嚼着一种带着白色穗子的禾本植物,那种草白音并不陌生,在当地被称作白茅花,用它的穗子可以消瘀止痛,止血疗伤。萨巴尔将那又苦又涩的东西嚼碎之后,又去饲养驯鹿的木屋下寻来一些丝状的东西,白音看出那是蜘蛛丝,这不由得引起了她的好奇,她决定一看究竟。

    这时只见他将那清洗好的伤口上,塞进了一些清亮的蜘蛛丝,然后将嚼碎的白茅花顺势涂抹在了马的伤口上,这样的疗伤方法她还是头一次见。东北亚的寒冬里白天是那样的短暂,漫长难熬的是那些交替而来的黑夜,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白音已经准备好了晚上的食物。
金戈铁骑 第九章 虎头金牌
    “我想问你,你觉得你有能力在这茫茫林海雪原中,找到你需要的那两种药材吗?”白音发问。

    “凭我,当然不可能,因为第一我根本不知道那些药材长什么样,第二我活到哪天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片林子里即便不被冻死、饿死,被野兽杀死,也会被你这样的猎户害死!”

    “听你话的意思是还在记恨我呢,我告诉你,即便你昨夜没有落进我的陷阱恐怕你也不会活到今天!”

    萨巴尔用舌尖舔了下嘴唇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一个女人家会住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这四周也没有别的人家,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谁告诉你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你又怎么知道这里没有别的人家?”白音反问道。

    此时萨巴尔突然想起今天早晨他查看木屋墙上的摆设时,他嗅到那张弓上的气味,他知道那种硬弓,绝不可能是她这种女子的臂力所能玩得开的,况且那弓体上的雕花做工和漆工却也绝非俗物,更重要的是他隐约的从那张弓上感受到一种血腥气,那种杀气绝不是经年累月沾染飞禽走兽的血造成的,在他的意识里,只有久经沙场的兵器才能散发出这种沁人心腑慑人胆魄的气息来。而她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晓得,他很难想象一个跛脚瘸腿的老头,会驾轻就熟的使用这些东西。况且从木屋里摆放的这些东西看,这也绝不像普通的林中部族人家的样子,一路走来他也见过不少游猎部族人家。

    “那你爷爷和你男人他们去哪了?”萨巴尔问道。

    “我哪来的男人,再胡说你的破牌子别想要了!”白音闻言嗓门陡然高了八度,她鄙夷的看着萨巴尔。

    “你可别告诉我你家墙上那些东西都是你爷爷用的,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好奇敢娶你的,究竟是一个拥有什么样承受能力的人罢了!”

    “我怎么了?我们家有谁关你屁事,你怎么就知道没人敢娶我!”萨巴尔此言一出激起了白音诺大的反应,只见她把手里的虎头金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并且用脚尖狠狠地在上面踩了几下,此刻萨巴尔剑眉一皱但随即又舒展开了,因为他知道现在他越是在乎,她脚底下踩得越厉害。于是他不再说话了,索性将袍子下摆一撩,盘膝坐在炉火旁开始低头数手指头,他在估算他的手掌几时能痊愈。

    白音那只脚尖硬生生的踩着虎头金牌良久,别说见他着急了,他索性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竟兀自烤起了火,她心里默念道“待会有你好看的”,索性她也坐到了萨巴尔对面炉火的另一端。萨巴尔看了她一眼后就小心的夹起了两块木头添进了火堆里烧起了火来,这时白音也添了把火,但是她扔进去的不是木头而是那块虎头金牌。

    这时萨巴尔果然着急了,他伸手就要去火堆里拿,可是转念间他又拿起了一根树枝去挑,眼看就快要成功了,只见另一根树枝却从另一端牢牢的按住了金牌,萨巴尔眼见白音故意捣乱,他加大了争夺金牌的力度,但是白音也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眼见不行,萨巴尔另一只手迅速的捡起了另一根树枝前去挑她的那根,然而几乎就在同时,她也拿起了第二根树枝前去阻止他。少时他们俩的树枝都燃烧了起来,萨巴尔手疼,见她存心刁难急中生智,他深吸了一口气吹向了燃烧的火堆,他那口气太大了,只见那熊熊的火苗立马朝着白音烧了过去,白音眼看火就要烧到她的脸了她急忙闪身避开了。这就意味着萨巴尔取得了胜利,可谁料这胜利只是初步的。
金戈铁骑 第十章 辽金祸起雄库鲁
    “雄库鲁究竟是什么?你不会编造出来骗我的吧?”萨巴尔试探着问道。

    “看你这么好奇,我就告诉你,其实雄库鲁是我们肃慎古语海东青的意思,海东青是女真族七十二部三十二氏族中,最高最尊贵的图腾!”白音指着他们身后墙壁上的那张挂画道。

    “故弄玄虚,海东青我见过,雄库鲁的叫法还是第一次听到。”萨巴尔说。

    “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懂了?臭放羊的!”

    “我倒是知道这里自古以来,一直有三大族群,东胡、秽貊和肃慎。这三个族系源远流长,贯穿今古绵延不绝。这其中“肃慎族系”,自千百年前命名肃慎之后,后来曾改为挹娄,再后来是勿吉,几百年前为靺鞨,你们女真人皆出于此吧?”萨巴尔津津论道,白音若有所思的瞅着他渐渐褪去红色的眼睛。

    “没想到你懂得还不少,你基本上讲得不错。”白音轻微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氏族看来就是女真族中最尊贵的那支完颜氏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萨巴尔却又想起来今天早晨她质问他的话来,他迷惑的看着她。

    “我不姓完颜,我是乌林答氏,你说错了!”白音推翻了他的猜测。

    “你不是说雄库鲁是属于你们最尊贵的氏族吗,那么完颜氏是你们大金国的皇室,由此推断只有姓完颜的部族才有资格供奉你们的雄库鲁了!”萨巴尔把玩着手里的那块金牌,跳动的火光下四只眼睛精神矍铄。这时外面隐约随风传来了一阵兽鸣,萨巴尔警觉的耳朵一动,侧脸望向了紧闭的木门。

    “别看了远着呢,肯定是找不到食物冻惨了的豹猫子。”白音连头都没抬的告诉他,这就是在丛林里生活久了锻炼出的本事。这时一直趴在门口的塔斯哈低着头摇着尾巴走到了里屋的火堆旁,温驯的用头蹭了蹭女主人的肩膀,白音抚摸了下它的额头,塔斯哈乖乖的卧倒在了她的身旁,它耸动着湿润的鼻头嗅了嗅火堆旁的干树枝,又闻了闻萨巴尔那边的气息后才将嘴巴放到两只大爪子上。

    “其实在女真族里供奉的雄库鲁是有区别的,你仔细看挂像上面的雄库鲁,能看出什么?”白音指着墙上的挂像问他。

    “挂像上的海东青,除了目光如电矫健凌厉之外···它好像颜色也很特别!”萨巴尔端详着墙上的海东青道,其实白天他也看过那张图,只不过他没考虑太多。

    “眼力不错,雄库鲁意为万鹰之神,它分好多种颜色,有本色青、芦花色、雪白色、天蓝色和乌黑色几种毛色。其中属通体乌黑色没有杂毛的羽色为极品,通体雪白的羽色为上品,芦花色地位次之,杂毛色等级最低。我们乌林答人的先祖信奉的本也是黑色的雄库鲁,只是后来被逐渐强大占据统治地位的完颜部所不容,逼迫我们将图腾改为白色雄库鲁。”萨巴尔注意到白音说话的时候,眼神中透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但是转瞬即逝。

    “以前我只知道海东青凶悍无比,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儿。我听说过先前辽王朝统治的时候,你们女真人每年都要向朝廷供奉大量的海东青以取悦那些贵族。”他说出这句话后,白音拿眼角挑了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那些该死的契丹人为了能得到大量的雄库鲁,他们不惜残酷的盘剥压榨女真人。契丹人每年都要来无数批持银牌的特使前来索要雄库鲁,他们每次大张旗鼓的来除了无休止的索要神鸟之外,那些贪婪的禽兽居然每到一处住宿,都要掠夺附近貌美的姑娘和妇人前去为他们侍寝,供他们践踏蹂躏,许多女真部族首领都忍气吞声看着他们夺走自己的妻女惨遭凌辱。这还不算,那些禽兽还有更令人发指的行径,他们为了得到更多极品的雄库鲁,想出了许多没人性的办法来!”从白音的言辞里,萨巴尔不难感受到她对契丹人的恨之入骨。

    “那他们究竟对女真人还做了什么?”

    “为了让鹰户多多捕鹰,他们竟然扣押他们的妻子儿女做人质,鹰户只要不按时缴纳足够数量的雄库鲁,就抓他们杀头,更可恨的是即便鹰户们交够了数量,如果品相不好的话他们也是照样不放扣押的人质。称为万鹰之王的雄库鲁本就数量稀少,又栖身于极高极寒之地,因此不少鹰户被逼冒险命丧黄泉!”萨巴尔听着白音的讲述,他平静地聆听着没有说话。
金戈铁骑 第十一章 虎骨扳指
    五六天过去了,哈尔巴又下了一场雪,这一天黄昏时分萨巴尔蹲在门口望着漫天的雪叶出神。院子东南角上围栏里饲养的二十来头驯鹿站在冰天雪地里刨食着昨天的干草,由于下雪没有把它们放开,不下雪的时候它们都是野放在山岭上自由觅食的。萨巴尔的马也拴在一旁,只是他早已将鞍具解了下来,只见它不时的抖动背上的积雪,但是尽管这样它的脖鬃和尾巴上还是结了一些冰溜子,蒙古马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生存的,能适应极其恶劣的环境且耐粗饲。

    低矮的木桩围成的篱笆墙外远处的树和岭都成了青白色,白的是雪,青的是树。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看什么呢,现在这场雪下得还不算大,山林解冻之前你是走不了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解冻,等到这里解了冻我还不老了?”

    “那也没办法,哈尔巴每年十月末开始下雪一直持续到次年的四月份才开始融化,你进来了就被困住了。”白音似乎说的很轻描淡写,但萨巴尔听后随即陷入了沉默,他接着凝望远方。

    “不过这雪再下一夜,明天就会出太阳了。”

    “你怎么知道明天停雪?”萨巴尔看了看天他没发现什么气象端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没必要知道这么清楚!”白音故作神秘道。

    “就算不下雪也出不去,空欢喜什么。”萨巴尔依旧很木然。

    “可是我有办法的,现在正是冰冻的坚实的时候,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附近的猎人已经准备猎鱼了。”

    “你要去猎鱼?”萨巴尔一听猎鱼立马来了精神,从地上直接弹了起来。

    “你这会儿怎么这么来劲,我可没说让你去!”

    “你不让去我就不能去么,有什么东西我不敢猎!”萨巴尔争辩道。

    “怎么不服啊,首先你的爪子就干不了活儿,驯鹿不会骑,雪橇不会坐,滑板使不了,冰镐用不了···”白音一连串说出了诸多新鲜的事物,但是这些陌生的东西却又处处散发着吸引他的气息。

    “我的手都好了,你不会是怕我比你打的多害怕面子挂不住故而不让我去吧?”萨巴尔溜溜的说出这句话来看白音的反应。

    “呸,拿你爪子让我看看!”说着她抓起了萨巴尔的手小心地解开了兔皮,她惊奇地发现他的左手已无大碍,可是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却还未完全愈合好。

    “我说好了吧你还不信,我这双手就是铁掌这点小伤什么也妨碍不了!”

    “这样吧,念你态度还比较真诚的祈求我的份上,我决定带你去。”白音眼波一转幽幽道,说罢她进屋去了,萨巴尔看着她的背影说到喉头的话又咽了下去,毕竟现在是寄人篱下。

    少时白音叫他过去,他发现她不知从哪找来一对牙黄色的中间有孔的小东西,他见过不少武人手指上的扳指,由于常年马背上拉弓射箭手指极容易受伤,故而很多游牧游猎民族的男子手指上戴有扳指,只是眼前这对扳指的颜色确是非同凡响,他见过的扳指通常都是玉石、黄铜、骨头的,极少数尊贵的人佩戴黄金灌制的扳指,而白音拿的这对扳指却似玉非玉,似骨又觉得奇怪,但是他还是感觉那就是某种动物的骨头磨制的。

    “这是什么骨头做的?怎么这么腥臭?”说着他欲去她手里拿,不料白音迅速的一闪道:“我可告诉你,这是我家的宝贝只是借你暂用,听见没!”

    “拿来吧你,非得给我我还不一定要呢。”说罢他抢到了手里。

    “你猜猜这是什么骨头吧!”白音盯着他问。

    “这绝不是吃草的骨头,肯定属于吃肉的大型猛兽。”他凝视着手中两枚半通透的扳指,他感觉这两枚扳指沉甸甸的极有分量,从磨圆的边缘看来貌似被人戴过好多年了。
金戈铁骑 第十二章 雪橇渔猎
    次日天不亮白音就煮了吃食,她还特意熬了好些奶,萨巴尔自从第一次喝这种奶时就感觉出了它的与众不同。它的口感与马奶和牛羊骆驼奶存在一定的区别,入口比较甘醇浓度也比较稠,它的颜色略显清白,这就是驯鹿奶。

    林木中的猎民都有早起的习惯,他们必须得起早补充食物和准备狩猎用具。听白音说此次他们这一去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因此他们除了用精制的鹿皮口袋装足了几天的肉干和奶茶之外,白音还在雪橇上放置了好几张厚实的鹿皮毯子,其余的工具一应安置妥当了之后,白音把关驯鹿的栅栏打开了,她牵出了三头长角的驯鹿,并且给其中最大的那头脖子里挂了一串铜铃,这三头鹿是选出来担当此次出行的脚力者。其余的驯鹿则在另一头悬挂鹿铃的公鹿的带领下小跑着走下了山岭,这几天主人不在家它们要自己外出生存,其实白音家野放在山林里还有一群驯鹿,只是他一直没有见到。

    这段日子萨巴尔发现林木中民族饲养的驯鹿都是放养的,这些驯鹿平常都是自由的吃喝栖息在辽阔的山林中,只有少数产仔后供应挤奶的驯鹿和用来拉雪橇的鹿才被圈养在主人居住地。每当过一段时间驯鹿群就会主动地在鹿王的率领下成群结队的返回主人住处,所以林木中人从不担心自己的鹿会走失,而这种关系的产生则依赖一种物质。

    虽然山林中一年四季各种食物丰富多样水源充足,夏秋季节河流山溪涓涓长流,春冬季节这些驯鹿就依靠吃雪解决饮水问题,但是唯有一种东西它们很难从自然界中获得,那就是盐巴。盐分无论是对于人还是各种动物都是不可或缺的生理元素,体内缺少了盐分所有动物都会疲乏无力没有食欲,尽管驯鹿能够通过啃噬一些盐分较重的苔藓和树皮来补充,但毕竟是极其有限的,因此自古以来它们早已习惯了依附人类,林木中百姓也就理所当然的懂得用盐巴来控制驯鹿。

    白音家一共有大小三架雪橇,这些雪橇构造及其简单都是用林木中随处可见的木材经过加工制作而成的,每架雪橇的底座都是由两条十寸多宽的硬木板经过火烤强力弯曲而成的滑板,滑板的前头向上弯曲为的是减轻滑行的阻力和避免雪橇陷进雪里。他发现那两架小的雪橇是像马车一样的双辕橇,只能套一头驯鹿明显是单橇,而那架大橇则只在中间造了一根结实的辕,这种构造就像古代的单辕马车,凡是采用这种形式的都是套用两头一样的动物拉动。

    只见她熟练地将驯鹿吆喝到辕子两侧,萨巴尔上前帮她拴套,对于牛马他驾轻就熟,其实驯鹿的拴套方式跟马车大同小异。拴驯鹿首先得给它脖子里套好皮质脖夹,脖夹连着背带,然后将辕子上的皮带牢牢地系在左右两头驯鹿的肩背上,系紧肚带。最后白音把那头颜色最深的大鹿安排在了后两头鹿的中间正前方位置并从雪橇底座上伸出两根长长的牵引绳通过皮夹牢牢地拴好,这样呈三角型的阵势排好了,三头驯鹿相互关联并且保证劲往一处使。最后萨巴尔将那架小雪橇用皮绳结实的拴在了大雪橇的尾端,白音说这架小雪橇是用来装猎物的。

    在天即将破晓的时候他们准备出发了,塔斯哈舔着刚刚吃肉骨头残留在胡须上的油兴奋地围着雪橇嗅来嗅去,狗是最喜欢跟随主人出门狩猎了。萨巴尔过去抚摸着他的战马黑狸子光洁的面颊恋恋不舍,黑狸子则不停地突突着响鼻它似乎在说话。此时东方已露鱼肚白,白音道:“你不能带它去,你的马适应不了这样的冰雪路,它会拖累雪橇的速度的!”

    “我不能把它丢在这,山上的猛兽太多了,再说它这几天吃什么?”他态度极其坚决。

    “那怎办,难不成让你的马也坐雪橇?”

    “你等着,我有办法了!”说罢他灵机一动跑回木屋片刻只见他弄了好多动物的碎皮子和麻绳出来,白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给黑狸子的四只马蹄紧紧的包裹了一层防滑罩。

    “好了,保证比你的驯鹿跑得快!”他得意地拍了拍手看了看白音。

    白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他找了一截很长的绳子示意他将马拴在小雪橇的尾巴上。她招呼着驯鹿出发了,萨巴尔头一次坐驯鹿雪橇,塔斯哈兴奋地跑到前面替主人开路。

    他们此行是去嘎呀河的一条支流小哈河作业,从白音的木屋乘坐雪橇向东驶下山岭沿着峡谷穿过两条河谷就到了。后来萨巴尔才知道其实哈尔巴岭这一带居住的猎民大多是鄂伦春、鄂温克、锡伯族、达斡尔等民族,这里只有她们一户女真人,萨巴尔心中积攒了许多问题,但是他并没有去问。

    驯鹿拉起的雪橇犹如一叶飞舟滑行在坚实的冰雪之上,萨巴尔此生头一次体会到雪舟的奇妙快感,尽管他很冷但是无法阻挡他沉醉的心情。白音清亮的嗓音划破了沉睡的天空,当通红的太阳出现在远处白山之上的时候他们隐约看到了宽阔的河面上已经聚集了好多捕鱼的人们。今年雪大他们的驯鹿填不饱肚子猎民们只得带着他们南迁,然而迁徙的途中为了解决人面临的食物短缺,所以他们不得不像女真人一样破冰猎鱼以应对临时的困境。
金戈铁骑 第十三章 猛安谋克
    太阳不经意间就从正中间分割了天空,萨巴尔和白音都出了些汗,一阵北风袭来吹的他们相当难受,一开始他们俩人倒是很顺利的冰钓钩叉了二十来条鱼,可能是由于附近猎户们凿冰的动静太大,或者开凿的冰眼过多导致很长时间才能够捉到一条鱼。

    白音用手背轻轻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望向了不远处其他人的冰眼,发现他们那边猎获的频率也明显的少了,正在她发愁之际萨巴尔忽然问她道。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我都没辙,你能下去跟鱼说说怎么地?”她说道。

    “把你的弓和箭拿过来,我有用!”

    “你想射鱼?我以为是想到多么高明的办法呢!”她用略带鄙夷的口气说道,但是她还是去拿了。等她拿来了弓箭之后,萨巴尔找来了一根长约九尺的细绳,然后将细绳的一端系在了箭羽的那头,另一端则系在了那把弓的柄上。

    “这能行吗?”白音质疑道。

    “行不行只有试试再说,反正你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说罢他走到中间那眼冰穴旁观察起了水下的动静,他屏息凝神片刻之后将箭搭弦曲臂拉弓如满月,随着他箭镞的下移校准白音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时好像有漩涡了白音大喊:“快射!”

    随即连着绳的箭钻进了冰眼里,但是萨巴尔明确的感觉到没有射中。他说道:“你瞎喊什么,全被你吓跑了!”

    “怨你自己笨!”白音不服道。

    片刻水里似乎又有了动静,只见萨巴尔重新拈弓搭箭射入水下,这次白音看到了水里冒上来的血水,她兴奋的喊道:“中了这次,快拉出来我看看!”她激动的说道。

    “哈哈,上来吧你!”随着他用力一提,一条巨大的银鲤被拽了上来,它的整个鱼背都被射穿了。

    “你还真行呀,快赶紧来让我试试!”说着她抢过了萨巴尔手里的弓箭,但是随即有一个问题就阻挠了她,因为她带的这把弓就是她家里墙上挂的那把雕花硬弓,凭她的力气怎么也拉不到萨巴尔刚才那样的程度。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因为那把弓一般的男人想要拉满它的一半都很难,她很难想象萨巴尔消瘦的身躯竟然能轻而易举的拉圆她家的弓。在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的结果下,她极不情愿的把弓还给了萨巴尔。

    “你就等着数鱼吧,看我的!”一条又一条的大鱼被弄了上来,不一会儿他们的脚底下就堆了一堆的大鱼,白音高兴极了,她阵阵的欢呼引来了周围猎手们的注意,萨巴尔头一次见她笑得这么灿烂。

    不时的有好奇的猎手们过来看萨巴尔射鱼,尽管萨巴尔不太懂他们的语言,但是他们的语言与蒙古语一样同属阿尔泰语系,有些大概的意思他还是能听懂的。萨巴尔还发现了一件事,他注意到白音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原来很大一部分男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或色眯眯的眼神看白音。他们有些人还说出了一些挑逗的话语,其中有一个大概不到三十岁的强壮猎手说道:“这么美的女人不多见啊,达吉尼亚你不是说非她不娶吗?”白音很生气,萨巴尔看得出她一直在忍着。

    “嘿!姑娘你又换了个小男人,是不是那一个不好使呀?”这个人的话说出后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大笑。白音低头整理着死去的鱼不理他们,她知道不好跟这些人撕破脸。

    谁料这时有一个小子从后面伸手去扯白音皮衣上的毛球,就在此时“嗖嗖”几声急促的响声震惊了人群,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动手的那小子脚底下呈马蹄形结结实实的射进冰层里三支箭羽,那三支箭一半射进了坚硬如石头般的冰层,留在上面的那一半则交叉倾斜着死死地卡住了他那只穿着长筒皮靴的脚动弹不得。这一下那个头戴狍皮帽的宽脸细眼小子瞬间紫了脸,因为谁都能感受到那三支箭的霸道和狠毒,但又是仁义的射手,很明显这是箭的主人在警告他们莫得寸进尺,否则后果自负。

    射出那三箭的是萨巴尔这一点大家都看到了,但是他们中却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样在一眨眼的时间里连发三箭的。他们可都是祖祖辈辈生长在白山黑水的深山老林里世世代代靠打猎吃饭的,而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使弓。但是此刻他们仿佛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人堆渐渐的散了开来,皮帽子下一双双复杂的眼睛,不约而同的都投向了那个双足牢牢扎地笔直挺立的长头发小伙子。此刻白音也注视着他,但是她看的是他的一双眼睛,从她的眼神里萨巴尔看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神情,她也很震惊对于这一瞬间发生的事。

    “嘿,小子弓使得有点意思,敢不敢跟我重新划地比试比试?”一个中等身材但身板极其粗壮的蓄着两撇黑胡子的猎手用手指着萨巴尔说道。

    “我是来抓鱼的。”他说得极其淡定,他们说的语言都属于一种语系,也就是今天所说的通古斯语系,女真语也是。

    “你既然来抓鱼为啥拿箭射我弟弟的脚,嗯?”此言一出刚刚散去的人中有几个又跟着起哄起来,白音早已经看出他们感觉丢了面子,势必要通过种种形式再从萨巴尔身上捞回来,她意识到他们人多势众此时最重要的是先忍一忍。
金戈铁骑 第十四章 永恒之火
    刚刚结束的这场激斗有些人受伤了,但好在双方均未有人死亡。受伤最重的当属那个被割破肚子的鄂伦春猎手,他的鲜血染红了一片原本白的耀眼的雪,他虽然血流不止但是仍旧没有倒下。

    人们将他的皮袍撕开后发现,他的肚皮已经被割破了一条一扎长的口子,腹腔里青紫色的肠子冒着热乎乎的白汽蠕动不止,他的族人心急如焚。

    “他需要马上缝合伤口,否则流血也会把他流死。”这话是白音说得。

    “伤口太大了,这先得止住血才能缝,希娅赶紧去阿古伯那里把药瓶拿来!”说这话的正是刚才出面说话的那个花胡子老头,他招呼他的孩子道。

    少时一个宽脸盘扁平颧骨的小姑娘急匆匆地拿来一个用绳子系的紧紧的皮囊交给了老头,老头小心地解开皮绳一筹莫展道:“这种活儿只有阿古伯能做,可惜他被萨满神邀走了,这该怎么办?”

    “反正不能让他这么死了!”族人们急道。

    “把你们的药给我!”说着白音从老头的手里夺过了皮囊。

    “这是仙鹤草,这是血余炭,这个是白茅根,还有鹿食草,其他的不能用!”只见她一个个拔开塞子用鼻子辨别道。

    “她也是女真人,不能用她!”

    “女真人畜生不如!”

    “她会害死他的!”此时所有的人都用仇视的神情看着白音。

    “如果不马上给他止血他就活不过今夜!”白音犀利的眼睛对视群人道。

    “这,这···”她此言一出,鄂伦春猎手们彼此面面相觑显然也没了主意。

    “别争了,我相信她!”这句话正是那个血流不止的伤者说得。

    后来萨巴尔才知道这仙鹤草、血余炭和白茅根都具有止血凝血和凉血的作用,他此刻也很好奇地蹲在旁边看她究竟怎么给伤口缝合。这时天已经快黑了,白音说得把伤者抬到斜人柱里面去这里光线和温度都不行。就这样众人一起使劲将伤者抬进了一个比较宽大的斜人柱里面,进了里面萨巴尔忽然发现里面火塘一旁的地上,居然躺着一个缺了半条腿的昏迷不醒的丑老头,他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几乎都长在了一起,蜡黄色的脸上条条沟壑纵横,那就是一具令人作呕的干尸。最让萨巴尔感到惊异的是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装饰满了兽毛和连成串的兽牙骨串成的饰件,在这座斜人柱北面的围子上还挂着许多跳神用的五颜六色的法器,其中还有一件顶上镶着鹿角的奇怪妖异的面具,面具的下面还挂满了一缕缕用堪达罕下颌的胡须做成的长毛,地上还有一面彩绘着神秘图案的神鼓,如果在晚上见到有人穿戴这一身装束手持法器,任何人都会一阵心惊胆战。

    萨巴尔猜测这个昏迷不醒的瘸老头儿应该就是他们的萨满,对于萨满他并不陌生。他说不清楚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个民族信仰萨满,也不知道萨满被信奉了多少年。其实萨满是一种伴随着远古时代人类族群衍生的原始宗教,古代北方许多古老的民族都信仰萨满,萨满尊崇祖先崇拜与自然崇拜相,其信仰主要是万物有灵,几乎全部是多神崇拜,在蒙语中叫“博额”。萨满认为一切生命诞生于天地分离之时,上天赋予了世间所有的生命,大地创造了万物的形体,人类的生命是苍天创造的。宇宙中的任何事都有生命和灵性,所有的生命和灵魂都要受神灵支配,萨满巫师就是神的沟通者。只是萨巴尔有一件事想不通,那就是这一根腿的萨满是怎样跳神这件事。

    这时白音说单凭斜人柱中央火塘的光线太暗,这时一个同族的年轻猎手找来了一个燃烧着烛火的铁托,那里面燃烧的是熊油。斜人柱里面的光线里面明亮了起来,可是问题又来了跳动的火苗太过活跃,总是恍惚人的眼睛,特别是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在众人苦思冥想之际,却见萨巴尔把一面用旧了的神鼓拆了开来立起,他将那盏燃烧着熊油的铁托放进了神鼓里面,在上面开了一个通气的窟窿。他的这个破坏萨满法器的举动一开始招致了所有人的反对,因为萨满神是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当众拆坏神鼓是要被诅咒的,当事人甚至要遭受神的惩罚付出生命。

    白音望着萨巴尔点亮的灯笼,白皙的脸上一阵舒展。当众人看到透过神鼓那两层半透明的皮膜映射出和煦的光亮时,责备声逐渐的减小了。

    “有没有肠线?”她向人们问道。

    “哦,肠线早就没有了,筋线倒是有的!”旁边有个细眼的红脸妇人说道。

    “也好就用筋线吧!”白音等她拿来了一把做狍皮衣用的针线,这种筋线其实就是用鹿或袍子腿上的筋搓成的,特别细致且坚韧。她说的肠线实际上就是用动物肠子拧成的线,这种线有一个好处就是缝合在伤口里面日久天长可以与伤口的新肉生长在一起,不需要拆线了,肠线里面属羊肠线最好。

    “幸亏你的肠子没有受损伤,待会儿会很疼的!”白音检查了一下伤口对那个鄂伦春汉子说。

    “我,我能忍,只要能治好我!”他咬牙说道,这时上来两个小伙子帮忙按住他的双臂,那个妇人拿来一根木棒让他咬住。

    “你来帮我!”她话外之音是让萨巴尔在旁边给她拿好灯。

    白音开始了清理,她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艰难的先将伤口边缘的碎肉剪掉,然后清理了淤血之后敷上了少量的药面。俄顷渐渐止住血以后,她选了一根较细长的鱼骨针,根据她的经验这种略带弧形的细骨针有利于在肉缝间穿梭游刃。此时退出激斗的男女老少猎户们除了有一些清理冰鱼之外,大多数都聚集在斜人柱周围观看这个女真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在仙鹤草药粉强烈的刺激下受伤的猎手伤口阵阵蠕动,几个猎手死死地按住他挣扎的身躯。萨巴尔调整好鼓灯的角度全神贯注的看着白音的进程,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先将肚皮内侧的肌肉组织缝合了一遍,然后又将创口的外层开始了缝合,由于游猎民族常年穿梭丛林搏斗野兽,导致这些男人的身上都是精瘦肉,就连腹部也是好多硬邦邦的腱子肉,这给缝合造成了很大的不便。不一会儿,萨巴尔发现她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擎起衣袖擦了一下继续做最后的缝合。此时那个鄂伦春猎手已经被疼痛折磨的开始骂人了,白音仍旧继续着她的手上动作。

    她那双带血的手在肉皮间穿针引线的律动把萨巴尔的眼睛看直了,她那一对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最后一层线终于割断了,这时白音将这几种药粉按照一定的比例均匀的敷在了还冒着血丝的创口之上,这活儿算是完了。白音叮嘱他的家属尽量不要让他动,一早一晚喝一些用嘎黑毛和宝鲁保提毛这两种采自林间的木本草药熬汤给他喝有助于创伤恢复。受伤的猎手也早已疼的满身大汗,他虚弱的躺在地上小心地喘着气,喘气幅度一大伤口就会牵扯一阵疼痛。
金戈铁骑 第十五章 男人的对决
    “决!决!决!···”一浪压过一浪的呐喊声响起,这种喊声是他们民族狩猎时驱赶猎犬的语言同时也用来给人加油。随着排山倒海的叫声,两个勇士在踩实了的雪地上站好了自己的位,在这片刚刚散却了欢快舞蹈的场地上一场较量即将拉开,不远处熊熊的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尚未完全干透的松枝,火光将萨巴尔年轻的脸映的一半恍惚一半黑。

    达吉尼亚的骁勇是出了名的,他明白在他的身后无数的眼睛都在盯着他寄予他必胜的信念和勇气,他得意的望向观众们,除了白音之外,或许是萨巴尔昨天羞辱了他并且逼退婆离八抢走了他的风头,也或许是当着自己部族男女老幼的面亲手打败其他民族的对手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会为他赢得人们的尊敬和漂亮姑娘们的芳心。

    按照游猎民族的习俗通常男子之间的较量基本上都是跟本民族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所挂钩的,第一场达吉尼亚选择了射箭,这其中一条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那天萨巴尔用箭羞辱了他。无论对达吉尼亚还是萨巴尔来说,射箭都是他们的长处这种本领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但是今天的情况却不一样因为这不是白天。虽然今晚皓月当空篝火熊熊,但是能见度却也是极为有限的,十几步之外就模糊的只能看到物体的轮廓了。萨巴尔什么也没有说,达吉尼亚从一个长辈手里接过了一张弓和一支插着白色松鸡翎的箭,萨巴尔拿起了剩下的另一套,已经有人在二十大步之外挖坑各埋了两根木桩,并且在木桩上大约五尺高的地方各挂了一个白色的圆形桦树皮做的碟子。此时木桩后面的人自觉的散开了,他们拭目以待接下来的结果。

    “待会儿你输给我怎么办?”达吉尼亚对萨巴尔轻蔑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萨巴尔侧脸看了他一眼道。

    “如果你输了我可以剁下你拉弓的这根手指,同样我也是!”

