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烟翠
hello!hello!
作者开新文了。
这次呢,作者会写一篇重生的文。
作者的女主虽然是重生的,但是,不是重生之后就怼天怼地,立刻变得聪明绝顶的大爽文女主哈。
虽然不是爽文女主,但是她也是一个慢慢成长的,有独立自主想法的人。
作者个人想法啊,重生不能改变智商,但是可以改变想法。
所以,作者的女主不会变聪明,不会变得有谋略心机,但是会有自己的想法。
之前看过作者文的朋友们都知道。
作者的女主不会恋爱脑滴。
景安二十年,六月十五,天气正闷热的厉害。
丰和街容府内,西面的一个叫做‘星若苑’的偏院中,一张简陋的雕花大床上,一个身影‘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在小榻上守夜的大丫鬟妙枝立刻就被惊醒了。
“小姐,你又做噩梦了吗?”
爬起来的妙枝,赶紧的掌了蜡烛,还没看见容巧嫣,就先轻声的询问道。
她把烛台放在了床头的小柜上,转头就看见自家小姐满脸的惊惶之色和满头的汗水。
于是,她赶紧的用帕子给容巧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妙。。。妙枝?”
六小姐容巧嫣四处打量了一番之后,终于稳下心神似得,用着沙哑的声音,慢慢的询问道。
“是,是,是,是婢子。”妙枝连声应道。
自从六小姐被二小姐和三小姐从假山上不小心给推了下来之后,就躺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三日。
请的大夫来来回回的跑了两三趟了,只说外伤已经处理好了。
至于为何不醒,却一时也是不知,只能让好好的将养着。
好在前两天,小姐总算是醒了过来,但是眼见着还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不但是白日里一直呆呆的躺在床上不做声不见人的,就连夜里都是一直在做噩梦,经常是满头大汗的醒过来。
“哦。”
容巧嫣醒过神之后,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了。
妙枝看着容巧嫣又像以前醒过来之后那样子靠在了床头上,就知道小姐定然是不会再睡了。
她先是摸了摸容巧嫣的后背,见她身上的中衣已经湿了。
于是她赶紧的从衣柜里重新的拿了一套中衣出来,轻手轻脚的给容巧嫣换上了。
这内室里的动静终归是吵着外间了。
只见二等丫鬟白柳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匆匆的拖拉着鞋子走了进来。
“小姐,醒了啊?”
白柳看着呆靠在床头的容巧嫣,以及收拾着换下来的中衣和床单的妙枝,讪讪的笑了笑说道。
“小姐近日总是做噩梦,咱们做下人的就要警醒些。你快去给小姐倒些温水润润喉咙。”
妙枝看着懒散的白柳,不由皱着眉头说道。
“知道了。”
白柳不以为然的点点头。
然后,她转身慢匆匆的从外间的桌子上拿起茶壶,往茶盏里倒水。
白柳一边倒水,一边不住的腹诽着:‘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出小姐,都比不上大夫人身边得脸的素春姐姐。这一生病,倒是好一个折腾人,连守夜的人都要有两个了。’
白柳腹诽完毕,再转身也不掩盖脸上的容色了,于是直接面无表情的把茶碗往容巧嫣手里递。
“要死啊。小姐本就在养病呢,你还给喝凉水?”
收拾完容巧嫣换下来的中衣和床单的妙枝,又给容巧嫣调整好了后背倚靠的枕头,转眼就看到白柳把桌子上的凉水直接递了过来,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得训斥道。
“这大热的天,喝点凉的怎么了?又不是生水!”白柳不服气的辩解道。
她的姑母可是大夫人身边的陪嫁嬷嬷,她可不怕毫无根基的妙枝。
“你。。。。。。”
妙枝气得要命。
她想要狠狠的训斥白柳一番,又想到白柳的身份,生怕给自家小姐招来麻烦-------小姐素日里最为柔弱,委曲求全的。
容巧嫣低着头,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茶盏。
每一次梦醒,她的情绪都会从惊讶,茫然,然后再怔然。
一开始的时候,她总以为是梦,想着睡醒了,梦就醒了。
可是,现在已经三天了,还是如此熟悉的情景,如此熟悉的人。
她终于明白,她真的回到了十年前--------景安二十年,她才过完十二岁生辰不久的日子。
犹记得,当时是二姐姐容巧倩和三姐姐容巧盼因为一点事情,在假山半山腰上的凉亭里争吵。
她因为害怕大夫人责怪她在场却不劝架,因此她怯生生的上前让两位姐姐不要争吵。
结果,她却被情绪激动挥舞着胳膊的两个人,不小心给扫下了凉亭,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她前世是昏睡了五六日,才勉强醒过来的。
可是今世,她才昏睡了三天,就醒过来了。
前尘往事,好像梦一场啊。
她清晰的记得,她是在景宁二年的初秋,被她名义上的夫君封七爷,给灌了一杯毒酒而毒发身亡的。
不过,她也没让封七爷活着。
她诳了封七爷靠近她,然后用六嫂嫂送的淬了毒的簪子狠狠的刺进了封七爷的心脏。
她,眼睁睁的看着要自己性命的人,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过,临死之前,她仿佛看到了慌乱跑进来的六嫂嫂,听到六嫂嫂一叠声的喊她‘妹妹’了?
所以,封七爷说已经被封伯爷害死的六嫂嫂,那就是没事了。
她,很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回想她那一生,就是个悲剧。
但是,她又无比庆幸的遇到了六嫂嫂,让她本来悲剧的人生,出现了一抹彩色。
她容巧嫣,是景朝原容首辅的孙女,吏部侍郎容博瑾的女儿。
身为庶女,她本性柔弱,素来隐忍。
结果却被人设计之下,机缘巧合的嫁给了奉阳伯爷的嫡幼子封七爷。
所有人都说她撞了大运了!------------就连她自己也那么觉得。
奉阳伯府虽然已经没落了,但是那也是勋贵;
封七爷虽然是嫡幼子不能承爵,但是那也是奉阳伯府的嫡出。
当时她被人陷害落水,被封七爷所救。
又因为夏日里衣衫单薄,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有了肌肤相亲。
容府为了攀上奉阳伯府,就让封七爷负责-------不过,她原本也只能为妾的。
反倒是奉阳伯府大义,居然让嫡幼子娶了她这么一个庶女做了嫡妻。
当初,羡煞了多少人啊。
可是,等到她嫁入奉阳伯府之后,才知道封七爷为何会娶她。
原来,封七爷有龙阳之好!
所以,一个勋贵之家,才会接受她这么一个庶出的女子。
不过是因为她门第虽高,却是庶出,无人替她出头罢了。
奉阳伯府一开始设计的人并不是她,不过是被设计的那家小姐听到了风声躲开了。
偏她们府里的姐妹暗斗,趟了这趟浑水。
嫁入伯府的她,上不得长辈疼爱,下不得夫君宠爱,自然是过得极度不好------不过是挂着个封七奶奶的名头罢了。
到后来,首辅府一朝覆灭之后,她更是被奉阳伯府发落到了庄子上。
可是,在庄子上,却是她前世中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啊。
可是,前两日,容巧嫣一睁开眼,却是看到了低头照顾着她的妙枝。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几遍眼睛,才发现真的是妙枝。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到了地底下,所以才看到妙枝的。
因为妙枝死在了她的面前。
封七爷来送毒酒的时候,妙枝自然是极力护着她,不让他们靠近。
结果,不耐烦的封七爷直接抽出了护卫的剑,刺死了妙枝。
照顾了她十八年的妙枝,就那么死在了她的眼前,死在了妙枝的二十七岁里。
妙枝从小就跟着她这个不受宠的主子受尽委屈。
后来,陪嫁到了奉阳伯府里之后,又遭受了一顿毒打,把身子给打坏了。
那个时候,因为封七爷总是不跟她圆房,她自然是不解。
因此,在成亲之后一个月,她终于忍住了羞赧,带着妙枝多次去了前院书房,找据说正在温书准备科举的封七爷。
结果,那守门的下人却是总也不让她进去不说,每每还会引来封七爷的一顿明嘲暗讽。
如此几次之后,她就让妙枝去引开了守门的下人,然后直接闯进了书房里。
结果,却是在书房里撞见了正跟着侍从厮混的封七爷。
看着那让她崩溃的场景,她不由得失声尖叫。
她的尖叫声不但是引来了守门的下人和妙枝,更加是引来了伯府的太夫人和奉阳伯夫妇。
然后,那些主事者们商讨了一番之后,就要打死她带过去的妙枝。
她拼命护着,也就只能护下了妙枝半条命------命是保下了,妙枝却仍然是得了一顿板子。
为的就是震撼住她,让她不要出去乱说。
奉阳伯府用妙枝和她互相牵制,让她们彼此都不敢乱说什么。
她到现在还记得,奉阳伯夫人那鄙夷的语气:“想着你容色娇艳,还以为你能把七郎的性子引回来。谁知道,你这么没用。白瞎了你那好容貌。”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一个伯府的嫡幼子娶自己这么一个庶女,却是无一个主子反对。
不过当年,软弱的她果然是被震住了,只敢抱着重伤的妙枝蜷缩在那个偏院里哭泣养伤。
奉阳伯府虽然让请了大夫,但是妙枝却是被打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了。
大哭了一场的妙枝养好了伤之后,就自梳了头发,做起了她的贴身仆妇,被人喊起了容妈妈。
妙枝的原姓已经不记得了,内疚的容巧嫣坚持让妙枝姓了容。
只想着此生就好好的跟妙枝相依为命了。
后来,是深居简出的寡嫂------------六嫂嫂救赎了她。
想到这里,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重生也好,她可以去找六嫂嫂,阻止她嫁入那个豺狼虎豹的奉阳伯府---------哪怕是嫁给封六爷的牌位也无法庇护她。
妙枝看着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的小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不过,之前那几天,小姐都是带着茫然的情绪一直到天亮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小姐笑呢。
可是今夜注定让她讶异的事情不只是一件。
只见笑过之后的容巧嫣,一口喝下了手里的温水之后,居然就躺回了床上,打算继续睡了。
完全不像前两日那样子,一直坐到天亮。
妙枝见到这个情景,自然是喜不自胜。
容巧嫣坐在床上,正被白梅伺候着更衣的时候,刚刚出去的妙枝却又小心翼翼的进来了。
“小姐,霜姨娘来探望您了。要请进来吗?”妙枝小心的过来请示道。
实在怪不得她小心翼翼。
自从小姐受伤之后,除了昏迷的时候,不能阻止小姐的生母霜姨娘来探望。
清醒之后,每次霜姨娘过来探望小姐,都被小姐给打发走了。
不是说她在休息,就是说她在用膳,总之就是各种借口阻止霜姨娘进来。
到后来,就差明着说不见霜姨娘了。
当然,小姐不只是不见霜姨娘,是所有的人都不想见。
只不过,能坚持着多次来探望小姐的主子,也就只有霜姨娘一个人而已。
可就算被小姐拒绝了,霜姨娘仍然是每天三时的,坚持着过来探望小姐,每次都让她给请示。
她看着霜姨娘的样子,怎么也不忍心拒绝的----------更不用说,霜姨娘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因此,妙枝每次都小心翼翼的来请示容巧嫣,然后看着霜姨娘每次都含泪而去,如此反复。
妙枝是容巧嫣四岁的时候,霜姨娘在外面买的。
当时,霜姨娘生四爷做完月子之后,去慈心庵上香还愿。
在回来的路上,霜姨娘遇到了当时年仅九岁,生着病在卖身葬父的妙枝。
妙枝的家乡受了涝灾,一家人在逃荒的路上,父亲带着弟弟跟他们失散了。
结果,妙枝和母亲好不容易到了京郊,结果母亲却又生病去世了。
年幼的妙枝只好卖身葬母。
霜姨娘看着妙枝可怜,也为了自己的女儿筹谋,就买下了她。
霜姨娘帮她葬了母亲,带她回府,给六小姐做了贴身丫鬟。
妙枝清楚的记得当时霜姨娘跟她说的话,“我要你对六小姐成亲之前绝对的忠心。如果你做到了,等她出嫁之时,由你自己选择你的生活。不管是你嫁人做陪房,还是你赎身出府,我都答应你。如果没做到,我一定会发卖你,而且会发卖到那下贱的地方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温婉的霜姨娘严厉的样子。
当时九岁的她,虽然年幼,但是在卖身葬母的过程中,已经知道了下贱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了。
所以,霜姨娘当时的话语就留在了她的脑海里,想忘也忘不了。
这也造就了她一直全心全力的伺候着六小姐了------当然,更有她们这八年相处下来的情谊。
容巧嫣听到妙枝的话,正伸着的胳膊,不由得落下了。
她对于霜姨娘的感情很是复杂。
霜姨娘是她的生母,但是与她的关系却比较冷淡。
别的娘亲对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是贴心贴力的照顾着护着。
可是,霜姨娘不但是平日里与她疏远着,只是专心的伺候大夫人。
就连平日里见到她,都是让她专心的侍奉大夫人和嫡小姐。
当然,霜姨娘对她的儿子,自己的弟弟也比较淡漠。
似乎她的心一直都在大夫人的身上,也不去争宠。
因此,霜姨娘现如今在后院中,也不过是一个过气的老姨娘而已。
可是,后来她出嫁之后,霜姨娘却对她热络了起来。
六嫂嫂是嫁给了封六爷的牌位的。
封六爷虽然是奉阳伯府的庶子,但是封六爷的生母却是很得封伯爷宠爱的姨娘。
她在封六爷三岁时,在最美好的年华逝去了,留给封伯爷的自然都是美好的回忆。
所以,少时丧母的封六爷,自然成为了封伯爷最疼惜的儿子。
但是,封六爷的亲事却是奉阳伯夫人给定的,为此封伯爷倒是大怒一场。
不过,奉阳伯夫人却是得了奉阳伯太夫人的首肯做的。
更何况,子女的亲事,本就是府内主母的事情。
因此,封伯爷怒了两天打算退亲的时候,却是得了六嫂嫂的父亲那谄媚的夸赞自家女儿能力非凡的话语。
半信半疑的封伯爷,派了心腹手下调查,得知六嫂嫂确实是有着点石成金头脑的女子之后,就应了。
毕竟,庶子分家时,分得的家产可是少的可怜的--------规矩使然,就算有封伯爷的偏爱也分不了多少。
这让金尊玉贵惯了的封六爷,如何能靠着分得的家产,继续去过那奢侈的生活?