    “我对你的爪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必须向她道歉!”萨巴尔指着人群中的白音道。

    “哈哈,那就要看你本事了!”

    “希望你是个男人!”萨巴尔说。

    “我要再后退五步!”说着只见达吉尼亚果然后撤五步左腿略弓步扎稳,左手持弓垂直右手拈箭上弦随着紧绷的弓弦拉力的响声,那张弓已经缓缓的被拉成了满月形,萨巴尔看得出他们俩手里的这两张弓都是硬弓,他看得出达吉尼亚的耐力和爆发力的确不容小视。他眯起一只眼睛沉稳的瞄准了二十五步之外那个很小的白色靶心,一阵破空声人们随着那道白光流星一般射中靶心正中,那角度几乎是不偏不倚。人群爆发出欢呼的叫喊声,达吉尼亚举起双手朝众人示意做出胜利者的姿态,他还不忘冲着白音显摆一番。此时白音紧紧的盯着萨巴尔,她想不出萨巴尔在同样的情况下还能用什么样的办法超过达吉尼亚,只能沉住气等他。

    萨巴尔同样后退了五步之后斜眼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刺骨的风打透了他单薄的衣服撩起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电光火石间只见他瞄了一眼目标,一个转身别过脸去拉响了弓弦,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情形是这样的,萨巴尔的那支箭同样的是也射中了靶心,不一样的是他的箭射穿了那根碗口粗的木桩,箭身穿透进去二分之一的深度。这个结果震惊了所有在场的动物,连吵闹着争夺骨头的狗们都不抢了。但是此刻白音却大声的呼喊萨巴尔的名字,萨巴尔看了看她依然什么也没说,此刻的天地间能够为他担心的也只有她了。
金戈铁骑 第十六章 打到你服
    他们俩下了马走到场地中央重新找位站好,达吉尼亚摘掉了头上的狍皮帽子扔到了雪地上摩拳擦掌的怒视着萨巴尔,萨巴尔伸手撩起皮袍下摆从中间一撕两半,左手将左边那块的末端掖进了腰间,只见他来回耸动了几下肩膀扭了扭腰肢,右脚破旧的马靴旋起了脚底的一片雪露出了新鲜的黑色冻土。他双眼自始至终锁定着达吉尼亚这个至少比他重三四十斤的虎背熊腰的成年猎手,不惧接受任何挑战是他的性格,其实在昨天达吉尼亚第一次与他对峙叫板时他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在心间分析他身上的各种数据了,只是婆离八的到来搅乱了局面,他知道这场较量必须有一个结果。

    在观众的吆喝声中达吉尼亚围绕着萨巴尔转起了圈,在移动中寻找对方的破绽是摔跤手的原则,林木中民族的摔跤与草原民族的驳克在形式上虽有不同,但是在实战性上确实大相径庭的。萨巴尔和达吉尼亚此刻身后代表的是游牧和游猎两种文化,但是他们之间有一种共同的民族共性就是骁勇善战。

    达吉尼亚终于放马过来了,他终于抓到了萨巴尔的一个不备出了手,可是出了手他才明白原来对方是故意卖给他这个破绽的。达吉尼亚凭借多年的经验立马收势防守,如果是一般的对手他所做的决定绝对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是他偏偏遇到的是萨巴尔。就在他尚未完全直起腰来之际,萨巴尔左腿前跨一步卡在他的身下,左手老虎张口死死咬住达吉尼亚的后颈,右手抄起他的腰带借力顺势直接把达吉尼亚摁倒在了雪地上。这招漂亮无比的动作可谓一气呵成,竟引得在场的观众一片喝彩,白音双拳紧握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放佛此刻是她把对手摔倒一样。

    啃了一嘴雪的达吉尼亚起身擦了擦紫红的鼻子继续朝着萨巴尔进攻,这一次他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变得沉稳多了,他意识到他的力量应该要比对方强大但对方要比自己灵动一点,因此下定决心要扬长避短利用自己的力量优势制服萨巴尔。萨巴尔几试之后看出了他的用意,索性主动和他拉近了距离,这次达吉尼亚没有错过机会,死死地抓住了萨巴尔,就在他准备发力找准着力点下手的时候,萨巴尔手腕一翻从他的两臂外侧转向内侧双手瞬间发力钳住了他的肌肉末端,令达吉尼亚无法相信的是萨巴尔竟然有一双铁钳一样的大手,简直是又重又狠。他顺势同达吉尼亚搭架两人在雪地上旋转了起来,霎时间两个小伙子四条腿令人眼花缭乱的绊起了脚来。两人的皮袍下摆和头发都被平着甩了起来,最终达吉尼亚再次躺在了雪地上,这次他唯一的收获就是手里拽了一把萨巴尔衣服上的皮毛碎片。

    “还玩吗?”萨巴尔望着地上的达吉尼亚问道。

    “三局还差一局,我要和你拼刀!”他从地上爬起来冲萨巴尔吼道,这一局的失利使他感觉颜面尽失,并且还是输在了他最擅长引以为傲的本领上面,他彻底恼怒了。

    “你敢和我拼刀!”萨巴尔说这句话时两条剑眉连到了一起,达吉尼亚的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他的心火。
金戈铁骑 第十七章 不许摸我脸
    那天晚上达吉尼亚履行了他的诺言,向白音道了歉,萨巴尔发现他也发生了变化,只是哪里改变了他一时说不上来。第二天清早当猎民们在新萨满佐吉尼亚的卦象预言中决定了下一步迁徙的方向,只是当达吉的亚耶带人前去准备感谢那两个男女的时候,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回到木屋的那天下午,萨巴尔莫名的一阵心烦意乱,或许是这两天发生的这些事吧。这次他们带回了整整一雪橇的鱼,白音说得将它们放置到屋顶上去,于是分工合作萨巴尔爬上了屋顶,他赫然在烟道旁边看到了一条用桦皮做的船,那是一条狭长的可以乘坐三个人的船,上面还有一对桨。他将船反过来发现船体的龙骨是用结实的松木做成的,在桦皮船的旁边还有两套奇怪的踏板一样的东西,后来白音告诉他那是滑雪板。

    白音在下面将那些冰冻的石块一样坚硬的死鱼捆绑好,萨巴尔在上面用绳子分好多次终于全部提了上去。并且用桦皮船将那些鱼的尾部压到一起,为了防止被大风刮飞,白音给他递了两块很重的石块用来镇住小船。拍了拍手上的雪沫他回头一望间,发现岭上浑圆的落日染红了整片西天,他忍不住坐在屋檐上的横木梁上耷拉着一条腿欣赏起了这如画一般的景象。一阵刺骨的晚风扑面而来,他不禁缩了下脖子打了一个寒颤。

    “你的皮衣撕破了,不能穿了”白音看着他撕破的下摆说道。

    “我的衣服被你烧了,有什么办法。”他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忽然他的手感觉碰到了一些柔软干燥的东西,他下意识的摸了下去,发现那是一大缕既像植物纤维又像麻绳一样的东西,它们一大簇拴在屋檐底下被风吹起来缠在了他的腿上。正当他抓在手里试图一探究竟时,忽然感觉他的身体猛然下滑,只见白音正抓住他的那条下垂的腿死命往下扯。

    “你有病呀!”白音把他从屋顶上扯了下来怒喝道。

    “你才有病!”萨巴尔从地上摔了屁股一下,冲她怒斥道。

    “我让你下来换衣服,你敢不下来!”她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尖道。

    “你有说过么?”

    “你的耳朵长着是吃饭的啊?”

    “蛮不讲理!”

    “冻死你活该!”说罢她开门去了木屋里面。

    萨巴尔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屁股,他愤怒之下走到屋檐底下抓了一把刚才那缕丝状的东西,在手里捻了捻他发现这些都是些揉搓的很细的柳树内皮,因为柳树皮的味道他很熟悉。原来就因为这种破东西竟然差点把他摔残了,他愈加恼火干脆直接进去找她理论。

    “你试试这套皮袍和马靴合不合适!”正当他要质问白音时,忽见她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整套看似崭新至极的衣帽,谁一眼也看得出那是一套男子的。

    “你家男人的新衣服我不穿!”他看了眼正色道,他有自己的考虑,这里只是他此行短暂的一站,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和纠葛。

    “你穿上试试!这是我哥哥的.。”

    “他们说的玄青是你哥哥?”

    “你穿不穿?”白音厉色道。

    萨巴尔脱下了那件穿破了的老人旧皮袍,除了裤子没好意思换之外其余的他都穿上了,连那双高筒马靴他都蹬上了,他感觉这套行头的主人想必不是凡物,自从第一次醒来看到木屋里所有摆设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这里无论是人还是物都有一股英气残存,虽然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但是始终保持一定的警觉,他生就一个非比寻常的鼻子。
金戈铁骑 第十八章 危机前的争吵
    夜里萨巴尔第一次感觉到暖和,白音在外屋连接着火炕的大锅灶里做了一锅炖鱼,萨巴尔感觉浑身充满激情,他挽起袖子帮她做鱼。他先把那条鱼收拾干净了肚子又刮掉了鳞片,然后用刀剁成了六块。接着白音把一把贮存的干了皮的野葱递给了他让他剥,她先用一些野猪油把鱼炒了一遍,紧接着她放入了一些盐粒然后又放入了萨巴尔切的野葱块和生姜片,这还不算完她加了水之后又拿来一堆晒干的猴头小蘑菇,还有一把他不认得的植物和香料,他只知道其中有一种植物的汁液很酸。完了之后他在底下认真的烧火添柴,白音不时的搅动着锅里的鱼块。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见识到炖鱼,并且亲自参与了,他的心都是热的。

    “能吃了吧?”他忍不住问道。

    白音没搭理他,继续她手上的活儿,热乎乎的白汽弥漫了她的脸,从屋顶的烟道里走了出去。好不容易煮熟了后,只见她又倒进去一些清凉的水,他的鼻子告诉他那是酒,他不明白喝的酒为什么要倒进鱼汤里去。或许这诸多的不解,源于蒙古人不怎么吃鱼。

    晚上吃的那顿鱼他肉没吃太多,但是那种又香、又酸、又辣的鱼汤他喝了好多,他从小经历的训练告诉他,什么时候吃饭也只能吃七分饱,必须时刻保持充分的激战准备状态。看他换上了这身精致的冬皮袍的样子,白音也很开心。

    第二天萨巴尔穿上了厚实的皮裤,白音让他贴身再穿一层,结果他试了试又脱掉了,他说限制了他的灵活度不舒服。塔斯哈跟着他们俩出门了,下雪前白音和她爷爷在野兽出没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好多的套扣和陷阱,这些简单的机关却往往能带给猎户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成为了慢慢严冬他们主要的生活来源和依靠。

    在严冬的积雪中跋涉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尽管他们尽量选择雪薄的地方走,但还是很快身上就出汗了。来到上次萨巴尔遭难的西麓搜寻了一会儿后,塔斯哈跑到一处雪坡上的灌木里吠叫了两声,待他们爬上去扒开覆盖的那层薄薄的积雪,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具被啃食的一片狼藉的动物尸骸。

    “该死,来晚了!”白音喘着白汽骂道。

    “从表面上来看,这头半大的野猪是被两只狼獾给掏了!”萨巴尔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痕迹说道。

    “要是第二场雪下完之后来这就好了!”她自言自语道。

    “不,大概在两三天前一小群野猪从这里经过时这头猪不小心被套住了,它的同伴把它丢下了。直到夜幕降临它的挣扎声引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你看这边的脚印这是一只花豹,是它杀死了这头猪,然而就在它想把猎物拖走准备到树上独享的时候,却发现来了那对凶残的狼獾夫妻,花豹虽然厉害但是狼獾的残暴却也是出了名的,那对狼獾我见过,它们的窝大概就在这片岭上,那只公的很强壮。一番激斗之后野猪落入了狼獾的手里,它们吃了它大半的肉,昨天夜里可能又来了一只狐狸捡了点残羹冷炙!”萨巴尔仔细审视着现场,指着那些印记说的有板有眼。
金戈铁骑 第十九章 血战杀手团
    那天晚上,巍巍的哈尔巴雪岭上,孤寂的木屋顶没有像往常那样升起袅袅炊烟。林海依然是林海,雪野依旧是雪野,唯一变化了的是月亮的周围多了月晕,风起了,岭上的树冠开始向南倾倒。

    所有的变化似乎都越来越倾向于一个目标,哈尔巴又要下大雪了,而且还会是一场夹杂着白毛风的暴风雪。那天夜里,白音一夜听风,她的肚子感觉有点不舒服,或许她要想的事儿比这岭上的树还要密密麻麻。

    第二天,她一天都没精神,早晨开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太阳果然藏了起来。白音发现她的驯鹿回来了,她从屋里拿出了盐巴,均匀的洒在树皮做的窄槽里,看着它们吃得起劲的样子,她稍微的开心了一点点。一般驯鹿吃足了之后,就会集体散去,重新回到它们自由自在的山林,下雪前它们要找到一个地势好的林子去躲避。可是这一次直到黄昏,驯鹿群依旧没有散去,它们仿佛知道主人的孤独,好像故意在此陪伴安慰她。望着它们,白音心里喃喃道,比那些人强多了。

    黄昏的时候岭上再次阴风怒号,山上的野兽们不时的发出凄惨的鸣叫。天黑的时候,洁白的雪花不期而至了,白音一个人点起炭火,坐在火塘旁取暖,外面的风无情的顶撞着薄薄的窗膜。此时火塘里的火也跟着倾倒了起来,突然间一直趴着的塔斯哈站起身来扑到了门前,木屋的门和窗瞬间被撞开了,一股阴风裹着雪花吹了进来。

    白音猛的起身从墙上拿下了一把鱼叉,这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两个浑身沾满雪叶子的男人,接着从窗子里又进来一个手持钢刀的人。

    “你们想干什么?”她犀利的怒斥道,塔斯哈咆哮着扑向这些陌生的家伙,可是他们显然早就做好了对付这条狗的准备,只见那两个人拉开一张网子,没几下就盖住了塔斯哈强壮的身体,一脚将它踢到了屋外。

    随即从那两个人身后又进来了四个人,他们个个身着皮衣手持利刃,其中有两个,白音似乎认得,一个是那天狼狈而逃的大肚子婆离八。另一个人身材很高,他那张狭长的脸上,长着一对三角状的眼睛,更有特点的是,他的嘴角总是向一侧微微倾斜,他们都说女真话,而且这个人还有着一个非同凡响的名字——完颜承裕,他别名叫胡沙,出身女真皇室贵族,现任大金国中都左警巡副使。大金国第六位皇帝金章宗——完颜璟即位大统之后,在朝中上下掀起了一股排除异己的腥风血雨,完颜承裕就是他忠实的追随者。

    “大小姐,哈哈···你以为你们躲到了这里,我就找不到了吗?”说这话的就是完颜承裕。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白音紧握鱼叉厉声质问完颜承裕,显然对于他们的出现,她很震惊。

    “你来告诉她!”完颜承裕望向一旁的婆离八,只见婆离八急忙点头,从身后拿出了一支箭。

    “这支箭你总该不陌生吧?”婆离八阴阳怪气的说。

    “那天就不该放你走!”白音恨恨的说道,因为婆离八手中拿的那支箭,并不是一支普通的箭,那支箭的箭镞和箭尾上都有独一无二的特点,那是大金国兵部尚书、枢密院使——乌林答·逐虎将军世家的专用箭羽,而乌林答·逐虎就是白音的父亲。那天危急时刻,白音发现有人突袭萨巴尔,遂一箭射向了那个人的手腕,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招来了完颜承裕。

    “回去,我必将禀奏皇上,加赏世袭猛安!”完颜承裕对婆离八赞赏道。

    “谢大人恩典!”婆离八连忙跪倒在他的面前感激涕零道,此时完颜承裕走到吊锅前,眯缝着眼睛想去拿里面的吃食,不料被烫了一下,急忙把手指含到了嘴里。

    “狗也不如的奴才!”白音娇喝道,此刻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了,她已暗下决心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面对这些个顶个的高手,她没有抱活着的希望,她决不能束手就擒落在他们手里。
金戈铁骑 第二十章 风雪夜喋血
    此刻,除了大高个、黑胡子之外,还有一个手持弯月双刀的杀手。萨巴尔再次恢复了刀背下倾的姿势备战,突然间,大高个施展步法对他发起了进攻,只见萨巴尔直接上步,双手将刀背猛的对准他的刀刃一格,这一格挡的力度可是非比寻常的,他的力度是自腰部发力,将全身的力量贯穿于这一档之中的。况且他用的是厚重的刀背,此刻两把刀同时断了,就在大高个惊神未定之际,一把断刀直接插进了他的肚子。

    刚才那一下,不光对手的刀硌断了,萨巴尔的刀也断了,萨巴尔就是用手中的那一截断刃刺穿了对手的腹部。这一下,白音终于看明白萨巴尔为什么采取那种守势的原因了。大高个倒下后,黑胡子和双刀客立马对萨巴尔展开了围攻,虽然他们的同伴又折了一个,但他们却看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因为萨巴尔的刀也断了。在他们的意识里,激烈的格斗中,一旦有人丧失了武器,那么等待的结果只有死亡。

    “他快不行了,咱们一起上!”黑胡子说道。

    萨巴尔拔出那截带血的断刀,直接转身迎接他们俩的对攻,那一刻,萨巴尔的眼中闪着血红,手里的刀突然短了一大半,他感觉难受极了。但是此时此刻,对手已经咬死了他,他连想从地上再捡一把刀的机会都没有了,在他几次试图捡刀失败之后,完颜承裕突然出现,他将地上几个死人的兵器都给捡过来,从窗口里扔了出去。

    “快!他只剩下赤手空拳了,解决掉他!”完颜承裕也直接拔刀参与了对萨巴尔的剿杀。就在进攻中,双刀客两手各持一刀,像剪刀一样,对准萨巴尔的脖子对绞的一刹那,萨巴尔两腿突然一字劈叉下去,头上的两把刀剪断了他的一把头发,而几乎同时,他手里的断刀则削断了对手的一根腿。霎时间,屋子里出现了两个残疾,一个少了胳膊,一个断了腿,他们痛苦的倒地哀嚎着,那声音比杀猪还惨,血流满地······

    “你太可怕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会遇到你这样的对手!”黑胡子紧紧的将手中的长剑对准萨巴尔冷冷道,此刻萨巴尔手里已经手无寸铁了,他在伺机出手。

    “你害怕了!”萨巴尔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只见他双腿叉开扎稳弓步,左手亮掌,从空中划了一个弧将虎口平张伸了出去,他的右手则握成一拳,曲臂撤于耳侧。白音感觉,他胸前皮袍上绣的那只巨大的白色海东青,似乎欲振翅而出,萨巴尔此刻的神情,更是将英武体现到了极致。

    此时黑胡子和完颜承裕两人,不断的移动着脚步,将萨巴尔围绕在中间,萨巴尔成了一只,在两条饿狼的包围下引颈待戮的羔羊了。完颜承裕心头一喜,他突然利用黑胡子吸引萨巴尔的空当,从身后袭击萨巴尔,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其实是一个圈套。

    萨巴尔欲擒故纵,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对手,趁完颜出承裕反应不及之际,他突然一闪身抬脚一个高劈腿砸了下去,准确无误的将脚掌砸在了完颜承裕的头顶之上。完颜承裕头顶一懵,瞬间双膝跪地,紧接着,萨巴尔抬起右膝盖,猛的朝着他的脸撞去,只见完颜承裕直接跪着从门口里飞了出去。完颜承裕的个头已经有八尺高了,可是萨巴尔依然能够踩上他的头顶。然而就在这时,黑胡子终于瞅准了机会,从后面对萨巴尔发动了刺杀。
金戈铁骑 第二十一章 血史乌林答
    夜深了,被那场激战撞坏了的窗子和屋顶,得到了简单的修复,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木屋,重新燃起了温暖的篝火。

    一阵忙碌过后,萨巴尔好奇的把玩着手里这把奇怪的刀,它拿起来十分的沉重,在玩惯兵器的萨巴尔看来,它的外形整体呈一块狭长的大三角状的尖矛,矛身正反两面带着磨砂暗纹,两侧分别开出锋利的刃,然而这把大矛的后面,却又有一把像刀一样的圆柱型长柄,只是它的刀柄比较粗,长度足足有一尺半左右,而且在末端镶着一个黄铜铸的圆饼状刀镡,仔细端详可以辨认出那刀镡上浮铸的是,一只张开双翼伸出利爪的鹰,确切的说是一只突起的海东青。

    而最让他惊异的却是,在柄与护手的衔接处,有一个突起的铜质按钮,确切的说那叫绷簧。他按了下去的瞬间,在一阵金属的摩擦声中,从他手中的刀柄里,笔直的窜出了一根两尺长的钢管,细数有两截,加上手里的总共三截,那股弹出去的力道,将他的手掌心猛烈的一震。

    “它叫雄鲁焰金赤,是我父亲当年请大金国最有名的铸兵家,为我哥哥专门打造的,重十一斤七两,伸展开长六尺九寸,常态为三尺七寸,可是哥哥没用上。”

    “没用上,怎么讲呢?”萨巴尔望着她不解道。

    “雄鲁焰金赤第一次尝人血,就是在你的手里。”白音看着他说道。

    “我看它还是叫刀矛,既合适又省劲!”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它跟你有缘”白音回过身,好像是去她的箱子里找什么东西。

    “这确实是个好用的兵器,白音。”萨巴尔按下绷簧收回了矛刀。

    “这是它的藏鞘,已经很久没动它了!”只见白音将那个三角状的藏鞘双手递给了萨巴尔,从她手里接过的藏鞘,他看得出,那是由坚韧的皮质为材料,用极其坚韧的丝线沿边缝制的,上面还有两条横钩挂带。

    夜深了,煮了些鹿奶之后,他们俩谁也没有吃别的东西。临睡前,白音在燃烧的火塘里面放入了足够的香料,可是屋子里的血腥味却怎么也消失不去···

    不知是由于这半夜的激战透支了体力,还是连日被寒冷折磨的缘故,萨巴尔早早地回到了平日里他睡觉的位置,裹上了两层厚厚的毯子睡着了。从他的神态看得出来,他的确很疲惫。萨巴尔刚来的那两天是睡在火塘旁的皮毯子上的,后来白音可怜他冷,就命令他睡到了木屋的火炕上,只是他们两个各置一端,萨巴尔靠西边的木板墙,白音靠东边,她在中间摆放上了一口大木箱作为分隔。之前他没来的时候,萨巴尔睡的地方就是爷爷的位置,因为木屋只有一个火炕。

    灶台底下的大火塘里填满了扛燃的干木头,灼热的炭火温暖了原本冰凉的火炕。外面的积雪压断枝干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和断断续续的兽鸣,时远时近的刺激着人的耳膜,透过窗缝里透进来的天光,萨巴尔给了白音一个完整而冰凉的背影,他的呼吸均匀,大概很早就睡熟了。

    白音辗转反侧了数次之后,她悄悄地坐起身来,望着木箱那边寂静的萨巴尔,她将双臂铺在箱子顶的冷木板上,这一刻她的内心却是无比的难受。一时间,惊悸、恐惧、伤心、孤独和疑惑,还有一丝绵长的惆怅,齐头并进占满了她的心,让她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无数次试图平伏自己,但是今夜,她已经感觉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漩涡,完全丧失了自拔的能力。

    伴随着火塘里幽幽跳动的小火苗,白音悄悄地爬过了那口木箱子,同时手里还多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尖刀。距离在如此深邃的夜晚一寸一寸的缩短,他的肩背还是伴随着平稳的呼吸有规律的起伏着。终于那把利刃再次出现在了他的下巴底下,一阵冰凉触碰了他温热的皮肤。此刻萨巴尔面壁的脸缓缓的睁开了婆娑的眼皮,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动一根手指,甚至是一动未动的侧卧在火炕上。犀利的刀刃见他没有反应继续伸进了他的领口,萨巴尔打了个微小的冷颤。
金戈铁骑 第二十二章 叫我三姐
    夜越来越深,萨巴尔静静的听着她的故事,此刻他的睡意已经全无,他插了一句:“他怎么了?”

    “我和爷爷找了他两天,第三天,爷爷在哈尔巴西北岭的一片碎石滩上,循着血迹找到了他的骨骸···他,他是被一头重达千斤的红毛熊(棕熊)所袭杀。他临死前,那头熊的脸上被他狠狠的砍了一刀,那年他二十岁,我十七岁···

    而后的这三年中,摩罗古爷爷每年都穿梭在哈尔巴的丛林中,一边狩猎采药一边追踪那头罪熊的踪迹,一连几个冬季的追杀都没有成功。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前,他终于跟踪到了那头巨熊的冬眠洞口,不久大雪封山后的一天,他和我做好一切准备去猎杀它,不料那天失败了,由于爷爷年迈体衰,不但没能猎杀巨熊,反而被暴怒的巨熊拍断了一条腿险些丧命。”

    “难怪你们布了那么多该死的阎王套!”他恍然大悟道。

    “卓钦你知道么,那头红毛熊死在了你的手上了,就是你在西麓杀掉的那头巨熊!”白音轻轻地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胸膛,她往前挪动,攻占了刚刚他空出那一寸的距离。

    “你看到它的疤脸了?”说到这,他的脑海里清晰地记起了那晚月光下,那个狰狞的疤脸熊。

    “嗯,那天我拿灯看了看,那头该死的熊除了头之外,肉都被野兽掏烂了。”

    “下了这么大的雪,它为什么没有冬眠?”萨巴尔一直对这个问题想不明白。

    “你不是不知道它有多大,爷爷说块头越大的熊,它入冬前体内储存的油就越多,所以尽管已经下了一场雪了,但是它身上那层厚重的膘却是不怕,它们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藏起来,通常早早就冬眠的熊,一般都是黑瞎子(黑熊)或母红毛熊。

    熊喜欢吃的东西很多,每当松树籽高产的年份,它们就会经常呆在红松林,今年西麓那片林子松籽和松塔很多。”

    “原来是这样,那它们还有什么特别的习性?”萨巴尔听到她的话不由自主的问道。

    “年岁老的熊有一个习性,它们每年冬眠之前,都会到它经常活动和捕猎的地方去转悠一圈,今年下雪前,我和爷爷在那个树林里设下了那个阎王套,没想到逮到了你!”说到这,她的言语中带了笑音。

    “我差一点就被你谋杀在这冰天雪地里,太可怕了。”

    “在这附近的隘口处,为了防止野兽和外人的惊扰,爷爷还布下了很多陷阱,我们不得不这样!”

    “我算是领教了!”

    “以后你走路必须得跟着我,否则!”她将脸蹭在了他的胸前,仿佛他身上的热要把她吸附一样。

    “我很累,这些天一直都在和人斗兽斗,回去睡吧!”他舒了一口气,挪动着试图推搡开她,此刻除了疲惫之外,其实他的心底产生了极大的挣扎。

    “不,你身上很暖和。卓钦你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么?”她忽然问他道。

    “今天我忍饥挨饿杀了几个人,还下了一场雪!”他猜不到她想的什么。

    “不止这些,今天是我的生日,过了今天我就二十一岁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充满期待的问他。
金戈铁骑 第二十三章 爷爷回来了
    清晨的一缕天光掠过了哈尔巴苍茫的白桦林,早起的鸟儿们用欢快的歌声唤醒了这片沉睡多时的天地,远处的山依旧是白的,水依然是黑的。

    迎着晨曦的曙光,躲过暴风雪的驯鹿群踏着绵绵的白地毯走向了属于它们的山林。朝霞万丈的时候白音睁开了眼睛,她缓缓的掀起了长长的睫毛看着依旧沉寂的萨巴尔,她似乎忘记了这间屋子里昨夜的那一幕又一幕鲜红,她的眼中揉进了这个年轻的雄性身躯。在那天寒地冻的世界里忧伤似乎被暂时冰冻,时光无言流淌。破碎了的木屋里火塘如故,一江冰水被悄悄融化。她悄悄地捋了捋他的头发,谁也不知道她想的什么。

    “你醒了卓钦。”萨巴尔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的手指间还夹着他的头发。

    “你放开我的头发,疼!”他说道。

    “不放,除非你叫声好听的!”她戏谑他道。

    “三姐你抓疼我的头发了”他低头直视着她那一对微微上翘的眼角,说道。

    “嘻嘻,你终于不再恨我了,真好再叫一声!”她仿佛很开心。

    “你不放手,我就收拾你!”说着他起身把她使劲抱了起来,才从她的魔爪之下解救了自己的发梢。

    上午萨巴尔去屋顶上重新修复了昨夜被他弄坏了的屋顶,然后又修缮了窗子,他仔仔细细的清理了昨夜残留下的那些血迹,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杀人后满地清洁血污。望着手里那把丢在门口的残刀断刃,他不由得想到了死去的斯钦台吉,这把刀就是他从斯钦台吉的肚子里拔出的。自从征战以来,他已经有几把战刀在激战中断了刃,庆幸的是他没有死去。他自从见识到了乌林达·玄青留下的这把矛刀之后,他就非常的喜欢。

    “你跟我家的雄鲁焰金赤有缘,自古以来神兵觅良主,你给它开了血刃理当成为它的主人。”白音从身后将那柄藏进皮鞘里的雄鲁焰金赤递给了他。

    “你真的把它给我了?”他双手去接的一刹那,白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团火。

    “你给它的原主人报了仇,也许它就是在等你。”她说的很安详。

    “太好了三姐!”这是白音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真挚,他的笑容仿佛能够把冰雪融化。

    “你少得意,哪天把我惹不高兴了,我再把它拿回来!”那一刻白音也笑了。

    在木屋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萨巴尔发现白音的生活习惯非常的讲究,她的梳子有骨质的、银的、硬木的,更特别的是每天早晨起来她都会清洁牙齿。那天白音给了他一把木头柄的小刷子,小木柄的那一端有两排小孔,小孔中插满了硬挺的毛,白音告诉他那是用白鹿的尾毛做的。白音每次用盐水或浓茶漱口之后还要拿一种药水蘸在毛刷上面,仔细的清洁口腔。后来萨巴尔才知道,那种药水是用采自林间的好几种树脂还有数种草药煎熬而成的。一开始用他觉得味道有些苦,但是后来却感觉比他原来的土办法好多了。他一直都在用杨柳枝咬碎一头之后,用盐水漱口再用树枝的纤维清理口腔。白音说这种毛刷是南面的宋人发明的,她在中都的时候有许多稀奇的好东西,汉人有着灿烂的文化。

    萨巴尔听着白音的诸多描述,他的脑海里产生了许多的幻想,他幻想有一天他能够去南边的中土去看看。今天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几多年以后他竟然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了临安城。

    下午他们俩去山下布置猎套又收获了两只山鸡,回来的路上萨巴尔叫住了白音,他在雪地上发现了一长串人的足迹还有一条狗的梅花印。

    “是摩罗古爷爷回来了,跟我去找他,快呀!”说着她拉着萨巴尔朝木屋跑去,一路上萨巴尔想的更多的是对那个陌生老头的猜测。
金戈铁骑 第二十四章 狩猎黑熊
    这场雪过后,哈尔巴再次迎来了久违的阳光。转眼间好多天过去了,摩罗古一直没有再提猎熊的事,他只是每天准备着一些家伙事,萨巴尔估计他肯定是出了趟远门儿,一时间体力恢复不过来。

    这天晚上,喝着茶的摩罗古突然说道:“今年入冬之前,我路过刀把子岭的时候,看见谷子口的老林子中,一棵老树的根底有一大掊新拱出来的鲜土,那可是一棵快枯死的百年老松。”

    “爷爷是说那是一处熊仓?”白音添着水问他。

    “嗯,那应该是一个地仓。”摩罗古说道。

    “有地仓就该有天仓吧?”这话是一旁的萨巴尔说的。

    “咳咳,到是叫你蒙中了,熊瞎子每年冬天食物少的时候就会蛰伏起来,这又叫蹲仓。而这熊仓又按照地界和方位的不同,分为天仓、地仓和阳仓。一般天仓都是选在林中枯死的带有天然空洞的老树上,熊瞎子顺着树干爬上去,从树洞的顶口钻进去,用爪子拓宽原有的空膛,这样这棵树就成了它的蹲仓窝子。由于那树顶的出口是朝天开的,就叫天仓。

    地仓就是说的那些把仓窝子选在大树根下,或者大石头底下的熊仓,因为仓口是朝地面的,就叫地仓。

    咳咳···至于阳仓么,一般这么蹲的主儿是不常见的。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熊瞎子才会在一处向阳的林坡上,利用其他野兽的旧穴加以掏挖,改造成适合过冬的仓窝子。一般情况下,它的洞口都会长满高高的蒿草用来隐蔽行踪,这种熊仓就叫阳仓。咳咳···”

    又咳了两声后,摩罗古的手不自觉的又从腰里掏出烟杆,填起了烟叶来。萨巴尔似乎对狩猎特别感兴趣,虽然对于牧区的猎法他很精通,但是对于深山老林子中野兽的猎法他还是很新鲜的。

    “那你为何要等这么久才想起这茬儿来?”他问摩罗古。

    “不,那样做是不老道的。下大雪前的熊是不会睡熟的,只有等到严冬大雪覆盖之后的熊瞎子才会熟睡。熊瞎子是一种很凶险的野兽,一般经验不老道的猎手很多猎熊不成,反而把命害了去。”

    “那如果是之前没有发现它的仓窝子的话,人们冬天怎么找?”萨巴尔继续向他请教。

    “呵呵呵,你到是挺上心。虽然大雪覆盖之后掩藏了所有的痕迹,但是你应该知道熊瞎子还是会喘气的。”

    “你是说它从洞内呼出的热气会穿透洞口覆盖的冰雪,猎人可以带上狗去搜寻?”白音打断他说道。

    “不错,是这么回事。熊瞎子蹲仓的洞口上面一般会出现两个巴掌大小的冰洞,那种冰洞口子的边上通常都是一层透明的薄冰。熊瞎子身上的气味是很重的,一般的野兽都能够不费多大劲儿,就找得到它藏在哪儿。”

    摩罗古说到这,他的眼睛仿佛又重新蓄满了光彩,他好像又回想起来他小时候跟随他的族人们,在这片白山黑水间快乐的冬猎的日子来,那段遥远的时光无疑是快乐而难忘的。只是后来他追随了乌林答将军南征北战,这一晃好几十年的时光都过去了,他也已经到了迟暮的年纪。那时候的大金国是多么的有战斗力,可是如今超纲混乱,皇帝昏庸权臣当道,军队陈腐,一代不如一代······

    “那你们猎熊的时候,遭遇到突发的情况会怎么办,比如说没有杀死熊,反而将它激怒了!”萨巴尔问道。

    “你还说,我和爷爷两年前就差点被熊吃了!”这话是白音说的。

    “你虽然弄死了那头熊瞎子,但那是在你有准备的情况下侥幸得手的,在一击不成的情况下,如果人撤退的不够及时,那么只有等死了···”他的那双老眼很忧郁着说出这句话来,的确猎熊是一件极其凶险的活儿,一招不慎很可能就玩完了,这种游戏就是赌命。你赢了,熊的身体全部归你,你输了,你的身体全部归熊。所以很多林中的猎手宁愿选择不去,也绝不会贸然行动,因此猎熊自古以来,就是一项检验女真男子是否勇敢的真正考验。
金戈铁骑 第二十五章 虎口逃生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摩罗古一手拿着短斧,一手拿了一个像石头蛋一样的东西,萨巴尔想起来那天晚上黑树林里刺耳的爆炸声,白音正是用这种包藏着黑乎乎叫做火药的东西,吓走了那些野兽。只见摩罗古示意他在左侧准备好大斧,他在右侧忽然拿那雷花蛋用力在木板上一磕,瞬间从木板的黑洞里扔了进去。紧接着里面一声闷吭爆响传出,伴随着一缕青烟,只听树洞里面一阵剧烈的搅动,紧接着那棵大树也开始了晃动,簌簌积雪从天而降落到萨巴尔和摩罗古的头发上。

    就在这时,树洞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木板被剧烈的撼动,树身上绑的结实的鹿筋绳瞬间已经崩裂了数根了,树杈上的白音已经将箭瞄准了洞口。

    “下手!快!”此时摩罗古大声招呼萨巴尔下手,因为从木板上那个窟窿里伸出了一只黑乎乎的熊掌,确切的说那是一只熊的前掌,熊肯定是见推不动该死的木板,正巧发现那个黑窟窿,于是伸出掌来拨弄。萨巴尔屏息凝神举起利斧刚猛的朝着那只熊掌砍去,瞬间黑红的血溅了出来,随着大熊掌的落地,染红了脚底的那一大片雪。里面传来了熊痛苦的哀嚎,少时那只血流不止的残肢缩了进去,另一只熊掌颤抖着伸了出来颤抖的挥舞着。

    “再砍!”萨巴尔又是一斧劈了下去,鲜血喷了他和摩罗古一人一身。

    “好啦!它没跑啦!卸下板子宰了它!”摩罗古兴奋的仿佛忘了自己的年纪。

    当木板被推开的那一刹那的情景,萨巴尔终生难忘,一头长着大嘴吐着血舌的大黑熊趴伏在树洞口,它的两只力大无穷的前掌都已经被砍掉了,它的诺大的身躯在血泊中剧烈的颤抖抽搐着。就在此时,摩罗古从手里飞出了一条套索精准的套中了黑熊的脑袋,他招呼萨巴尔跟他一起使劲把它从里面拖出来。

    大熊愤怒的扑了出来,它虽残了但依旧能直立起身来咆哮,那一刻萨巴尔的眉毛都立了起来。两条大狗咆哮着扑向了它,就在他们准备找工具对它最后一击的那一刻。整个林子刮起了一阵大风,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滚雷一般的声响,萨巴尔感觉大地都在颤抖着。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簌簌的雪花中一头斑斓大虎呼啸而出。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兽无不肝胆俱裂,那是萨巴尔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活着的虎,森林之王的那种震撼就已经能把一般的野兽吓个半死了,此刻两条大狗的吠叫声立马变成了恐惧的哀嚎声,萨巴尔看到平时无所畏惧的塔斯哈此刻也夹起了尾巴,塌下了耳朵弓起了腰声腔变了调。当假的塔斯哈遇到真的塔斯哈那一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也难怪它,虎实在是太大了,它足足有一头牛那么长,他的脑袋简直跟水缸口一样大。

    “你们俩快上来!不要命啦!!!”突然白音从树上拼命的喊他俩。此时此刻除了赶紧上树之外,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如果逃跑,天知道能不能活着出了这个林子。

    “快啊!”随着白音的第二声喊,萨巴尔大步冲到树前,就在他双手枹树的那一刻,他突然回头看了看摩罗古,只见摩罗古哆嗦着坐在了雪地上。萨巴尔来不及多想,他返回去拉起摩罗古的衣领将他拖到了那棵树下,抱起他的老腰使劲将他往白音所在的树上托去,白音所在的那棵大树在距离地面两人高的地方,有一个大树杈。只见刚刚还瘫坐在地的摩罗古,此刻抱住树干突然神助一般拼了命的往上爬,萨巴尔在树下托,白音在上面拽一口气将他弄了上去。就在萨巴尔刚刚爬了一人高的时候,老虎已经冲到了树前,这一刻萨巴尔的脊背一阵冰凉,他感觉他将要被活剥了。那一刻他的手突然失去了力量一般,就在他绝望之际,白音的手突然死死地够到了他的手,她使全力往树上拉他。借着她的那股劲,萨巴尔奇迹般的爬了上去,此时摩罗古死死地抱住了一根粗大的树干颤抖不已。白音则吓出了一脸红霞,萨巴尔的冷汗从额头上淌了出来,流进了眼睛里。
金戈铁骑 第二十六章 跳动的火苗
    那天拖回了死去的黑熊,摩罗古得到了两对熊掌和一颗饱满的胆子,还有一张大黑皮。然而最庆幸的就是他们三个都没有成为老虎今晚的粪便,那两条狗也早已灰溜溜的逃回了木屋,好几天后才缓过神来。

    摩罗古回来后似乎精神受到了一定的刺激,白音和萨巴尔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神情上的异常。没有人会笑话他们,换做是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吓不死就已经是奇迹了。这次猎熊惊险的收场回来后,摩罗古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或许他觉得自己过于自负的安排,差点毁了三条人命,特别是在危急时刻,他一个自认为饱经风霜的老朽却不如一个黄毛后生,一股自责和愧疚久久的笼罩着他,从那之后他话更少了,只是烟抽的更勤了。可是萨巴尔却从来没有拿那天他的话来奚落他,因为在他心里,一个老人肯为了老主人的一个嘱托,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深入不毛的这份精神,已经足以令人肃然起敬了。

    那头熊身上出了不少的肉,当然熊骨也剔出了不少,这是萨巴尔生平第一次解剖熊的尸体。白音说那大块的白肉可以用来提炼美味的熊油,照这头熊的体块怎么着也可以熬出几十斤重的熊油。灶台上的那口大锅足足烧了一天,最后他们得到了两大桦木桶的熊油,那些天木屋里到处都是那种油腥味。搞得萨巴尔嗓子眼儿总是堵得慌,再加上摩罗古烟锅里偶尔钻出的烟,他也经常阵阵的咳了起来。

    一天晚上,摩罗古竟然鼓捣出一大瓦坛的白酒出来,萨巴尔看得出老头儿兴致不错。论起这熊肉来可是地地道道的人间美味,按照林木中狩猎民族的惯例,猎到像熊和犴这样的庞然大物,必是招呼整个部族的人载歌载舞篝火聚餐。鄂温克人甚至把熊作为力量和智慧的图腾来崇拜,其中关于收获同畏惧的心理却是矛盾的,据说他们每当猎到熊以后,在吃之前所有的人必须先虔诚的祈祷,大概是念叨着,熊祖母啊,吃你肉的是那漆黑的乌鸦,要找你就找它们······

    就着香喷喷的熊肉,摩罗古邀请萨巴尔跟他开怀畅饮,看得出老头这罐酒已经藏了好几年了。也可能是短短数天之内木屋接连躲过两次劫难,他感慨万千。但无论怎么讲,他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也很久没人跟他对饮了,今天他终于搬出了这罐酒。

    当萨巴尔第一口尝到这酒的那一刻,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这时对面的摩罗古忽然哈哈大笑:“有些难喝是吧,呵呵,这是我三年前用土办法酿的,里面的粮食只有小米,味儿虽然没有中都城的千年烧纯正,但是这股劲儿还行吧?”

    “确实够劲儿,烧得我舌头火辣辣的!”萨巴尔又喝了一大口道。

    “我也要喝一点,不能丢下我!”只见白音兀自也端了一个桦皮碗,倒了满满一碗酒同他们喝了起来。

    “小姐,不愧是乌林答家的子孙,利爽!”摩罗古端着碗开心的赞许道。

    “谁说酒只能你们男人喝,凭什么我们女人就不许,我偏要!”说着她又自斟了满满的一碗。

    “哈哈···咳咳······”摩罗古胡须都洒湿了酒。

    “哎,卓钦你那天吓走老虎时,你嘴里发出的那叫什么声音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啊?”白音竟然想起来这件事。

    “那是我们蒙古乐人的绝技‘呼麦’···”萨巴尔略有点羞涩的说道。

    “呵呵,你可不可以在给我们表演一次,就一次!”白音似乎对此颇感兴趣。

    “对啊,我老头子以前也只是听到过传闻,今天不妨见识见识你们蒙古人的音儿!”摩罗古也向他提出。

    “我学不好,用来唬唬野兽还差不多!”萨巴尔摇头道。

    “哎呀,你来吗!要不这样,我给你伴舞怎么样?”说罢她竟然真的起身把萨巴尔手中的酒碗夺了过去。

    “你不唱,我就不让你喝酒!”

    “我那只是临时自己壮胆的,难听死了!”
金戈铁骑 第二十七章 人间仙境
    很多个白天黑夜过去了,岭上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雪,整个冬天木屋里的火塘就没有断过火,自从萨巴尔来了以后,他们的狩猎成果与日俱增。

    不知不觉间,他成了他们这三个人中的主力,每次出猎或是采集萨巴尔都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至少在摩罗古眼里萨巴尔完全弥补了玄青离去的缺陷了,甚至是远远地超越了他。老头子吧嗒吧嗒的烟雾虽然浑浊了视线,但他能够看得出大小姐白音心里装满了这个来自蒙古的小伙子,他身上的那种难以名状的野性和智慧给整个木屋带来了安稳。有他在的日子,老头子似乎也年轻了,更重要的是他感觉白音变了,至少又回到了他记忆中的样子。

    冰雪渐渐的消融了,坚冰数尺的河床里渗出的黑水与日俱增,林间的大部分树种开始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蛰伏了一冬了的那些小野兽们都从冬窝子里探出了头,长白山的春天终于来了。

    这一年的柳枝刚见吐芳的时候,白音经常独自去那绿柳成行的河畔采摘大把的嫩柳枝,然后拿回去将它们柔弱的嫩皮剥下来,一有空就放在腿上揉搓成一缕缕又细又柔的绳穗。萨巴尔想到了去年冬天他在木屋顶上看到的那缕东西,他好奇的问“三姐这些树皮干什么用的,我看它当绳并不结实,难不成是什么药材?”白音总是瞪着大大的眼睛凶他“你管得着,一边玩去!”连续碰了几次灰之后,他知趣的不再问了。直到有一天,他们俩出山采集在中午下山休息的时候,萨巴尔一回头竟然大惊失色,他看到白音的皮袍下摆底下的裤子上沾上了一片鲜血,他急促道“你哪里受伤了,怎么会流这么多血?”说着他就去看她的伤口,可不料白音转身一把推开了他。她转身说道“哎呀,我没有受伤,你别管了!”见她莫名的失这么多的血,萨巴尔怎能不问个清楚,他不顾她的挣扎去撩她的裤子,白音使了很大的劲不让他看,却感觉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了。的确一个冬天过去了,虽然他的个头还是那么高,身体却比刚来时那个皮包骨头的瘦小子变粗壮了不少。“你傻死啦,快闪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都红了,萨巴尔终于看到了那种用干柳枝皮子做的编织物,那一刻他的脸也兀自红了,从小刀头舔血跟那些粗野的男人混在一起的他,怎么会明白那些女人的事。

    一阵无比的尴尬过后,白音红着脸戳了戳他的鼻子,她告诉他每个年轻的女人从十几岁以后,每个月都会出一次血,如果哪一个月没有流血,要么是她生病了,要么是她怀孕了······看着他那种表情,她痴痴地笑了,的确是萨巴尔从她这里真正的了解到了最初的女人。
金戈铁骑 第二十八章 往事回首
    太阳落山之前,萨巴尔出去捡了足够燃烧一宿的干树枝,白音将带来的皮毡小心的铺在了里面。傍晚他俩生起了火,将自己带来的肉干和奶热了热吃了。没想到自从那天晚上后她一直戴着那对长长的耳坠子,纵然爬山那么碍事她也没有摘下,女人的心里想着什么事,他想不透。

    虽然他的学识不如白音丰富,但是对于野战求存方面他要远远的超过常人。山里该选什么地方宿营,那种泉水可饮,那种鸟兽易捕,什么野兽如何对付······要不然他是不会有命活到这里的。大森林既可以创造衍生一切,同样也可以吞噬一切。

    “你的同伴们都是怎么死的,可不可以跟我说说!”白音突然问他,这几个月来她一直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可是今天她想问。

    “我们一共有十二个人临时组建了一支阿尔巴特,其中斯钦台吉是持金牌者,我和另一个叫索伦科乞别的人担任侍卫长,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位蒙医···去年秋蒙古部刚刚同脱斡邻勒王汗的克烈部联兵,剿灭了草原上的害群之马蔑儿乞人。可是诃额伦祖母的病越来越厉害了,可汗是个孝顺的儿子,他心急如焚,这些年访遍了能够找得到的各种秘方结果都不管用,大蒙医说唯有求得长白山中的白瑞草与牛鹿心血方可奏效,于是我们从克鲁伦河出发开始东进。秋天在路上死了四个,在呼伦贝尔草原克伦佐腾的林间我们不幸遭遇到该死的塔塔儿伏击······最后斯钦台吉也战死了,临死前他把虎头金牌交给了我,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那你是被派来执行使命的,你们铁木真汗真自私!”白音说道。

    “不!我是自愿请命随从前往的,不是谁派我来的!”萨巴尔反驳道。

    “就是为了你那个祖母老太太,豁出命来到这片凶险叠生的大森林?”

    “诃额伦祖母不仅是我的奶奶,她还是我们蒙古黄金家族的伟大母亲。她出身于东部草原的弘吉剌部,年轻时她出嫁给蔑儿乞部一个部族首领,此人名叫赤列都。就在他们刚刚新婚之后不久,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穿过蒙古人的边境回蔑儿乞的营地时,不料遭到一伙自称是蒙古乞颜部首领也速该部骑兵的抢婚,结果她的丈夫赤列都是个懦弱的男人。危急时刻他抛弃了他的新婚妻子独自和他的弟弟赤勒格尔逃命去了,临走前他的妻子从身上脱下了一件贴身的衣服送给了他留作念想,可是那伙人依旧没有放过他,他们追上了他将他射死了,只留下他的弟弟赤勒格尔回去报信了。”萨巴尔喝了一大口奶茶慢慢的诉说着他们家族过去的往事。
金戈铁骑 第二十九章 天池晚霞
    夜里山顶的气温冷的要命,虽然那个崖洞并不朝着风口的方向,但是它毕竟太浅了。萨巴尔起来又将火堆烧大了些,他又出去搬来了几大块石头,将洞口垒上了一部分。这时白音又扯出一张毯子帮助他将大半个洞口遮了起来,但是还得留出走烟的空隙。这下里面的确暖和了许多,塔斯哈在火堆一旁的石头边蜷缩了起来。

    这夜冷得连萨巴尔也咬起了牙,白音怎能忍受。看到她发抖的身躯,萨巴尔过去连她的几层毯子一起搂在了怀里。寒夜将他们求存的意念紧紧的贴在了一起,白音索性和他钻进了一个筒子,夜虽然冷,但是萨巴尔的体温却火热的能把她融化。隔着几层衣物,白音的不断的蠕动让萨巴尔有些兴奋,但是这夜实在太冷了,冷得可以夺去人的一切念头。

    白音将头钻进他的胸前久久没有说话,这时萨巴尔却感觉自己的前襟被扒拉开了。她抚摸着他脖子底下那条早已愈合了的小刀疤,那是第一次见他时,她用刀逼供时故意给他留下的。

    “还疼么?”

    “血凝固了,疤愈合了,疼也过了。”

    “这话就像诗词一样,嘻嘻!”萨巴尔忽然感觉到她的舌尖轻轻地触碰到了伤疤,她的鼻息喘出来的热气弄得他痒痒的。

    “你是不是懂很多诗和词?”萨巴尔问她。

    “也不算多,女真文,汉文,契丹文的诗词我都会写。”她骄傲的回复他。

    “你们有机会读那么多书真好,要是不打仗我也可以多学些东西了。”他很真诚的说道。

    “你不是懂女真文吗?”

    “当世之上,这几种主要的文字我算是都接触过,可是我知道辽和金虽然都有自己的文字,但是它们统治天下后却书写的都是汉文化里面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汉文化才是真的博大精深,可惜我没有条件向你们那样去学更精妙的东西。”

    “我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番话,这与你的身份很不对称,不过以后你想学,我可以手把手的教你,你要是笨,我就使出百般的手段折磨你。”

    “难道你就这么恨我?”萨巴尔低头问她。

    “对,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都想咬死你!”她咬了他一小口,他没有吭一声。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因为你欺负我!”她仰头看着他说道。

    “你从来不讲道理!”

    “我就是道理。”

    “你们女真女子都如此这般么?”

    “就我一个,并且还只针对你,怎么着!”

    ··········

    寒冷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次日一上午的时光过去了,他们俩寻遍了这片峰的诸多可能生长瑞草的地方,但是再也没有萨巴尔昨天晚上那样的运气了。
金戈铁骑 第三十章 猎犴惊魂
    生机勃勃的哈尔巴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过,郁郁葱葱的夏天不期而至了。两场雨后,遮天蔽日的大森林一片墨绿,乌苏里江同哈尔斯通河的河水,如同从主动脉涌出的血液注满了林间干瘪已久的支血管。凝固了许久的沼泽湖泊终于灌满了一汪清澈,引来了无数季节性的飞禽走兽,水鸟中就有成群的仙鹤。它们每年齐聚在雨季的大森林,为这本就五彩缤纷的天地又增添了一份点缀。

    现在终于到了可以猎杀犴的季节了,摩罗古说森林里的犴只有夏季容易猎的到,它们体型彪悍力大无穷,是长白山里当之无愧的巨无霸。但是犴毕竟还是吃草的东西,它们生性胆小多疑,视觉和听觉更是十分敏感。只要它们一旦察觉自己休息或是觅食的地方,出现一丝风吹草动,瞬间就会撒开四条又粗又壮的长腿,消失在莽莽林海之中。甚至有的时候受伤或是感觉到危险逼近时,它们还会采取激烈的反击,所以说猎捕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古以来,生活在林木中的民族都把猎杀到熊和犴,看作是食肉兽和食草兽的最大成就,因此他们的男子之间都以此来衡量彼此的勇敢和智慧。

    在一个月光很清澈的夜晚,萨巴尔与白音出发了。这次他们俩除了淬上毒的弓箭等工具之外并没有带狗,猎犴时狗只会起到反面的作用。他们俩拉着屋顶那条搁置了很久的小船朝着河边去了,小船又细又长两头翘起高高的尖儿,它的龙骨是用结实的松木拼接起来做支持的,外表则是用桦树皮和着黏黏的树脂附着而成,它的自身重量十分轻巧。

    到了水草丛生的河边,萨巴尔将小船推到水中让白音先上了船,他把一件件的工具都递给了她,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跳上了小船。小船虽然载上了两个人但是依旧吃水很浅,这大概是与它过于狭长的船身有关。船上两支桨他们一前一后一人一个,由于萨巴尔没有经验所以白音亲自坐在前头掌船他坐在船尾划桨。只见他用木浆使劲一搡岸边的柳树,小船借力直接滑向了水中央,白音左右交替着用那条扁平的木浆划破了寂静的水面,她告诉萨巴尔不要紧张看着她的方向划,尽量要同她的方向和节奏保持一致。

    “三姐,为什么你划的那么轻巧,我却感觉很吃力?”萨巴尔问她。

    “笨蛋了吧你,看着姐姐来教你怎么划的更快更省力,你的桨每次入水的时候一定要侧着桨锋进去,然后再把桨转平划水再侧着出水,这样你才不会累!”她一板一眼的示范给他看。
金戈铁骑 第三十一章 月出东山之上
    明月之下萨巴尔看清了,白音也看清楚了,一只巨大的花斑老虎突然袭击了水边的一只堪达罕。四周立马传来沉闷的吼声,通过水波的力度就可以感知搏斗的激烈。这时二人顾不上争吵了他们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因为在老虎的地盘狩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留神就会被它杀死。说时迟那时快,萨巴尔把她拉上小船立马操起木浆,桨头戳在水底的泥上一阵借力小船已溜出了老远。

    这时一股血腥味传进了萨巴尔的鼻子,老虎的吼声和堪达罕的挣扎声此起彼伏。危急时刻白音索性在后面用双手划水助起了力,本来是有两个木桨的,可那一支刚刚翻船掉进了水里了。就这样小船飞快的划出了几里地,终于逃离了老虎的猎场,此刻萨巴尔额头的汗早已渗了出来,回头看一眼白音他不由得好笑,她俨然成了落汤鸡,加上体力的透支她已经在大口的喘气了,从她急速起伏的胸口就可以看出。

    “你还笑!”她有气无力的撩起一把水洒向了船头的他。

    “我笑你可笑!”他站在船头笑得更灿烂了。

    “我全身都湿了,你得负责!”白音掐着腰指着他道。

    “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咱们俩说不定已经完了!”萨巴尔辩解道,的确太险了,老虎从来都不打无准备的仗,它的出击充分的说明,在他们俩到来之前那只老虎就已经潜伏在那里很久了。如果他们赶在了它之前出手,那么老虎一定会杀死他俩。

    “那也不行,我跟你没完,除非你也跳下去扯平了!”从她的眼神里一种神情愈演愈烈,只是多年之后萨巴尔才真正懂得那种神情叫做幽怨。自从上次采瑞草之后,她的眼睛中这种神情就未曾断过,有时萨巴尔都不敢与她对视。

    “你换上我的吧!”

    说着他放下桨将自己的皮袍脱了下来,但是看到她微微发抖的样子,他索性又将自己还带着体温的布衣脱下来递给了她。月色中他赤裸的胸膛和臂膀折射出柔和的颜色,那种颜色或许只有他这个年纪的男人独有。白音等了片刻之后一把从他手中扯过了衣服,她缓缓的褪去了已经粘在身上的衣衫。萨巴尔见状回过头去默默地划起了桨,他突然感到自己赤裸的上身被她贴上了,她突出的曲线紧紧的沿着他硬实的脊线滑动,那种感觉温润而刺激。
金戈铁骑 第三十二章 卓钦的秘密
    寒冷季节过去了的时候,摩罗古搬回到了西边那间陈列毛皮和杂物的屋子,萨巴尔也选择了靠近火塘的一处地毯上过夜,他成了当之无愧的守灶人,没办法特定的条件特别的关系下,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原则。

    由于从小接受的残酷经历,萨巴尔睡觉时沾地就着,就连摩罗古抽一袋烟的功夫,他都能小憩一会儿。但惊人的是,他的耳朵和鼻子却是一般人所不及的,白音知道他每夜都会醒至少三次,在野战的环境之下每天夜里他都得视情形而定换几次地方。这种本能她只在一种野兽身上看到过,那就是狼。

    也许正是由于这种天性和本能的保护,促使他在以后的无数个春秋冬夏里,纵横驰骋于金戈铁马箭雨中总是能够全身而退。直到后来,白音才知道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母狼把他叼走过,他吃过几天狼奶。他的一生也因此与蒙古人传说中的先祖苍狼,注定结下了不解之缘。然而狼的一生,是生在战斗中,成长在战斗中,结束于战斗中的。他之所以跟狼的命运有些区别,或许是因为他本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和白音生活的年代,如果能够用一句话形而代之的话,那就是‘血与火’,这个时代不属于弱者。

    自从经历了猎熊和猎犴两件事之后,一个想法在萨巴尔的脑子里应运而生了。他意识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大森林里活下去,仅仅光凭勇气是远远不够的。他回忆起了少年时代在金国学艺时见到过的一种可以用来连射的武器,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以后,他就一直留心丛林里的一切。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找到了一种韧性和弹性俱佳的树种缠藤,起初白音和摩罗古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直到几天后看到他用一种红色的树脂在皮子纸上勾勒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组合结构时,白音终于恍然大悟,因为她知道那种东西在兵器史上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诸葛连弩”。

    不错它就是蜀汉时期一代天杰武乡侯诸葛亮发明的连弩,自这种连弩装备部队之后蜀国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地提高,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种连弩只流传了数百年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这种诸葛连弩已经数百年失传于世了,你竟能做得出?”白音和老头子摩罗古被他的图深深地吸引住了。

    “我只是看到过,也不一定能够做的出来,试试吧。”萨巴尔边做边回答他。

    “只是传说前宋朝的守城器械中有一种据此改造的巨弩,学名叫做弩床,史书记载辽宋决战前夕两军对峙,辽帅派出先锋官萧兰山亲率百骑前往宋军城下挑衅,结果在五百步之外连人带马都死了,那是被一种足有一丈多长的弩箭贯穿而死的。后来辽军首战之前先折先锋官军心涣散,于是他们提出退兵休战与前宋朝廷签订了澶渊之盟。”她说道这段与此相关的故事。

    “这种弩里面可都是机簧啊,要做好它不易呀!”老头子的话被鼻孔里突出的烟雾缭绕了。

    “是呀,没有难度我还不做呢。”萨巴尔冲他笑道。

    “卓钦你是在哪见过它的?我阿玛曾经跟我们提到过,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得到。”其实白音家里的武库里古往今来各式各样的兵器,可谓应有尽有,要不然也不会锻造出雄鲁焰金赤这样的利器,既然连乌林达·逐虎这样纵横沙场的宿将府上都没有,足以可见一斑了。

    “我,我记不清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短暂的阴郁,可就是这极短的一瞬间居然都没有逃过白音的眼睛,她没有再问下去。萨巴尔根本没有忘记,他只是不愿想起那个充满黑暗的地方,在那里他度过了生不如死的九年时光,在他的记忆中那里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东西不胜枚举,只是都跟杀人有关。
金戈铁骑 第三十三章 小虎乌苏里
    年轻人总是很容易把忧伤忘却,那天他们采了很多浆果。他们回家的路经过一处蜿蜒的小河边,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了,西天的太阳渐渐退却了一片火热,留下了一片红霞。这时草丛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那声音就像小猫一样。

    “草堆里有东西!”萨巴尔说着端起了连弩对准了晃动的草丛。

    “先别射,应该是个小东西!”说罢他们俩悄悄地朝着草丛走了过去,河边的草丛简直是太高了,许多草足有一丈多高。在这样茂密的环境下,别说隐藏一只动物了,就算是一支万人的军队也绝对藏得严严实实。随着脚步的逼近,草丛里的东西似乎在倒退着躲避他们。

    “我看到它了,是只野猫!”看到那小花猫正长着滴溜溜的一对蓝眼睛,惊惧的张着嘴瞅着扒开草丛的这两个直立行走的人,它嘴唇上的小白胡子不停的颤抖着。

    “不是野猫,你看它头上的花纹!”白音的这一句话,瞬间让萨巴尔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紧握连弩转身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因为两次与老虎的遭遇,给他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惊惧。白音此刻的脸色也突然变了,因为她知道像这种幼虎崽,一般母虎是不会舍下它们走远的。考虑到母虎可能就在附近,萨巴尔和白音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立马离开此地越快越好。只是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小虎崽再次张开嘴凄惨的鸣叫了起来。

    他们俩心惊胆战的撤回了木屋,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消失了,黑夜降临的时候森林的上空突然出现了闪电,随后风赶来了成团的乌云,大森林的天气就是这么的难以捉摸。摩罗古早已把可能漏雨的屋顶遮盖上了皮子,两条狗缩回屋子里准备避雨。这时萨巴尔看到了外面他的马,于是他找了一块大毡前去给他的马背披上了,一旦下起了雨马无处可躲。就在这时,白音从后面拽了他的衣襟一下,焦急的对他说:“那个小家伙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萨巴尔揣摩她的心思问。

    “你不懂吗?”她凝视他道。

    “万一遇上老虎怎么办?”萨巴尔说出了他的忧心。

    “我放心不下它,它会死的!”白音面露焦躁。

    “好吧,拿上东西我跟你去!”萨巴尔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是否愚蠢,他唯一想的是她的感受,至于别的那都是次要的了。

    “赶紧走,叫上塔斯哈!”说着她把塔斯哈喊过来,拿起武器下了岭去。

    “小姐!大雨就要到了!”门口的摩罗古担心的喊道。

    “你放心吧爷爷,一会就回来!”她回头对他喊。

    “等等,我老头子跟你们去,夜里太危险啦,万一····”说着他从屋里抱出了一堆像树叶一样的东西,原来那是几件他最近做的简易蓑衣。

    走到半路上,当摩罗古得知他们俩是要去找那只小虎时,他气得都咳嗽了起来,因为他们这是拿命来当儿戏。他已经看丢了一个玄青,再丢一个白音,他也没脸残存于世了,这就是他这一生最后的使命。

    当他们三人两狗终于摸索着回到那条河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从两条狗的表情来看,除了远处传来的隐约兽鸣之外,好像近处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的情况。萨巴尔端着拉满弦的连弩仔细的搜索着河边的蒿草,就在这时黑森林里响起了一阵“咕咕··呜呜”的声音,那声音咋一听来阴森恐怖之极,犹如恶鬼的淫笑,其实那只是大夜枭的叫声。
金戈铁骑 第三十四章 最美的时光
    自从乌苏里来了以后,木屋里的生活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萨巴尔给它用树皮做了个喝奶的吸嘴,一个多月过去了,小家伙原本很小的耳朵渐渐的从头上突了出来,它的脸却不如原来的时候圆了,胡须也变长了。黄色的小虎爪已经比得上萨巴尔的手掌心那么大了,它的重量又增加了一倍。萨巴尔给它的右耳上穿了个洞,将那个女真杀手掉下的一只铜耳环戴给了它,或许乌苏里是自它的祖先诞生以来,第一只被串了耳环的老虎。

    渐渐的它对燃烧的火不再那么害怕了,有一次它兴高采烈的去扑围绕着火焰的蛾子,结果被烧了胡子,从那以后它再次疏远了火。每天晚上乌苏里都会爬到萨巴尔的铺位上,依偎着他火热的身体睡,有时它还会打呼噜就像一只大猫一样。萨巴尔经常半夜里被它那像砂石一样的舌头舔醒,它的一对圆眼睛在黑夜里能够射出绿松石一样的光,那双眼睛绝对能够看穿黑夜。乌苏里一般在夜里很兴奋,白天它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玩耍和睡觉上面,夜幕降临的时候,它开始活跃了。经常打翻屋子里的瓶瓶罐罐,有一次摩罗古早晨起来找不到烟杆子,结果发现被它叼走送给了塔斯哈,白音知道后笑岔气了几次。

    每次白音出去的时候,乌苏里总会又蹦又跳的跟着去,一路上的鸟语花香风吹草动都会挑动起它的好奇心。结果可想而知,几乎每次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但是它绝不会气馁。有时候摩罗古会叼着被它险些咬坏了的烟杆盯着它出神,他浑浊的眼里看着这个无比活泼的大猫,总会感受到无限的生机和活气。白音总会对他喊一句,爷爷烟灰烧没了,尽管有时发现被骗了,他还是每次听到后拿下来看看。

    萨巴尔最近一直在摆弄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器械,他经常独自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望着夕阳沉默。那天白音喊他下来,说要他陪自己去河边洗衣服。萨巴尔懒散的伸了伸懒腰,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他每天睡到第三次睁眼的时候准时起来,有时去遛马,有时去岭下的空地上施展筋骨,整个一个春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卓钦,我想骑骑你的马!”她突然兴奋的对她说。

    “你要是能够上得了黑狸子,我把它送给你!”他轻蔑的说。

    “我还不信了,我家的马没有哪一匹不怕我的!”说罢她真的撸起袖子去牵他的马,黑狸子被她牵了过来,但是当她准备扣马镫的时候,马突然咴咴着甩头尥蹶子,她连试了几次终于上去了,可是黑狸子猛然间一个起扬,把她掀了下来。
金戈铁骑 第三十五章 鹿心血
    白音从身上解下一根黑色的带子,给他把头发束了起来,她越玩越开心,在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萨巴尔都没有再披散起英雄发。

    “你知道从前没有刀子的时候,古人们是怎么把头发弄短的吗?”萨巴尔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猜,用石头砸,用火烧!”