而彼时的封六爷已经有了才名,在仕途上应该能有一席之地了。
剩下的就是娶个有优渥嫁妆的妻室,让他惯享的奢侈生活继续。
而六嫂嫂娘家父亲是五品官家。
虽然在遍地都是贵人的京城算不得什么,但是那也是官家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六嫂嫂的经商能力,能让封六爷继续鲜衣怒马。
这样,明面上官家闺秀的名头有了,暗地里商家女子的能力也有了。
对于一个庶子来说,勉强算得上是良配了。
当然,六嫂嫂经商能力不凡这个事情,是封伯爷暗暗调查得知的。
在奉阳伯夫人的眼中,六嫂嫂就是个不受宠的,木讷的五品官家的庶女而已------庶子配庶女正好!
毕竟,六嫂嫂的父亲也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会到处在外宣扬自己庶女挣钱的本领。
他对六嫂嫂可是打着奇货可居的念头的。
而六嫂嫂的嫡母自然是对六嫂嫂在家受宠的事情,不喜的很。
为了能拔掉这颗眼中钉,明里暗里说六嫂嫂愚笨。
这就入了想要给封六爷选一个面上光的妻室的奉阳伯夫人的眼了。
于是,两个妇人一商量,就把这庶子庶女的婚事给定了。
奉阳伯爷看不上一个庶女,六嫂嫂的父亲却感叹自家庶女终于攀了一个好亲事,自然是不遗余力的促成。
只可惜,成亲之前,封六爷在郊外骑马的时候,惊了马,折断了脖子,没了性命。
本来,六嫂嫂的娘家父亲想要作废这亲事的--------毕竟,靠着六嫂嫂的赚钱能力,说不得能再攀上一个好人家。
结果,却是六嫂嫂坚持嫁给了封六爷的牌位。
因此,六嫂嫂赢得了极好的名声。
在这奉阳伯府里,六嫂嫂的地位也是不低。
不过,六嫂嫂总是深居简出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真的像府里其他人说的那样,六嫂嫂整天的在佛堂念佛呢。
后来才知道,是六嫂嫂扮了男装,替伯府挽救那些濒危的生意。
因此,六嫂嫂不但是用自己的嫁妆铺子,成为了整个府里资产最雄厚的人。
现在的白柳,不过是劝走了半主的姨娘而已。
就算容巧嫣告到大夫人那里,也没什么用,所以只能忍了。
不过,她不会一直忍下去的。
六嫂嫂说了,忍一时风平浪静。一直忍,就是懦弱无能了。
因为爱惜你的人,不舍得让你忍;不爱惜你的人,忍了也当看不到。
容巧嫣深深的吸了一口,又躺回到了床上,恢复了一向柔弱的样子。
可是白梅总觉得,今日的小姐虽然还是柔弱的样子,但是又有所不同。
但是哪里不同,她却是说不出来。
当容巧嫣洗漱完毕,不见小姐们过来;
当容巧嫣吃完早饭,还是不见小姐们过来。
容巧嫣看着床头滴漏上已经是辰时四刻时,她不由得低头冷笑。
白柳,实在是太过于狂妄了。
前世里,因为白柳是大夫人的人,所以她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护住妙枝的一等位置,其他的就是一直忍着,忍着。
忍到最后,白柳变成了陪嫁大丫鬟,跟着她一起去了奉阳伯府里。
在她拜堂之后,备受冷落的那个月里,白柳却跑去爬封七爷的床了。
当然,没有爬成功。
爬床的白柳,就被封七爷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当着她院子里满院的下人给打死了。
当时,还不知道封七爷有龙阳之好的她,忍着自己陪嫁丫鬟爬床的羞辱,被迫看了那场杖责。
为此,她还被封七爷好一个嘲讽。
甚至,封七爷以此为借口不去她的院子了。
让她被奉阳伯府里的主子和下人们,明里暗里的笑话了好久。
现如今,她没打算嫁入奉阳伯府,自然也不用忍上那许多年,才让白柳得到报应。
更何况,她还要去找六嫂嫂。
白柳作为二等丫鬟,到时候自然会随侍在侧的,那个时候可是多有不便了。
不过,现在着急的不是这个事情,是要尽快养好伤去见六嫂嫂。
等她结识了六嫂嫂,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脸色又变得平静了起来。
白柳看到这太阳高照了,小姐们还没来探望自家小姐,也知道自己有些夸大了。
于是就有些讪讪的。
她不好再往容巧嫣面前凑,只好频频在院门口张望着。
本来打算去休息的妙枝,因为跟容巧嫣传了霜姨娘的话,又加上白柳说小姐们要来,因此也不去休息了,伺候在一旁。
现在见到日头都那么高了,小姐们也还没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她就有些心疼头上缠着白布的自家小姐了。
“小姐,您先去睡一会吧。等小姐们来了,婢子再喊您。”
妙枝看着歪靠在枕头上的容巧嫣,轻声的劝说道。
“不用了。我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我在这里躺躺,你在我的床沿趴趴吧。”
容巧嫣看着脸色有些疲惫的妙枝,轻声的说道。
“那婢子也不趴了。省得落了闲话。”妙枝想了想,还是算了。
星若苑里有个虎视眈眈的白柳盯着一等大丫鬟的名额呢。
尤其是今日里,因为小姐们要来,不但是内室和外室之间的帷幔早就挂起来了,就连正堂和卧房之间的帘子也都挂了起来。
这院子的铺陈,让外人看过来,倒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毕竟,大夫人为了贤良淑德的名声,在大面上的布置倒是都看得过去的。
这也是因为小姐们开院之后,就可以正式的踏入闺秀们的来往圈子了。
若是让别的府邸的小姐,看到容府的庶小姐们陈设上差的太多,那也是丢了容府的脸面。
再说了,这些家具,都是被淘换下来的,只是重新刷上一层漆而已,也费不了多少事情。
因此,掌家的大夫人从来不会在这种家具陈设上做什么文章。
这也是她一直在京城中有个贤良人名声的原因之一。
不过,庶出的那些份例和人手,就差的远了。
别的且不说,单说庶女的人手配置上,按例是一个管事嬷嬷,一个一等大丫鬟,二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粗使丫鬟和婆子数个的配置。
可是,得宠的庶女自然能凑够配置,不得宠的就减少了。
像容巧嫣这种非常不得宠的,那就是随意了。
除了一个乳母做了管事嬷嬷,一个一等,二个二等配齐了,其他的都是不满额的。
不过,容巧嫣本就柔弱。霜姨娘又一心伺候着大夫人。
没人去告状,所以也就没人在意了。
如今,院子小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
卧室的窗子开着,隔着外间和内间的帷幔拉开了,院子里的动静就清晰可闻了。
“我们小姐正在等着众位小姐呢。只是小姐身上的伤还不大好,大夫让卧床休养。要不然,六小姐定然是要倒履相迎了。”
白柳谄媚的对着打头的大小姐容舜华说道。
容舜华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并不应着一个二等丫鬟的话。
“吆,六妹妹的院子里的丫鬟不得了,居然都知道倒履相迎。”
一个娇柔的嘲弄的声音传过来,容巧嫣一听就知道这个定然是三姐姐容巧盼了。
“三小姐说笑了。婢子哪里有那学问。还是有一次,婢子帮着大夫人去栖月院里传话,听到大小姐跟青衿姐姐说起来呢。大小姐才是顶顶好的学问啊。”
白柳谄媚的解释声越来越近,听着是已经跨进了房门了。
容巧嫣在妙枝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正好落在了打头进入内室的大小姐容舜华的眼里。
“六妹妹还伤着呢,快躺着吧。”
容舜华上前两步,故作友爱的扶着容巧嫣让她躺下歇息。
“多谢大姐姐关心。”容巧嫣抿嘴一笑,也就顺势躺下了。
这动作弄得容舜华一愣。
平日里,容巧嫣可没这么不知趣啊?
她这是客套话,只是说说而已啊。。。。。
容巧嫣半闭着眼睛,似乎很是疲累的样子。
但是,她眼角的余光自然是看到了容舜华的呆愣,哪怕就那一瞬。
她这个大姐姐啊,最爱惺惺作态。
平日里总是端着一副嫡长女的作态,面上友爱弟妹。实际上却是跟大夫人一样,不,比大夫人更甚的伪善。
毕竟,大小姐是太夫人和大夫人一起教导出来的,是代表着首辅府的门面啊。
容舜华的失态也就是一瞬间。
妙枝已经张罗着小丫鬟们赶紧的搬了圆凳放过来。
容舜华先坐在了圆凳上之后,其他的小姐们才陆陆续续的在圆凳以及外间的榻上坐下了。
后来,晚了将近一个月才生下庶女的赵姨娘,听到老太爷亲自给嫡长女起了个诗经上如此有意义又好听的名字。
于是,她就磨着大老爷,也要起个诗经上的名字。
为了这个,赵姨娘特意让人去书房里寻了诗经来查看,选了容舜英的名字。
结果,这个名字还没报到老太爷那里呢,就被大老爷给打回来了。
说什么嫡庶有别,庶女怎么能跟嫡女一个排字?
气急的赵姨娘,自然是哭了一大场。
赵姨娘当时虽然不是个贵妾,但却是个宠妾。
于是,心疼的容大老爷又哄了半天,最后取了《诗经》中的《硕人》中的一句‘巧笑倩兮’中的巧倩一名。
大老爷细细的跟赵姨娘讲了这个名字的美好寓意,终于哄得赵姨娘开怀。
后来,大老爷的通房莲姨娘生了三小姐之后,就顺着叫做了容巧盼。
而等到二老爷成亲之后,生了嫡女四小姐。
起名的时候,二夫人因着赵姨娘想要给二小姐起容舜英的名字的事情,觉得比较膈应。
她干脆就不按照舜字起了,反倒是按照华字顺了大小姐的名字,直接取了个容瑶华的名字。
再后来就是二老爷唯一的通房桂姨娘生了个五小姐,随意起了个容巧柔的名字。
到了容巧嫣的时候,她出生在拂晓时分。
恰巧大老爷看到了霜姨娘院子里的夕颜花刚刚落败,就顺嘴给起了个名字,叫做容巧颜。
霜姨娘觉得夕颜花寓意不好,就去求了大夫人。
彼时,大夫人正想要靠着霜姨娘固宠,自然不会反驳这种小事。
于是她就去找大老爷提了一嘴。
但是,不想再为一个庶女费脑筋的大老爷,就直接给改成了容巧嫣。
好在,巧嫣也有巧笑嫣然之意,勉强算做了好名字。
容巧嫣出生之后的五六年里,府里倒是有女孩子出生,不过没站住,所以都没入排行。
再之后,就是大夫人时隔多年,又生了一个嫡女,顺着容舜华的名字,叫做了容灼华。
这就是如今的七小姐,才六岁的嫡小姐。
再之后,就是三岁的八小姐容巧然了,倒是顺着容巧嫣的名字下来的。
长房自从三年前容巧然出生之后,倒是再无孩子出生了。
众人只以为是大老爷年龄已大,容巧嫣却是知道,那是因为大老爷被下了绝子药。
容巧嫣看着此时室内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只是挂着一张柔弱的笑脸,怯怯的看着众人。
容舜华见到容巧嫣这个样子,就觉得刚才定然是这六丫头听话过头了。
于是,她心里的不快也慢慢的散去了。
“六妹妹躺了这许多日子,实在是让我们担心。这不,一听说六妹妹今日有精神些了,我就带着众位妹妹赶紧的来探望了。”
容舜华拿着团扇,轻轻的给容巧嫣打着风。
任谁看过去,这都是一位友爱妹妹的好姐姐。
“多谢大姐姐每日里都着人来探望。”容巧嫣感激的说道。
是啊。
感谢大小姐每日里派个小丫鬟来探听消息,看看她什么醒过来。
等着她醒过来,好让大小姐能借题发挥,打压一下二小姐。
“白梅,快把刚刚送来的夏茶沏上来。给各位姐姐妹妹们润润喉。”
容巧嫣知道一会打压的戏码要开始,不过她也不想做什么改变。
一时间,屋里的小姐们,除了坐在乳母怀里的八小姐容巧然,六岁的跋扈的七小姐容灼华之外,都过来安慰容巧嫣了。
容巧嫣一时就有些后悔。
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让她的头更痛了。
于是,容巧嫣赶紧客套的说道没事了,又让妙枝请了各位小姐去安坐。
坐下的几位小姐看了看,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关心起来。
一时间,满屋子的莺声燕语。
容巧嫣不管谁问什么,都是“刚刚”,“还要一段时间”,“恩”,“啊”的回应着。
一时说过寒暄的话语,就有些冷场,大家就开始低头默默的端着茶盏。
容巧嫣低垂着眼眸,默默的想着府里的这几位姐妹的事情。
她们容家几姐妹,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啊--------四姐姐容瑶华应该?勉强?算是得了一个好的下场吧?