    “哈哈···给你烧一个试试!”萨巴尔笑得很开心。

    “不许笑我,你说怎么办!”她不依不饶道。

    “我告诉你,用牙咬!”这时他出其不意亲了她耳朵一下。

    “你个坏东西,敢戏弄我···”白音和他动起手来。

    “三姐,你先别动手,我送你样东西要不要?”他突然很神秘的说道。

    “快拿来,在哪?”

    “你等着!”说罢他从那边的腰带上抽出来一根白色的东西。

    “骨簪,你哪弄来的?”白音惊讶道。

    “就是用那头熊的腿骨做的!”

    “这鹿头也是你刻的?”白音望着那根骨簪的大头上,雕刻着一个精美的鹿头,通体狭长光洁而雪白,不由得心花怒放。

    “喜欢么?“

    “嗯,你这手是人手吗?”她抓起他的大手质疑道。

    “你看呢。”

    “真好,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做的?”

    “是你自己眼拙看不见!”

    “找打!”她娇嫃道。

    “你反正打不过我。”萨巴尔回应她道。

    “卓钦我要你给我梳头!”只见她把从中都带来的那把梨木梳子,交到了萨巴尔戴着扳指的手上,然后坐在了石头上。

    “这样太累了,你坐下!”刚梳了没几下,她突然起身把萨巴尔拽坐到了地上,然后她自己仰躺在他的大腿上,萨巴尔慢慢的拿起那把戴着她发香的木梳,从头到尾柔顺的梳了起来,随着木梳的前进,所有水湿打结的头发都散开了······

    不知不觉间她闭上了眼睛,那种轻柔的感觉和触摸麻醉了她敏感的神经。旁边的河水静静的流淌过鹅卵石,清风吹来树叶发出欢快的拍打声,彩色的蝴蝶飞过片片花丛,吸引了乌苏里的追赶。过了很久,白音似乎在享受中睡着了,她睡着的时候白皙的脸上依旧带着甜甜的笑意。她就像一朵只可远观而不可触摸的花,仿佛稍微一触碰她就会破灭。萨巴尔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用拇指搓了搓她耳鬓前的发丝,那个地方的发丝极短,平时遮盖着不容易看到。但他认为,女人最漂亮的地方就是那个地方,特别是侧脸的时候。
金戈铁骑 第三十六章 别了,木屋
    这个夏天里,一匹马,一条小船,两个人,一只小虎,给哈尔巴留下了有史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坐在桦皮船上的小家伙乌苏里,已经长到很大了,每次出猎的时候,萨巴尔总会带上它。乌苏里已经渐渐的学会捕食小一些的野兽了,它还学会了隐蔽和潜伏,肉食已经成为了它生命中的全部。

    萨巴尔利用闲暇的时间,利用丛林里原有的材料制造了许多杀人的利器,他将这些东西组装起来,有的安置在了山下的隘口,有的装置在了木屋的顶子上。白音知道,他是在为离开做准备了。这些排刺和暗箭都是用来对付入侵的野兽,和那些来者不善的人。萨巴尔用毕生所学做的这些东西,足以杀死任何初来乍到的人和兽,不管他们有多狡猾,多凶悍。

    一天萨巴尔去河边饮马的空当,摩罗古叼着快熄灭了的烟杆子,同白音谈了起来。

    “小姐,你真舍得让他离开?”

    “爷爷,你想说什么?”

    “我老头子活了这一把年纪了,闭着眼也看得出来,你喜欢这个蒙古小子。”

    “爷爷,你···”

    “咳咳,这是人之常情啊,嗨,倘若不是将军府突遭劫难,小姐也早出嫁了···”说到这,老头子一阵感伤。白音转过了身,望向了远处的山。

    “小姐,老头子可能说话不中听,但又是不得不说的话。自打玄青少爷走了之后,我就感觉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喽···”

    “爷爷,你体格还好着呢,怎么这么说!”

    “咳咳,这人啊,就如这林子里的树木,纵使活一千年也总有老了,烂了的那一天。第一眼看到你领来的这个萨巴尔时,我很生气。但是经过了这些事以后,我慢慢的发现,这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他虽然比小姐年岁还小,但是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乌林达家的小姐。我也看得出,他也对你有心,只是你们俩碍于老头子在显得不自在·····”摩罗古说着笑了。

    “爷爷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原本在意他是个蒙古人,但是后来我想通了,人这辈子如果早早地给自个儿划了条河,那其实是害自己。我这辈子看到的,听到的,经过的太多了···”

    “是的,我喜欢他,别的什么也不在乎,我只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哪怕就算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活一辈子,也无怨言。”白音诚恳的回答了摩罗古。

    “咳咳,我原本想着,先到这避几年,等到朝廷为乌林达家平了反,再带你们兄妹俩回去。可是通过这几年的打探,大金国实是越陷越深···先前我想,哪天我死了,还有玄青少爷照顾小姐,可是苍天弄人啊···”摩罗古说到这,浑浊的老眼中顿时流露出无限苍凉。

    “爷爷,我不许你这么说!”白音的眼睛突然湿了,老头子的话触动了她最脆弱的心弦。

    “咳咳,小姐也不必伤心,我老头子暂且还死不了,呵呵。我是想啊,把他留下陪你照顾你,和你做个伴,以后我也就能放心的去见大将军了。”

    “爷爷,你别说了···”她转过身去擦自己的泪水。

    “小姐你就不能想出个办法来,把他留在这吗?”

    “他身上肩负着整个蒙古部的使命,他是一定要走的。”

    “如果,如果小姐狠不下心,我老头子可以做这个恶人···”

    “你想干什么,爷爷?”白音猛然质问摩罗古。
金戈铁骑 第三十七章 濣难河岸
    那一年秋天萨巴尔活着回到了蒙古东部草原,蒙古乞颜部驻地濣难河流域。数月前,正与克烈部王汗合兵征讨北乃蛮部的铁木真,得到了塔塔儿人的准确传报,萨巴尔一行人已经遇难,那一刻他的愤怒犹如喷发的火山一样暴烈,他抽刀饮血为誓,定要将塔塔儿人踏成肉泥。该死的塔塔儿人残杀的不只是黄金家族的斯钦台吉和萨巴尔等十几个蒙古部最优秀的巴特尔,更是欲间接杀死他深爱的母亲。

    然而当一年后,满身疲惫的萨巴尔出现在汗廷兀鲁思大本营的时候,铁木真眼中闪过一圈润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萨巴尔还活着,而且还圆满的带回了两样稀世神药。如果没有黄金家族的血脉相连,和对孛儿只斤氏的绝对忠诚,这注定是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可他却做到了,那年萨巴尔才不过十八岁。

    诃额伦从病榻上惊坐而起,抱着萨巴尔的头老泪纵横失声痛哭。一直以来,仁慈的诃额伦无比喜爱这个族孙,尽管他是主儿乞氏的后代,但当年就是她出面收容了萨巴尔,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当初铁木真只任命了斯钦台吉为首的十一个阿尔巴特东去长白,萨巴尔是自愿请缨的,由于他懂几种语言,在铁木真千叮万嘱之后他们出发了。临走那天,孛儿帖大妃亲自为他额头上洒下了洁白的马乳,那是一个母亲为远行的儿子所寄予最深的祝福。

    斡难河畔,可汗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迎接萨巴尔的圆满归来。席间铁木真举盏道:“所有蒙古兀鲁思的亲王、勇将、诺颜们,在座的你们都是我铁木真忠诚勇敢的那可儿!

    正是有了你们的舍生忘死和英勇奋战,才有了蒙古乞颜部的今天。从我二十岁打败蔑儿乞人的那一天起,就曾对长生天起誓,绝不会再让那些赤胆忠心,追随于我的部众们遭受欺凌。今天我们黄金家族最优秀的巴特尔(勇士),萨巴尔·卓钦回来了!

    他小小的年纪就完成了别人无法办到的大事,几千里的山川没有阻挡他必胜的勇气,如虎似狼的群敌没能拦下他回家的决心。一年的艰难险阻,他舍生忘死带回了只应天上有的白瑞草和鹿心血,母亲是我的生命,萨巴尔·卓钦堪当蒙古人的那颜忽图(英雄)!·······”人们无不欢欣雀跃。

    那天载歌载舞的歌声和欢腾激荡了濣难河水,熊熊的篝火照耀了这个意为永恒之火的民族,古老的不尔罕山绽发了新的容颜······一群人围绕着火堆,向萨巴尔打听这一路的遭遇,当然有些事情他故意省略了。

    酒过数旬之后,萨巴尔端起了一盏高足金杯,从女仆手中接过金壶倒满一杯马奶酒,依次向在座的黄金家族长辈敬酒,第一个敬的是诃额仑夫人,其次是铁木真、蒙力克、合撒儿、别勒古台、帖木仑等人,等他转过左侧的席位去敬右侧的长辈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发生了,一位花白头发的贵族老太太一把打翻了他手里的马奶,金杯掉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她张口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哼,你这个主儿乞氏的野种,你难道不知道长幼尊卑吗?为何不先敬我而先敬她?还让那个抢来的贱女人又活了过来!”说这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蒙古三大黄金家族之一主儿乞氏的祖母豁里真妃,她的丈夫莎儿合秃主儿乞是先可汗合不勒汗的长子斡勤巴儿合黑的长子,他凭着黄金家族长支的权威,将属民中那些最骁勇善战的勇士都聚到了一起,被称为主儿乞人。而铁木真与他的父亲也速该则是合不勒汗的次子把儿坛把阿秃儿的后代。至于萨巴尔的血脉,则是斡勤巴儿合黑幼子的后代。

    豁里真妃自恃身份高于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仑,又凭借着自己背后主儿乞人庞大的实力,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的儿子撒察别乞应该继任蒙古部的可汗。然而四年前撒察别乞因背叛盟约没有参与铁木真对塔塔儿人的征战,并且在事后残忍的杀死了被铁木真派去给他送战利品的使者占不拉和十名使者,还羞辱性的剥光了其余五十人的衣物,而被他杀死的占不拉正是铁木真唯一的妹妹帖木仑的丈夫。
金戈铁骑 第三十九章 争锋帖尼河
    这天夜里的雨势小了,700名敢死勇士都已整装待发,他们都是从蒙古各部中自告奋勇出来的勇士,其中有好多是主儿勤勇士,萨巴尔与博尔忽都是主儿勤人,无形中唤起了勇士们心中潜伏的血性。

    临行前,铁木真站在雨中对萨巴尔说:“萨巴尔今天我们的成败在此一举,你我的血管里都流淌着先祖苍狼神圣的血液,我们别无选择。按照我们蒙古人的传说,勇士们决战的时候都要与战马一起披上银子做的战甲,拿起披着长缨的战矛,今天父汗没有给你准备这些,但是濣难河畔早已给你备下了香醇的马奶酒,带领你的勇士们去吧!”

    “父汗,我有一件事相求。”全副战甲的萨巴尔眼神中闪烁过一丝飘渺。

    “我要你回来亲口跟我说!”铁木真一把拍在了萨巴尔左肩的生牛皮甲上,他的眼神永远的那么坚定。

    “我一定能喝上香醇的马奶酒!”说罢萨巴尔战靴入蹬翻身上马,他两手缓缓的将头盔戴上,胯下战马黑狸子驮着他头也没回的跃进了呼伦贝尔的夜幕,700勇士像一伙大狼群一样驱赶着1000多匹战马冒着小雨出发了,他们携带的武器和铁链子不时发出金属独有的碰撞声。

    出发后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从水浅的地方涉过了两条河,此时札木合的骑兵前哨早已探知铁木真大部队的动向,他的数万联军也已经各自归位蓄势待发。

    拂晓时分,东方一片幽蓝,萨巴尔的巴鲁营提前进入了预定的位置停了下来,本就湿冷的气温加上湿透了的战甲,让勇士们不停的哆嗦了起来。这时萨巴尔突然打马跑到队伍的正前方拉起战马的皮缰绳,用一口流利的蒙古语问道:“我想问问谁的裤子是被河水浸湿的,谁的裤子又是被自己的尿湿透的?”

    “除了阿胡儿,我们都是被河水打湿的!”喊这一嗓子的不是别人,他的名字叫巴勒虎台,是一个二十来岁的蒙古汉子,他生的虎背熊腰长着一张圆圆的大脸。他故意耸着鼻子嗅了嗅他旁边另一个叫阿胡尔的小伙子大声道。

    “没错,就是阿胡尔我亲眼看到他吓尿了!”这时又一个搭腔的高调亮相了,他叫胡图克,朦胧中萨巴尔只看到他骑了一匹粟色的战马,那马的嘴里不停的呼着白汽。

    “胡图克你这只被踢了卵子的骚胡,也敢在这尥蹶子!”只听阿胡尔拿着马刀指着胡图克反击道。

    “哦?阿胡尔你为什么这么说胡图克?”萨巴尔好奇的问道。

    “大家想听吗,我来讲!”这时阿胡尔骑在马背上激情四射的喊道。

    “当然想!快说吧!”好事的人一个个的齐声喊道。

    “那我可就说了啊,之所以叫胡图克是被蹄了卵子的骚公羊,是因为有一次剪羊毛的时候,胡图克相中了一个长相丰满的姑娘,于是夜里悄悄的钻进了人家的帐篷里,结果只听见一声惨叫,胡图克捂着裤裆哀嚎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正巧被巡逻的人撞见。从此他被踢的事,就成了所有认识他的人共同的笑柄了,就连女人和孩子都背地里笑话他,是一只被蹄了卵子的骚公羊!”

    “哈哈哈········”随着阿胡尔绘声绘色的精彩讲述,所有人都开心的笑了,仿佛他们这次直面的不是生与死的肉搏,而是去赴宴。

    “哎呀,没想到我的勇士们中还有如此人才!”萨巴尔说道。

    “萨巴尔扎古图(百户长)!你别听这群发情的骚胡在这叫场,有本事待会儿看谁杀的敌人多!”胡图克此时见阿胡尔拿他的囧事来反击他借此祸水东引,连忙转移话题。
金戈铁骑 第四十章 小雄鹰
    就在雾霭散去的时候,黑鳞铁骑的正前方出现了几百个蒙古骑兵,他们争先恐后的从河谷里窜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仿佛还有一群数百匹的马群,萨巴尔和他的300骑持钝器的勇士终于发起了进攻,者勒蔑奋勇的呼啸着打马跑在了队伍的第一线。冲锋的那一刻,萨巴尔才切身的感受到马蹄下泥泞的草地是何其的难走,马蹄不断的打着滑。

    “勇士们!今天我要带你们活捉札木合!冲!”萨巴尔拔出刀矛雄鲁焰金赤吼道。

    “就凭这几块送死的肉!吃了它!”乞都儿下令出击消灭这一小股敌人。远处的铁木真眯起了眼睛,他仿佛看出了巴鲁营人数的减少。

    萨巴尔带领着巴勒虎台、阿胡尔、胡图克、者勒蔑等勇士呈一字雁阵型拿着重武器与黑鳞铁骑交锋了,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白刃肉搏战,乞都儿凶残的施展开双刀生吞活剥般的杀死了七八个蒙古勇士,他的本事的确名不虚传。巴勒虎台手中的一柄月牙状的战斧眨眼间劈死了十几个身披重甲的敌人。胡图克手中的狼牙大棒砸碎了好几个敌人的面具,鲜红的脑浆血喷溅而出,萨巴尔的刀矛一刀削掉了一个指挥官的脑袋,紧接着他又砍瓜切菜般的挑死了十数人,者勒蔑更是血红了眼,一把大刀掀起一团团腥风血雨······

    一刻钟的时间,这一小股蒙古勇士已经杀透了敌阵,胡图克他们好像已经总结出了对付重甲的技巧,但凡骑兵正面作战都是一鼓作气杀透对冲一个回合后,重新集结调头再战,这伙儿浑身血污的巴鲁营勇士重新集结到了一起,他们中间已经有一小半没有杀出重围,此刻他们就如一对冲进羊群中洗劫的战狼,杀气腾腾。

    “萨巴尔!咱们再透他一回!”巴勒虎台喘着粗气拎着滴血的战斧道。

    “不行!马上绕出去后撤,把敌人激怒引到伏击圈才是大事!”萨巴尔抹了把脸上的血说道。随着他们的撤退,这次彻底把乞都儿惹火了,他带头追杀萨巴尔而去。萨巴尔传令全体勇士放箭,他们在奔驰的马背上不停的转身朝后面的追兵射箭,更有不少人直接仰躺在马背上射箭,他们之所以能完成这样的动作,是因为蒙古骑兵的马鞍后半边是平的。

    “萨巴尔这小子确实真能打,但是他们这点人撑不了太久!”忽必来忍不住说道。

    “敌人就要进入伏击圈了,咱们进攻吧父汗!”察合台早已等不及了。

    铁木真依旧没有说话,他像一只坐镇的狼王一样观察着局面很久了,其实他是要等敌人完全进入伏击阵地,否则只会功败垂成。

    对面的札木合突然说道:“乞都儿这个混蛋,睁着眼的往绳套里钻,让他把大军给我撤回来!”
金戈铁骑 第四十一章 出猎
    帖尼河之战结束后,札木合带着他的残部逃到了呼伦贝尔哈拉哈河上源一带过冬休整,铁木真带着他的大队人马和缴获的奴隶、牲畜等战利品班师回到了濣难河草原。铁木真召开临时会议总结了帖尼河之战的心得,并把这次战争带给他的启示仔细的与他的部下们研究分享。

    为了表彰萨巴尔的杰出贡献,可汗把150户牧民和上千头牛羊分给了他,他成了真正的扎古图(百户长)。萨巴尔有了一个最初的家,在他的部众中绝大多数都是主儿勤氏的部民,与他的族人的生活在一起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安心。

    这年冬天下了雪后又到了狩猎黄羊的好时候,每年冬季都有数十万只黄羊成群结队的从贝加尔湖以北的地方往南过境,而狭长的不尔罕山正好横亘在它们迁徙的通道上,因此萨巴尔和术赤、小托雷、胡图克、阿胡儿、巴勒虎台还有速不台等人去选择去不尔罕山口狩猎。

    沿着濣难河绵长的河道,这一队年轻的蒙古勇士带着马车和成群的猎狗一路策马扬鞭,一连几日的狩猎让这些出色的猎手们收获颇丰。他们白天出去狩猎天黑回临时营地休息,每天夜晚帐篷里都有烤的焦黄的野味儿变着样的被送上火刑架。他们喝着带来的马奶酒,谈笑风生,在这一群人中除了铁木真的两个儿子外,其他人多是贫苦的蒙古诸部牧民和奴隶们的后代,跟他们在一起萨巴尔身上完全没有那种趾高气扬的贵族气,他们也都被他身上那种难以名状的气质和坦诚所吸引。

    阿胡尔不时的转动着烤架上插着的整只全羊,胡图克和他的弟弟都林仔细的给肉撒上胡椒面、盐巴和各种能找得到的香料。这时巴勒虎台流着口水伸手就去撕那金黄的肉,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阿胡尔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

    “你干嘛打我!”巴勒虎台道。

    “就你长得跟熊祖母似的,见了吃食糊了眼珠子!”阿胡尔恶狠狠的说道。

    “就是,你看你那牛蛋一样的脑袋,里面装的全是吃的!”胡图克一旁搭腔道。

    “你这只被母羊踢了卵子的骚公羊有你什么事!”巴勒虎台见阿胡尔打他是因为报上次的仇,哪知胡图克也跟着骂他,他当即反击。

    “不服吗?你还想打我怎么着?”胡图克嬉笑道。

    “算了吧,巴勒虎台你又打不过他,还是忍着吧!”此时一旁的速不台咬着舌头说道,他是者勒蔑的弟弟,头顶剃的光光的扎着俩条粗发辫,长得魁梧剽悍,性格耿直,一顿能吃一只整羊力大无穷。

    “赢不了你我就不是蒙古汉子!”说着巴勒虎台起身指着胡图克和阿胡尔愤愤道,虽然他知道速不台是在激他,但是他早就想出这口闷气了。

    “摔跤还是比刀,你说了算!”阿胡尔放下烧火棍看了看胡图克朝巴勒虎台道。

    “这样吧,去雪地里比,除了托雷以为都参加,谁赢了独享这囊酒!”一直看热闹的萨巴尔发话了。
金戈铁骑 第四十二章 被抢的新娘子
    果不多时,外面的狗叫了起来,随即传来了一匹马踏雪的蹄声。待速不台撩开帘子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了帐篷门口。她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进来,很难为情的低着头咬着嘴唇,速不台把她让了进来。

    “萨巴尔你果然猜对了?”胡图克等人拍手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想离开我们吗?”阿胡儿故意刁难的问她。

    “外面雪地里有狼!”她双手紧张的搓捻着衣服的下摆。

    “有狼怕什么!我再给你找匹不怕狼的战马!”说着胡图克起身指着外面,她脸憋得更红了,情急之下她偷偷的拿眼瞭看靠西坐的萨巴尔,她知道他才是这伙蒙古人的核心。

    萨巴尔起身了,他拿他的碗重新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并在里面加了一小块干奶酪过去递给了她。速不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她,她颤抖着接过那碗奶茶连眼都没敢抬就坐在了给她的位置。

    当她喝完那碗香醇的奶茶后她的脸上立马红润了起来,萨巴尔从羊的胸膈上剜下了最好的一块肉递给了她,把最好的肉送给远方的客人是蒙古人的规矩。她不好意思的接过插着肉的刀柄,看得出她的确饿坏了。

    萨巴尔只得拔出可汗给他的那把金质兽头蒙古刀去羊的后腿上割了一块肉,众人喝着酒饕鬄了起来。晃动的篝火旁,她不时用眼睛从披散的头发缝隙里看一看旁边的男人。虽然没看她,但是萨巴尔却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从她不安的神情上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在担忧自己今晚的处境,毕竟这是一伙彪悍的蒙古汉子,可是她又别无选择。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群狼的窝里逃出来,却又落进了豺的洞里。特别是刚才那几个人的话,此刻在她心里只有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给她热茶的这个小伙子身上了,如果连他都靠不住,那么她就完全没指望了,她悄悄的把吃完肉的那把短刀藏进了袖子里。

    酒直到喝完了晚餐才结束,外面的猎狗们把骨头都叼了出去。萨巴尔带着速不台出去看马去了,外面还有一辆拉东西的带棚马车。不一会儿,她跑出来对萨巴尔说:“帐篷这么小,你们人又这么多,我想在车上睡!”

    “你不怕夜里狼群把你吞了?”萨巴尔问她。

    “这里有狗,我才不怕呢!”她坚定道。

    “既然你这么愿意和狗睡在一起,那就随你了!”他仰头看了看廖若的星光,今夜正逢月圆。他检查完了马匹之后,钻到了帐篷里去了。巴勒虎台几个喝的酩酊大醉,已经横七竖八的打起了呼噜。

    萨巴尔添了把干红柳枝后,挪到了靠帐篷边的位置躺下了,良久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了,月亮从天窗的洞里露出了金黄色的脸。连绵的不尔罕山里想起群狼的歌唱,每当月圆之夜草原上的狼都会引颈长嚎成群的聚集起来疯狂的出猎,尤其在这样寒冷的冬夜,狗群和马匹也跟着不安的骚动起来。萨巴尔起身扯起一张驼绒褥子走了出去,当他走出帐篷的时候却看到这样一幕,那个克烈部的女子正不停的绕着马车走动,她想借不断的活动气血来减弱寒冷对她的侵蚀,不远处的雪线上无数的绿莹莹的亮光像幽灵一般移动着,那是草原狼的眼睛。
金戈铁骑 第四十三章 拜火节风波
    几场大雪过后,这一年的岁末到了,蒙古人一年一度的拜火节开始了。拜火节源于蒙古先民对火的无限崇拜,古代蒙古人认为火是天地分开之时产生的伟大圣物,有火就意味着能够是生命存在生活继续,“蒙古”一词的原始含义即为永恒之火,所以蒙古人对火无限崇拜。

    祭火分月祭和年祭两种,月祭是在每月的月初两天,而年祭则是选在一年中最后一个月的二十三日晚上举行。拜火节除了由大萨满念祭词之外,还要向火神敬献最好的美酒和美食敬献给苍天、大地和祖先,祭品称为“得吉”,在祭祀完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动。

    那天晚上,濣难河营地集满了参加节日的部众、奴隶们,人喧马嘶鸣犬吠羊叫声声声不绝。获得祭祀邀请的贵族主体人员,都是孛儿只斤氏领导的黄金家族的王公贵族,除此之外才是异性族长和战将们,大家按照严格的秩序聚集到了祭火台之下庄严的等待祭祀的开始。

    当乌云拂过月亮的时候,熊熊燃烧的烈火堆前开始了仪式,人们都停止了说话默默地等候着。首先是一群衣着怪异的赤脚萨满巫手舞神铃嘴里唱着人们听不懂的念词,待他们撤出后一个浑身披挂着各种神器的长头发大胡子的大汉走上了祭台,他的着装打扮和长相无不让人联想到妖魔。

    待一系列的通神动作表演完了之后,只见他仰面朝天唱起了歌,那歌词是“在永存的敖包上,燃起飞腾的火,燃烧吧,永生的火,有火就有生活!”

    站在台下看着大巫师的神情,萨巴尔眼睛久久的出了神,他想起了那年和白音去冰河捕鱼的情景,林木中那些狩猎民族的萨满神与这也是大同小异。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他对白音的思念与日俱增,他在心中有了一个计划,那就是等明年春天雪化了之后,他就去哈尔吧找白音,一想到这他就浑身鼓鼓的。

    “哎,他唱的是什么啊?这么难听!”这时墨赫沁珠拉了拉萨巴尔的肩膀道。

    “哦,这是拜火歌,他是我们蒙古部的大萨满阔阔出。”萨巴尔回过神来给她解释道。

    “我不喜欢他,像鬼一样!”她眨着眼说道。

    “别说话!”萨巴尔冲她一皱眉做了个止声的手势。今天墨赫沁珠穿上了一身蒙古姑娘的衣服,她的头发又做回了没出嫁时的样子,除了萨巴尔没人知道她是一个被抢婚的新娘子。在萨巴尔的营地住了一段时间后,她脸上的忧伤渐渐的淡去了。在这里墨赫沁珠没有其他的熟人,平常她只是呆在营地里,萨巴尔不怎么理睬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和那帮蒙古汉子们一起打猎、拼刀、赛马。这次好不容易有这般热闹的节日,她就跟来了。

    此时祭祀先祖的仪式开始了,按照祖制祭祀先祖必须要由宗族中辈分和地位最高的人主持,这本来是没有什么争议的事。但是当铁木真可汗正要准备登祭台的时候,下面传来了一声老鸦般的叫声。

    “凭什么是铁木真,难道你们都瞎了眼了吗?”从一个少了门牙的老太婆嘴里脱口而出,她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撒察别乞的母亲额里真妃。

    “额里真妃婶母有话要说么?”铁木真停下脚步问道。

    “哼,你们不把我这个丧子的老婆子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道活着的就没有别的长辈吗?”她在侍婢的搀扶下喘着气说。

    “额里真妃嫂子,你是怪铁木真没有让你主持祭祀吗,咱们蒙古人的规矩必须要男人主持祭典,这你忘了吗。”诃额伦夫人有礼貌的对额里真妃说。

    “那也轮不到铁木真吧,忽察儿是他的堂兄,答里台和阿勒坛是他的伯父,他们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的草原英雄,难道你们连辈份都忘了么?”额里真妃把他儿子和不里孛阔的死一直记恨于心耿耿于怀,她要挑动黄金家族内部的矛盾。但这被有些人听到耳朵里却真的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本来就对铁木真有所不满的忽察儿就是一个。

    “来人,额里真妃婶母上了年纪累了,把她老人家扶下去,祭祀完了把最好的祭品分给她一份!”铁木真吩咐道。

    “把我的那份也给她吧。”诃额仑夫人补充道。

    “我用不着你们假惺惺的施舍!阿勒坛、答里台你们都看见了吧!···”她的声音渐渐的淹没在了窃窃私语的人群里。
金戈铁骑 第四十四章 送沁珠回家
    历史的经验证明,一次次的用局部战争取得的和平总是暂时的。这一年春天从东部呼伦贝尔草原再次传来了不祥的情报,那就是札木合重新集结了乃蛮、泰赤乌、塔塔儿、蔑儿乞等部联军,准备再次同铁木真的蒙古乞颜部一决雌雄。

    铁木真在濣难河大营召开了临时库里台军事大会,这一次他决定联合他父亲的安答克烈部的脱斡邻勒王汗,一起出兵札木合。克烈部在蒙古部的西边是一个强大的鞑靼裔蒙古部落,克烈人信奉景教,只是由于长期同突厥语系部落错居杂处,语言和风俗都深受突厥文化影响。它驻牧于肯特山与杭爱山之间的土拉河、鄂尔浑河、薛良格河流域,是当时蒙古草原最为强大的部落联盟。他们的首领脱斡邻勒曾经与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结为安答,并多次同铁木真联手征讨共同的敌人。

    金章宗承安元年(公元1196),遣丞相完颜襄镇压塔塔儿部叛乱,脱斡邻勒率部同铁木真的蒙古部助金出兵征讨,击溃塔塔儿于斡里札河,金朝封以王号让其统治漠北诸部。其后,王汗和追随他的铁木真一同征服敌对诸部,追击乃蛮人至黑辛八石(又译乞则里八寺,今新疆吉力库勒和布伦托海)之地,灭蒙古泰赤乌部于斡难河(今蒙古鄂嫩河),在蒙古人眼里克烈部是最牢靠的伙伴。

    在这次会议结束后,准备派往克烈部哈拉和林驻地的信使马上准备出发了,但是蒙古人没有自己的文字这一缺陷让大家犯了愁,因为整个蒙古部没有人会写克烈人用的畏兀儿文字。的确文字对于一个民族的繁荣和历史的意义太重大了,文字是一种民族自主力和繁荣程度的直接体现,铁木真从这一刻起开始有了对创造自己民族文字的伟大想法。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那天夜里萨巴尔在毡房里用契丹文和女真文按照铁木真的意图在羊皮上写了一封双语的书信,正巧被前来送奶茶的墨赫沁珠撞见。

    “你写的这是什么字呀?”她问萨巴尔。

    “哦,父汗让我草拟的一份给你们克烈部脱斡邻勒汗的邀战书···”萨巴尔边写边对她解释了一遍。谁知当她得知萨巴尔的难处之后,却见她得意的笑了笑。

    “我会写畏兀儿文呀!”