容巧嫣不确定的想着。
大姐姐容舜华今年十五岁,已经办过了及笄礼了。
她看起来端庄温柔,很有做长姐的风范,大面上很是圆滑。
现如今,正筹备着明年五月嫁给定边侯世子。
可是,她知道,定边侯在今年的十一月份里就会因为战功被封为定国公。
大姐姐在变成未来定国公世子夫人的同时,她容巧嫣的命运,也跟着改变了。
不过,大姐姐嫁人后,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幼子。
二姐姐容巧倩今年也是十五岁,及笄礼也已经办过了。可是,她如今还没有定下亲事。
不过,后来她嫁给了一位落魄的侯爷做了继室。
本来父亲给二姐姐选的是一个耕读之家的长子。
那人家世虽然低微,但是家里却是有着,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训。
眼见的,父亲是真的疼爱二姐姐啊。
可是,素来跟大姐姐争强斗气的二姐姐完全看不上那样的人家。
因此,二姐姐在不久之后,就通过生母赵姨娘的娘家寻了这位平逸侯,要嫁给他做继室-----------你不是做侯世子夫人吗?那我就做侯夫人。
那平逸侯今年已经是二十八了,这门亲事自然是惹得父亲大怒。
后来,更是放言不再管二姐姐。
不过,放言是放言。父亲依然疼爱她,因此一直给她撑腰。
只是等到容府落魄之后不过一年,二姐姐也死在了平逸侯府的后院里了。
大姐姐和二姐姐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到一个月,从小就是对比着长大的。
大姐姐是嫡女,但是二姐姐得父亲宠爱,因此两个人明里暗里的较劲。
大姐姐得了善诗词的称号,二姐姐就去得了善画的名头。
随着赵姨娘父兄官职的一路高升,随着大夫人父兄官职的一路下降,二姐姐与大姐姐愈发的争斗起来。
就连她这次受伤,明面上是二姐姐容巧倩和三姐姐容巧盼所为,其实不过是大姐姐容舜华授意小跟班三姐姐容巧盼跟容巧倩争锋相对而已。
否则,二姐姐受宠如斯,三姐姐怎么敢?
三姐姐容巧盼今年是十三岁,是大夫人自小伺候的贴身丫鬟莲姨娘所出。
她的长相最是惊艳,完全让人忽略了她的衣着,整个的都聚焦到了她的脸上。
小巧的脸,含情目,弯月眉,红润的菱唇。是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人。
容巧嫣沉默的想着众位姐妹的将来,各位小姐们也是寒暄完毕,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毕竟,她们平日里与这个六妹妹也没什么好聊的。
容舜华见此,就笑着说了句“六妹妹,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就先离开了。
她是嫡长女,与容巧嫣这个素来柔弱的庶妹,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既然已经探望完毕,那就离开好了。
见到大小姐先告辞离开了,其他人也就慢慢的告辞了。
妙枝代替着自家小姐,把众位小姐一一的送出了院门。
送走最后一位小姐之后,妙枝快步的走进内室对着容巧嫣说道:“小姐们都走了,您也赶紧好好的躺一躺吧。”
容巧嫣看看滴漏,已经快要到了午膳的时辰了,于是就拒绝了。
“算了吧。等着吃完午膳再午睡吧。现在躺了,回头还得起来吃午膳。”
妙枝一看,可不是快要午膳的时辰了吗?于是,也不再劝了。
正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绛紫色的衣服的女人提着食盒匆匆的走了进来。
“小姐,你先喝碗鸡汤吧。这是老奴在厨房里看着熬出来的,小火熬了一上午了。刚刚提回来的,还热乎着呢。”
那妇人把提盒放在桌子上后,把食盒打开,小心的捧出一个细白瓷罐,从里面舀出一碗热鸡汤,捧到容巧嫣面前,亲自喂了起来。
“多谢奶娘。”
容巧嫣怔怔的喝着妇人喂过来的鸡汤,在热气的氤氲中,容巧嫣红了眼睛。
这进来的人,就是她的乳母杨嬷嬷。
前几日,她昏迷的时候,夜里一直都是杨嬷嬷和妙枝照顾的。
结果,她前两天醒过来的时候,杨嬷嬷却是累的狠了,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直接在床上躺了两日。
因此,妙枝她们就没敢再让杨嬷嬷过来侍候。
今日里,杨嬷嬷才松快了一些,就想要过来伺候。
后来,她见到容巧嫣还没睡醒,就跑去厨房,亲自给自己熬汤去了。
杨嬷嬷是官奴。
虽然杨嬷嬷不是容府的家生子,但是因为忠厚老实,所以才会给她容巧嫣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做了乳母。
杨嬷嬷原是先帝时期的官家嫡小姐。她当年本来是要配给先帝的三皇子做侧妃的。
只是,后来众皇子夺位的时候,原三皇子落败了,因此杨家也跟着受了牵累。
阖府男丁斩首,女眷发卖为官奴,三代以内不得脱契。
后来,杨嬷嬷被分配到了容府里,一直兢兢业业的做活。
到了二十该配人的年岁,就被大老爷身边的一个侍从看上求娶了。
杨嬷嬷今年四十五岁了。有一个儿子,是她的奶哥哥,今年十八岁,在外院的马房里当差。
杨嬷嬷子嗣上挺艰难的。成亲之后好几年才有了儿子,又是过了好几年才生了小女儿。
可惜,小女儿出生没多久,就全身发黄了几天之后夭折了。
这个少见的事情,让府里的人到现在还有背着杨嬷嬷议论的。
容巧嫣曾经把这个事情当做稀奇的事情,说给六嫂嫂听过。
六嫂嫂听了之后,却是跟她说,那孩子估计是得了溶血性黄疸。
她不明白,自然是追问了。
结果,六嫂嫂好像是失言似得,转移了话题,不再说这个了。
“都是二小姐和三小姐两个争吵,反倒是殃及了小姐。”
杨嬷嬷想起来自家小姐从假山上掉下来的原因,就恨得牙痒痒。
当日里,头破血流昏迷着的小姐被抬回星若苑的时候,杨嬷嬷差点晕死过去。
她强忍着心痛,给小姐换好了衣物,然后才找瘫坐在地上哭泣的妙枝,打听了当时的情景。
小姐从台阶上滚下来昏迷之后,倒是有那懂医理的嬷嬷,让人不要动小姐的身体,然后就去禀告了大夫人,请了大夫和医女来看。
大夫把了脉,给小姐开了药。
医女给摸了骨头,确认骨头都没断,只是有些扭伤和挫伤。
冷着脸的大夫人,这才让人用软兜把小姐抬回了星若苑。
杨嬷嬷那日因为出府去给小姐买最爱吃的点心,所以没有随身侍候。
而她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小姐血糊糊的被抬回来。
若不是为着照顾小姐,她当时真想去祠堂把那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撕扯一番--------就算是以下犯上,她也认了。
“奶娘,我现在也没大碍了。你也不要在外面再说起这个话。省得再连累了你。”
容巧嫣柔声的劝说道。
她对自己的地位,认知一直都很清晰。
她现在是一个在容府内院完全没地位的庶女,没法完全的护住一个被人揪了错处的嬷嬷--------奴说主错,这就是个大错处啊。
杨嬷嬷看到容巧嫣又对自己亲近起来,心里自然是十分的高兴--------前几日,小姐连她都不搭理呢。
于是,她真的就听了容巧嫣的话,不再多说其他小姐的事情了。
等到容巧嫣把鸡汤喝完了之后,杨嬷嬷就絮絮叨叨的问起容巧嫣来,今日的头还痛的厉害不?身上的伤口疼的轻了点没有?今日的鸡汤还合口不?等等。
容巧嫣也没觉得烦躁,而是一一乖巧的回答了起来。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到了午膳的时辰。
粗使小丫鬟拾儿和沫儿去大厨房里抬了饭。
估摸着这次容巧嫣伤的太厉害了----毕竟,六小姐前几日昏迷不醒,大家都以为她要去了呢。
所以大厨房的人也没敢太克扣份例。
杨嬷嬷指挥着拾儿,在床上支起了小桌子。
妙枝则是把容巧嫣的枕头重新调整了位置,让她靠的更舒适些。
见支好了小桌子,白梅赶紧的上前去摆饭。
摆好饭之后,杨嬷嬷就拿起碗筷,夹着菜去喂容巧嫣。
吃过了午饭,丫鬟们把东西都撤下去之后,容巧嫣就赶着妙枝去睡一会。
拗不过容巧嫣的妙枝只好无奈的去睡了。
“小姐也睡一会。我在这里看着小姐。”
杨嬷嬷拿了针线筐子,坐在了容巧嫣床前的矮凳上,笑呵呵的对着她说道。
容巧嫣应付了容府的小姐们一趟,确实有些累了。因此,就真的睡过去了。
杨嬷嬷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时不时的看看沉睡的容巧嫣,只觉得岁月静好。
容巧嫣睡了一个足足的好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发黑了。
“嫣儿你醒了?”
一直坐在旁边盯着容巧嫣的霜姨娘,第一时间发现了睁开眼睛的容巧嫣。
容巧嫣前世今生从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那里听到的各种消息汇集起来,就知道了生母的事情。
霜姨娘是大夫人的陪嫁大丫鬟,很得大夫人的信任。
结果,在十三年前一次大老爷喝醉了的时候,霜姨娘却爬了床,然后就成了通房丫鬟。
后来,在生下她之后,霜姨娘就被提成了姨娘。
霜姨娘曾经得宠过一段时间。
不过,大老爷后来有了新人之后,就顺理成章的失宠了----毕竟她也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又因为她是背主爬床的,所以大夫人也不再信任她了。
哪怕是八年前生了弟弟,也没有复宠。
霜姨娘生完了弟弟之后,大老爷倒是经常去霜姨娘的院子。
不过,他一般都是看看四爷的生活起居,几乎就没在霜姨娘的院子里再过夜了。
而等到四爷年满七岁搬到前院之后,大老爷就更不去霜姨娘的院子里了。
霜姨娘不管是对于大老爷还是大夫人都是失宠的很彻底。
可是尽管如此,霜姨娘仍然是日复一日的侍奉着大夫人。
当霜姨娘是通房丫鬟的时候,就干着大丫鬟的活,端茶递水,无所不做。
等到霜姨娘当了姨娘之后,大夫人自然不会让她再去做丫鬟的活了----------以免惹来话柄。
但是,每日里请安的时候,霜姨娘仍然是侍奉在大夫人的身边。
所有人都说是因为霜姨娘愧对大夫人,所以才这么忠诚的侍奉大夫人的。
容巧嫣也这么认为。
否则没法解释霜姨娘为什么对大夫人如此忠诚。
此刻听到容巧嫣答应了的霜姨娘,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容巧嫣已经想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听到容巧嫣答应了,就高兴的给她掖掖被角。
“我的丫鬟把我的饭菜也提到你院子里了。我们一起吃吧?”
霜姨娘高兴的对着容巧嫣说道。
容巧嫣点点头。
于是,霜姨娘就起身张罗着让丫鬟支起了小桌子。
然后,她亲自把那些饭菜一一的摆上了小桌子。她一边摆,还一边亲自喂着容巧嫣吃饭。
容巧嫣看着这样热切的霜姨娘,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等她伤好之后,姨娘就要远离她呢?
从第二日开始,霜姨娘当真是每日里都跑到星若苑里照顾容巧嫣。
若不是为着规矩使然,霜姨娘都想要住在星若苑了。
容府是书香门第世家。
虽然在京城中的时间不是特别长,但是在沭州可是赫赫有名。
寻常人家的嫡庶有区别,倒是不会在名字上表现出来。
偏沭州容家号称百年书香门第,对这种所谓的规矩更加的重视一些。
嫡女和庶女不但是分别排行,连住的院子也泾渭分明。
嫡女的院子是正正经经的大院子,命名也为院。
而庶女的院子却是随机的小院子了,命名为苑。
在一些小细节上区分嫡庶之分,却又给外人同样重视的感觉。
但是对于男丁反倒是不会如此。
毕竟,男丁可以参加科举。将来若是真的入了官场,可是光耀的整个家族的门楣。
因此,容家的男丁,不管是嫡庶,都是统一排行的。
京城中的容首辅府,来了京城不过是三十多年而已。
对于这些规矩,虽然不如沭州容家严苛,但是明面上自然也是要遵循族训。
霜姨娘絮絮叨叨的跟容巧嫣说第二日去请安时需要注意的事情。
不外乎是要感谢大夫人关心,叩谢太夫人派人去探望等等。
容巧嫣听的有些厌烦,于是就说自己要休息,请了霜姨娘先回去。
霜姨娘欲言又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容巧嫣靠在美人榻的靠枕上,呆呆的发愣。
她也想过与霜姨娘的关系再亲近一些。
之前还好,霜姨娘一心照顾她。
可是,今日里,从素春走了之后,霜姨娘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让自己好好的去侍奉大夫人。
所以,在霜姨娘的眼里,她容巧嫣这个女儿还是不及大夫人重要吗?
不,不是的。
容巧嫣自己先断然否决了。
六嫂嫂说过,有些事情,当自己拿不准的时候,不要用眼去看,要用心去看。
而她看了,霜姨娘这段时日的表现,是非常疼爱自己这个女儿的。
那必定是有别的原因,难道是。。。。。。
容巧嫣沉思了起来。
从大厨房里又额外花了铜板,给容巧嫣熬了鸽子汤的杨嬷嬷,提着食盒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见到了妙枝忧心忡忡的脸。
“怎么了?”杨嬷嬷放下食盒,奇怪的问着妙枝。
妙枝就把大夫人派人旁敲侧击让容巧嫣去请安的事情说了下。
“这可真是。。。”杨嬷嬷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就打算开口说话。
结果,却是被容巧嫣打断了。
容巧嫣给妙枝使了个眼色,妙枝就赶紧的跑到门口去查看了。
“老奴进来的时候,都看过了。白柳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拾儿和沫儿在院门口玩石子。白梅刚刚被老奴安排到后花园折几支新鲜的花给小姐解闷了。那两个粗使婆子被大小姐院子里的莲蕊借去抬东西了。这院子里,没旁人的。”
杨嬷嬷赶紧的解释道。
可是,说完之后,她却是抹了一把脸。
这哪里是小姐的家哦?
说个话,都这么的小心翼翼。
容巧嫣讪讪的笑了笑。
也是,杨嬷嬷向来小心。
也就是她刚刚受伤的时候,听妙枝说杨嬷嬷气得要吃人。
若不是后来赶过来的霜姨娘还有理智,压住了杨嬷嬷,只怕是杨嬷嬷如今命都没了。
“这当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我就不信,若是大小姐和七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大夫人会让她们才养一个多月就去请安?”
杨嬷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虽然说容巧嫣身上的外伤,除了留下的疤痕,基本都好了。
但是,到底是受过伤的,身子还虚的很啊,怎么也应该要将养几个月吧?
哪里有才过了一个多月,就让去请安的?
那么多的小姐和爷的,就差着小姐这一个人的请安了?
“没事的,奶娘。不过是去给长辈们请个安而已,也不用我做什么重活。”
容巧嫣却没太在意的安慰道。
如今已经是七月十九了,在长辈们面前能走动走动也好。
至少,等她出门的时候,不会受到太多的阻碍。
也好让她现在先去做一些准备。
第二日是七月二十,恰好是官员的旬休之日。
天蒙蒙的还未亮,妙枝就在容巧嫣的床前轻轻的喊道:“小姐,小姐,该起床了。”
容巧嫣朦朦胧胧的被喊醒了,“什么时辰了?”
“卯时二刻了。”妙枝一边给容巧嫣打起床帘,一边轻声的说道。
容巧嫣听到这个时刻,就打了个哈欠,慢慢的坐起身来。
如今的请安,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时辰,不过是各自的府邸自己定下的而已。
容府里的规矩是,先卯时六刻去各自的嫡母那里请安,然后再辰时整统一去太夫人那里请安。
容巧嫣起床洗漱,要花费一些时间。
再加上,星若苑在容府的最偏的西院里,离着大老爷和大夫人的静思院以及容首辅夫妇的鸿平院距离十分远。
更何况,容巧嫣的伤才好,身子还虚着,走过去怕也是要一段时间,所以昨夜里就商定好了今日起床的时辰倒是比平日里早了一刻钟。
若是坐软兜过去,自然是不累的。
只是,容巧嫣一个不得宠的庶女,没病没灾的,居然坐软兜去请安,心太不诚了,所以容巧嫣等人想都没想过。
听到屋里的动静,外面侍立的两个丫鬟掩住了打哈欠的嘴,抬着热水进了正房,往净室里走去。
“白梅,去整理床铺。拾儿,把热水倒盆子里,妙枝伺候小姐洗漱。老奴去把小姐的衣服首饰都拿出来。”杨嬷嬷井井有条的安排道。
屋子里顿时都忙碌起来。妙枝拿了大帕子围在容巧嫣的脖子上,帮着容巧嫣洗漱起来。
洗漱完毕,容巧嫣自己到内室里换下了睡觉穿着的寝衣,穿好了葱绿的绣着荷花的肚兜,同色的亵裤,然后又穿上一套白色的里衣。
然后,她才走了出去,在梳妆台前坐下了。
杨嬷嬷给容巧嫣梳了一个发髻,从首饰盒里拿出两个米粒大小穿起来的珠花戴上。
她又在盒子里扒拉了一对同样大小的珍珠耳钉给容巧嫣戴上。
梳妆完毕,杨嬷嬷和妙枝又开始给容巧嫣穿外衣。
一件银白色的绣花上衣,鹅黄色的撒花襦裙,青绿色的丝绦腰带,然后杨嬷嬷小心的在腰带上系上一个青花琉璃襟步。
“小姐如今都十二了。可是这衣服,不是大小姐的旧衣改的,就是些下等绸缎的衣服。针线房越来越过分了。还有这首饰,这珠花的珠子才米粒大小,这还是盒子里能拿得出手的首饰。其他的不是些布花,就是绢花,连钗子都没有。”
见到卧房里,只有杨嬷嬷和小姐,妙枝这才放心的生气的说道。
十二岁是民间俗称的金钗之年,就是说那头发可以梳起发髻插簪戴钗了。
容巧嫣听着妙枝的话,却没有动怒。
前世里,她虽然是软弱,但是看着自己被如此苛待,也是忍不住去跟大夫人告状--------只说那针线房管事克扣了自己的份例而已。
大夫人明着说替她做主,当着她的面虚虚的训斥了那管事一番。
但是后来,她的待遇不但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改变。
反倒是招来了大夫人很长一段时日的冷脸以待,旁敲侧击的嘲讽以及那管事更加明显的针对。
同样的珍珠发簪,别人的就是又大又圆的各色珍珠。
容巧嫣到了正院的时候才卯时五刻。
此时,屋子里只有雪姨娘和霜姨娘坐在一旁。
见到容巧嫣进来了,她们都赶紧的站起身来。
“女儿给母亲请安。”容巧嫣俯身行礼,恭敬的说道。
“起来吧。今天来的挺早的。”穿着大红色衣裙的大夫人淡淡的说道,“去那边坐着吧,等着你姐妹们过来了,再去太夫人那里请安。”
“是。”容巧嫣安静的站起身,然后坐到旁边椅子的末座上。
陆续的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都过来了。
连才三岁的八小姐都被乳母抱着,打着哈欠过来了。
最后,六岁的七小姐容灼华睡眼朦朦的过来给大夫人请安。
“我的乖女,起的早了是吧?快过来娘这里。”大夫人心疼的说道。
“女儿给娘亲请安!”七小姐糯糯的说完,就扑到了大夫人的怀里。
“恩恩,乖女。时候不早了,该去给太夫人请安了。请完安,吃过早饭,赶紧接着休息。”大夫人看看滴漏,这卯时七刻的滴漏都过了,还要走到太夫人那里呢。
正要吩咐下人的工夫,就见到大老爷容博瑾和赵姨娘一起过来了。
赵姨娘袅袅娜娜的过来给大夫人娇声的请了安。
大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就若无其事的请了大老爷一起去鸿平院请安。
姨娘是没资格去给容首辅和太夫人请安的,所以也就是长房的主子们去。
饶是如此,这些主子连带着伺候的下人,也是不少人数。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往鸿平院走去。
在鸿平院门口,大老爷和大夫人一行人遇到了二老爷和二夫人一行人。
众人相视一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没有再见礼,而是按照长幼之序赶紧的进去了。
到了正堂里,只见容首辅和太夫人梁氏都已经高坐在首位了。
于是,容博瑾带头,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请安了。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大老爷容博瑾,二老爷容博瑜首先对着正座上的容首辅和太夫人行礼。
“媳妇给父亲,母亲请安。”大夫人和二夫人接着行礼。
“孙儿(女)给祖父,祖母请安!”一众孙子和孙女接着施礼请安。
“都起吧。”
容首辅今年五十七了,头上带着白玉冠,留着半长的胡须,穿着一身家常的墨绿色长袍,看起来就是很严肃的样子。
太夫人梁氏今年五十五,穿着家常的绛紫色衣裙,看起来很慈祥的样子。
“是。”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齐声的应和道。
因为今天上朝的休沐,上课的也休息,所以算是非常齐全的。
太夫人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孙子,孙女,觉得这才是人丁兴旺之兆,很是高兴。
一轮简单的叙话之后,容首辅带着大老爷和二老爷去了外院谈政务去了。
太夫人屋里顿时就剩下了一群女眷和年轻一辈的男丁。
大家重新序好座位。
大夫人和二夫人奉承在太夫人跟前聊天回话。
大小姐容舜华端庄的坐着。
二小姐容巧倩时不时的瞪一眼三小姐容巧盼。
四小姐容瑶华和七小姐容灼华坐在太夫人的两侧,拉着太夫人的手撒着娇。
哪怕容巧嫣后来辗转听说,容知仁在那仇家手底下受了许多的折磨,她也不再上心了。
当年,她说把钱财和铺子给容知仁留着,不过是为了诓骗封七爷罢了。
她一分钱都不想留给自己这个亲弟弟。
可是,容巧嫣看着如今还稚嫩的容知仁,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容巧嫣带着妙枝回了星若苑-------白柳早就在外面等候的时候,跟着大夫人跑走了,美其名曰去看望姑母佟嬷嬷。
杨嬷嬷正候在院门口,见到容巧嫣一行人,赶紧的迎了上来。
“小姐,赶紧洗洗手吃早饭。饿坏了吧?”杨嬷嬷一脸心疼的问道。
说完,就跟妙枝一起,一左一右的把容巧嫣扶了进去。
吃完早饭,容巧嫣也没什么事情做。她发了一会呆,就到书桌前练字了。
容巧嫣毕竟伤才好,所以也没有练多久,就继续歇着了。
吃过午膳,容巧嫣正准备去床上睡个午觉,结果大夫人身边的素春又来了。
“素春姐姐,有什么事吗?”
妙枝眼尖的看到了素春的身影,于是她快步的迎出门去。
“六小姐,大夫人吩咐,既然六小姐身体好了,就准备上女学吧。至于额头上的伤,养养就好了,也不耽误上女学。正好二小姐和三小姐的禁足也结束了。小姐们一起去上课正好。”
素春进来之后,先是跟容巧嫣行礼说道。
说完了,素春看了看容巧嫣额头上清晰可见的伤疤,内心里偷偷的叹了一口气。
这女子重容色,六小姐留下这么重的伤疤,也不知道能不能彻底的消了啊。
若是不能,只怕这姻缘。。。。。。
不过,自己不过是一介奴婢,可是管不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素春就快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怜悯之心。
她转头却是看见杨嬷嬷,妙枝都是一脸气愤的样子。
看见她转头,她们随即收回了那表情,露出一副什么都不敢说的样子。
但是,素春也明白了她们的心思。
也是。二小姐和三小姐那也叫禁足?不到一个月就到处走。大家都知道。
大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去管。
“我知道了。劳烦素春姐姐了。明日我就去女学。”
反倒是容巧嫣淡定的点点头。
没什么好气愤的。
在没有实力之前,只能忍着。
她现在只盼望着能赶紧的找机会去结识六嫂嫂。
她记得,机会就在不久的将来了。
见到容巧嫣很平静的应了,素春对于这个柔弱的六小姐的表现,也满意的点点头,就离开了。
容巧嫣又转回到小书房,看着妙枝收拾起明天女学要用的东西。
容府的女学,其实是请了四位女师傅来教导容府六岁以上的小姐们。
一位主要是教诗词书等文字类的;一位是教女红,女工之类的;还有一位是教画技和琴技,舞技等技艺方面的;还有一位是教礼法的,就是规矩礼仪之类的。
这四位女师,每位每天只教辰时一个时辰,第五日就休息。
平日里,自然是靠悟性以及练习了。
今日里是旬休,也正好是女学的休息日,所以大请安才有那么全的人。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慢慢的过去了。
这一日正是七月二十九。上完礼仪的课之后,容巧嫣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吃午膳。
吃完午膳之后,容巧嫣却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她走来走去的,不管是读书还是画画都静不下心来。最后,只好坐在榻上发呆了。
晚膳过后,刚刚入夜。
容巧嫣窝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心里却是在念叨着,来了来了,就要来了。
果然,白柳谄媚的声音又在帘子外面响起来:“素秋姐姐快进来。好长时日没见过你了。听说,你哥哥成亲,你回去帮忙了?”