    “你说什么?”萨巴尔抬起头来惊诧的望着她。

    “我是说我会写畏兀儿文字!你听懂了么?”她翘起可爱的嘴角道。

    “真的!那么说你可以帮我译成畏兀儿?”他略带质疑的问她。

    “当然,不信我写给你看!”这时她从萨巴尔手中拿过了笔蘸了蘸墨在旁边一张废弃的羊皮是写了几个拼音体的符号。

    “这果然是畏兀儿文字的写法,来在这一张新的上面我念着你写!”萨巴尔赶忙起身给她另拿了一张新的,又把他刚才的位置让给了墨赫沁珠。

    “好了你说吧!”她坐定挽起了袖子道。

    “你就这样从右往左竖着写,尊敬的父汗陛下,自帖尼河一战大胜扎达阑人之后,今札木合祸心不死,又于呼伦贝尔东部草原聚集乃蛮、泰赤乌、塔塔儿、蔑儿乞等多部敌人大举犯我,我准备彻底铲除这群危害草原的恶狼。但我恐势单力薄不足成事,特请父汗于四月初亲率克烈铁骑与我会师濣难河畔,联手彻底击溃敌虏。战后我将承诺与父汗平分一切缴获所得,盼父汗早决。”

    “然后怎么写?”墨赫沁珠抬眼道。

    “你就写,儿,铁木真敬上,好了。”萨巴尔想了想道。

    “怎么样,还行吧?”她撂下笔问他。

    “太棒了!你在哪学的这些字?”萨巴尔有些不解。

    “我们克烈人大多信奉景教,有专门的教士传授我们文字,所以我会写呀!”她得意的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见你脖子里挂着一个十字架!墨赫沁珠你帮了蒙古人的大忙,我要向父汗给你请赏!”萨巴尔双手捧起羊皮纸想尽快吹干上面娟秀的字迹。

    “我不要你们的赏赐。”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捧着心仪的宝贝似的样子,墨赫沁珠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燃烧着的羊油灯有些摇摇欲坠,她正欲寻工具去挑拨灯芯,却见萨巴尔直接将手指伸进灯碗之中一下子就将碳化的灯芯取了出来。
金戈铁骑 第四十五章 王汗的盛宴
    数日后,他们抵达了克烈部驻地的土拉河,墨赫沁珠说过了河再往西走几天就是薛良格河流域了,由于薛良格河是通往哈拉和林城的必经之地,萨巴尔决定先把墨赫沁珠送回家。

    墨赫沁珠的家在薛良格河中游一块优良的高地草场上,那里牛羊遍野河流密布,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出夏天这里水草丰美的迷人景象。令萨巴尔等没想到的是墨赫沁珠家族是薛良格河一带最大的氏族墨赫俟斤家族,她的父亲是墨赫俟斤家族的部落头人。对于墨赫沁珠的突然出现,整个部族沸腾了,他们数月前得知墨赫沁珠的迎亲队伍被杀,墨赫家族派人找遍了方圆数百里都杳无音信,她的父母认为她再也回不来了。当日墨赫首领古泰扎布热情款待了使团一行,当他们得知别勒古台和萨巴尔的身份之后更是礼遇有加,人们载歌载舞一片喜庆,然而萨巴尔唯独见墨赫沁珠独自黯然神伤。

    席间墨赫古泰扎布告诉他们王汗的夏季驻地在达兰达巴(鄂尔浑河上游之西)和古泄兀儿湖(在土拉河南)一带的哈拉和林,亦称作‘黑林’,往年他现在会前往冬季驻地在汪吉河(蒙古翁金河)过冬,但是今年没有。王汗和他的儿子桑坤麾下有一支强大的铁骑,他的军队分为左、右两翼编制,王汗本人手里还握有一支精锐的的护卫军被称为飞鹰金骑,数量足有7000人之多且兵骁将勇,这支军队常年驻扎在他的身边,只听命于他一人。

    当晚应古泰扎布的热情邀请使团在他的营地住下了,他赠送给别勒古台和萨巴尔每人一匹难得的良马,以表他的敬意。晚上墨赫沁珠让她的侍女请萨巴尔到她的斡儿朵去,萨巴尔整了整衣带就骑马去了。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萨巴尔进了她宽敞的斡儿朵立马闻到一股暖暖的香气,仔细一看原来是焚烧着一种来自西域的香料。

    “我的手还没好,你能不能再最后一次帮我擦一遍油儿?”墨赫沁珠说出这话时有些不好意思,萨巴尔看到她的脸红了。

    “可以啊,你的斡儿朵可真漂亮!”他赞叹道,说着他很随意的坐到了用彩色厚毡垫着的矮榻上,低头看见她的斡儿朵地上铺就着的是一整张用纯驼毛编织成的地毯,那地毯上用白色的线绣着一对对成群的骏马和骆驼,在中间的位置还有一顶大的蒙古包。

    “拿,你看好多了!”这时她拿出那个牛角递给萨巴尔,因为她经常要用所以一直放在她身上,她缓缓的伸出了一双手。

    “瞧,果然好多了,只要等今年脱了皮到下一个冬天时注意保暖,以后就没事了。”他一边给她的手背上均匀的擦油,一边看着她说,他发现换了着装之后的墨赫沁珠确实很吸引人,怪不得这么多男人抢她。她的五官虽然不如白音的那么精致,但是整体放在她白皙的脸上再配上她那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却是另一番动人的景象,只是他有点不太喜欢她头发的颜色罢了。这是他自认识墨赫沁珠几个月以来,头一次仔细的看她。

    “我要告诉你,你们要见的那个脱斡邻勒王汗不是个好东西,他的绰号就叫做凶残的飞鹰。他的父亲忽儿札忽思·布亦鲁黑汗死后,为了争夺汗位,他残忍的杀死了自己的叔叔帖木儿太师和布和帖木儿两个兄弟,随后又杀死了他的弟弟额儿客合剌夺取汗位。他性猜忌好杀戮,我们克烈人没有不怕他的,即使他唯一活着的弟弟扎合敢不也有几次险遭毒手。”墨赫沁珠好像很紧张的说道。
金戈铁骑 第四十六章 阔亦田大战前后
    公元1202年春四月中旬,铁木真所率蒙古骑兵与王汗的克烈骑兵组成七万之众庞大的联军,浩浩荡荡向呼伦贝尔大草原开进,双方在呼伦贝尔哈拉哈河上游一带的呼和日图辉腾草原展开了决战。辉腾蒙语意为寒冷,它的另一个名字就是阔亦田。

    以往草原大规模的用兵都是在秋高马肥的时候,草原上的部队不比中原的部队有充足的给养准备,草原骑兵的战马必须一路打到哪吃到哪,他们没有那么强大的后勤团队,只能依靠一切自然条件。因此就在四五月份的草原上刚刚能喂饱马的时候,铁木真发起了战争,从蒙古人的逆性思维来讲,他或许是希望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一定要在札木合准备成熟之前,彻底打败他。

    札木合率领他的十一部联军逆额尔古纳河北上向铁木真宣战,铁木真和王汗联军从忽德阿拉启程顺着克鲁伦河南下,双方十多万骁勇善战的骑兵在呼和日图辉腾草原相遇了。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决战,铁木真率领黄金家族上下内外所有的王公贵族和战将全线出击,连他最小的儿子托雷也来了。蒙古部从15岁到60岁之间所有能拿起武器来的男子都上了前线,好多家族式的蒙古兵都是从孙子、父亲连同爷爷一起来的。连年的战乱让这些可怜的人民饱受摧残与煎熬,他们渴望这场决战太久了。运送装备和物资的勒勒车顺着绵延的古道绵延百里,大批的牛羊和马群被驱赶着浩浩荡荡的跟在部队的后面。成千上万的蒙古马为战争中的蒙古骑兵保障了充足的后备资源,每个蒙古骑兵都有四到六匹战马轮换乘骑。

    大量随军的铁匠没黑没白的打造了近百万支箭,光箭镞就有多达60多种,对于蒙古骑兵来说,他们可以没有刀,可以没有矛、没有盾、没有盔甲,但是绝对不能没有弓箭。鉴于以往战争的经验,这次铁木真充分认识到了有一支骁勇的敢死铁骑的强大作用,他决定组建一支由数千名骁勇善战的蒙古勇士组成的军队,它的名字就叫狼薛铁骑。由他直接选派主将领导,全权归他一人领导。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另一个重大因素就是,蒙古军队内部长期以来一直遵循由孛儿只斤氏各大王公贵族各自分散领导的议会联盟制,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蒙古可汗的权威,更不利于军队的整体性和统一性。而这一天他认为改革的时机到了,在战时库里台最高军事会议上,他提出了自己的意图。没想到他的这一提议,立马遭到了以忽察儿、阿勒坛还有答里台在内的元老派激烈的反对。可汗大帐里,火药味儿正浓。

    “这是一场事关蒙古部存亡的决战,我准备从蒙古诸部的精兵强将中挑选出三千名骁勇善战的勇士,组建一支狼薛铁骑作为我蒙古大军的刀锋,由我直接选派强将统帅!”铁木真道。

    “为什么要从我们手里选,把我们的精兵强将都选走了,我们怎么办?”忽察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你难道血管里流的不是先可汗的血吗?你还是不是蒙古人?”别勒古台王爷质问他道。

    “别勒古台你跟铁木真是兄弟,你的利益当然不用担心了,你当然会说风凉话!”忽察儿反驳道。

    “忽察儿兄长既然有异议,我想听听阿勒坛伯父的看法!”这时铁木真右手松开了攥紧的拳头缓和的说道。
金戈铁骑 第四十七章 狼薛铁骑的诞生
    在铁木真和蒙古贵族的支持下,萨巴尔依靠个人的名声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了数千个热血沸腾的蒙古勇士,其中许多都是出身穷苦的牧民和奴隶子弟,也有许多是原主儿勤、泰赤乌部族的勇士之后。在蒙古这个崇尚武力的马背民族中,能够有幸被狼薛铁骑选中是每一个蒙古汉子的骄傲,特别是能够跟萨巴尔这样的勇士一起并肩作战。

    在萨巴尔的精挑细选之下,首批狼薛勇士被确定了下来,其间涌现出了速不台、胡图克、胡森、巴勒虎台、阿胡儿、格斯尔、塔宾、吉仁泰、阿尔斯朗、巴拉宗棠、布日固德、满珠帖木儿等一大批优秀的蒙古勇士。在最初的岁月里,术赤四兄弟也参与了进来。

    战前一支新建的骑兵部队,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训练和磨合的前提条件下,就被拉上了你死我活的战场,这或许有些残忍,但是这就是特殊时代的战争产物。萨巴尔认为也许实战就是磨练这支铁骑的最佳途径,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着,毕竟他们还十分脆弱。

    但是开战不久上天就给予了他和狼薛铁骑一次严峻的考验,这场战争中比较凄惨的一战就这样发生了。阔亦田之战由于双方参战人数和部落众多,因此在呼伦贝尔草原拉开的战线前所未有的庞大。由于王汗的儿孙桑坤和塔克父子轻敌冒进,他们所率领的一万克烈骑兵被札木合的黑鳞铁骑和札邻不合的塔塔儿骑兵包围在了呼伦湖一带,桑坤拼死力战仅剩四千人,危难之际他向铁木真发出了求救。铁木真考虑到萨巴尔和他的年轻将领们曾经在帖尼河一战大败过黑鳞铁骑,当即调遣刚刚经历过两场鏖战的狼薛铁骑驰往呼伦湖解救桑坤,经过三天的急行军两千八百骑狼薛铁骑终于与三倍于自己的敌人相遇了。

    战前萨巴尔根据前线实际战况,制定出了一套清晰的战术策略,当天夜里他在宿营地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由于是突然间的急行军,他们连帐篷都没带,众人只得聚集在一条小河边听萨巴尔布署作战计划。

    “哥哥我们这次又碰上了乞都儿的黑鳞铁骑这块硬骨头了,看来他这大半年元气又恢复了!”术赤说。

    “黑鳞铁骑固然战斗力不弱,但是它也有自己的弱点,是蛇就有七寸,我们要扬长避短避实就虚,充分发挥我们的特长才是制胜之道!”萨巴尔道。

    “咱们这次还能不能用上次破它的办法?”阿胡儿提议道。

    “凡是我们能轻易想到的,敌人也不傻。我想乞都儿上次吃过亏后,他长了记性了,如果我们完全按照上次的办法,恐怕要吃亏。”他反驳道。

    “明安图(千户长),你就说出个道道儿来吧,让大伙儿听听!”说这话的是阿尔斯朗,他的名字寓意为凶猛的狮子,此人个头不高,但是身体敦实异常,他能独自撂倒一头三岁的牛,他的父亲原是泰赤乌部的奴隶。

    “我初步了解了一下地势,我们要尽量避免与身披重甲的敌人近身肉搏,硬碰硬的混战不是我们的强项,我们要利用自身轻骑兵的机动性和灵活性优势,展开迂回和分割包围,呈梯次的向被包围的敌人射出如雨般的箭,直至将它们压制住。最后全线压上去驱赶马群撞开他们的防御阵,同桑坤的人里外夹击,用钝器和长矛将它们杀光。”萨巴尔一气呵成。
金戈铁骑 第四十八章 碾碎黑鳞铁骑
    次日拂晓,激战如期展开了。桑坤趁机会带塔克冲出了包围,不但没帮他们而且舍下他们逃走了,导致狼薛铁骑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在呼伦湖畔激战扎达阑骑兵的血战不分昼夜的持续了两天两夜,一场梦魇般的激战过后战场上人马的尸体躺满了整个滩涂,原本深蓝的湖水此刻却参杂进了不少黑红的血水,往年迁徙途中嬉戏于此成千上万的黑顶鹤一只也不见了。

    经过艰难的血战,狼薛勇士们终于赶跑了札邻不合的塔塔儿人,将乞都儿和他的黑鳞铁骑残部赶进了包围圈。

    “阿哈!咱们的箭不够了!”激战中骑在战马上的术赤满脸是血的冲着萨巴尔大喊。

    “捡起地上的!不要停!”浑身是血的萨巴尔大吼道,其实他的箭也早就用完了,眼看就要收网了,他情急之下命令勇士们就地取材。无数的狼薛勇士们从飞速穿梭的战马上或侧身或弯腰捡起地上插着的箭,有的插进死人、死马身上的箭拔出来的时候尚带着残肉和凝血。

    随着江布尔大叔们几丈长的套马杆一阵死力的抽打,上千匹奔腾的蒙古马成群的向着聚集的黑鳞铁骑冲了过去,为首的那些蒙古马先前都被牧马人用羊皮把眼睛蒙上了,这些蒙古马就像洪流一般朝着敌阵冲撞过去,那阵势只能用气吞山河形容。

    “给我散开!放箭!射死那些该死的马!”乞都儿握着两把滴着血的狼头弯刀惊慌失措的大吼道。随着黑鳞铁骑骑兵阵营射出如雨般的箭,无数的蒙古马倒下了,但是受伤的马群依旧前冲着,眼见无法阻挡黑鳞铁骑只得四分五裂开来。

    “出击!”萨巴尔刀矛一指,狼薛铁骑像发疯的狼群一般冲进了另一伙狼群中,双方展开了白刃肉搏。

    巴勒虎台像一头发怒的黑熊一样挥起手中的开山大斧,朝着眼前那些披甲带面具的怪物们劈砍而去,在他的身后开辟了一条血路。巴拉棠宗手中的狼牙棒连敌人的战马脑浆子都砸开了花,速不台、阿胡儿手中的长矛一次又一次的刺穿了敌人坚固的盔甲······

    “宰了那两个小子!他们是铁木真的儿子!”此时乞都儿突然在砍掉了几个蒙古勇士的脑袋后,发现了拼战中的萨巴尔和术赤,他大吼道。随即一群黑麟骑兵呼啸着朝萨巴尔和术赤扑来,危难之际朴实善良的术赤从骨子里爆发出了他的力量和勇气,他的长刀一次次的击碎一串串溅着血花的甲片。

    萨巴尔手按绷簧,雄鲁焰金赤吐出长杆随即展开了旋风绞肉般屠杀,七八个戴面具的黑麟骑兵掉下马背踩死。他急着去给术赤解围,可是始终有一个骑着一匹疤脸青马的大个子黑麟骑兵如梦魇般的死缠着他,他几次想绕过他却都没有成功,此人手中的一柄黑色战矛使得虎虎生风,萨巴尔明白他碰水了一个劲敌。刀矛雄鲁焰金赤与黑色战矛相硌,溅起火星无数。

    与此同时乞都儿抓住萨巴尔被缠的机会,展开双刀打马直取术赤背后,萨巴尔大吼“术赤背后!”与此同时他拔出了腰带上那把铁木真给他们兄弟的金质蒙古刀掷向了乞都儿,那把蒙古短刀插在了乞都儿的肩膀上,但是这显然没能影响乞都儿直取术赤的决心。

    就在拼战中的术赤命悬一线的同时,一个骑着一匹白花马少年飞速冲向了乞都儿,就在两马相交的那一刻只见那少年飞身而起扑向了杀气腾腾的乞都儿。他就是胡图克的弟弟都林,身上没一块甲片的都林与浑身铁甲的黑麟铁骑统帅乞都儿一同滚下了马,乞都儿施展开浑身解数挣脱都林的环抱。

    都林用手中的蒙古刀直刺他的腹部无奈小伙子刺了几次都被那厚重的铁甲阻挡了,就在他刺向乞都儿大腿的时候,乞都儿反手一刀刺穿了都林的肚子,接着他双刀齐下将都林的肚子戳成了马蜂窝。小伙子一肚子的内脏都流了出来,但是他依旧死死地抱住了乞都儿的大腿,乞都儿使劲的踹了他几次都没有挣脱他的手,鲜红的血从都林的嘴里鼻孔里涌了出来,情急之下乞都儿反手一刀砍断了都林的两条胳膊,都林倒在了身后的草地上,他的血灌溉了那一大片草,临死的那一刻他的一对反白的眼睛望向了萨巴尔。

    “呀!”萨巴尔突然放弃了与青马骑兵的缠斗,他从黑狸子身上飞身跃下直直的落到了乞都儿身前,在混战的骑兵阵营里谁都知道,一旦落了马那就是不打算活了。
金戈铁骑 第四十九章 收服斯金逐日
    在塔塔儿首领札邻不合死后,塔塔儿人被蒙古部彻底打败俘获,因为当年塔塔儿人背信弃义将蒙古部前去送亲的俺巴孩汗和斡勤巴儿合黑汗押送到金国,被金章宗残忍的钉死在木驴上。后来札邻不合毒死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这些血泪往事让铁木真重新记起了先祖的遗言,把所有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全都处死了。随着塔塔儿男人鲜血的流淌,萨巴尔终于迈出了替曾祖父报仇的第一步。

    战后阿鲁孩塔塔儿部首领也客扯连将他貌美的小女儿也速干敬献给了铁木真为妻,当铁木真得知也速干已经出嫁的姐姐也遂更加美貌出众时,于是派兵将也遂也抓了过来,就这样俩姐妹同时成了蒙古部的汗妃。

    一天晚上萨巴尔和术赤四兄弟正在可汗金帐里喝酒,铁木真非常喜欢听他讲关于金国的历史故事和风土人情,从萨巴尔的讲述中,铁木真的心里对南面这个无比强大的王朝有了他进一步的认识。

    “卓钦,听你口中讲述的这些关于大金国的故事,我也想去看看女真人和汉人生活的世界,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兄弟跟我带着咱们大蒙古的金戈铁马去踏碎中都城的城墙,让我们的子孙也穿上丝织的衣裳,住进砖石砌成的房屋,过上富足的生活!”铁木真毫不掩饰的说出了他的豪言壮语。

    “父汗,我们一定能实现的,只要咱们都还好好活着!”萨巴尔也备受鼓舞道。

    “从帖尼河到阔亦田大战你和你的狼薛勇士们一路身先士卒披荆斩棘,正是因为你一举歼灭了不可一世的黑鳞铁骑,才扭转了对我们不利的战局,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呢?”铁木真今夜心情大好。

    “父汗您还记得两年前我和斯钦台吉去长白山寻药吗?”萨巴尔道。

    “我怎么会忘记,你一个人孤身千里九死一生替你祖母寻药的不世之功呢!”铁木真道。

    “其实当年我并没有将其中所有的原委都说出来。”萨巴尔很慎重的说。

    “哦?难道这其间你还有什么特殊的见闻吗?不妨说出来让我和你弟弟们听一听!”

    “当年我们阿尔巴特在克林佐腾草原遭遇塔塔儿人的埋伏,一场血战之后只有我一人活着逃到了长白山腹地一座叫哈尔巴的山上,在那里我没有吃的,没有穿的,还碰上了凶猛的熊,在我快要冻死的时候是一个避难到此的女真姑娘和他的爷爷救了我,并让我在他们家住了几个月一直等到第二年春天雪化了,如果没有那个女真姑娘的帮助我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些神药的。”萨巴尔第一次跟铁木真说起这段往事。

    “阿哈,你怎么之前没跟我们讲过这些故事啊!”窝阔台说道。

    “哦?当真如你所说?那么这个女真姑娘还真是咱们黄金家族的恩人呐,这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铁木真饶有兴趣的问。

    “我当年离开的时候曾与她相约一年后再见,我对长生天发誓最多两年一定去找她,如今两年之约马上就要到了,我想去找她。”萨巴尔真诚的说道。

    “那你找到她,打算怎么办呢?”铁木真问。

    “我要娶她做我的妻子!”萨巴尔坚定的回答道。

    “你是我们蒙古黄金家族的长孙,本来你祖母还打算给你去美女辈出的弘吉剌部结一门好亲事呐,娶一个山野间的女真女子你情愿吗?”铁木真问。

    “不,除了她我谁也不要!”萨巴尔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是个言而有信重情重义的蒙古汉子,怎么说人家也是我们的恩人,你既然对长生天起过誓言就一定要兑现。我准许你去,你把她接到濣难河大营来吧,父汗准你娶她!”铁木真拍板道。

    “卓钦谢父汗!”萨巴尔连汗毛都激动的抖了起来。

    “但是得等到班师回濣难河老营后,你把手中的事务安排妥当好,才能去。”铁木真道。

    “我全听父汗的!”萨巴尔一脸激动。

    “哈哈!阿哈要娶媳妇儿喽!”拖雷叫道。

    “父汗我先回去了!”萨巴尔欣喜之下正欲出去策马狂奔一场,忽然撞见木华黎和孛斡儿出两人进账而来。

    “可汗,我们发现了一个塔塔儿男子,他自称是也遂妃的丈夫。”木华黎说道。

    “他流窜到这里来,必定心怀歹意,让他永远的消失吧!”此时铁木真本来要说直接处死他的,可是他看了看旁边心爱的也遂,只好变了变话语。

    “是,可汗!”

    “慢,你们俩来得正好,我正要同你们商量一下畜群分配的事,就让卓钦顺便去办吧!”铁木真随意的说道。此时一旁的也遂惶恐的看着铁木真,她不敢替她的丈夫求情,因为他明白可汗也是会嫉妒的男人,她轻轻的擦去了泪水。

    从金帐里出来,萨巴尔跨马走出营区,只见两个那可儿押着一个跪在地上双手绑缚的男人。

    “可汗让我来处理他,你们下去吧!”萨巴尔命令道。

    “是,明安图!”两个人应声上马而去。

    “你是也遂妃的丈夫?”萨巴尔抓起他的头发问。

    “要杀要剐随你,我们塔塔儿男人落到你们手里就没打算活,你们蒙古人早晚有一天也会遭报应的!”塔塔儿男子咬着牙说道。

    “跟我走,我给你来个痛快的!”萨巴尔捡起地上的绳子,骑上马拉扯着他朝营区外跑去,不一会儿他的马停在了一处水泡子边上,此处荒草丛生蚊虫乱舞。

    “就在这里吧,让我的血染红这泡水!”塔塔儿人冷冷道。

    “你叫什么名字?”萨巴尔偏坐在马鞍上问他。

    “阿巴图塔,你动手吧!”塔塔儿人说道。

    “好,是条汉子!”说罢萨巴尔手起刀落,当阿巴图塔睁开眼睛的时刻,突然发觉自己自由了,他怔怔的看着萨巴尔。

    “你扒了衣服逃命去吧,从此不要让认识你的人见到你,阿巴图塔从此死了!”萨巴尔说。

    “你不杀我了?”阿巴图塔望着萨巴尔问道。

    “记住,如果你想要你们俩都活命的话,就永远消失。”萨巴尔说罢调转了马头。

    “你等等,如果有可能,请你把这个替我交给她!”说着阿巴图塔从脖子上扯下一个髀石挂坠交给了萨巴尔,萨巴尔接过髀石策马而去。望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这个年轻的蒙古男人,阿巴图塔久久的回不过神来。也许是萨巴尔今晚得到允许可以去找白音让他心情大好,也许是他命不该绝。

    那天晚上萨巴尔回到他的营地,他放了已经被羁押多日的斯金逐日。

    “斯金逐日,我想问你,呼伦湖一战为什么其他扎达阑人都逃跑时,你却留下来孤身单骑与我们血战?”萨巴尔倒背着手问他。

    “因为乞都儿曾经在我四海无家流浪荒野的时候,收留了我,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他是对还是错。”斯金逐日回答的很简单。

    “我敬重你身上这种蒙古汉子的精神,你现在自由了,可以走了!”萨巴尔亲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皮绳。

    “你不杀我?”斯金逐日注视着萨巴尔问。

    “阿尔斯朗,给他换一匹好马?”萨巴尔想起他骑得那匹战马太老了。

    当阿尔斯朗准备给他换一匹牙口年轻的好马时,没想到斯金逐日死活不同意。他说这是他阿爸生前骑过的战马,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是萨巴尔们饶有兴致的听他讲述了他与这匹大青马的故事。
金戈铁骑 第五十章 单挑撒卜勒黑
    这一年秋蒙古大军班师回到濣难河老营,正当萨巴尔交接好狼薛铁骑的大小事务,准备奔赴长白山的时候,从遥远的西部草原又传来了战争的号角,对他来说这不得不是一件沮丧的事。

    那天一大早,萨巴尔就换好了形装,正在给他的几匹马上肚带。突然营地里来了几个骑马的小伙子,其中一个就是窝阔台。他老远就扬鞭大喊:“阿哈!又要打仗啦,你不能走了!”窝阔台骑在马上喘着粗气说。

    “说清楚了,怎么回事?”萨巴尔放下手中的皮绳皱眉问道。

    “克烈部的王汗父子从呼伦贝尔回去之后,发现乃蛮部的不亦鲁黑汗率兵把哈拉和林洗劫一空,他派人来请我们蒙古部帮他出兵征讨乃蛮人!”窝阔台说道。

    “尽添乱!”萨巴尔一马鞭抽到了一匹黄马的屁股上,那马惊恐的立了起来,阿尔斯朗死死地压下了受惊的马。

    “阿哈,父汗让你现在就去金帐议事!”

    “走!”说罢萨巴尔翻身上马与窝阔台等一路打马疾驰而去。

    此时的可汗金张里已经聚集满了人,铁木真坐在北面的汗榻上在听诸将们发言表态。这时哈撒尔说道:“汗兄,王汗这个老东西明知道札木合等人与我们为敌,却划出营地收留了他们。还有上次我们在呼伦贝尔救了他的败军之后,他趁我们全力征讨塔塔儿人的时候,出兵蔑儿乞部,把脱黑脱阿赶走杀死了他的长子,掳走了两个幼子、两个女儿还有诸多的女人和部众,王汗父子不但一点都没给我们,战后还从我们这里分得了大半的战利品,被乃蛮人抢了他活该!”