声音才落,白柳都未曾禀报,就把内室的帘子打了起来。
素秋没回白柳的话,却是见到白柳如此不规矩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是最为重视规矩的人,白柳如此不成体统,该当教训。
但是,等素秋见到坐在榻上的六小姐容巧嫣都不甚在意的样子,她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六小姐。”素秋给容巧嫣行完礼,等到容巧嫣喊起,她才站起身来。
“大夫人让婢子来通禀您,明日里太夫人约了定边侯府太夫人,要带着府里的女眷去慈心庵。等着初一去烧头炷香,还要听大法会。大夫人让婢子来问问六小姐的伤势如何?明日里能否经得起舟车劳顿?”
素秋快言快语的把话说完。
虽然她是在询问容巧嫣能不能去,不过她却是又接着说道:“这次上香,不但是要为姑太太祈福,也是为了大爷秋闱祈福的。”
这话一出,按照往日里容巧嫣的性子,定然是要去的。
果然,容巧嫣低着头,让素秋看不清表情,却是一股柔弱胆怯的样子说道:“我的身子已经无碍了。为了姑母和大哥哥祈福,定然是要去的。”
素秋就满意的点点头。
这六小姐还不算愚钝。
大夫人让她来通知,就是想着让祈福的人越多越好。
若不是大夫人需要执掌中馈,加之马上要到中秋节了,要安排各家节礼,大夫人都想要去呢。
“那六小姐明日大请安之后尽快用了早膳。定了巳时整出发,在庵里住上三夜。六小姐快让人准备准备吧。”素秋快速的说道。
“多谢素秋姐姐告知。我们一会就收拾。”妙枝看见容巧嫣只是点头,于是赶紧的道谢。
素秋淡淡的说完,行了一礼就打算离开了。
她知道六小姐穷得狠,所以根本都不指望那一文两文的打赏。
白柳忙不迭的送素秋离开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杨嬷嬷和妙枝。
“小姐,真是太让人生气了。明天巳时就要走了。今天这么晚了才通知我们。”
妙枝气愤的说道。
“好了。收拾东西去吧。我要歇息去了。没事不要来扰我。”
容巧嫣说完,就浑不在意的回了卧房,换了寝衣躺在了床上。
杨嬷嬷跟妙枝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而是喊了白梅白柳赶紧进来收拾明天上香的东西。
而躺在床上,放下床帘的容巧嫣,却是无声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若是被礼仪女师看见,定然要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规范了。
明日就能见到六嫂嫂了!
容巧嫣清楚的记得六嫂嫂当初说的话。
“小姐,不知道您打算带谁去庵里啊?”妙枝又问起安排人的事情。
“奶娘和你就行了,再带一个粗使的婆子干活就可以了。”
“这人也太少了,怎么能够伺候好小姐?还有,总要留个可靠的人看家啊。外面那些人都是大夫人安排进来的,不如婢子或者是嬷嬷留下来看家吧。”妙枝轻轻地说道。
出门在外,一般都要留个忠心的人看家,省得下面的人作乱。
“就我这一穷二白的。有什么好看的?我习惯你们了。再说了,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带那么多人做什么。不过,再带上一个白柳吧。省得她在家里作妖。其他人都留下看家好了。”
容巧嫣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这屋子。
装饰没贵重的,摆饰也没贵重的,首饰就那一点,还都带着了。
最贵重的也就是那些月例银子,不过也已经锁在匣子里藏起来了。
到时候,正房的门一锁,估计府里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来自己的院子里偷东西。
所以,把这个作妖的白柳带出去,这院子也就应该安全了吧?
妙枝听了这话,看看这屋子,居然无言以对。
看看时辰,容巧嫣带着杨嬷嬷和妙枝一起到了太夫人那里。
她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给太夫人请了安之后,就在屋里坐着等着了。
一会人来齐了之后,巳时整一起出了门,上了马车。
大夫人要留在府里主持中馈,所以就没有去。
而七小姐和八小姐太小,所以也就留在了府里了。
因此,太夫人带着大小姐,四小姐两位嫡小姐坐在一辆马车里。
二夫人带着二小姐和五小姐坐一辆马车。
然后,三小姐就跟容巧嫣一起坐在一辆小一些的马车里。
后面是婆子押着行李坐在马车里。
旁边是大爷容知明骑马带着护院跟在旁边护卫着。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往城门方向走去。
出了城门,在城门口外等了一会,定边侯世子护卫着定边侯太夫人的车马就过来了。
双方汇合了之后,简单的聊了几句,就一起往慈心庵去了。
慈心庵是京城最有名的庵堂,不过是在城外的文山旁。
慈心庵的旁边就是京城的国寺,慈瑞寺。
慈瑞寺的主持跟慈心庵的主持算是师兄妹。所以,两家寺庙的关系也是比较好的。
又因为两家离得近,所以若是阖府去上香的话,男客就去慈瑞寺留宿,女客多去慈心庵住下。
而一般官家女眷上香留宿的话,都会选择慈心庵。
庵庙主持净善师太是个得道比丘尼,佛法无边。
本来,初一、十五的,庵堂里上香的人就特别的多,加之最近净善师太刚刚闭关出来讲经。
这次的大法会,净善师太要讲经三天。从初一开始,每天讲一上午,共讲三场。
所以,上香的人就更加的多了。
因此,大家也不多言,打算到了庵里再叙话。
因为马车里多是女眷,这车速就慢了起来。
到了慈心庵,太阳已经高照了。
下了马车之后,知客比丘尼迎了众人往后院走。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各位施主,本次法会来的香客众多,所以,禅院有些紧张。请各位施主见谅。”
“好了。赶紧收拾吧。”
容巧嫣冷冷的制止住了白柳的牢骚。
牢骚是最没用的东西。
此刻容巧柔已经走了,难道追过去吵不成?
若是当时没吵,何必事后发牢骚?
再说了,容巧柔的下人不还在这里吗?让她们也来打扫就是了。
白柳看着容巧嫣板起脸的样子,不以为然的转过头撇撇嘴。
她倒是想要留在府里守家,那还更舒服呢。
不用做事,也不用伺候主子。
院门一关,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谁不知道,这出门在外,伺候的人少,那干的活就多了啊。
偏这六小姐居然把白梅留在府里看家,倒是把她带出来了。
如今,只能等着自己回府之后,好好的歇一歇了。
白柳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不情不愿的去拿着抹布随意的擦着桌子。
容巧嫣训斥完白柳之后,看着白柳的样子,眼眸冷冷的。
若不是一时寻不到机会打发了白柳,哪里容得她这么嚣张?--------单是打发白柳倒是容易,只是白柳身后的大夫人的陪嫁佟嬷嬷倒是个麻烦事。
因此,只能暂时先忍着了。
妙枝收拾干净一张椅子,就让容巧嫣先坐下歇着。
容巧嫣坐下之后,就看着杨嬷嬷指挥着妙枝,白柳,史婆子以及五小姐院子里的那两个不情不愿的丫鬟婆子打扫起来。
院子里,人进人出的,众人才刚把正房和厢房的地扫干净,正擦着那些家具呢,容巧柔就带着妙书又回来了。
“六妹妹,我跟母亲说了,我就住在母亲的耳房里,晚上好伺候着母亲的茶水。你自己住这一个院子吧。不过不要担心。慈心庵晚上的时候,前院跟后院的门都是锁死的。在墙外面都有各府的护卫巡逻,这里面也有会功夫的比丘尼到处巡逻呢。”
容巧柔讪讪的说道。
她死皮赖脸的在母亲那里磨了许久,终于征得同意在耳房里住了。
“好的。没关系。我们早早的关了院门就是了。”容巧嫣站起身无所谓的说道。
容巧柔听了之后,就带着奶娘,妙书等一众丫鬟和婆子拿着大堆的行李,匆匆的往二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等到容巧柔带着她院里的下人呼啦啦的走了之后,杨嬷嬷看着这破败的院子,不由得建议道:“小姐,不若您也去二夫人或者太夫人那里去求一求,咱们也去那边住吧?”
容巧嫣思量了一番,就摇头拒绝了。
且不说,她今日里就会见到六嫂嫂,说不定,两个人还会说些悄悄话呢。
若是住在太夫人或者是二夫人的耳房里,人多口杂的,说话可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再说容巧柔已经去了二夫人的院子,她自然不能再去了。
但是,太夫人的院子里,住的可都是嫡女。
她一个庶女凑过去,哪怕是住在耳房里,也会被有心人认为自己想要去讨好太夫人。
到时候,不定又要招出多少额外的算计呢。
杨嬷嬷只以为容巧嫣软弱,不敢去争取。因此她只能心里叹息着,面上却是喊着人继续收拾正房了。
这个院子实在是太久没住人了,所以不但是破败,连灰尘也是很多。
许是大家都想到明日开始要参加大法会,所以到时候不好随意游玩了------毕竟,来庵堂里是为了上香祈福听讲经的,整日里跑出去玩,那心不可诚了。
因此容巧嫣吃完午膳,正要出门的时候,却是得了容舜华的三等丫鬟莲蕊的传话。
“六小姐,大小姐说了,明日就要开始参加法会了。所以,今日下午想要邀了众位姐妹一起去这庵里看看景色。不知道,六小姐能否赏脸?”
因为是慈心庵的比丘尼带着莲蕊过来的,所以在外人面前,莲蕊恭敬有加的行完礼问道。
容巧嫣自然是不想要跟大小姐她们一起去的。
若是一起去了,她的行动肯定不自由,没法子随意的去寻找六嫂嫂。
想到这里,容巧嫣正要张口拒绝。
结果,白柳却在旁边接过来话茬说道:“我们小姐也正要出去逛逛呢。可不是跟大小姐想到一处了?”
这话一出,容巧嫣的眼眸似利箭一般射向了白柳。
她只怕留了白柳在家里作妖,没想到在这庵堂里,这白柳也能作妖。
白柳感受到一阵冰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抬头四处寻找着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
结果却是没找到。
而容巧嫣已经转过头,心中暗恨不已,却也只能柔弱的低头笑着说道:“大姐姐相邀,自然是要去的。”
莲蕊的脸上就绽起满意的笑容。
这次出来在庵堂里宿下,虽然大小姐是嫡女,但是也不能带太多的人手。
因此,三等丫鬟里只带了她一个跑腿。
刚刚她去邀请二小姐和三小姐。
没想到,二小姐直接拒绝了,说天气太热,她要休息。
这话可是气得大小姐摔了一个茶碗。
她回话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等大小姐冷着脸让她来请这个最软弱的六小姐时,她就飞快的跑来了。
好在,这六小姐还是挺听话的,一说就去。
“那六小姐这就收拾一下,婢子带您过去吧。”莲蕊笑着说道。
“这,就去吗?”妙枝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声。
哪里有立刻喊了人,就得立刻去的道理?
这女子怎么着也要梳洗打扮一番啊。
“走吧。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容巧嫣按住了妙枝的手。
她本来就要出门的。
再说了,跟一个不能做主的下人,费那些唇舌有什么意思?
莲蕊见此,对于容巧嫣的软弱更是嗤之以鼻。
容巧嫣也不在意。她带着妙枝,就要跟着莲蕊和比丘尼一起出院门。
结果,白柳却讪讪的追了上来,“小姐,婢子也跟着去伺候吧?”
“这屋子的灰还是有些多,你留下来擦干净吧。你一个二等的不擦,难道还要让一等的妙枝擦不成?”