    “二叔说得对,上次我和萨巴尔哥哥率狼薛铁骑帮助桑坤突出重围,克烈人夹着尾巴就逃窜了,让萨巴尔哥哥损失惨重!”术赤愤愤不平道。

    “看来你们叔侄俩是态度一样了,木华黎你怎么看呢?”铁木真问。

    “可汗,王汗父子虽然有时做事不厚道,但是他们毕竟多次与我们联军帮助过我们,我认为应该帮他,况且乃蛮人也曾经与札木合伙同数次与我们为敌,该教训一下乃蛮人!”木华黎道。

    “萨巴尔怎么看?”铁木真问。

    “如果从我个人的角度讲,我恨不得宰了桑坤,但是从大局来讲我认为应该出兵,乃蛮人早晚会与我们有一战,不能等养大了老虎再去打,现在正是我们秋高马肥兵强马壮的时候。”萨巴尔沉稳的说道。

    “好!我也是觉得我们应该出兵,两天后大军集结出征!”铁木真下令。

    “卓钦,你的行程只能先放一放吧,乃蛮人不好打,狼薛铁骑离不了你。等打败了乃蛮人,我给你几个月的时间东去行不行!”等众人散去后,铁木真拍着萨巴尔肩膀说,他的话貌似商量,然而让人不可抗拒。

    “我这就回去准备。”说罢萨巴尔转身离去,回去的路上他心事重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压抑着他。

    蒙古部与克烈部的联军再一次汇合开始了对北乃蛮部的征讨,乃蛮部是一个驻牧于蒙古西部高原阿尔泰山一带的强大突厥裔部落,先可汗亦难察必格勒死后他的次子拜不花继承了他父亲太阳汗的汗位,而他的哥哥不亦鲁黑则与他不和,最终二人分道扬镳各自为汗,因此当时的乃蛮部分为南乃蛮和北乃蛮两支。而数次与蒙古部为敌的就是不亦鲁黑汗的北乃蛮部,不亦鲁黑汗过去好几次帮助王汗的弟弟复辟而出兵驱逐过王汗,因此北乃蛮成了联军的攻击目标。然而在克烈王汗的队伍里,萨巴尔却发现了札木合、忽察儿、阿勒坛和答里台等人的面孔,这些人此刻摇身一变已成了王汗的座上宾,萨巴尔有一种隐隐的感觉,王汗父子迟早会生出事端来,就凭他身边这几个到了日子都孵不出来的蛋,就可见一斑。

    蒙烈联军在兀鲁黑塔黑高地与不亦鲁黑汗率领的乃蛮兵相遇了,当看到联军强大的阵容后,不亦鲁黑汗当即胆怯不战而退了,他们翻越过阿勒台山溃逃。蒙烈联军随即追杀而去,将不亦鲁黑所部追到忽木升吉儿一地兀泷古河下游一带。就在这时,一支为数不多的乃蛮哨骑前来侦察情况时,与气势汹汹的联军狭路相逢了。这个乃蛮哨骑官带队逃窜之时,被哲别一箭射落马下,从他的嘴里问出了敌人大部队的去向之后。大军随即朝着乞湿巴失湖赶去,在湖畔的草原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大战。

    在这一场激战中,联军势如破竹一举歼灭了北乃蛮军,术赤奋勇杀敌一刀取了不亦鲁黑汗头号大将豁出阿歹的脑袋,不亦鲁黑汗抱头鼠窜而逃。至此,联军的目标达成了,开始浩浩荡荡的准备班师。

    “可汗,术赤这次太神勇了,应该给他记一首功!”豁儿赤骑在马上说道。

    “嗯,术赤的表现令我十分满意,还有哲别,他们都是我大蒙古的巴特尔,应该得到重赏!”铁木真夸赞道。

    “早知道不亦鲁黑这只老绵羊这么不禁打的话,让豁儿赤一人只带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来就可以解决他了,是不是豁儿赤?”者勒蔑拿豁儿赤开涮到。

    “嘿!者勒蔑你个老小子,你不是平时吹牛说,你者勒蔑脸上拔下一根胡子来就能当枪使吗,怎么这么久我也没见你把自己的嘴扎烂!”豁儿赤道。

    “那是因为我的嘴是喝着纯洁的白马奶,就着干净的羊羔肉生养的!”者勒蔑得意道。

    “我看你就是瞎了眼的黑儿马和歪了嘴的花叫驴所生的一只不够月份的早产儿!”豁儿赤刻薄的回击他。

    “哈哈···!嘎嘎····!!!”豁儿赤的话让所有人笑疼了脸。

    “就不能把这两只好斗的长舌鸟儿,关一个笼子里!”博尔术扬着马鞭说道。

    “报!可汗,前面在我们大军回师的必经之地巴亦答剌黑河有一支乃蛮人的大军!”哨骑勒住马汇报道。

    “难道是太阳汗的兵?再探!”铁木真说道。

    临近傍晚时两支大军终于相遇了,王汗策马跑到铁木真马前道:“铁木真我儿,这好像是太阳汗的曲出律太子和他手下的第一大将可克薛兀撒卜勒黑,这个撒卜勒黑曾是太阳汗的父亲亦难察必格勒帐下地头号战将实力不容小视呀!”
金戈铁骑 第五十一章 寻找白音
    踏着秋天的牧草,顶着湛蓝的苍穹萨巴尔出发了,跟他一同的还有斯金逐日、阿尔斯朗、巴拉宗棠和速不台,其余的胡图克、巴勒虎台几个被留在了狼薛铁骑里面。他们一行五人准备了过冬的着装,带上充足的口粮踏上了东去的路。

    他们从杭爱山北麓沿着薛良格河下游一路东进,涉过土拉河,绕过不尔罕山,渡过濣难河,泅过也里古纳河,一路风餐露宿轻装简从。秋天长上膘之后的蒙古马极具耐力,他们五个人这次带了十一匹上等的战马轮换着骑,他们夜伏昼行每天可跑300多里路程。

    深秋到来的时候,他们穿过了克林佐腾草原东进的那条峡谷,走到这里,三年前他们阿尔巴特在这里遇袭的场景让萨巴尔历历在目,如今这里再也没了横行霸道的塔塔儿仇敌,只有这片深秋的树林。萨巴尔停下马来,缓缓走到了当年他与巴赫扎布激战的那片林子。

    林中一条从山上下来的小溪静悄悄的从谷底淌过,周围的树木一棵不少的都还在,许多的树木长着血红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之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好似在诉说着面对即将凋谢的不甘,当年他撞死巴赫扎布的那块林间黑石依旧矗立在黄草丛里。萨巴尔触摸着那块黑色的巨石,他嘴里说道:“斯钦台吉,畏答儿,我又来看你们了,想必你们的尸身和灵魂早已在草原狼的粪便里升天了吧。我一个人完成了使命,今天我再次从这里路过,一定要来看看老朋友们···塔塔儿人被我们杀光了,从濣难河到这里的路上再也没有了那些强盗拦路,你们没有亲眼看到,就听我说给你们听吧。”说着说着,他眼中的泪水不知不觉间涌了出来。这时速不台上前来递给了他一个盛满白酒的皮囊,萨巴尔默默的打开塞子,将那清纯的白酒洒在了脚下的枯草中。

    “畏答儿,闻到酒香了吗,当年为了一口酒你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今天管够!”萨巴尔边说边挥洒着囊中的酒,巴拉宗棠看着看着眼睛也湿润了。

    那天他们在林子里生火过起了夜,席地而坐在篝火旁的几个人听萨巴尔讲起了三年前他们阿尔巴特的故事。巴拉宗棠有感而发道:“征战从我出生到现在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每一年都有无数的人死去,蒙古人没有一天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愿我的孩子们长大以后,能够有一个安宁的草原。”他边说边用小刀雕刻着一块髀石。

    “巴拉宗棠你已经有孩子了?”萨巴尔问。

    “我都二十四岁了,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儿子,叫朝克多。”巴拉宗棠的脸上瞬间挂满了幸福。

    “吆!你这髀石也是给他刻的吧!”阿尔斯朗羡慕道。

    “是呀,每一个草原上的男孩都有一个髀石。如果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死得早,我的儿子都能骑马了!”巴拉宗棠放下蒙古刀说道。

    “你还娶了两个女人,我怎么不知道?”速不台问道。

    “我十九岁那年娶了我的第一个妻子,我们生活虽然贫苦但是很快乐,那时候我外出放马,她在家操持一切家务,每天不管我多晚回来她都会在毡包前的拴马桩那等着我。可是突然有一天,蔑儿乞人袭击了我们,他们残忍的杀死了她。”说到这里巴拉宗棠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萨巴尔低下头用蒙古刀削了一块奶酪递给了巴拉宗棠。
金戈铁骑 第五十二章 被虎跟踪
    那一晚,萨巴尔一夜没有合眼,躺在曾经和白音睡过的火炕上,他的心冰凉透底。外面呼啸而过的山风掠过树林的声音,让他更加担忧白音的处境。半夜里他坐起来,一个人去火塘烧起了火,在这座屋子里,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白音的音容笑貌,摩罗古的大烟袋,等骨头吃的塔斯哈,仿佛他们都故意藏了起来,在等待着他像捉迷藏一样去找。

    此刻他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过滤着所有的线索,他布置的那些机关基本上都没有被触动,再者当初来的那一伙女真人也都被他灭了口,他们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这里。被野兽袭击了,也不可能两个人同时遇难。思来想去,只有达吉尼亚这些人嫌疑最大,他一遍又一遍的擦着雄鲁焰金赤,没有谁比他这一刻更盼望着天亮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匆匆吃了一点干肉松就上马出发了,萨巴尔领着他们四个追寻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那条冰河,他仔细看了看今年结冰的河床,发现上面还没有被打过洞,证明那些人们尚没有迁徙到这。此时萨巴尔心急如火怎么能等得了,于是他们打马穿过冰河去寻找河东的狩猎部落。一连寻找了一天都没有什么鲜明的人迹,能找到的都是些兽踪,焦躁中的萨巴尔虽然慌乱,但他总是觉得有一种被跟踪的感觉,但是又什么也看不见。

    那天晚些时候,他们又回到了木屋,在路上他们惊讶的发现往返的路上马蹄印旁边有一列庞大的动物脚印,斯金逐日几个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脚印。

    “我们被老虎跟踪了!”骑在马上的萨巴尔凝视着雪地上这一列大梅花脚印道。

    “不会看错了吧?”此刻阿尔斯朗惊悸的说道。

    “没有错,只有虎才有这么大的脚掌!”萨巴尔很肯定的说,谁都知道他从不说谎。

    “它在哪?我要射死它!”此刻斯金逐日已经把那长长的射马刺搭到了弓弦之上。

    “它是不会让我们看到的,或许从我们刚一踏上这座岭的时候,它就开始跟踪我们了,虎这种东西的领地意识极强,特别是在这个地方。也怪我,只顾着寻人了,忽略了这些。”萨巴尔耸了耸鼻孔看了看四周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咱们还是先回住的地方吧!”巴拉宗棠说,萨巴尔看得出来他们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谈虎色变这个词果然不假。虎天生就具备这种气质,有时看不见的东西比能看见的还要让人害怕。

    “不过据我的经验和女真人的说法,虎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它们的主要食物是那些破坏山林的野猪、狍子还有鹿,它们还会把狼群驱赶出自己的领地,因此虎被许多林木中百姓尊称为山神,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经常会与虎打照面,但是它们很少杀人。”萨巴尔所言不假,他这么说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同伴们的紧张感。
金戈铁骑 第五十三章 杳无音讯的白音
    下雪的夜,依然过得很漫长,萨巴尔开始静下心来过滤整个事情的经过,他像老僧入定一般盘膝坐在火塘边上。种种的细节都一览无遗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但是放佛每一种都解释不通,此刻在他心间最大的寄托还是放在达吉尼亚兄弟身上,毕竟他们当年打过白音的主意。然而这些狩猎部落从来都是居无定所来去无踪,若想在这片诺达的森林中找到他们,难上加难。

    想着想着,他的眼皮也合上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是窗外马群发出的动静,那声音似乎离这还很远。他继续听着,时断时续合着这呼呼的风声他枉起了眉头,过了许久萨巴尔站起身来从窗缝里悄悄的打量着山坡下的情况,马群们躲在草棚底下紧紧的凑在一起躲避着风雪的严寒,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来了?”忽然一个很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待萨巴尔回头看到的却是斯金逐日的脸,他睡觉很警觉,当他醒来发现萨巴尔趴在窗前屏息凝视的样子,当即凑了过来。

    “没。”萨巴尔朝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个没。

    斯金逐日也没了睡意,就这样两个人守着火塘给炕上的三人烧火到天亮,外面除了风声,就是雪声。第二天一大早外面雪停了,三个人醒来就问他俩昨夜来了没有,萨巴尔没有说话,带着他们几个就开门下了山坡去。

    “萨巴尔,昨夜我醒来见你猫着腰趴在窗前瞅什么呢?”此刻斯金逐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憋了一夜的疑问。

    “我好像听到了一种怪怪的声音,但绝不是刮风下雪的声音。”萨巴尔边走边说,他的话很少却总是给人感觉很神秘。

    “我认为,老虎也怕人,特别是当它看到这人里面,竟还有斯金逐日这样脑袋上像着了火一样的人,哈哈!”阿尔斯朗拿斯金逐日取笑道。

    “你的头上顶的是鸟窝!”斯金逐日回应他道。

    “看地上!”此时速不台急促的说道。

    “老虎脚印!”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两串大梅花印,走在前面的萨巴尔则蹲在了地上用手指触摸起了那脚印。不多时他再次起身顺着脚印往前走,走到了坡下的一片冷杉林的时候,一片凌乱的痕迹出现在他们眼里。

    “昨天夜里三更到五更之间,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打斗!”萨巴尔的这句话让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不错,看这痕迹像是有动物在这打过架,老虎会跟谁打架?”阿尔斯朗疑惑道。

    “是两只老虎打架,你们没看见这一只的爪印比这一只略大一些吗!”萨巴尔指着地上的痕迹说道,随即他又跟踪了一段脚印,在木屋的东面山坡上他又发现了一片打斗的痕迹。

    “血!”当萨巴尔轻轻地扒拉开上面的一层薄雪后,速不台看到了几滴已经凝固成冰渣子的血迹,而那血迹随即又时有时无的出现在远处的一串脚印中,最后那脚印消失在林子里不见了。
金戈铁骑 第五十四章 再见小虎乌苏里
    疲惫的回到木屋之后,萨巴尔躺倒在火炕上昏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吵醒了。当他起身之后发现四个同伴都手忙脚乱的拈弓搭箭,他们大呼老虎。萨巴尔当即冲到窗前,透过那撕破的窗膜,他赫然看到山坡上两只花斑大虎咆哮着厮打了起来。

    黎明前的雪地上反射着青蓝色的天光,在经过极为短暂的一番激烈的厮打之后,一只体型稍小的老虎以它顽强的意志战胜了稍大的那只虎,咆哮着将那只大虎追逐了下去,此时栅栏中的马群惊恐的嘶鸣着,木桩都要被撞断了。

    “瞄准老虎,射!”阿尔斯朗紧张的说道,

    “慢!不要射!”萨巴尔当即抓住了他的箭制止道,但是先前速不台的那支箭还是射了出去,准确的扎在了那只大虎的屁股上,可能因此那只大虎才败退而去。黎明前的天光下,萨巴尔突然冲出了门去,朝着山坡下大呼:“乌苏里!乌苏里!乌苏里!”

    屋里的几个人都认为他疯了,随即斯金逐日他们都手持弓弩冲了出来。然而更令他们惊诧的一幕却还在后面,只见那只花斑大虎朝着萨巴尔扑了过来。

    “不许射!它是我养的!”萨巴尔挡到他们的前面大喊道。

    “乌苏里!真的是你么?你还活着?”萨巴尔迎着那只大虎走去嘴里激动的说道,那只大虎竟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这让后面四个人一时不知所措。

    “乌苏里,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没想到你居然活了下来!”这一刻萨巴尔竟然情绪失控,他慢慢的跪在雪地上朝那只大虎移动了过去,萨巴尔在屋子里就看清了它耳廓上那只大金耳环,试问普天之下还有第二只戴耳环的老虎吗,它只能是长大之后的小虎乌苏里。

    乌苏里见萨巴尔向它靠近,出于大猫的本能它低下头向后缩了缩,它粗硬的白色胡须随着嘴唇耸了耸,四颗如人手指一般长的尖牙露了出来。此刻萨巴尔突然压着嗓子对后面他几个说:“你们退回去!慢慢的缩回去!”他注意到乌苏里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恐惧,让他们几个缩回去,实际上是避免让背影勾起虎的攻击欲望。

    乌苏里咧嘴低低的咆哮了几声,萨巴尔爬跪在雪地上伸出张开的右手掌对准了乌苏里的头,轻轻的晃了晃。此时慢慢退回的木屋的四个人则高度紧张,四把弓弩直直的瞄准了山坡上的乌苏里。斯金逐日喘着粗气说:“瞅准了,只要它敢进攻,就射死它!”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乌苏里没有再向前一步,它居然趴在了雪地上,一对铜铃般闪着琥珀光亮的大圆眼让屋子里的几个人心惊胆战。这时萨巴尔发现乌苏里自己伸出那条粉红色的长着粗砂布一样的舌头,正舔着它的右前腿,那个地方好像受伤了。都说受伤的猛兽靠近不得,但嘴里喘着白汽的萨巴尔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动作。只见他嘴里吹着口哨慢慢的朝着它继续爬了过去,他终于来到了与虎相距不到五尺的距离了。而此刻速不台却看到了那虎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只见它的那根棍子一样粗的黑尾巴尖像猫似得摇了摇,这个细节萨巴尔当然也看到了。他爬到虎的跟前,嘴里说道:“乌苏里!躺下!”

    老虎抬起眼皮再看了他一眼的时候,此时的杀机已经变淡了,当他一只手摸上虎爪的一瞬间,老虎突然翻身躺了下来,萨巴尔的一双手直接抚摸上了它脖子上的白毛,他轻柔的抚摸着老虎那温热的胸腔,而此时老虎竟然张开大嘴咬住了他的手腕,但是它没有用力咬合。那一瞬间萨巴尔的眼泪涌了出来,这是记忆中他与小时候的乌苏里经常玩的一个动作,那时候它还想一只大猫一样大且调皮,后来他离开的时候它已经跟狗差不多大了。

    关于小猫乌苏里的记忆,此刻全部重现在他的眼前,在乌苏里小时候的几个月,白音嫌它打呼噜吵,每天夜里它总是挤在萨巴尔的身边睡觉,有时候半夜里萨巴尔经常被它粗糙的长满肉刺的舌头舔醒。想起它第一次被火燎焦了胡子的样子,到被白音揪着尾巴打屁股的情景,萨巴尔哭出了声来。此刻那只当年淘气的小猫已经长成了这样威武彪悍的森林之王,萨巴尔感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此刻的乌苏里是他曾经唯一还活着的记忆。乌苏里打了个滚突然坐起身来,轻轻地嗅了嗅萨巴尔的身上,最后它舔了舔他的脸,萨巴尔被它舔了两下就已经感到火辣辣的疼了,他清楚的知道虎的舌头上长满了一层小倒刺,他使劲的抱住了它粗壮的脖颈和那一身橘黄色的黑花皮。乌苏里现在蹲坐着的身高就已经很高了,萨巴尔在它面前显得那样渺小。就这样,在铺满积雪的半山坡上,一个男人和一只大老虎拥在一起,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金戈铁骑 第五十五章 患难的日子
    1203年春天结束的时候,他们回到了东部蒙古草原,这年萨巴尔21岁了,然而命运又给了苦难的蒙古人一次新的浩劫。

    一天傍晚,五个人在经过大兴安岭西麓一处山林的时候,速不台提议在此休息一晚。那天夜里斯金逐日抓住了几个打算来抢马匹的流浪汉,后来萨巴尔发现那是哈撒儿王爷的儿子脱虎,随即脱虎引领他们找到了靠野果子裹腹的哈撒儿。见到萨巴尔,哈撒儿失声痛哭,向他们讲述了蒙古部刚刚发生的这一场支离破碎的变故。

    去年秋天,蒙古部出兵帮助王汗父子击溃乃蛮人,协助王汗夺回哈拉和林之后,王汗为感激铁木真搭救之恩,在驻地金帐大设宴席与铁木真重续父子之盟。期间大妃孛儿帖提出要与克烈部结亲的意愿,将长女豁真别乞嫁予桑昆之子,为术赤乞聘王汗女儿察兀儿别乞,以求建立血肉之盟长久共处,不料桑坤借口以婚事不平等为由羞辱了蒙古部的使者,随后铁木真带领蒙古部回师东部草原收拾畜群准备过冬。

    札木合与忽察儿、阿勒坛等煽风点火给桑坤密谋洗劫铁木真的营盘,抓了哈撒儿的家眷。随后桑坤与札木合设下定亲宴(不兀勒札儿),等待铁木真来吃,关键时刻铁木真在听取父亲老友蒙力克老人的忠告下拒绝了这场鸿门宴。桑坤、札木合等见事情败露,挑拨王汗出兵蒙古部,趁早铲除羽翼未丰的铁木真。

    仓促间得到情报的蒙古部连夜间只带数千兵马撤至合兰真沙陀一带,与追扑而至的克烈大军展开了一场持续了一昼夜的血战。最终铁木真惨败而退,东逃到答阑捏木儿格一带休整。

    这一战中,王汗以能征惯战的只儿斤人为先锋,其次是土绵土别干人的军队,再后者是斡栾董合亦惕的骑兵和心腹大将豁里失列门率领的7000王罕护卫军飞鹰金骑组成了四个梯队,最后由王罕与桑坤亲率大军压阵。铁木真身边只有没了萨巴尔的狼薛铁骑,和十三翼之战后归附他的扎达阑部忙忽兀惕部首领威达尔和兀鲁兀惕部的首领术赤台整队迎战。兀鲁兀和忙忽兀两族颇能厮杀,素以能征惯战著称。混战中威达尔被刺伤坠马,部下赶忙将他救起,术赤台则率兀鲁兀惕人力战,白刃血战达到到难分难解的地步。

    在这场大战中博尔术受伤败退,桑坤面部中了胡图克一箭被救走,窝阔台颈部中箭导致重伤走散,哈撒儿和他儿子脱虎走失,之后威达尔因伤势未愈追杀野兽,伤口崩裂而死,铁木真小妹帖木仑被射死,狼薛队伍拼死力战,一千多勇士为了掩护主力突围献出了生命。巴勒虎台、胡图克、塔宾与固日布德等皆受伤,格斯尔被万箭穿心射死。

    后来铁木真率领仅剩的两千六百人沿合勒合河下游撤退,在合勒合河注入贝尔湖一带草原收服了散居于此的弘吉剌部部民,最后他们转移到统格黎溪东侧安营扎寨休养生息。就在铁木真和他的蒙古部心灰意冷陷入绝境的时候,萨巴尔和哈撒儿父子突然回来了,还有一路上召集起来的数百个流离失所的部众。

    望着满目疮痍的部族,许多人抱团相拥而泣。数不清的家庭在这场浩劫中消失了,或是被拆散了,无数的人为此丢失了性命。数不清的孤儿哭喊着父母,满地的马驹、羔羊找不到母亲而饿死。营地里都没有吃的了,逼得不吃鱼的蒙古人下河捕鱼,上山挖野菜······

    那天黄昏,铁木真看到萨巴尔、哈撒儿、脱虎、窝阔台、博尔术等易感人都回来了,他不禁流下了热泪,这是萨巴尔跟随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个如钢铁一般意志力的男人流泪,那一刻他也不禁红了眼睛。

    “你们都还好?”铁木真抓着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凝重的说。

    “父汗,所有的事哈撒儿叔叔都跟我说了,我不该弃你而去···”萨巴尔难过道。

    “是我当初没听你的那句话,才遭此横祸。”铁木真略带伤感道。

    “王汗父子背信弃义,身边又有札木合这样的毒蛇,谁也怪不得。”萨巴尔道。

    “你们都回来就好,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蒙古部一定会振作起来的!”铁木真坚定的说道,从他邋遢的面容中萨巴尔能感受到他吃的苦,但是铁木真这个人就如他的名字,一块历经千锤百炼的钢铁,苦难只会磨难他的意志。

    这时湖边跑来了一小群草黄色的蒙古野马,速不台当即上马射杀了一匹,众人就在一条叫做巴泐渚纳的浑浊泥水河畔,支起铁锅烧开热水,将那匹野马煮着吃了,但是当时穷得连盐都没有了。由于战马不能吃,在此之前好多人饥饿难耐之下竟将能找到的老皮子,切成条煮着吃了。

    “我这里还剩的有点盐,速不台你们给大家分一分!”萨巴尔从自己的马鞍上解下了一个小皮袋子,又从另一匹黄骠马上搜出了一个小袋子,拿给速不台和斯金逐日让他们把里面的盐分给大家。

    “来来来,大家少拿一点都有份!”速不台挨个分道。

    “父汗。”只见萨巴尔冲铁木真一笑,从腰带上掏出一个很小的鹿皮口袋,打开绳里面是一包晶莹的盐粒子,自从那年去长白山吃过没盐的苦头之后,他一直在身上带着这个装满盐的小口袋,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真诚的把手伸向了铁木真。

    铁木真缓缓的伸出了他那长满老茧的大手,看着萨巴尔消瘦的轮廓,他目光中蓄满了复杂的光泽。在他记忆中,这个男孩总是在危难之际舍得把最宝贵的东西与人分享,哪怕是生命。有时候把他当个孩子,可有时候他又像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不同出身的蒙古勇士都愿意跟他作伴。作为一代可汗,他什么时候为了一口盐而伸过手。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去世后他们孤儿寡母被遗弃荒野的苦难岁月。
金戈铁骑 第五十六章 蒙古战马
    蒙古人与马的关系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定格了,这是一个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骑在马背上追逐水草而居的民族,驱使着战马驰骋天下的民族。马就是蒙古人的腿,更是蒙古人的命,精壮强悍的蒙古马承载了这个草原游牧民族腾飞的梦想,在世界历史无垠的旷野上,他们以大地为纸铁蹄为笔,书写了一片人类亘古未有的光辉。

    当用于备战的其他器具都在如火如荼的生产着的时候,萨巴尔开始思考另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既战马的改造问题。从额尔古纳河到土拉河流域的克烈部绵延数千里,若想既高效又秘密的完成对克烈骑兵的歼灭战,必须要依靠蒙古铁骑快如闪电般的突袭,而且还是超长距离的长途突袭,这对于战马的挑战无疑是巨大的。

    因此,这天傍晚萨巴尔召集斯金逐日、阿尔斯朗、速不台、巴拉宗棠、阿胡儿、巴拉宗棠、吉仁泰、塔宾,还有布日固德和他爷爷斡钦斯察老人,以及江布尔和胡图克爷孙俩,到他大帐里商讨对策。墨赫沁珠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奶豆腐和奶茶,更难得的是还有从弘吉剌人那里得来的饼,他们一到就端了上来。

    “额布格(爷爷)你们俩请上座,大家都随意坐,在我这里不需要拘束!”萨巴尔招呼大家入座,他遵照蒙古人的习俗先请两位老者入西边的主座。进来的人们依次将马鞭和武器戳放在毡包门口,这也是蒙古人的做客规矩。

    “呵呵,萨巴尔你是明安图(千户长)又是主人,主座还是你来坐,我们就坐你旁边吧!”江布尔老人朴实的说道。

    “沁珠,给诸位倒茶!”萨巴尔入座招呼墨赫沁珠道。

    “茶没煮好,大家千万别见怪!”墨赫沁珠说着笑盈盈的把铜壶拎了来。

    “先闻着这味儿,刚才在毡包外巴勒虎台就走不动啦!”胡图克侃笑道。

    “你这只烂了嘴配不上种的骚胡儿,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巴勒虎台跟他针锋相对到,他有一个优点就是谁跟他开玩笑他都不翻脸,因此大家都喜欢拿他开心。

    “呵呵,这长着角的两只公羊,的确不能往一个羊栏里放呀!”斡钦斯察呵呵笑道。

    “我今天请你们来主要是想探讨一下关于战马的问题。”萨巴尔开门见山道。

    “最近咱们营地的草场上不是又从科尔沁新调拨过来三万匹马吗?”布日固德说道。

    “对啊,咱们的战马应该没问题吧,谁都知道东部草原的科尔沁马和乌珠穆沁马是最好的战马!”阿胡儿说道。

    “我并不是担心数量,你们想一想看,从额尔古纳河长途奔袭到土拉河流域这段距离长达数千里,我们怎么样才能够使我们的战马能够快速的到达那里,并且立马投入到高强度的激战中去?”萨巴尔面向众人说道。

    “过去我们用的办法就是,携带备马交替轮换,和通过减轻装备物资的重量来达到目的。”胡图克说道。

    “不错,但那些老办法都是针对中短距离的战争,咱们这次仅靠这些老办法根本不行。”萨巴尔否决道。

    “额布格,你在马群里颠簸了一辈子,会不会有什么好的办法?”胡图克问他爷爷江布尔老人道。

    “如果是在秋后马上膘以后,每天跑上四百里可以连续着跑半月没问题,但是等我们到了敌人的面前就得立马展开激烈的战斗,我们得不到足够的缓冲和休息的机会,这样会很吃亏。”江布尔老人仰起头来看着头顶上,铁链悬吊着摆满油灯的木车轮沉思道。

    “额布格,您有什么好的办法?”萨巴尔又问右边的斡钦斯察老人。

    “让我想想,我以前到是听说过一种办法,不过这得给马动刀····”斡钦斯察老人正思量着说着,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插嘴道:“是犁鼻术吗?”说这话的正是在一旁招待众人的墨赫沁珠。

    “犁鼻术!你怎么会知道?”此刻一直默默无语的斯金逐日忽然惊诧道。

    “我只是小的时候听我阿布他们说过,好像是从前突厥人的骑兵就是这么干的!”墨赫沁珠略带羞涩的说道,她还没完全适应在他们面前大方的说话。

    “确实是叫犁鼻术!看来你们这些孩子们知道的还真不少!”斡钦斯察老人提起灰白色的眼眉说道。

    “究竟什么是犁鼻术?你们能告诉我吗?”此刻这个名字强烈的吸引住了萨巴尔,他急切的问道。

    “犁鼻术据说是老辈子鲜卑人在长期的骑兵发展中,摸索出来的一种改造战马的办法,后来传到了突厥人和鞑靼人那里,就是用铁锥将马两鼻孔中间的鼻中隔刺穿!”老人说道。

    “这样做的目的何在?”萨巴尔追问道。

    “我来说吧,马在高速的冲刺中,需要大量的新鲜气体及时充进肺脏里呼吸,由于马的鼻中隔存在,极为容易导致从里面呼出来的废气和水重新涡回到肺脏里,这样一来极易造成马奔跑的吃力,有时还会把马跑死,而犁鼻术的发明正好巧妙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斯金逐日有条有理的解释道。
金戈铁骑 第五十七章 草原上驯马的阿哥
    炎热的夏天到来之前,他们关于战马改造的试验取得了成功,第一批3000匹蒙古战马在斡钦斯察等老人们的主持下进行了犁鼻术和裂耳术。萨巴尔的黑狸子也没逃厄运,是他亲手做的。

    遵照草原上古老的经验,在春夏季节休战期间所有撤下来的战马都要卸鞍归群,只有让战马回到马群里生活一个季度它们的体力和精力才能恢复好。等到秋天马把膘吃上去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控马”包括限制进食、饮水和奔跑的手段,将马的膘砸实,这样的马又可以重新投入到战场上去了。

    蒙古马虽然身材相对矮小粗壮,但是极其能吃苦耐劳特别有耐力,并且是所有马种中唯一能自己在冰天雪地里用蹄刨雪找草的马种。蒙古马不光有着近似于野马的体魄与性格,而且还是一种道德素质极其高的马种,每一个大群体中都能分出无数的小群体,而每个小群体都有一匹大儿马管辖其他的母马和骟马。在这个群体里每当小母马长到三岁左右时,它们的父亲就会连咬带踢将它们的女儿赶出自己的马群,同时它们也争先恐后的争夺着其他群体赶出来的小母马据为己有,为此不惜发生惨烈的争斗。

    据江布尔老人说,很久以前一个放羊的人想让自己的母马生一匹回血的驹子,他将那匹母马儿子的眼睛蒙了起来交配,不料等完事之后,当时儿马子认出了母马,它一腔悲鸣之后奔下了悬崖。在上万年的漫长岁月中,蒙古人的祖先总结出了一年四季放牧骏马的知识和经验。在战场上蒙古马英勇无比,在游牧生活中他们吃苦耐劳,供人乘骑、替人拉车、还供挤奶,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蒙古人从不杀马吃肉,蒙古人与马有着极深的情感。

    那天清早,墨赫沁珠在毡包前给萨巴尔缝补蒙古袍下摆上的洞,突然间一个骑着一匹棕红色烈马的大高个朝着他们这奔来,那人黝黑的肤色长着火一样蓬勃的长头发,正是斯金逐日。

    “斯金逐日!你的马?”萨巴尔喊道。

    “嘿!怎么样这匹生个子!我从春天就看上它了,前几天刚把它弄出来,压了好几天了,只让我一个人靠近,为了弄它我快散架了!”斯金逐日话没说完,那匹红马又仰起尾巴嘶鸣着直立了起来,斯金逐日给它嘴里上了嚼铁,那马被勒的一个劲的起扬打转,它一心要把斯金逐日撅下去。望着斯金逐日的这匹新马,萨巴尔心里顿时痒痒了起来。

    “是块好料!等将来上了战场定是一马当先风光无限!”萨巴尔赞叹道。

    “我前两天还发现了一匹好驹子,那马一身漆黑发亮的短毛,脖鬃和尾鬃上却是浅色的毛,精神得很!你要不要,就在斡钦斯察额布格放在湖东的那一群里!”斯金逐日使劲压着马头说着。

    “还说什么!你带我去!”听了斯金逐日精彩的描述,萨巴尔热血涌动。

    “哎呀!还没缝完呢!”只听墨赫沁珠大声嚷道,萨巴尔冲动之下往前一跑,针把她的手刺破了。

    “不缝了!晚了就让固日布德抢去了!”萨巴尔一把拽断了线,蒙古男人对好马的激情永远贮藏在血管里,那是一种无法泯灭的激情。
金戈铁骑 第五十八章 爱与守护
    黑马带着萨巴尔嘶鸣着狂奔了起来,它跨过草甸子跑上山梁子,最后一头冲进了小河湾里,瞬间泥水占满了人马全身。它想借助河水和泥浆把萨巴尔弄下去,萨巴尔早已经汗流浃背,此时他憋得满脸紫红腮帮子鼓鼓的,可就是没有松手。因为他知道,如果坚持不下去了,那么他的努力就将泡汤,永远不再有可能得到这匹马。

    “阿哥,坚持住!”墨赫沁珠大喊道,此刻她已经感到萨巴尔没劲了,他是在跟那匹暴虐的蒙古马肉搏,他的个性就是坚持不懈直到征服对手赢得胜利为止,这就是蒙古男人性格的一个真实写照。

    此刻萨巴尔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极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试图恢复一下体力。随着一连串的折腾,那马的体力也下降了许多,渐渐的消停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着它会屈服。片刻之后,就在萨巴尔抚摸它的脖子时,那马再次回过头来撕咬他,这次被他躲闪过了。它再次嘶鸣着立起前腿来掀他下去,突然萨巴尔抱住它的脖子,两脚死死地勾住马脖子倒吊在马下。那马被他的身体坠的不得不低下了高昂的头来,这时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与中指叉开死死的掐住了马的两个鼻孔。

    黑马鼻孔被掐憋得摇头摆尾,不住的低鸣了起来,它的前蹄不断的刨着地上的草,就连驯了一辈子马的斡钦斯察老人也不禁愣住了神。突然听墨赫沁珠尖叫了起来:“它咬你手了!”

    萨巴尔闻声低头一看,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甲盖已经被白森森的马齿咬碎了,鲜血流满了手指他还不知道。这一刻,萨巴尔仍旧没松手,渐渐的那马喘不上气跪了下来。

    “快!给它上鞍!”此时老人催促道,旁边看热闹的牧马人立刻取来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副马鞍具,几个人麻利的就给它带上了。最后老人下马,亲自给黑马套上了皮缰绳,并且给它戴上了铁马嚼和马蛓绳。

    “好了,你先歇歇,让斯金逐日替你管管它!”老人让斯金逐日接手。

    当交给斯金逐日的那一刻,萨巴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时他已湿透了全身,大口的喘着粗气。墨赫沁珠过来看他流血的手指,他自己用牙扯了块布裹上了,不一会儿血又渗透了。

    “疼不疼?”墨赫沁珠唏嘘着问他。

    “不碍事!”萨巴尔只说了三个字,此刻他极度的乏力,他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已经僵硬了,手还在一个劲的发抖,他极需要休息。

    “喝点酸奶子,这马是匹难得的好驹子,回去带它多饮清洁的上源河水,会少生病。你再压上它个把月,世上就又出了一匹名马。传说当草原上的狼驹被驯服的时候,他的主人会受到长生天的眷顾和恩赐。”斡钦斯察老人递给他自己的皮囊乐呵呵的说道。

    “我一定要征服它。”萨巴尔灌了几口酸奶子说道。
金戈铁骑 第六十章 狼薛战甲
    弘吉剌匠人把那套制作了月余的战甲送来了,还有一双镶满铜钉的黑皮战靴,和一条点缀着黄铜萨满鬼兽头与双匹铜奔马做带扣的武带。当套装穿好之后,萨巴尔自己戴上了臂甲穿上了战靴,沁珠替他扎好了腰带。瞬间狼薛帅的第一个造型出世了,过膝的软皮下摆自腰间开缝垂下,上面轧满狼群逐鹿的纹案。一只用银打成的白色鹰头睁着一只犀利的眼睛赫然出现在了萨巴尔的胸甲上,这是可汗特别的吩咐和要求。

    因为蒙古人是崇拜狼和鹰图腾的,鹰对于孛儿只斤家族有着诉说不尽的渊源,早在孛儿只斤家族的始祖孛端察儿在世时,被兄弟们霸占财产赶出家族的孛端察儿就驯养了一只雏鹰,这只雏鹰帮他狩猎伴随他度过了无比艰难的岁月。再后来,很多年前铁木真还与他的安答札木合一起放牧的时候,嫉妒他日臻强盛的札木合在他猎归的路上挖下了陷阱,当铁木真的马快跑到跟前之时,他肩膀上的猎鹰猛的发现一只老鼠飞扑过去,结果鹰踩塌了陷阱的伪装。自此之后,鹰在蒙古人心中的地位变得至高而神圣,大萨满阔阔出的神帽上就有一只铜铸的鹰,因此许多蒙古男孩都喜欢以鹰来命名,布日固德的蒙语意思就是雄鹰。

    铁木真给萨巴尔胸甲上的这只白鹰,正是出于黄金家族长辈对后辈的期望和骄傲,他希望能够有一只飞鹰伴他带领着狼群叱咤风云呼啸沧桑,振兴蒙古民族。

    “阿哥,真好看!”此刻沁珠的眼里满是光泽,萨巴尔的气质和身形在她心中刻下了抹不掉的痕迹,萨巴尔阿哥就是她心中雄鹰一样的男子汉,跟着他可以去翱翔。

    “就会捡好听的话哄我!”萨巴尔上前将她抱了起来,他的短须扎在沁珠细嫩的脖子上。

    “哈哈··放开我··痒!”沁珠抱着他的脖子嚷道。

    “我给你做件衣服吧,你除了一身冬天穿的皮袍之外,就那一件单袍还被马咬坏了,每次洗了都没得穿!”沁珠看着他道。

    “你会?”萨巴尔问。
金戈铁骑 第五十九章 野性的额尔古纳
    夏天到来了,草原上处处盛开着美丽的羊羔花,百灵鸟儿开心的唱着,花蝴蝶翩翩的飞着。可是沁珠却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萨巴尔病了。

    从去长白山开始,一连两个季度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白音的离去颠碎了他的希望,几个月的操劳和跋涉抽走了他往日的力气。那天正午萨巴尔正在教导窝阔台和拖雷刀战,他亲手指导了他们一上午,两个小伙子杀得兴起。萨巴尔在暴晒之下浑身汗流浃背,于是他骑马去河里洗了个澡,下午回来后他就头晕目眩四肢乏力,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一下子就昏睡过去了。

    沁珠焦急之下找来了江布尔老人,江布尔看过后说他积劳成疾又逢天热体内极度缺水所致,于是让胡图克送来了一桶上好的酸马奶,酸马奶有极好的清热解毒和解暑降温的功效,萨巴尔灌下去之后,一觉睡到大半夜才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摇曳的羊油灯下沁珠坐在他旁边说道。

    “我觉得我很累,还以为就这样死了呢。”他张开嘴小声的说。

    “不许胡说,你还好好的呢,你看这是胡图克还有巴拉宗棠他们给你送来的手把肉、溜羊尾还有红山果,就连巴勒虎台也给你送来了一囊酒,他临走时还说,这是他攒了半个月的,要你好了再还他三倍的,嘻嘻···”沁珠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了,说着说着笑了。

    “呵呵······”萨巴尔听后挣扎着坐了起来开心的笑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光着上身呢。

    “你还渴不渴?”沁珠问他。

    “我就是渴醒的。”他撩了把额前的头发说。

    “喝酸马奶吧,这下可多了,你可以像牛一样喝个够了!”沁珠说着给他端过碗来,里面还有勺子。

    “我自己喝,用不着勺子!”他抢着去夺碗。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让我来喂你喝!”说罢沁珠跪坐到了他身侧,用小勺一下下的往他嘴里送。

    “你拿我当小孩了,这样太丢人了!”萨巴尔拒绝道。

    “你不是小孩儿,是小狗儿,快张嘴!”她嬉笑道。

    “我的衣服去哪了?”萨巴尔突然问。

    “我都给你洗了,偷偷的在外面亮着呢,明天就干了,你里面贴身穿的那件怎么像是女人的啊?”她突然问。

    “谁说的?”萨巴尔看了她一眼道。

    “我是女人,你以为我傻呀!”她端着碗娇嫃道。

    “很丢人吗?”萨巴尔说。

    “不丢人,只要你喜欢就行了,别被他们知道就好了,要不他们会笑话你的!”她继续舀着小勺道。

    “沁珠啊,现在什么时辰了?”他不喝了突然问她。

    “大概四更天了吧。”

    “为什么睡了这么久,我还是头晕呢!”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你啊就是太累了,你看你一天天的不是跟人家去打铁,就是选皮革、套马、练兵还要教他们用刀射箭,闲下来又得去驯你的宝贝马,你每天才睡多少觉自己不知道吗?”沁珠的话略带责怪的语气道。

    “马上快要开战了,不做不行啊。”萨巴尔苦笑道。

    “那你就多睡会儿,我揽着你!”说着沁珠将萨巴尔的头枕到了她的腿上,将毯子盖到了他的胸膛上。

    “你身上有一种气味儿。”萨巴尔嗅了嗅突然说。

    “什么味儿?”她问。
金戈铁骑 第六十一章 征服克烈部
    在这次出征之前,蒙古部采取了一套瞒天过海的计策,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先利用哈撒儿妻儿被克烈部扣留为理由,让哈撒儿假意去哭穷投诚王汗,哈撒儿说他走遍山川喊破嗓子,头枕草墩仰望孤星,始终寻不见被打败的铁木真哥哥,想必他们是饿死了。他如今家眷都在此,又走投无路愿率残部归顺王汗,现部众和牲畜都在克鲁涟河畔扎营,愿王汗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王汗素知哈撒儿能征惯战深爱其才,当即派人去迎接蒙古部流民,为此王汗大喜之下在者折额儿温都儿山前搭起金帐摆宴狂欢。但是他们派去的使者很快就被杀了,迎来的不是流民而是铁木真的前锋哲别和阿儿孩的蒙古骑兵,随即铁木真亲率大军赶到。双方在山前的折儿合卜赤孩峡谷口围住了王汗的人马,随后萨巴尔率4000狼薛铁骑泅渡土拉河,从后方孤军深入直捣哈拉和林。

    这场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铁木真主力和狼薛铁骑都遭遇了殊死的抵抗。只儿斤部勇士合答黑把阿秃儿率凶悍的只儿斤骑兵抵挡了蒙古部主力三天的时间,最终掩护王汗父子夜间成功突围,最后合答黑把阿秃儿投降铁木真。

    萨巴尔带着术赤、察合台兄弟同王汗禁卫军大将豁里失列门率领的7000飞鹰金骑展开了一场血战,这支禁卫军做出了鱼死网破的决心进行了殊死的抵抗。考虑到克烈人庞大的数量和精良的装备,萨巴尔决定将敌人拉出来在运动中歼灭,他命速不台和阿尔斯朗佯败诱敌追击,他们在哈拉和林城外的嘎呀山埋伏了四面的兵马,待飞鹰金骑追赶而至后,萨巴尔果断下令收网。

    如雨般的弓矢箭雨瞬间从埋伏的狼薛勇士们的手中飞射而出,虽然王汗的飞鹰金骑所穿的都是金属锁子甲,但蒙古人的箭能够在30步之内射穿任何盔甲。此时,战场上新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他们的弓箭必须要在30步左右才能对敌人造成有力的杀伤力,如何把空间和距离拉近成了狼薛勇士所面临的难题,因为对方同样骁勇善射。

    “元帅!该死的蒙古人把我们包围了,他们想要射死我们!”此时一个黑胡子军官用一口突厥话大声对他们的指挥官豁里失列门说道。

    “你给我闭嘴!传令把盾牌围成方阵,弓弩手在盾牌后进行排射,我们朝敌人包围圈薄弱的东南角猛攻突围。我们的盾甲完全抵挡得住蒙古人的箭,进攻时后面的弓箭手不要停顿,一口气冲破蒙古人的针线!突围!”经验丰富的豁里失列门稳住阵脚后,他骑在马上用金剑指挥道。其实他的经验和判断都非常的准确,他们连人带马浑身都是锁子甲,所带的盾牌都是能够连人带马一起遮挡的,一旦他们组成方阵发起攻击来,在他们面前什么样的防线都要崩溃。危急关头,术赤问萨巴怎么办。
金戈铁骑 第六十二章 迎娶沁珠
    萨巴尔回师不久,他就见到了墨赫沁珠。能够再见他回来,沁珠高兴极了。他们的营地设在了一处长着大片优质牧草的牧场,那里有一条河穿过,可以容纳他们数量众多的部众和牲畜们。他们搭建了一座温暖的冬房子,里面摆设一应俱全,沁珠再也不为吃穿发愁了。回想起他们曾经在一起的艰难岁月,沁珠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感叹。

    萨巴尔实现了他的诺言,在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他迎娶了沁珠。由于沁珠没有了娘家人,所以孛儿帖大妃的斡儿朵暂代了她的出嫁地,萨巴尔在术赤众兄妹和斯金逐日等一干人的帮助下,将一份隆重的聘礼送到了大妃的斡儿朵。除了狼薛勇士们之外,与萨巴尔交好的王公亲贵和诸将们也来了,斡钦斯察和江布尔老人们也都赶来给他们帮忙和喝喜酒,就连那些曾经帮他们打铁置甲的穷苦匠人们也都被萨巴尔请来了,那几天营地里杀牛宰羊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铁木真赠送给他们50匹骏马和其他生活器具无数,柯额伦祖母赠送给沁珠一份丰厚的嫁妆。头一天夜里,送走了术赤和巴勒虎台他们之后,萨巴尔独自出去喂了喂他的几匹马们,他独自坐在马槽上抚摸着吃草料的黑狸子说起了话来。

    “黑狸子,知道明天什么日子吗?就知道吃,嗨,吃吧好好的吃个够,明天好陪我去接新娘子!还有你铁牙儿!”坐了一会儿他回到了毡房里。

    看了看这,摸了摸那,他从睡塌下面鼓捣出了一口带漆的木箱来,那是他从哈尔巴驮来白音的遗物。用手轻轻的擦去了表面的一层灰尘之后,他把视线放到了上面那枚铜质的锁扣上,研究了一会儿后,他拔出蒙古刀几下就撬开了锁头。当上盖打开的一刻,一股芳香扑面而来,这是他头一次打开这口箱子,这种味道太熟悉了。最上面放的就是白音最喜欢的那件黑貂皮皮袍,萨巴尔看到在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皮袍上有一颗金耳坠,那是她平常戴的,但是只有一只。他继续往下翻发现里面放的都是白音最喜欢的一些衣物、饰品和用具,其中有铜镜、鬓珠、玛瑙石长耳坠,还有一些女人秘密的用品。继续翻找着他看到了最下面那一层,他发现那是铺在最底层的一件衣服,当他拿出来打开后才看出原来就是他刚到哈尔巴时穿的摩罗古的那件旧皮袍,那上面曾经与达吉尼亚搏斗时弄破的洞依稀还在。只是唯独少了他送给她的那根骨簪子,想必她走的时候一定是戴着它的。

    “三姐,我明天就要娶亲了,新娘子叫墨赫沁珠,是个很好的姑娘,你替我高兴吧?我等啊盼啊,最后还是没能娶到你,你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这孤零零的世上,从小我就是个孤儿,我有话又能跟谁说呢。明天我就要娶沁珠了,你不要嫉妒她哦,我知道你肯定不高兴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会祝福我。从今以后,我就要作为一个丈夫好好的疼爱她,照顾她······有生之年,如果我有幸死不了,我还会回去看你和乌苏里的···”说着说着他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在他短暂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生离死别,此刻一个个离去的面孔走马灯似得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在大妃的斡儿朵里,此刻拖雷的乳母朔云夫人正和四五个姑娘给沁珠梳头,梳理着沁珠那一头柔顺的浅棕色长发,朔云妇人说:“姑娘,以后这头发就得束起来了,出了嫁的女人额前是不能留长头发的,修一修吧。”

    “嗯,我知道蒙古人的习惯,我出过嫁。”沁珠有点不好意思。

    “姑娘这有什么,草原上只有抢来的媳妇儿才能得到男人更多的宠爱,我们萨巴尔明安图以后就是王爷,不知有多少首领家的公主小姐想要嫁给他呢,他是真正的蒙古巴特尔!”朔云妇人边说着边剪掉了沁珠额前的发梢,她们将她的留海湿了水之后,一小撮一小撮的编成了又细又密又短的小辫,然后在上面穿上好多五光十色的细玛瑙珠。
金戈铁骑 第六十三章 美好的时光
    那个冬天沁珠在他们家管辖的奴隶中找了一个小姑娘来和她作伴,她的名字叫阿依奴莎和沁珠一样都是原数克烈部,第一次见她萨巴尔才知道她是个哑巴。阿依奴莎面色皮肤有点黄但是模样生的很俊俏,她梳着一头浓密的小辫子,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心灵手巧。她能够做出各种味道可口的饭,会用五彩斑斓的线绣出衣服上各种好看的图案,萨巴尔以为沁珠大概是因此才把她招到身边来的。

    春天来的时候,沁珠跟萨巴尔去自己的牧场里帮母羊接羔,去草原上采蘑菇,去敖包上堆石头。萨巴尔穿上了她亲手做的那件湛白的蒙古袍,前襟的领边上是她用浅蓝色的丝线绣的团团祥云,他穿在身上骑着马跑起来的时候,沁珠总是一脸幸福。后来她的肚子渐渐的大了,不怎么能骑马了,萨巴尔就经常陪她去散步,沁珠最喜欢去河边有水的地方。

    夏天的时候,夜里萨巴尔偷偷带她去河边嬉水,他们玩够了把头枕在草墩上仰望星空,草原上的蚊虫很多,萨巴尔就用艾草烟熏好的布把她裹起来,有时候沁珠睡着了,萨巴尔就把她抱回去不管走多远的路。沁珠不喜欢吃油腻的食物了,他就骑马到山里给她摘野酸果和甜甜的沙枣还有板栗吃。她闲暇的时候总是喜欢让阿依奴莎帮她一起做小孩穿的衣服,祖母说她的肚子里胎位不下坠大概是个男孩,所以她就做了好多小男孩的衣服,每一件上面都绣着不一样的图案,有羊羔花,有祥云,有雄鹰,还有骏马,每天萨巴尔回来她都要让他看一遍。

    那天夜里马叫声把沁珠吵醒了,她翻来覆去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她伸手抚摸起了熟睡的萨巴尔,萨巴尔睁开眼睛。

    “怎么了,不舒服?”他问。

    “你的宝贝马把我吵醒了!”她说。
金戈铁骑 第六十四章 俘获忽澜
    1204年春四月十六日,那天草原上晴空万里,蒙古军队集结完毕开始向乃蛮部出征。出征前夜,沁珠难舍难分与萨巴尔一夜缠绵,那天早晨斯金逐日他们整装齐发的骑着瘦弱的战马来催萨巴尔走,沁珠挺着大肚子给他系好了腰带之后,又将一副做好的软皮手套交给了他,萨巴尔一身戎装在身抱了抱她后就跨上了战马。

    他们打马走了,沁珠在阿依奴莎的搀扶下目送他们远去。可是片刻之后战马又嘶鸣着跑了回来,萨巴尔打马飞速的朝着她们跑了回来,来到身前铁牙儿一个起扬落地后,萨巴尔骑在马上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红山果放到了沁珠的手心里。

    “沁珠,等着我,你生产前我一定回来!”说完他冲她笑了笑再次转身打马离去。

    “阿哥!我等你!”沁珠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在征服草原上最后一个强大的劲敌乃蛮部的这场战争中,铁木真出动七万金戈铁马剑指阿尔泰山。乃蛮部自古以来就是蒙古高原西部势力最强大的游牧部落,他们散布于阿尔泰山一带。东邻克烈部,西至也儿的石河(额尔齐斯河),北抵吉利吉思部,南界畏兀儿,语言属突厥语族。乃蛮人使用畏兀儿文,经济实力极其强大,他们很早就组建了完善的国家体制,有着装备精良和数量庞大的军队,从前乃蛮人经常与克烈部交战。此时乃蛮部尚有十万军队其中八万可以直接作战,加上札木合带去的军队在数量上仍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在经过了几个月的鏖战后,双方在阿尔泰山麓广袤的草原上摆开了数十里范围的主战场,这是蒙古草原统一过程中动用兵力最多、战线最广、规模最大、双方装备最先进的一次战争。

    此役铁木真几乎云集了他的全部主要将领,有合撒儿、别勒古台、合赤温、木华黎、博尔术、博尔忽、萨巴尔、哲别、者勒蔑、纳牙阿、忽必来、撒力、宝日拉、豁尔赤,还有可汗之子术赤、察合台、拖雷等。太阳汗这方集中了他手下所有战将,云集了他的十万军马,他骁勇善战的儿子曲出律王子为统帅,两朝老帅撒卜勒黑坐镇统辖全军,更有以札木合为首的扎达阑、合塔斤、撒勒吉兀、朵儿边、泰赤乌和弘吉剌等残余势力助阵。

    在击溃了依附于太阳汗的蔑儿乞残部后的一天傍晚,狼薛铁骑主力行军中宿营驻扎于合剌答勒山区。黄昏的时候阿胡儿带着他的亲兵从撒阿里赶来,阿胡儿兴冲冲的朝着萨巴尔的中军大帐跑去,在他的身后几个蒙古勇士还抓了一个全身绑缚着绳索,嘴里塞着团布的姑娘。找了一圈当得知萨巴尔还没有回营时,阿胡儿命令手下将那个女子羁押在了萨巴尔的大帐里,交待门口的侍卫一番后阿胡儿又急匆匆地走了。

    被扔在这个冰冷的帐篷里姑娘恐惧极了,在路上她就听到蒙古兵说要将她带回去送给他们的千户长。此刻她全身被缚嘴巴不能说话手脚动弹不得,瑟缩在烧着马蹄炉的大帐里可谓上天无孔入地无门。外面的马嘶声、脚步声和蒙古兵的叫喊声更加加剧了她的不安,她知道蒙古部那些能位居千户长的人都是些凶神恶煞的半老头子,今夜落到了蒙古兵的手中她自知下场,想着今夜的自己的宿命,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哭得不是自己贞操不保,而是没能为了她的使命去献给该献的人。

    由于极度的恐慌、饥饿和疲惫的折磨,她昏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间被惊醒了,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大队人马铿锵有力的马蹄声,少时好多人的脚步声和盔甲上金属环撞击的声音朝这边越走越近。她瑟缩着从地毯上移动到了昏暗的角落里,此时帘布掀开了,她看到了一双镶满铜铆钉的黑色长筒皮靴,紧接着看到一个身着牛皮盔甲的男人出现了,他的左手拿着一根马鞭,右手提了一把很大的兵器。他一进来身后就吹来了一阵冷风,本就摇摇欲坠的炉火顷刻间倒向了一边。
金戈铁骑 第六十五章 战胜乃蛮
    总攻在第三天破晓时分开始了,这次先锋官由木华黎元帅一万五千铁骑的军团担当,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切开乃蛮部的中军防线。左翼由哲别将军担任,任务是集中所有的火炮部队还击乃蛮部强大的火力,但是他的炮火远没有乃蛮人的先进。右翼由萨巴尔麾下的七个狼薛军团全线出击,可汗之命是配合先锋官对乃蛮骑兵展开生死包围,切断札木合部与曲出律之间的通道,另外狼薛军团还接到了一个更为艰巨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撒卜勒黑老帅,因为在铁木真眼里撒卜勒黑就是一头猛虎,铁木真亲率三万中军坐镇后方,此役他把曾与他3次结拜为安答却又半生与他为敌的札木合作为了他自己的目标,来一场最后的了结这是他的心愿。

    两个强大的军团对阵,这是一个可怕的寂静时刻,肃杀前甚至比真正的肉搏还要使人心颤,这是一个火山爆发前的时刻。

    拂晓时分,双方早已将黑压压的骑兵摆在了阿尔泰这片古老的大草原上,由于是在丘陵地带蒙古军采用了星撒海子战术布局,抢先占据有利地形将军队部署过去,各部之间既分散又互相联系,发现战机大部队就如大海一般包围敌人,精锐之师直捣黄龙。

    此刻遥远的东方天已微蓝,空气中散发着牧草的清香。狼薛一系的九个指挥官中唯独少了担当左翼的速不台将军,巴拉宗棠、斯金逐日、阿胡尔、胡图克、阿尔斯朗、布日固德、胡森、巴勒虎台、吉仁泰、塔宾、满珠、巴耶尔、斯腾博格等将军都已经全身披挂待战,此役之前萨巴尔给狼薛勇士们统一配备了钢盔,将锁子甲与生牛皮甲搭配结合,许多实施了犁鼻术的战马也挂上了马甲。

    苏鲁锭长枪一指,萨巴尔7000狼薛铁骑与乃蛮部数万彪悍的骑兵,终于在这年秋天于天山草原交锋了,这是蒙古兵一统草原的最后一场大战战,此时无论是信奉萨满的蒙古人还是信仰景教的乃蛮人都倾注了举国之力,谁也输不起。乃蛮部老帅撒卜勒黑自任中军,先锋和左右两翼共三路铁骑向蒙古骑兵迎头扑来。远处高岗上的铁木真看出他是留有预备梯队的假象,不过他手中也有三万中军坐镇高地。从山巅俯视这辽阔的战场,双方十余万铁骑像两条黝黑的线一样呈平行状态的快速靠拢,几十万只铁蹄踏起的沙尘草沫腾起滚滚尘雾。

    年过花甲的撒卜勒黑老将急速的骑着他的黑战马,倾注了他一生最大的能量,他明白只有以他的主力在首轮交锋中以绝对的优势,克制住铁木真麾下这支最年轻的狼薛铁骑,乃蛮部才有机会充分利用后面的几道天险峡谷,埋伏拖住蒙古人的主力部队。

    萨巴尔这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驰骋在他的中军,此时他和斯金逐日、阿尔斯朗、阿胡儿、巴勒虎台等处在在狼薛军的左翼,取而代之他压住中军的是速不台、巴拉宗棠和胡图克,右翼的指挥官是吉仁泰、塔宾、满珠、巴耶尔和斯腾博格。

    在最后一千多马步的距离时,勇猛的撒卜勒黑老帅振臂一呼,所有处于第一线的乃蛮骑兵一齐张弓搭箭朝蒙古骑兵射去,这是他在草原征战一生所最惯用的阵法,在数十年的征战史里几乎从没令他失望过,所有的大小乃蛮将士几乎在他们箭响的那一刻,仿佛都看到了即将胜利的场面,成片的蒙古骑兵中箭连人带马的倾倒在前方的草地上,克烈将士们呼啸着飞马过去砍掉敌人的脑袋,踏碎敌人的盔甲,撕开狼薛军的口子······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毡包里,沁珠痛苦的临产了,除了阿依奴莎焦急的陪伴着她外,还有祖母、大妃、朔云夫人以及几个女仆。沁珠躺在收拾干净的卧榻上,她的衣服被朔云夫人拔了下来,疼痛让此时的沁珠呼吸加速,汗水开始从头发里分泌了出来。

    “米尼忽,不要太紧张,奶奶一辈子生了五个孩子都平平安安,你的孩子这是着急出来见你!”祖母安慰沁珠道。

    “额么格,我能忍住的,我一定要把他生出来!”沁珠坚强的说道。

    “看肚子一定是个儿子!”大妃说道。

    “我知道阿哥想要个儿子的!”沁珠咬着嘴唇痛苦的说道。

    ······

    几乎就在乃蛮人抽箭的同一刻,萨巴尔左翼的白色旄纛突然向后一挥,此刻萨巴尔猛的拉住了胯下黑狸子急速前冲的缰绳,战马猛的直立了起来,萨巴尔头上那一簇白色的盔缨在清晨山风的吹拂下张扬的飘洒着,泛着幽蓝光泽的钢盔下他凝重的眼睛透着无与伦比的镇定。就在他的身后几里之外的山巅上,观战的铁木真此刻也屏息凝视着远方的对局,他浓密的淡黄色长须抖了抖。
金戈铁骑 第六十六章 沁珠死了
    大战结束后,萨巴尔立即交割完部队指挥权之后,斯金逐日陪伴他星夜兼程千里迢迢赶回了乌珠穆沁驻地,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萨巴尔兴高采烈的打马回家去找沁珠。

    回到驻地他兴冲冲的去找沁珠,却发现他们的毡房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一股隐隐的血腥味。他焦急的到处找沁珠,大妃派人拦住了他,她亲口告诉萨巴尔沁珠走了,因为难产死了,尸身就存放在冰冷的冬房子里。

    “不,额吉你骗我。”萨巴尔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孛儿帖大妃说道。

    “孩子,你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长生天会善待她的。”大妃说着流下了眼泪。

    “我不相信。”萨巴尔爬到马上朝着冬房子的方向打马驰去,听的一头雾水的斯金逐日紧紧的跟上了他。

    “沁珠!你在这里吗?”跳下马背的萨巴尔战战兢兢的走到冬房子的门口喊道。

    “沁珠,你怎么不出来迎接我呀,我可是赶了一千多里才回来的!”萨巴尔撩开了帘子,那一刻沁珠就躺在冰冷的木塌上,身上盖了一层白色的毛毯。萨巴尔跑过去,颤抖着揭开了毯子,沁珠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原来你在这里躲着我呢,你是不是怪我回来晚了?”萨巴尔跪坐在冰冷的地上放佛在跟活着的沁珠说着话。

    “沁珠你起来呀,阿哥带你去河里抓鱼,沁珠你抓紧我的手!你怎么还睡啊!”这一刻萨巴尔抓住了沁珠早已冰冷的手,泪珠从他眼眶里决堤般的滚落了下来,他摇着沁珠硬邦邦的身体嚎啕大哭。此时斯金逐日直挺挺的矗立在门口,他的眼睛也流泪了。大妃带着人也来了,后来祖母也在众人的陪护下赶来了,来的还有阿依奴莎,她怀里抱着一个裹在白色狐狸皮襁褓里熟睡的小婴儿。那一刻,所有在场的人都落泪了。

    “沁珠,这里这么冷,你的手不怕再冻坏吗?”他哭着把沁珠冷得像铁一样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我可怜的孩子,我们想尽了办法都没能留住她,她走得时候我们都在她身边,她说她想要这个孩子。”祖母走过去抚摸住了萨巴尔的头,她的手指插进了萨巴尔的头发里。

    “额么格,你答应帮我照顾她的!”萨巴尔靠着祖母的身子泪如雨下,那一刻他平日里的坚强和乐观都烟消云散了,他就像一只失去了母羊的羔羊。

    “沁珠,你的手里是什么,给我看看?”萨巴尔轻轻的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了沁珠那只紧攥着的手,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一个十字架挂坠,那是她从小大到大一只挂在胸前的。

    “她是想将它留给自己的孩子!”祖母说道。

    “卓钦,看看你儿子!”此刻大妃让阿依奴莎把小孩儿抱了过来,泪眼朦胧的萨巴尔看到的是一个长着一头浓密胎毛的小孩儿,他的头发黑得发紫。

    “都是你害死了沁珠!我不要!”萨巴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一把推开了抱孩子的阿依奴莎,熟睡的小孩儿立马嗷嗷的号哭了起来,婴儿的哭声搅碎了所有人的心。他恨这个小生命,他想一把掐死他,可是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狠狠的打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孩子,你不应该恨他,他是无辜的,沁珠生前说过,为了他就算死,也不后悔,这就是一个做母亲的心!”祖母抱着他的头说。
金戈铁骑 第六十七章 铁马冰河
    在战胜太阳汗之后,先前依附乃蛮部的扎达阑、朵儿边、弘吉剌、泰赤乌等部先后投降了蒙古部。但是蒙古部的死敌蔑儿乞部首领脱黑脱阿,以及他的三个儿子忽都、合勒、赤剌温仍然带领残部筑起营寨重整兵马。克烈部的桑坤逃亡西夏,太阳汗的太子曲出律战败逃亡到其伯父,北乃蛮不亦鲁黑汗那里后再次重整旗鼓磨刀霍霍,一代枭雄札木合也仍在四处流窜,逍遥法外。

    1205年白月过后,哲别奉命对逃窜于西北的诸路流寇枭雄开始追杀和清剿,木华黎和博尔术奉命领兵南下缉捕桑坤。不料流亡西夏的桑坤残部由于在西夏境内偷窃生事,不久遭到西夏人驱逐。当木华黎和博尔术领兵赶到边境时,边城力吉里寨的军官拒绝蒙古兵借道,于是蒙古兵与其交战,由于力吉里寨城薄兵少被攻陷,蒙古骑兵继续往南追捕桑坤,可此时才得到情报,桑坤残部已经被驱逐到吐蕃境内了。愤怒之下的木华黎和博尔术认为,缉捕桑坤失败完全由于西夏的阻挠,他们一怒之下攻打了乞林古撒城。铁木真向四方藩邻派出使者,规劝他们归附蒙古并交还收留蒙古人的敌人,但是使者遭到了西夏和吐蕃的羞辱。

    在春季库里台大会上,鉴于女真人长期对蒙古族的残暴压迫,考虑到蒙古面临的与大金之间的形势,所有人都提出了首先要惩罚黄河南面,那个总是不断制造麻烦的大金走狗——西夏。蒙古决定与归顺的汪古部共同出兵,斩断称藩于金的西夏军队造成的牵制。

    转眼间,牧草又绿了,阿拉坦六个月大了。那天巴拉宗棠夫妇去找萨巴尔,由于巴拉宗棠的妻子阿迪娅刚刚生下了次子阿穆奶水充足,她愿意帮忙喂养阿拉坦,萨巴尔就把阿拉坦接了回来,由阿依奴莎辅助照顾。