容巧嫣面无表情,却是冷冷的说道。
都怪这个越俎代庖的白柳,害得她无法立刻去找六嫂嫂。
白柳已经说了自己要出门去逛逛,结果不应了府中嫡长姐的邀请,却是自己去逛的话,想也知道,她回府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压。
好在她虽然不知道六嫂嫂落水的具体时辰,却也听六嫂嫂的丫鬟说过,当时日头不毒,六嫂嫂泡在水里,颇为受了凉。
“呵呵,”容舜华看着容巧嫣期盼的眼神,用团扇遮着嘴轻声的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行不行。
莲蕊走上前,对着容舜华低声笑着说了几句,就见容舜华真的笑了起来。
“六妹妹出门少,倒是没来过慈心庵。那就听六妹妹的,去前院看看那绿芙蓉吧。”
容舜华笑完之后,就应了容巧嫣的请求。
容巧嫣自然是不吝啬把惊喜和感激挂在脸上。
她更是急切的催促着她们赶紧出门,仿佛一个贪玩的小孩子。
好在,容舜华在外人面前是个疼爱弟妹的长姐。
因此,她就真的让小比丘前面带路,然后打头出了门。
不想,才出了院门,她们一行人居然遇到了定边侯府的一行人。
定边侯府的人是刚刚加冠的丁世子以及他的亲弟弟丁五公子带着丁府的两个小姐。
一时,众人纷纷准备见礼。
而丁世子跟容舜华这对未婚夫妻,则是在众人含笑打趣的目光中,首先互相见了礼。
等着众人互相见礼完毕,丁世子作为定边侯府的长子,容舜华作为容府的长女,所以这寒暄的事情,就由着这两个人进行了。
“不知道容大小姐这是要去哪里?”丁世子含笑的问道。
“我们打算去前院看看芙蓉花。”容舜华用团扇遮着脸,娇羞的说道。
“容大公子人去了哪里了呢?”
丁世子见这群人全是女眷,却没有个男丁陪同,想到早上见到的容知明,不由好奇的问道。
“大哥哥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所以送了我们来到之后,吃过了午膳,就回府里温书了。”
容舜华回答道。
本来太夫人是不打算让容知明来送的。
但是,容首辅却说一直在家里温书,脑子也累。不如,出来透口气再回去温书。
因此,容知明把这一群女眷送到之后,吃过了午膳就直接回府了。
“令兄不愧是书香门第里的少年英才啊。不过十八,就要去考举人了。令兄定然是能高中的。说不得明年,贵府就要出一个状元郎了。”
丁世子恭维的夸奖道。
不过,这恭维确实没有太夸大。
容知明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十五岁就中了秀才,今年秋天就要去参加秋闱了。
若是今年当真考中了举人,那明年就可以参加春闱了。
现在教习容知明的师傅,都不断的夸赞他呢。
“借世子吉言。”容舜华眉开眼笑的道谢道。
容知明是她的嫡亲兄长,若是明年春闱真的高中,可就是进士了。
中了进士,就可以选官入朝堂。
到时候,她五月里出嫁,那也是她的荣耀和靠山了。
“世子也是少年英才啊。听说世子在裕门关也是打了好几场胜仗呢。”容舜华也恭维道。
定边侯带领着军队驻守在西边的裕门关。
定边侯世子之前是在自家父亲的旗下历练的。
如今,因为明年的婚事,才从边关赶回来没多久。
明年定边侯世子成亲之后,就打算留在朝堂里谋个缺,历练一番了。
等到将来,定边侯退下之后,定边侯世子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了。
说起来,容舜华也是一年多没见过丁世子的面了。
不过。。。。。。
容巧嫣收回了飘远了的思绪。
最终因为姐妹不宜同嫁一家,以及嫡庶有别,门不当户不对等缘由,丁武业的求娶被两府给压下了。
更何况,容巧嫣在丁五公子求娶之前,还有着一层尴尬的身份。
今世,容巧嫣没打算与丁武业有什么交集,所以自然是要规规矩矩的远离了,免得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可是,丁武业嚣张惯了,哪里会看别人的眼色?
因此,他兀自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容巧嫣一边走着,一边头疼着如何远离这丁武业。
想到此,她的脚步就不由得快了些。
但是,当她快要越过丁世子和容舜华时,却被妙枝给拉了回来。
妙枝一脸的惊讶,想不明白自家小姐如何敢越过容舜华去。
这让容巧嫣气闷不已,却毫无办法。
好在,这一行人,总算是踏入了前院了。
刚刚转到塘边的回廊,就看到前面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快去请了净纯师叔,她最擅医。”其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子的话语大声的传了过来。
“请了净纯师太怕也是不行了。她没气了啊。”另外一个可惜的声音传来。
“求求你们去请师太吧。我家小姐还有气啊,她胸口还是温热的呢。”
一个哭哭啼啼的不甘心的哀求声传来。
容巧嫣听到这个声音一愣,这不是六嫂嫂的贴身大丫鬟摇滟的声音吗?
她们说什么?说没气了?谁没气了?六嫂嫂吗?自己还是来晚了吗?六嫂嫂已经落水了吗?
一时间,懊恼,后悔,无措的情绪充斥着容巧嫣的脑袋。
可是听着摇滟的哭喊声,容巧嫣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暗暗的警告自己:‘不能慌,不能慌。’
掐完手心之后,容巧嫣也不管别人了,而是快速的奔着人群冲了过去。
“我可以试试,你们都闪开。”容巧嫣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挤进了人群里。
果然,眼前侧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女子正是她的六嫂嫂林晚晴。
而那个哭天喊地的丫鬟当真是六嫂嫂的贴身大丫鬟之一--------摇滟。
犹记得,她嫁入奉阳伯府之后,当六嫂嫂得知了她的闺名,就要给摇滟改名字。
说是滟的音重了嫣的音。
还是她说算了。
这世间重字的人都多的是,更不用说重音了。
但是,六嫂嫂不想让人小看她,仍然是把摇滟改成了摇星。
此刻,林晚晴满身的水渍,另外一个浑身水渍的比丘尼正在拍打着林晚晴的背。
林晚晴的嘴边一滩仿佛是吐出来的水。
“施主,这位女施主水已经吐出来了。不过却还是没有气息,怕是不行了。”
那救人的比丘尼话音才落,摇滟就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
而那救人的比丘尼一出声,容巧嫣就听出来,这个就是刚才喊着请净纯师叔的人。
此刻,容巧嫣也没心思管别的,一心只想着救林晚晴。
“别哭了,想要救你家小姐就听我的。”容巧嫣难得厉色的对着哭喊的摇滟说道。
这幅样子,把正走过来的容家小姐们都吓了一跳---------她们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容巧嫣。
那丫鬟被容巧嫣的气势吓住了,当真停住了哭泣。
容巧嫣此时就算知道容舜华会生气也顾不得了。
她按压着林晚晴的胸口,数到了三十,就停了下来。
然后容巧嫣把林晚晴的头往后按,抬起林晚晴的下巴,捏住林晚晴的口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对着林晚晴的嘴吹了下去。
旁边看到此情此景的摇滟,被容巧嫣的动作吓得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摇滟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
幸好,这里面只有她们三个人。
那比丘尼固定好竹竿之后,也就按照容巧嫣的要求散开守在了帷幔外面--------既然让散开救人,那定是不愿示人的秘法。
虽然容巧嫣的本意是让众人散开,给林晚晴足够的新鲜空气--------这也是林晚晴教的。
容巧嫣听到了摇滟低沉的惊叫声,也明白她的惊讶。
但是她此时也没心思解释这救人的法子。
反正,等林晚晴醒了之后,自会给自家丫鬟解释--------她这个法子,还是林晚晴教的呢。
容巧嫣度完了这口气,接着又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林晚晴的嘴吹了下去。
吹完气之后,容巧嫣就继续按压三十下,然后度两口气。
这次做完,容巧嫣就浑身香汗淋漓,没有力气了。
容巧嫣之前毕竟是受伤了,就算如今外伤已好,到底是伤了元气,身体还是虚弱的很。
更何况,容巧嫣本就是大家小姐,素来也没多少力气。
就算她没受伤,也做不了多长时间的按压。
“你按照我的法子来做。”容巧嫣转头对着摇滟说道。
六嫂嫂说过,她这个丫鬟摇滟,别的本事不精进,唯独力气大。
摇滟听了容巧嫣的话,赶紧的点点头。接着就按照容巧嫣的指点,做起按压来。
等到按压停了,容巧嫣就开始给林晚晴度气。
如此五次过后,林晚晴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容巧嫣呆坐在一旁,看着摇滟持续的按压,眼里却是含了泪水。
不对啊,六嫂嫂说过的。心肺复苏做五遍,人就能醒过来啊。
难道她做错了?
难道救不回六嫂嫂了吗?
不,不,不会的。
自己是提前救了六嫂嫂。自己若是不来救,六嫂嫂也会被别人救醒的。
想到这里,容巧嫣又盯着摇滟做完了第六遍。
她见到摇滟也是香汗淋漓了,于是换了摇滟下来,她开始按压起来。
第七遍的第二次度气还没度完,容巧嫣就见到林晚晴的睫毛颤微微的动了动,然后一双明媚的杏眼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到容巧嫣的嘴压在自己的嘴上,不由得惊呼出声。
不过因为她呛了水,加之才醒过来,所以那声音也是微乎其微。
“小姐,小姐,你醒了,你醒了啊。”
一直盯着自家小姐的摇滟,看到林晚晴睁开了眼睛,赶紧扑了过来,又哭又笑的对着她喊道。
帷幔外的人听到喊声,都不由的惊奇的站了起来。
刚刚可是听那救人的师太说没气息了的啊
林晚晴还被刚刚的事情惊讶的仿佛回不过神似得。
容巧嫣却是笑着瘫坐在了地上。
她,总算是把六嫂嫂给救活了。
可是,容巧嫣接着就没有时间考虑别人了。
“六妹妹,你没事吧?”
容舜华焦急的话语配上担忧的神色,这一副担心姐妹的形象就映入了众人的眼中。
丁世子看着如此友爱妹妹的容舜华,不由得点了点头。
可是,容巧嫣却是听出了容舜华焦急的话语下的寒意,她不由得顿了一下。
“大姐姐,都怪妹妹鲁莽了。不过,妹妹实在是看着这溺水的姑娘,就想到了当年的英姐姐。所以,才忍不住冲过来的。”
容巧嫣迅速的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剧痛袭来,她再抬起头,就是满脸的泪水。
看得众人怜惜不已,看的容舜华心头冒火,却不得不压住。
容英华是沭州容家的一个族姐。
四年前,那族姐随着自家父亲来了一趟京城,住在了首辅府里。
后来,那族姐跟着首辅府里的姐妹一起出城去护城河边游玩的时候,却是失足跌了下去。
被救上来的族姐,却是没了性命。
当年,首辅府里为了表现府里嫡庶女友爱,所以年仅八岁的容巧嫣也被带了出去,一起游玩的。
当时是容舜华作为嫡长女带着众女子出门的。
结果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少了一个人---------还是族中之人。
虽然调查了之后,确实是容英华不小心失足跌下去的。但是,难免让人郁卒。
因此,容英华的父亲,最为亲近首辅府的族叔-------为了表示亲近,都把自己女儿的名字跟着京城容府排行了。
经此一事之后,就呆在了沭州老家,不再踏足京城。
这个事情,也就成为了容舜华心中的一根刺。
此时,这往事被容巧嫣提起,容舜华自然是郁卒的。
但是,容舜华看到容巧嫣那挂满泪痕的脸,却是无法怪罪她。
当初容英华对容巧嫣确实不错-------应该说她是对首辅府里的每一个小姐,不管嫡出庶出都不错。
也是不巧,当时一团混乱,没太有人看着的容巧嫣就碰巧看见了泡浮肿的容英华的样子。
所以,见到了这个情景的容巧嫣被吓的好几夜都没睡安稳。
现在见到有人落水,容巧嫣想要救人,倒也说不出什么。
不过。。。。。。
“你何时会了这救人的秘法?连没气的人都能救?”容舜华疑惑的问道。
她刚刚可是跟旁人打听过了。
都说师太用手在这落水女子的鼻子处探过了,确实是没了气息的。
容巧嫣看着旁边竖起耳朵听着的众人,就明白若是解释不清楚,她后续可是会有许多麻烦的。
“大姐姐,这位姑娘并不是没有了气息。。。。。。”
容巧嫣才说到这里,就被容舜华打断了。
“确实是没有气息的。刚刚救人的师太亲口说的。”
容舜华倒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没有气了的人都能被救活啊。
可是,这院子里站了这么多的人,她不说清楚,大家也都知道,回头被人诟病的还是首辅府。
宁愿牺牲了容巧嫣一个人,也不能带累了整个府邸。
“不是的。刚才那位姑娘只是暂时闭气而已。”
容巧嫣也明白了容舜华的意思。
“那回府之后,你把那个方子找出来,交给祖父和父亲处理吧。这法子,毕竟是个救人的法子。若是交给圣上,再分给众多医者,说不得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容舜华这次是真心的和颜悦色的对着容巧嫣说了。
救人的法子虽然因为挡着白布没法让众人看见,但是大家都知道首辅府里有这么一张方子了。
既然如此,不若直接公布于众。
一则是,这方子是首辅府里收藏的。传出去给首辅府里扬了声名,对她的身价也有所提升。
二则是,这事情毕竟有所惊世骇俗。若是不公布,那宵小怕是要把容府的院墙都翻遍了。
“是,大姐姐。”容巧嫣躬身应道。
她早就在能下床之后,就把这个法子写了出来。
并且用前世六嫂嫂教她的法子,作旧了的------任谁去看,那都是一张发黄的旧纸。
当然,因为她不受宠,所得的笔墨都是最寻常的,这反倒是给了她便利。
最让人头疼的笔迹,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
前世今世,她对外示人都是簪花小楷。
但是,她结识了六嫂嫂之后,六嫂嫂却说她的小楷好看是好看,但是却拘谨了她的个性。
因此,六嫂嫂让她释放天性。
于是,她把在容府为了生存而拼命压抑隐忍的个性抛却,跟着字帖练起了草书。
许是,她在练习草书上当真是有天赋。
不过一年,就初具成果。
至少,寻常人看到她的草书,不会想到是一个女子所写的。
这次的方子,容巧嫣就用了最平常的白纸,最平常的笔墨,草草的写了一份作旧了。
等到伤好可以出门之后,她就瞒着所有人把方子偷偷的夹在了书楼里一本无人问津的医书里。
只怕这方子拿给别人去看,别人都要辨别一番呢。
至于,她为何能看懂?