    出征前的那天夜里,阿拉坦吃饱了之后总是哭闹不停,阿依奴莎把他放在摇车里、抱在怀里怎么样也不行,急的阿依奴莎都快哭了。在一旁擦拭器械的萨巴尔起身接过了阿拉坦,他把他抱起来举了举他,又用胡茬蹭了蹭他稚嫩的脸蛋,阿拉坦立马不哭了,阿依奴莎也露出了笑容。自从沁珠死后,萨巴尔黑黑的小胡子就长了起来,像芨芨草丛一样扎人。

    他坐在马鞍上拿出了很久没吹的六孔陶埙,吹了起来。阿依奴莎晃着摇车不知不觉间也听得入了神,当他吹完时阿拉坦依旧在睁着眼睛。

    “阿拉坦,你是不是知道阿爸明天就要走了,舍不得阿爸?”萨巴尔轻轻的摸着他的头说。

    “阿依奴莎谢谢你这么久以来对阿拉坦的照顾,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萨巴尔望着一旁的阿依奴莎道。

    “哦,对了忘了你不会说话,你看我这记性!”他又忽然改口道,阿依奴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不会说话倒也挺好,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因为太会说话或不会说话而活不成了,人们都说开不了口的人其实心是最美的,我猜你也是。你很会察言观色又心灵手巧、心地善良,怪不得沁珠会这么喜欢你。”萨巴尔看着阿依奴莎说道,但阿依奴莎总是不好意思的摇头摆手。

    “你不会说话,那就听我说说话吧。阿拉坦跟我一样,从小就是一副天生的苦命,他比我更惨,一出生就成了没了母亲的孩子。”萨巴尔自顾自的说着,阿依奴莎把双臂叠加在膝盖上,扑闪着眼睛听他说话。

    “我六岁那年,女真人到我们草原来减丁,直白的说就是来杀人灭口,他们见到车辕高以上的男人全部杀死,只有会手艺的男人才能活下来给他们为奴,他们把漂亮的女人抢走做他们的玩物。那年他们杀死了我们整个部族的人,只有我和几十个小孩活了下来。有一个女真人揪住我的脖子,说我是块好材料,于是我就被他们拴上铁链扔上了牛车。
金戈铁骑 第六十八章 血战铁鹞子
    这年四月来临的时候,铁木真指挥蒙古大军围攻居延海地区的重镇力吉里寨,西夏军疲于防备不敢出击。看到西夏军龟缩在城内,为了巩固初步胜利的战果,蒙古大军兵分三路攻城拔寨。铁木真率领主力攻沙州,术赤和窝阔台攻肃州,萨巴尔所部攻瓜州。

    术赤、窝阔台所部本来已拿下四五座城寨,可是他们遭受了从甘州城赶来救援的夏兵和守城军队的两面冲击。前面是坚不可摧的城池,后面是河水,蒙古兵被围在了肃州城下,此时只有瓜州的狼薛军团离肃州较近。

    面对十万火急的军情,萨巴尔当即带领巴拉宗棠、斯金逐日和速不台部的3000铁骑,星夜驰援被困肃州的蒙古军。这一次,夏军出动的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已经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铁鹞子军团。

    铁鹞子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所创立的重装骑兵部队,除了用它作为西夏最高统治者的护卫、仪仗外,后来发展成为西夏的主力军,作为冲锋陷阵、突击敌阵的“前军“。西夏以武立国,军队以骑兵和山地重步兵最为著名,骑兵中尤以重装铁骑平夏铁鹞子战斗力最强。铁鹞子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

    这支重骑兵,可堪称当时大陆上最强的重骑兵了。正是依仗铁鹞子军团的无坚不摧,西夏这个小国才能在宋、辽、金之间屹立百年不倒,毫不避讳的说,铁鹞子就是西夏的护国利剑。蒙古人的重骑兵在铁鹞子面前,只能算轻骑兵。

    此次这支铁鹞子共出动了2000骑,占了西夏铁鹞子总数的三分之二,统帅是一代名将巍名令公。他们依靠地利,联合守城夏军两面将蒙古兵夹击围堵,术赤与窝阔台已经浴血奋战了两天两夜。正是由于他们的坚持,才为萨巴尔的援军赢得了时间。

    那一天,狼薛铁骑赶到肃州地界时,已是正午。速不台派出的骑兵探马发现,城外黄土砬子一带有大片骑兵活动的痕迹。

    “他们这是要围城打援!”萨巴尔眉头紧锁着说。

    “围城打援?”斯金逐日对这个新鲜词儿仿佛没听懂。

    “围城打援就是包围你的城,然后把一部分军队隐蔽起来,等候敌人增援的军队到来,在合适的地点伏杀冒进的敌军,只不过人家这次围的是我们城外的人。从前西夏人在跟辽宋打仗的时候,这一招屡试不爽!”萨巴尔心情一片沉重,他没有料到对手居然是铁鹞子军团。

    “这我懂,肃州城依山靠河,咱们这样冒失的闯进去,这不明摆着钻人家的口袋?”斯金逐日道。

    “要是杀的出来,术赤他们恐怕早就出来了,这个领军的有两下子!”面对着肃州城下夏军对蒙古兵一轮又一轮的冲杀,巴拉宗棠的脸上也挂满了焦虑。

    “明摆着的事,就算是口袋阵,咱们也没得选择了,两个汗子在那里垂死挣扎!”速不台发言道。

    “顾不了别的了,速不台你带本部人马留在河这边作为策应,要见机行事!”

    “宗棠哥哥和大斯金与我带剩下的人杀进去,必须把术赤和窝阔台救出来,不管付出什么!”萨巴尔紧急关头做出了他的决定,时间已经如火烧眉毛般紧张,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留下足智多谋的速不台就是留一条后路。

    此时城下的蒙古兵依旧在做着拼死的对抗,他们不仅要对抗车轮般朝他们碾压过来的铁鹞子,还要应付肃州城防军在城墙上设置的工事,雷石、滚木、火油、利箭无所不用其极,蒙古人可谓腹背受敌惨烈至极,两天之间数千兵马已折了一半。

    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2000狼薛铁骑过河扑向了铁鹞子的背面。不久,果不其然随着城上一阵号角,城外黄土砬子的密林沟壑中,冲出了另一支以铁鹞子为首的重骑兵,从背后向他们扑来,同时铁鹞子后面还有步跋子。所谓步跋子,就是由从小在黄土高原上长大,善于攀越的西夏人组成的刀兵,它们埋伏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般骑兵和步兵到不了的地方,他们都能到。西夏的步跋子军团,曾经配合铁鹞子在与北宋的数次战争中,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他们就是战场上的刽子手。

    此时负责策应的速不台当机立断,他率领1000狼薛铁骑冲向了步跋子的后路,肃州城里的守军也出城迎战,这场战争至此已经全面开花,推向了高潮。

    金戈铁马箭雨中,狼薛铁骑们扑向了与蒙古兵拼战的铁鹞子,此时的他们争抢的就是救命的时间,在敌人的包围圈锁死之前突围出去。斯金逐日手持战矛气吞如虎般的杀开一条血路,一连好几个夏兵被他刺中而不死,他真正见识到了铁鹞子这一身重铁甲的厉害。他们全身上下连人带马,除了眼睛之外全部包裹在铁甲之下,而且他们个个都手持一丈长的利剑,那是专门用来连纵砍杀敌军的利器。并且在他们每个骑兵战马的一侧,还都标配一杆长枪,除了以备用来应付不测之外,那前伸的枪头在战马的冲刺下无坚不摧,西夏人真可谓把战争研究到了极致。
金戈铁骑 第六十九章 缄默的远疆
    一路上斯金逐日拿衣服把萨巴尔的创口紧紧的裹了起来,速不台用了一罐子止血药堵在了他腹背的创口上,尽量让他少流些血,他们没人敢拔他身上的飞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不能现在拔出来,否则他立马就得死。

    半夜的时候,七八百人护送着他,火急火燎的来到了一个前几天被他们打下来的城镇,他们决定暂时把萨巴尔安顿下来。

    “今夜先把他放下,再走下去,他受不了了!”速不台舔着干得裂缝的嘴唇说。

    “把他放在这,缺医少药的怎么行?”焦急的术赤道。

    “这里距离瓜州城还有一天的路程,不停下来,他就得死在半路!”窝阔台道。

    “这样,先把他安顿在这,连夜安排人去城寨里找最好的蒙医,抓也要抓来!控制住这里所有的进出口,派人连夜去沙洲禀报大汗!”关键时刻,巴拉宗棠下了最终的决定。

    深夜巴拉宗棠的人马控制住了整座城寨,斯金逐日和速不台带人满城去搜捕郎中。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党项人,听到半夜闯进来的蒙古人都很惧怕,家家户户吹灯拔蜡门窗紧闭,所有的街上都是一片死寂,偶尔有狗传来急促的吠叫,主人立马出去死死的捂住它们的嘴。

    蒙古兵们挨家挨户的把大门踹开,在他们的逼问下,终于找到了两个郎中的家,他们连夜赶过去抓人。有一户郎中是个小老头,本来他是不想给蒙古人治病的,可是当看到九尺高的斯金逐日张开的大手时,吓得小老头话都说不出来了。“不去”两个字,只说出了个“去”字,斯金逐日拎起他夹在腋窝里上马就走,小徒弟在后面拿着药箱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被蒙古兵带走了。

    加上速不台找来的郎中,一屋子人挤满了安置萨巴尔的那间屋子,他们点亮了能找到的所有灯烛,全点着了。

    “老头儿!你一定要把他救活!不然我宰了你!”斯金逐日凶神恶煞般威胁道。

    “你必须使出你最大的本事!就算你死,也不能他死!”浑身是血的术赤抓住老头的衣襟道。

    “诸位将军!此人的伤乃是贯穿伤,且创口过于巨大,老朽也不敢保证呀!”小老头兢兢战战道。

    “你别跟我废话!我最恨咬文嚼字的!快点!”斯金逐日怒道。

    “那好吧,老朽一定尽力!”两个郎中一起洗了手,去拔那截断矢,那一刻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四个人分别摁住萨巴尔的四肢,老头儿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夹马掌的大铁钳夹住飞矢那截血淋淋的木头,一下子拔了出来。

    那一刻萨巴尔疼醒了,他四肢剧烈的抽搐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疼得他牙齿嘎嘣乱咬,怕他咬了舌头,情急之下,巴拉宗棠把手伸进了他的嘴里。血顺着巴拉宗棠的手流了出来,那是萨巴尔一生最狰狞的表情了,窝阔台赶紧用他的小蒙古刀的皮质刀鞘,替换出了巴拉宗棠血淋淋的手,萨巴尔咬的刀鞘嘎嘎作响。

    几个人死死的摁住他,萨巴尔垂死般的挣扎,创口的血喷出来一片,另一个郎中赶紧用血棉去吸,首先他们要止血。萨巴尔的手紧紧的扣住巴拉宗棠的手心,血红的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几个的脸,身下的血染红了炕被,喉咙里呜呜的不知说的什么,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他这般哀嚎,像极了一只被宰的小羊儿,临死前悲怆的哀鸣···那一刻巴拉宗棠的眼泪成串的流了下来,术赤别过头去泪如雨下。

    “萨巴尔!挺住!一会儿就不疼了!”斯金逐日语无伦次的试图安慰他。

    “将军!这位伤者的伤势太重,我们只能暂且止住血,恐怕只镇得住一时!”此刻两个郎中吓得都跪在了地上。
金戈铁骑 第七十一章 蒙古王
公元1206年,太祖元年,南宋开禧二年,金泰和六年。蒙古部于濣难河畔召集盛大聚会,庄严的升起九尾髦纛,铁木真被推举为成吉思汗,意为四海之汗。

    自此连贯大漠南北,东起黑龙江上游额尔古纳河,西至阿尔泰山疆域尽归蒙古汗国。成吉思汗组建十万怯薛大军开国封臣,依据战功一举分封四个万户,九十五个千户。命“四杰”博尔忽、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为四怯薛长,木华黎与博尔术被成吉思汗首命为左、右万户。封诃额仑为太后,孛儿帖为皇后,忽澜、也遂、也速干为大妃。封阔阔出为通天巫国师,木华黎为太师,失吉忽突忽为最高断事官。
金戈铁骑 第三十八章 锋芒初露
    十三翼之战后的十年间,蒙古部大致分出了两股势力,一派是以正统的孛儿只斤氏领导的乞颜部蒙古人,另一派就是以札木合为首的扎答阑蒙古集团,两部首领即为安答却又彼此势同水火。当时整个十三世纪之前的蒙古草原上可谓是大小部落林立,据统计大概有蒙古、塔塔儿、蔑儿乞、克烈、乃蛮等在内的大小两百多个部族,他们受金国的挑唆彼此之间攻杀不休,整个草原大漠南北到处充斥着战火硝烟,人们极度的渴望着和平。

    随着以铁木真汗为领袖的利益集团统一蒙古步伐的加快,那些反对他的或是曾经与他结仇的利益集团终于走到了一起,足足有十几个部落。札木合也终于从对安答铁木真的不满走上了敌对势力集团的领袖地位,公元1201年秋札木合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支流根河,被推举为古尔汗,意为普天下之汗,他的第一个矛头指向必然是铁木真。这一年秋天,札木合发兵突袭了铁木真的三个部族,战争终于拉开了序幕。

    十月的大草原枯黄色的秋草一望千里,随风摇曳在一片不安之中,仿佛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即将到来。这一年蒙古东部大草原迎来了一场罕见的秋雨,滚滚的惊雷过后,大片的骑兵出现在了黎明的地平线上。铁木真骑兵集团与札木合骑兵集团终于相见了,双方把战场选在了呼伦贝尔大草原海拉尔河谷的腹地。

    札木合的集团中以他本部的扎达阑人为首,汇集了塔塔儿、合答斤、撒勒只兀惕、朵儿边、弘吉剌、亦乞列思、豁罗剌思、乃蛮、蔑儿乞、翰亦剌惕、泰赤兀等十一个部落联军,可谓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从战争一开始乞颜部就背负了弱势,繁衍在同一片草原上的部族之间无比的熟悉彼此的战术,铁木真与札木合又是几十年的安答,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战斗过,把彼此摸得都很透彻,加上这一年东部草原秋雨连绵,这场战争就像拉锯似得你来我往的持续了月余。

    双方损失惨重,铁木真和他的蒙古骑兵遇上了他征战以来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那就是札木合麾下有一支数千之众的重骑兵,他们的名字叫做黑鳞铁骑。之所以被叫做黑麟铁骑,是因为他们每一个骑兵从士兵到战马全身上都覆盖了一层用青黑色的铁片或产自贝加尔湖的生贝编成的重甲,他们的头上除了头盔之外还在脸上蒙了一副金属面具,再加上精亮的武器配置,造就了他所向披靡的神话。这是当时草原上建制比较完善的一支重骑兵,在他们中间聚拢了札木合这些年间从各部搜罗来的凶狠角色,其中不乏突厥、色目、鞑靼人种,在札木合的指挥下他们摧枯拉朽般的吞并了一个又一个的部族,可以毫无疑问的说这支黑鳞铁骑是札木合手里绝对的利剑。或许,为了统治这片草原,札木合心中的王者之梦已经燃烧了很久了,这一战只是迟早的问题。

    漆黑的夜空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泥水结着伴的汇聚到不远处奔流的海拉尔河水里,持续的秋雨在严重降温的同时,也导致河水急速的上涨。蒙古兵们连生火做饭都被迫改在了行军帐篷里了,由于燃料的缺乏他们好多人已经有七八天没吃上一口熟食了。

    此时双方的阵营里都渐渐的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有人认为在这样耗下去对于双方都不是明智的选择,要么休战要么尽早决战。大帐里铁木真手下的王公贵族们吵做了一团,不时有雨水从穹庐天窗的缝里流淌下来,滴在中央燃烧的火堆上发出磁磁啦啦的响声。此刻大帐里的人主要分成两派,一派是以铁木真的堂兄忽察尔和他的叔叔阿勒坛为代表的休战派,他们的意见最终也鼓动了铁木真的四叔答里台王爷,取得了答里台的支持后休战派的立场更加坚定了,他们将矛头直指铁木真。另一派就是以铁木真的弟弟合撒儿、别勒古台、合赤温以及他的异姓兄弟博尔术、博尔忽,和木华黎、者勒蔑等战将为代表的主战派。双方彼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就这么僵持着,此时忽察儿抢先发话了。

    “铁木真,仗都打了一个多月了,我们是屁也没捞着还不算,我的部众都损失过半了,在这样下去我看不出十天咱们全都要饿死在这里,我要求退兵!”

    “忽察儿闭上你的乌鸦嘴,谁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点弯道道儿,你们是怕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在你们的眼里完全没有黄金家族的大局!”回应他的是合撒儿王爷。

    “合撒儿你说这话纯属一派胡说,我和你四叔为了黄金家族的基业把这身老骨头都钉在马蹄铁上了,我们随先可汗东征西讨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啃泥呢!”白了头的阿勒坛翘着两撇半尺长的胡须瞪着一对黄褐色的狼眼道。

    “你!···”遭到羞辱的合撒儿当即面红耳赤欲拔刀,此时阿勒坛的那可儿们也剑拔弩张。
金戈铁骑 第一章 蒙古文
    蒙古汗国建立后,新兴的草原帝国基于数百年的战乱分散一切百废待兴,人们沉浸在建设家园的亢奋和激情中。对西夏的第一次征战胜利后,萨巴尔回到了漠北养伤。在这段短暂的安稳中,他开始了学习蒙古文字。

    征服乃蛮部之后,成吉思汗请来了太阳汗的掌印官塔塔统阿,原因是塔塔统阿是乃蛮人的大学者,他精通畏兀儿文字。极目四顾蒙古周边的金、西夏和宋都有属于自己的民族文字,一个成熟独立的民族文化,除了其语言与生活方式和信仰之外,文字就是最具传承力的民族象征,想要成为与他们那样的国家平起平坐的大邦,蒙古人必须要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文化尊严和地位。文化的缺陷是武力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都无法弥补的,蒙古人也渴望用自己的文字记录今天的征途,被后人铭记昔日的辉煌。

    成吉思汗想创造属于蒙古人自己民族文字的想法由来已久,塔塔统阿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他任命塔塔统阿创造蒙古文字,这位色目人大学者委此重任殚精竭虑,终于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利用他掌握的畏兀儿文字拼写蒙古语,也就是借用畏兀儿文字的拼音去拼写蒙古语的读音,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回鹘版蒙古文。学习一种文字已然是一件不易的事情,何况创造一种文字,在开始这一伟大的事业时,塔塔统阿得到了成吉思汗莫大的支持,由于负伤远离了战马,萨巴尔受命负责主持组织蒙古文字的创造,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学者们经常通宵达旦的讨论着每一个字词的走向。

    塔塔统阿担当起了蒙古人有了文字后的第一任教师,包括铁木真在内的人大家都称呼他为塔塔老师,失吉忽秃忽和察合台几个私下里给他起外号‘绿眼猫’。

    在成吉思汗的斡儿朵行宫所在的营地上,特别建起一座白色的大帐,在这里塔塔老师开始了他的教育生涯,只是他的这些学生有些特殊。坐在第一排的是成吉思汗铁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还有赤剌温和贴木格王爷。往后排就是博尔忽元帅、大断事官失吉忽秃忽、萨巴尔王爷、术赤王爷、察合台王爷、拖雷王爷和脱虎等,最后博尔术元帅和木华黎元帅也来了。面对这些手握金戈铁马,执掌生杀大权非王既帅的学生,塔塔统阿委实胆战心惊了许久,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给一群狼跳舞的羊,稍有偏差就有可能尸首异处。

    在得到成吉思汗的鼓励之后,塔塔老师终于开始了他的教学课程。

    养伤的这段漫长的日子里,萨巴尔变得话少了起来,似乎他的心间阻塞了一掬无形无状的灰霾,让人看不清,摸不着,却又无法忽视。在阿伊奴莎看来,他的生命乃至尊严都属于金戈铁马箭雨的战场,一下子交出了手里的兵权,远离了喧嚣的沙场、嘶鸣的战马,等候他的只能是落寞与缄默。
金戈铁骑 第二章 嚣张的通天巫
    1206年秋,术赤王爷奉成吉思汗之命,东征额尔古纳河与根河上游大小几十个尚未服从汗国统治的林木中部族,他这一去,带走了萨巴尔所部9支狼薛铁骑的8支千人队。自1205年南下与西夏一战,萨巴尔遭受重矢穿腹之伤,乃至建国后很长的一段时光他离开了一手建立起来的狼薛铁骑。但是作为汗国的刀锋,他的骑兵们不能歇,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萨巴尔的狼薛帅蒙古王是架空的。

    这段安逸的时光里,萨巴尔把心思全都投放在了蒙古文字上面。此时,这个新兴的草原帝国正悄悄酝酿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危机,以大国师通天巫阔阔出为首的神权一派,开始肆无忌惮的疯狂扩张他们的牧场与军队,连成吉思汗的两个弟弟的领地都遭受了掠夺,哈撒儿王爷甚至被抓去严刑拷打了一夜。

    这一天傍晚,阿依奴莎煮了香喷喷的奶皮子,萨巴尔穿了一件刚刚换洗的靛青色粗麻蒙古袍,蹲坐在大帐主座的台阶上认真的翻阅满是蒙古文的草纸册。不停忙碌的阿依奴莎则满脸的忍俊不禁,因为他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萨巴尔坐在座榻之下聚精会神的看书,他背后宽大的座榻上,则卧着枣红色的大公獒鬃虎,而鬃虎的背上则骑着他的儿子阿拉坦,更可笑的是两只巨大的獒爪还一左一右搭在萨巴尔的肩膀上。

    冬天鬃虎脖子里的暗红色鬃毛极其浓密,看起来仿佛是一头狮子,它的头版之大,仿佛一口就能把萨巴尔的脑袋咬掉一半儿。鬃虎好像很好奇似的,不停的向下挺着大嘴巴看,它粗糙的哈啦声惊动了主人,萨巴尔把手中的书拿到左肩位置,侧头对它说:“你也要看?”鬃虎天真的歪了歪巨大的狮头,轻轻地耸了耸叶子般的大耳朵,湿润的大鼻头拱了拱他的手,貌似回应他的话。它微张着嘴露出一排雪亮而锋利的牙刀,那一刻在萨巴尔眼里鬃虎不是一只兽,而是跟阿拉坦一样天真的男孩儿。

    说起鬃虎的来历,那是去年攻打西夏时,狼薛铁骑血战拿下了乞邻古撒城。城破时,乞邻古撒城的守将仁多莫阿以死相抗,死于斯金逐日的乱刀之下,与他一起阵亡的还有他的一头巨獒,那是仁多莫阿养的党项獒。当时所有在场的狼薛勇士都亲眼见到了,那头巨大的党项红獒向狮虎一样猛扑敌人的凶煞,将蒙古兵从马上扯下来,一眨眼功夫扑倒咬伤、咬死十几个人。最后死在了阿胡儿手下骑兵的乱箭下,那獒被射成了刺猬,还在往前扑。

    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夜里,一头黑色的党项獒悄悄的摸进了蒙古兵的驻地,它趁蒙古人睡觉时,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营地里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最后众人合力用长矛打断了它的一条前腿,那獒一身长毛上沾满了血泥,已经站不起来了。

    后来据俘获的西夏兵说,这是他们守城将军仁多莫阿养的两头獒中的母獒,公獒已经随主人殉职了,可能是母獒来寻仇。得知这个原因后,萨巴尔出面下令没有处死这头母獒,他命人把母獒抬进了一间土房子里治伤。可是那母獒太凶了,谁也靠不得边,根本无法上药。更严重的是,它不肯吃食,不肯喝水,一心求死。众人想破了脑袋,也没辙。

    第二天夜里,母獒突然临盆,产下了血淋淋的5只小獒,可惜4只生下来就是死胎,仅有一只黄色的小公獒尚且活着。母獒挣扎着给它咬断了脐带,它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将那4只死去的小獒都吃了,这大概是犬科动物的天性使然。

    母獒生下小獒后,勉强活了9天,死在了一天夜里。嗷嗷待哺的小公獒只吃了9天奶,它的母亲就离开了还没睁开眼的它。望着趴在母獒肚子上哀嚎的小獒,那一刻,萨巴尔联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阿拉坦,它和他的命运是一样的,萨巴尔抱走了小獒,找了个下崽的母狗喂养它。

    没过多久,在与夏军铁鹞子的激战中,他负伤九死一生,本顾不得小獒的死活了。可是两个月后,有一天阿尔斯郎突然抱了一只小熊一样的动物来看它,原来那小家伙就是那只命大的小公獒,此时它已经断奶了。一身深黄色的绒毛,黑乎乎的小嘴短的几乎与大脑袋分不开,它毛茸茸的小尾巴朝天卷着,只有吃食的时候耷拉下来,它粗壮的四肢像人的手腕一般粗,一对儿小眼睛黑的像珍珠一般。小家伙的到来,成了萨巴尔养伤期间最好的玩物。

    后来,它特别能吃,几乎一天一个样,四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比一般的牧羊犬大了,它的鬃毛也越来越长,胎毛底下新长出的毛越来越红,一岁时它的毛色已经变成了黑红色,萨巴尔给它起名鬃虎。鬃虎的体重比他还要重,阿拉坦经常骑在它背上满地跑,阿拉坦经常偷偷喂它好吃的,他们俩很早就成了好朋友。无论阿拉坦去哪,身边都有这头大狮子一样的巨獒守护着他。

    阿拉坦最近跟阿依奴莎姑姑学会了一手编织小辫子的绝活儿,他现在是逮着什么长毛的东西都不放过施展才艺的机会。这不,把他阿爸的头上编了5条又细又长的小辫之后,又开始拿鬃虎的一头大长毛下手了,他还创造性的给大公獒脑袋上戴上阿爸的黄金战盔,他自己的腰里别着牛角短弯刀,骑着鬃虎在大帐里耀武扬威。但是有一件事是鬃虎不能容忍的,那就是每当阿拉坦无理取闹打扰阿爸做事的时候,鬃虎就会叼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出帐篷门口去,当然它是绝不会伤害到小主人的,阿拉坦每次都挣扎着反抗,他可从来不怕它,但无奈鬃虎小牛犊般的体格每次都是以阿拉坦的失败告终,很多时候动物具备人类绝对想象不到的智商与行为。

    忽然座榻上的鬃虎甩掉阿拉坦,一股风似的从萨巴尔的头顶上窜了出去,它低着头掀起了挂帘钻了出去。紧接着营地里传来了隐隐嘈杂的马蹄声,仔细听还有女人孩子与狗的叫声,萨巴尔抬起头来的那一刻,两条眉毛对到了一起。

    在鬃虎雷滚般的吼叫声中,阿依奴莎去门口查看的一刹那,险些被一个蒙古汉子撞倒,他不是别人正是阿尔斯郎将军。阿尔斯郎身着一身油亮的黑牛皮战甲,腰挂那把鹰嘴柄的直刀急匆匆的说:“王爷,通天巫的亲兵来了,他们正在圈我们牧场的马群,扬言要把几千部众赶出薛良格河牧场,还要!”

    “还要什么?”萨巴尔问。

    “他们扬言要带走你接受通天巫的审问!”阿尔斯郎吞吐着说道。

    “他们来了多少人,领头的是谁?”萨巴尔放下草书本子起身问。

    “是通天巫的三弟斡褚黎和六弟察哈尔道吉,估摸着有七八百骑兵,今晚我要大开杀戒了!”阿尔斯郎握紧刀柄说道。

    “我倒要看看这帮人有什么本事。”说着萨巴尔出帐而去,阿依奴莎可是看得真真的,他手上连一把刀都没拿。

    俄顷在鬃虎的吼叫声中,薛良格大本营的牧场上,聚集满了阔阔出家族的骑兵,营地里的上千部众们也都手持家伙赶了过来,此时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夜空,一时间犬吠马嘶。

    “斡褚黎,你不会是来我这喝马奶酒的吧!”晚风中萨巴尔倒背着手道。

    “萨巴尔,为了一碗马奶酒你觉得我们兄弟至于这么大阵仗吗!”斡褚黎骑在马上歪着头说。

    “喝酒管够,动手一个别想活着离开!”萨巴尔道。

    “我们兄弟不愿跟你废话,今天来就是收回这片牧场的!”察哈尔道吉趾高气扬的坐在战马上说道。

    “我牧场里的每一根草和每一根羊毛,都是大汗大扎撒令里封赐的,这里寸土寸草都是我上万勇士用血换来的,谁给你们的权力?”萨巴尔反问道。

    “哼哼!他还嘴硬,手里都没了兵,恐怕连马也上不了了,一个废物还敢跟咱们叫板!”察哈尔道尔吉对他哥哥讥讽道,他的话引来了他们亲兵们的叫好。

    “嗯!他可再也不是以前的狼薛帅了,简直就是个病猫,勇士们不必顾忌他!你们是奉伟大的天神之命收回神的牧场,今晚谁敢抵抗一律格杀勿论!”斡褚黎喊道。

    “斡褚黎!打仗的时候,你只不过是个屎都吃不上的角儿,识相的赶紧滚!”此时阿尔斯郎于忍不下去了。

    “今晚不光要收了你们的牧场,还要把他给我带回去!”斡褚黎轻蔑的拿马鞭指着萨巴尔说道。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萨巴尔缓缓的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一对虎骨扳指在火光下折射出琥珀般的光泽。作为蒙古汗国的开国亲王与统帅,什么样的恶战他没经历过,眼前这几块货色还不具备他亲自动手的资格。

    “给我上!抓活的!”此刻察哈尔道吉吹胡子瞪眼的拔出马刀,与斡褚黎一起带队杀了过来。

    萨巴尔将阿拉坦拉在身后,一手搭上了腰间镶满铜饰的牛皮武带。眼看呼啸的战马,雪亮的马刀就要朝萨巴尔劈来。一个黑甲蒙古勇士突然冲向了前面,他个子虽只有七尺多点,却强壮异常,他就是狼薛九虎之一阿尔斯郎,阿尔斯郎这个名字在蒙语中的意思是狮子。只见阿尔斯郎将腰中的直刀抽出,牢牢地插进了脚下的冻土中,他双脚微岔立于刀前,夜风吹散了他的头发,露出了野兽般的一对三角眼。

    就在斡褚黎的马刀,高举在他头上的一刹那,阿尔斯郎电光火石般伸出一双大手,一只揪住了战马的耳朵,一只手抓住了马嘴,使劲一扭,那匹600斤的战马一个倒地,将斡褚黎砸翻在地。后面的察哈尔道尔吉一看更加急了眼,打算从身后劈砍阿尔斯郎,谁知阿尔斯郎转身猛的一拳,击打在了那匹马的面门之上,一瞬间那匹马嘶鸣着栽了个大跟头,将察哈尔道尔吉砸翻在地。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骑兵同时策马劈刀而至,阿尔斯郎闷吭一声,垫步上前,两手伸展运力向上猛的一砍,砍在了两匹战马的咽喉处不偏不倚,刹那间两匹六七百斤的战马滚翻倒地,两个骑兵直接被自己的马砸死了。其余的人大都是些三流的骑兵,他们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这样恐怖的人,在他们眼里,可能这个阿尔斯郎已经不是人了。但是此刻阿尔斯郎这头狮子已然发威,面对后续而来的骑兵,阿尔斯郎反手拔起斩马刀,如秋风扫落叶般滚入数百骑兵战阵,顷刻间血注如喷人仰马翻一片。那一刻阿尔斯郎双手持刀虎入群羊,在他的眼中这些人胆敢冒犯萨巴尔蔑视狼薛铁骑,都该碎尸万段······

    混战中两个狡猾的骑兵瞅准萨巴尔赤手空拳,冲他打马劈来,交锋一刻,萨巴尔原地一个高起脚,踢在了那马的咽喉上,那马连人直接一个后仰翻砸地气绝。随即他出手一把揪住了另一个骑兵抡刀的手腕,直接扯下了马背,一掌拍在了头顶天灵盖之上,那人七窍流血而死,至此侥幸没死的,无不抱头鼠窜四散逃命而去。

    厮杀过后的阿尔斯郎俨然成了一个血人,个子小并不能阻挡他气吞万里如虎的霸气,在狼薛一系中,武力超群的人才还有很多。今天也是萨巴尔重伤一年后,第一次跟人动武,因为对于有些人,底线是触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