这还不好解释吗?
谁能阻挡一个爱美的女子为了祛除疤痕,而到处钻研方子的行为啊?
容巧嫣解释清楚了全部的事情。
容舜华满意了-------脸上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众人满意了---------听完了闲话,纷纷散去了;
丁武业惊艳了-------本就喜爱的心,又加了一些;
林晚晴安心了-------这姑娘,不,这小姐总算是没因自己而受责难。
“小姐,你快去厢房里吧。这天虽热,也怕凉气入了身体啊。”
一心只想着自家小姐的艳儿看到如今众人纷纷的散去,她赶紧的劝说林晚晴。
容巧嫣手里捏着汗,应对完所有的问题,才发现林晚晴并没有离开。
她不由得一阵心疼。
这天气虽然是秋老虎,但是总归是入秋了,还是有些凉意的。
“姐姐快些去换了湿衣服,省得着了凉啊。”容巧嫣急切的说道。
却见林晚晴对着容巧嫣笑笑,然后在艳儿的搀扶下,来到了容舜华的面前,恭谨的对着她行了一礼。
“容大小姐,容六小姐都是受我所累,衣服也是湿了。不如,我请了容六小姐一起去厢房里换了衣服可好?”
林晚晴温柔的对着容舜华说道。
听了刚才的话,她就知道这个容舜华是容府的嫡长小姐。
她虽然是从五品官家的女儿,与容府也没有什么来往,但是也是听说过容府里只有大小姐,四小姐和七小姐是嫡女。
可是,说什么呢?
说的太多,怕是六嫂嫂会惊讶吧?
“今日多谢容六小姐救命之恩。我姓林,名晚晴,今年十五岁了。不知道六小姐芳龄几何?”
这一顿忙乱下来,林晚晴虽然虚弱,但是还是想要好好的跟救命恩人道谢。
“我叫容巧嫣,今年十二岁。姐姐可以叫我。。。嫣儿。”
容巧嫣压住内心的激动,亲昵的说道。
前世里,她跟封七爷成亲的时候,六嫂嫂正在京城之外。
等到六嫂嫂回来的时候,她却是已经被关在了那个偏院里。
许是奉阳伯府不想让六嫂嫂觉得惊讶,所以六嫂嫂回来那天的家宴上,她也被放了出来。
当她被奉阳伯夫人带着给六嫂嫂请安的时候,她因为好奇,偷偷的用余光去看了这个传闻中的六嫂嫂。
结果,她却是看到六嫂嫂脸上的惊讶之色。
虽然,那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看在了眼里。
等到后来,她跟六嫂嫂熟了,问起来这个事情的时候,六嫂嫂就说,她跟六嫂嫂的亲妹妹长得非常的像。
只是如今,六嫂嫂都见到她好久了,怎么也没说她跟六嫂嫂的妹妹长得像啊?
“巧嫣?莫不是巧笑嫣然之意?”林晚晴笑着问道。
容巧嫣听着林晚晴如同前世的六嫂嫂一般说起这个话语,忍不住笑着点点头。
刚刚的念头在容巧嫣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终于见到六嫂嫂了,真好。
容巧嫣正要跟林晚晴好好的叙一会话,可是转眼却是见到刚刚把湿衣服拿出去的艳儿又走了进来。
她脸上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委屈。
林晚晴见了就有些尴尬,“六小姐见谅,我这丫鬟有些。。。。”
林晚晴说着说着,似乎是说不下去了似得。
容巧嫣却是听着林晚晴与她如此疏远的样子,有些黯然。
不过,她旋即想到,自己这才刚跟六嫂嫂认识呢。
前世里关系再好,那如今的六嫂嫂也不知道啊。
想到这里,容巧嫣又打起精神来。
“我与姐姐虽然是初次见面,却是如此有缘分。姐姐不要跟我客气,直接喊我嫣儿就可以。”
容巧嫣亲昵的对着林晚晴说道。
林晚晴想了想。
可不是吗?虽然是初次见面,容巧嫣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那姐姐就厚着脸皮称呼你一声嫣儿了。不过,我这个丫鬟却是要改个名字的好。要不然就是重了妹妹的名字了。”
林晚晴看到了气嘟嘟的艳儿,就想到了这个名字的问题。
容巧嫣的目光跟着转到了艳儿的身上。
“她是叫滟儿吗?全名叫做什么啊?”
看着前世里,因为自己被迫改了名字的摇滟,容巧嫣忍不住失笑,故意的问了起来。
摇滟这个名字是注定保留不住了啊。
“全名就叫做艳儿啊,艳丽的艳。”林晚晴笑着回道。
容巧嫣听完一愣。
不是叫做摇滟吗?她还以为此时的六嫂嫂是为了亲昵才喊滟儿的呢。
那艳儿是什么时候改名叫做摇滟的啊?
之前,倒是没听六嫂嫂说过摇滟改名的事情--------那定然是以后改的了。
“姐姐不是失足落水吗?”
容巧嫣听到这里,才知道林晚晴不是失足落水,居然是被人推下去的,不由得大吃一惊。
前世里,六嫂嫂虽然多次说过她永远都记得落水的这一日,但是详细的情况却是不愿多说。
有的时候,她追问起来,六嫂嫂就会显得特别的惆怅和难过。
为此,她都不敢特意去问六嫂嫂的婢女。
因此,除了时间,地点之外,其他的事情她都不了解。
林晚晴苦笑着点点头,把林五小姐做的事情说了一下。
“这,这,这可真是。。。。。”
容巧嫣一时被气的无语凝噎了。
做庶女的都得这么受嫡女的欺负吗?
容家的嫡长女容舜华倒不会在明面上欺负人,只会暗地里使小手段。
好在,她向来隐忍,不敢得罪容舜华,倒也没受过太大的欺辱。
但是嫡幼女容灼华却是个跋扈的,想起来欺负一下她们这些庶女,也是常有的事情。
林晚晴见到容巧嫣惆怅的神色,赶紧的转移话题问起摇星如今又出了何事?
“刚刚婢子拿了您换下来的衣物,打算让咱们带过来的粗使丫鬟洗一下。结果,那丫鬟却是被五小姐喊走了,说是去给五小姐提东西了。明明五小姐那里已经有好几个婢子了,还故意喊走咱们这唯一的一个粗使丫鬟。”摇星委屈的说道。
林晚晴听完,却是苦笑了一下,歉意的对着容巧嫣说道:“让嫣儿见笑了。”
不怪摇星着急让粗使丫鬟赶紧把衣服给洗出来。
她平日里,就颇受嫡母苛待。
这次出来,嫡母说拉行礼的马车里的位置不够,只给了她一个箱笼的位置。
这又要带被褥,又要带恭桶之类的东西,所以衣服就带的少了些。
今日里,她落水湿了一身衣服,现在自己穿了一身衣服,又给容巧嫣穿了一件外衣,就只剩下一身干净的衣服了。
现在这身湿的衣服若是不赶紧洗了出来,只怕要穿的时候干不了。
那一身外衫连穿两天,嫡母又得说自己丢了林家的体面了。
容巧嫣听着林晚晴的话,看着林晚晴的样子,不由得难过了起来。
原来,六嫂嫂之前过得这么苦啊。
真是想不到,过得这么苦的六嫂嫂,是如何成就那一番事业的?
听说,六嫂嫂出嫁之前,就管着家里的铺子买卖了。
出嫁之后,她又接手了奉阳伯府那不赚钱的铺子,很快就给变成了赚钱的买卖。
现如今,六嫂嫂这是还没接手铺子啊。
她记得很清楚,六嫂嫂说是十月初一的时候,她正式接手了家里不赚钱的铺子,让那些铺子起死回生了的。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也是个庶女,不比姐姐好多少。”容巧嫣赶紧的宽慰起林晚晴。
林晚晴听了这话,心里确实是好受多了。
同为庶女,同样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油然而起的同病相怜,让两个人亲近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能聊得自然是多得多了。
摇星发泄了一通之后,就拿着盆子在院子里开始给林晚晴洗衣服。
容巧嫣就跟林晚晴在屋里一直聊着天。
跟林夫人告辞完之后,容巧嫣又转头对着躺在床上,欠起身要送她的林晚晴说道:“今日里,是我失礼了。林姐姐本来就是落了水,该好好休养的,反倒是被我扰了清净。我现在就告辞,姐姐好好休息吧。等我回去,就让我的婢女把姐姐的衣服浆洗好了送过来。”
林晚晴自然说着不必如此的话语。
“这来庵堂小住,带的东西本就不多。穿了姐姐的衣衫,只怕姐姐不便,自然是要赶快送过来的。姐姐放心,我那院子粗使婆子和丫鬟都有的。让她们赶紧浆洗了就是。”
容巧嫣笑盈盈的说道。
林夫人在旁边听了这个话,就有些讪讪的。
她也知道自家女儿做的事。不过,之前是不在意罢了。
现在,让容府的人看到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去洗衣服,确实有些丢了体面。
“让容六小姐见笑了。这今日刚刚来到庵堂,所以好好收拾了一番,人手确实不足了些。不过,不打紧,现在都已经收拾好了。”
林夫人赶紧的在旁边描补道。
容巧嫣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现如今,她的实力和林晚晴的实力,都不容许她们硬对上。
所以,话点一点就罢了,别的也不好多说多做。
容巧嫣带着妙枝高兴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在妙枝的侍奉下,换下了林晚晴的衣服。
她珍惜的摸了摸衣服,就拿出去让白柳洗了。
她倒是想要把六嫂嫂的衣服留下作为纪念。
只是,看六嫂嫂如今过得这么不好,若是真留下了,怕六嫂嫂的衣服不够穿了。
只可惜,两个人今日里才结识,不是那种可以互送衣服的关系。
妙枝看着在床上开心的翻滚着的容巧嫣,一边给容巧嫣端过来热茶,一边笑着问道:“小姐是救了人,所以开心吗?”
她可是被自家小姐给吓坏了。
不但是推开她跑去救人了,还把人给救活了。
这一下午的惊心,妙枝如今才缓过神来。
“是啊。救了人开心。结识了林姐姐也开心。”容巧嫣笑着说道。
看着这一个多月来,总算是真心地开怀笑起来的容巧嫣,妙枝也笑了起来。
“那小姐换了衣服了,还是赶紧去太夫人那里请个安,把这个事情说一下吧?”
杨嬷嬷也推门进来,听到了容巧嫣的话。
她看着还在床上翻滚的容巧嫣,有些担心的说道。
她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在庵堂里收拾了一上午,干了些重活,就有些疲累。
自家小姐看出来她的疲累,贴心的让她吃过了午膳去休息了。
等她睡了足足的一觉,歇息好了之后,就问了白柳,然后打算去大小姐的院子里打听小姐们去哪里赏景了。
杨嬷嬷在去大小姐的院子的路上,听着别人议论容六小姐在前院濯清塘那边,把一个闭气的人都给救活了的话,心都要跳出来了。
自家小姐可没什么医术啊,如何就敢去救人?
唬的杨嬷嬷直接掉头去往前院濯清塘那里了。
她去到濯清塘的时候,人群早就散去了。
杨嬷嬷问了庵堂里的比丘尼,才知道容巧嫣早就已经去了林家的禅院里了;
看来,这真是碰巧了。
容太夫人又端起茶盏,听着容巧嫣的话,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
英华那个丫头,她还是颇为喜欢的。
若不是遇到落水那事,倒也不失为首辅府的一个好助力。
可惜了。。。。。。。
英华的父亲,本来是一心向着自家这边的,结果因为这么个事情,对于京城容府也有了隔阂。
如今,都过去四年了,竟再也不肯跟府里来往。
也是,英华是族侄的独女,难怪他要伤心了。
想到这里,容太夫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自家的书楼的书,那可是容家数十代积攒下来的。
虽然只是从沭州容家带过来的一部分,但是数量也众多。
不要说别人没全看过,就连老头子和自家儿子都没全看完。
若是说,里面的医书里夹了这么一张方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太夫人细细的思量着容巧嫣的话,想到这里,对于容巧嫣的怀疑就慢慢的打消了。
不过,虽然怀疑打消了,但是这庶孙女做的事情到底是出格了,怎么着也还需要敲打敲打。
“你这救人虽好,但若是救不活,岂不是被讹上了?到时候,这府里的名声可该当如何啊?”
太夫人表情虽然是缓和了,但是仍然教训的说道。
“是,今日是孙女鲁莽冲动了。日后定然是谨慎起来。请祖母责罚。”
容巧嫣听到这里,就知道容太夫人对于自己的解释相信了。
她也没有多加辩解,而是直接的低头认错。
这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了。
太夫人该知道的事情,都已经了解清楚了。
太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也已经都说了。
若是太夫人还是想要惩罚的话,她自然只能是领罚了。
容府的掌权者们不需要一个庶出的辩解,只需要庶出的顺从而已。
看到不辩解而认真领罚的容巧嫣,太夫人的脸色才算是真正的缓和下来了。
“你知道错就好。现在是在佛祖面前,我不罚你。等回了府里,你就留在院子里禁足,抄上两本经书,送到佛祖面前供奉吧。”太夫人淡淡的说道。
“是。”容巧嫣乖巧的领罚。
太夫人没说抄什么经书,容巧嫣也没有问。
这自然是看太夫人的心情了。
太夫人的心情若是好,就会给她两本薄的经书,禁足的时间短一些,她能早早的出门。
太夫人的心情若是不好,自然就会给她两本厚的经书了,那她就要在院子里禁足的久一些了。
这个事情,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只能接受。
不过,容巧嫣也无所谓,抄写经书就当练字好了。
禁足嘛,有些可惜。短时间内,怕的不能与林姐姐再见面了。
但是,今日里最重要的是救下了六嫂嫂--------还是她亲自救下的。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心就雀跃起来。
那禁足抄经书也就无所谓了。
太夫人又敲打了容巧嫣一番。主要就是让她不要做出格鲁莽的事情,让府里蒙羞。
容巧嫣低垂着头,一直喏喏的应是。
敲打完毕的太夫人,看着容巧嫣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喜的让她离开了。
容巧嫣低垂着头,用帕子掩着脸,一副明显的被责罚的样子离开了太夫人的禅院。
等到下人回报说,定边侯太夫人那边已经吃过了晚膳,在恭候了。
于是,容太夫人就带着众人去了隔壁定边侯太夫人的院子。
进了定边侯太夫人的正房,不但是两位小姐侍候在太夫人的面前,就连丁世子和丁五公子都在。
容太夫人见到男眷在,脚步一顿。
这动作自然是被定边侯太夫人看在了眼里。
“大郎和小五一会就去隔壁的慈瑞寺里住下。我与庵堂里的师太说过了,让他们两个人晚点离开。我想着咱们都是通家之好,让他们也好好的见见礼。尤其是大郎,他去了裕门关可是一年多了。你就不想见见?”
定边侯太夫人调侃的说道。
容太夫人倒不是怕见面。
就像定边侯太夫人说的,这通家之好,见面也是常事-------更何况,有长辈在呢。
只是,她见天色已晚,丁世子和丁五公子还在,觉得奇怪罢了。
毕竟,这庵堂里只招待女眷,天黑之后就请了男眷出庵的。
容太夫人还以为要等到明日里大法会的时候,才能见到丁世子和丁五公子呢。
“能不想见吗?小五倒是经常见。就是乍然见到如今更加威猛的世子,有些不敢认了。”
容太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定边侯太夫人听着容太夫人的调侃就笑了起来。
于是,主座上定边侯太夫人和容太夫人一起谦让着坐下了。
虽然是庵堂里的贵院,但是,毕竟是庵堂,地方不够宽阔。
因此正堂里的椅子和凳子摆的密密麻麻的有些挤,好歹分着主宾勉强都坐下了。
“今日下午,听说他们这些小辈都已经见过了。那咱们就不管他们了。大郎,小五,还有你们,都去给容太夫人见见礼,让她破一回财。”定边侯太夫人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丁世子听了自家祖母的话,笑着拉了丁五公子,又喊了自家的两位嫡妹给容太夫人见了礼。
果真,收了容太夫人的一波礼物。
给容太夫人见完礼,就是容府的女眷给定边侯太夫人见礼了。
这定边侯太夫人自然也是给了一波礼物。
嫡女都是一对缠枝莲纹嵌红宝石的金镯子,庶女则是一只寻常的雕花金簪子。
“今日跟着这些小辈,我可是沾光了。居然连我都有礼物?”
二夫人手里拿着一对通透的翡翠镯子,笑呵呵的对着上首的两位太夫人说道。
“可不是沾光吗?还沾了大光了。你的礼物可是最贵重的。”定边侯太夫人调侃道。
于是,正堂里,顿时一阵笑声。
给太夫人们见完礼之后,就是丁世子带着弟弟和妹妹们给二夫人见礼了。
“我这可是不合算。才收了这一个礼,结果却发出去这么多。”
二夫人故作心疼的说道。
这话,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你这侄女啊,可没随了你。这嘴巧的哦。”
定边侯太夫人一边拍着容太夫人的手臂,一边笑着打趣道。
容太夫人自然是跟着调侃起来。
一时间,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这正式拜见完毕,看看滴漏的时辰不早了,丁世子和丁五公子就告辞要去慈瑞寺。
“祖母在这里放心安住。府里的护卫都在慈心庵的院外护着呢。”
上首的定边侯太夫人转而又把容舜华喊到了面前,亲昵的拉着容舜华的手,说了好半天的话。
直夸的容舜华害羞不已,才罢休。
等到容舜华拿着定边侯太夫人赏的一个红色荷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定边侯太夫人又把容瑶华也喊了过去,夸奖一通,同样给了个红色的荷包。
如此,容府的两位嫡女,都心满意足了起来。
她们看看自己手里的荷包,就更加的满意了。
世家赏赐都有条理可循的。
像容巧嫣一介庶女的那蓝色荷包里的东西,跟她们嫡女的赏赐定然是不同的。
所以,也不用太过于计较了。
两位太夫人又闲聊了起来,二夫人时不时的在旁边逗着趣。
看看天色不早了,容太夫人就带着容府的众位女眷告辞离开了。
二夫人先是送太夫人进了院子,与太夫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往自己的院子走。
到了院门口,二夫人就对着容巧嫣说道:“太夫人慈爱,说在庵堂里,就让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多睡一会,这几日早上都不用去请安了,自己吃过了早膳之后,巳时直接到大殿即可。”
容巧嫣赶紧的应下。
之后,二夫人就安排了两个粗使婆子护送容巧嫣往她的院子去。
进了院子里,容巧嫣看见留守的白柳已经掌起了灯。
“小姐,您回来了?赶紧进屋子里歇歇吧。”白柳飞快的迎出来说道。
白柳白日里受了一顿奚落,如今也老实点了,有点奴婢的样子了。
容巧嫣听了白柳的话,淡淡的点点头,进了正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姐,时辰不早了,婢子让史婆子赶紧烧水,一会好让您沐浴。今日里,您又是救人,又是走了这许多的路,都没时间沐浴呢。”
妙枝在一旁疼惜的说道。
一则是大白天的沐浴,不太方便。
二则是自家小姐一会去请罪,一会去吃晚膳的,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沐浴。
“你也跟着我累了一天了。让白柳去说吧。”容巧嫣对着白柳淡淡的说道。
白柳听了容巧嫣的话,看着容巧嫣淡漠的样子,赶紧的出去通知史婆子烧水了。
容巧嫣又转头对着杨嬷嬷说道:“奶娘今日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杨嬷嬷自然是不同意,说着要伺候容巧嫣。但是在容巧嫣的坚持下,还是回去了厢房里。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容巧嫣和妙枝了。
妙枝扶着容巧嫣进了屏风里面,然后帮着她脱了外衫,解了荷包等物。
看到容巧嫣的荷包,妙枝就想起来定边侯太夫人赏赐给自家小姐的荷包,如今正在她的腰间挂着呢。
于是,她赶紧的解下打开倒在了手上。
“小姐,你看。”妙枝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
容巧嫣闻声抬头看过去,只见妙枝的手上赫然放着五个金稞子。
容巧嫣不由得愣住了。
“小。。。小姐。定边侯太夫人赏赐的荷包里是五个金稞子。这一个差不多要有一两的样子,这五个可就是五两,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怎么,怎么,这么厚的赏赐?”
定边侯太夫人确实是个好人。
听说,她本是富商独女,所以那富商的万贯家财就做了她的陪嫁。
后来等她父亲故去之后,更是把那钱财都给了定边侯太夫人。
定边侯太夫人那已经去世的夫君,当年只是个军中的小将领。
靠着这银钱铺路,加上他本身也是骁勇善战,后来就封了大将军了。
再后来,定边侯子承父业,打了许多的胜仗,就得封了个侯爵。
定边侯太夫人子凭母贵,直接就成为了超品的太夫人。
据说定边侯太夫人手里财产颇多,手指缝里漏一漏就够寻常人吃许久的。
就连寻常的万金油礼品,都备的是二十两银子的东西。
她身边的大丫鬟也是经常得到赏赐,身家不菲呢。
看来,这传闻还是真的啊。
别的且不说,自己可算是因为这个事情得到实惠了。
想到这里,容巧嫣开心了起来。
妙枝也是小心的把荷包放在了钱袋里,然后又小心的放在了匣子里装了起来。
容巧嫣看了失笑。
“这银钱不是放在钱袋里,随身携带更安全吗?这庵堂里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个手脚不干净的摸了进来,咱们这银钱可就都没了啊。”
容巧嫣笑着对妙枝说道。
“可是婢子也怕带在身上出去的时候,不小心丢失了啊。这几日,要么就是婢子在这房里,要不就是让杨嬷嬷在这房里。总归留一个贴心的人看着这匣子就是了。”
妙枝也是笑着辩解道。
“是,是,是。还是妙枝姐姐想的周到。”
容巧嫣看着娇笑着分辩的妙枝,也是附和的说道。
是了,现在可不是前世后来的那几年。
后来那几年,因着六嫂嫂的关系,她手里也宽松起来了。
随身携带几十两银票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当时是平常心,因为有的多啊。
现在,这拥有的银钱可还是很少的。
主仆两个说笑了一阵子。等听到门外传来白柳的禀告声时,才停住了。
白柳和史婆子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浴桶走了进来,安放在床内侧之后,又提着一桶桶的热水到了进去。
“白柳,这屋里留着妙枝就行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也很累了,先去休息吧。等我洗好了,再喊着史婆子过来和妙枝一起拿走就行。”
等着倒完水,林婆子把水桶拿了出去,白柳还打算留下来伺候的样子,容巧嫣就跟她说道。
今日里,白柳确实是比在星若苑的时候做的活多了不少。
明日里还打算使唤她,可不能一日里就给累坏了,明日就有借口不干活了。
“是,小姐。”白柳高兴的回答道。
这一天可是把她累坏了。
若不是白日里小姐那奚落的话语,冷漠的脸色,她早就跑去休息了。
于是,白柳和史婆子都退下了。
妙枝关好了门,先去屏风外的外室把北窗关起来拴上了。
然后,她又走到内室,刚把南窗关上,正要拴起来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推开窗户跃了进来。
妙枝吓得正要尖叫,被蒙面的黑衣人一手劈在了颈部,于是她软着身体倒了下去。
那黑衣人一把把窗户关上,拴了起来。
容巧嫣正要脱中衣,听到动静,赶紧的系上衣带,从床内侧走了出来。
眼前一闪,只见一道影子掠过,容巧嫣就被一把匕首抵住了喉咙。
“别喊。”低沉沙哑的男声冷冷的说道。
那黑衣人看着容巧嫣三言两语的就把那嬷嬷给弄出屋去,自己也松了口气,捂着胸口,坐在了床前的脚踏上。
容巧嫣关上门,这才看向黑衣人。
只见对方穿着黑色夜行衣,面上是黑色的蒙面布,头发只簪了一根木簪子。
什么都看不出来,容巧嫣也舒了口气--------------什么都看不到,就不用担心会被无辜灭口了。
她正在放心着,那黑衣人却突然的从脚踏上滑了下去。
容巧嫣吓了一跳,只以为这个黑衣人要死在这里了。
他死了不打紧,自己和妙枝可就没有解药了啊。
于是,容巧嫣赶紧冲过去查看。只见黑衣人额头上全是汗,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容巧嫣看了之后,自己也要冒汗了。
这么重的血腥味,冲的她想吐,她快速的走到外室把北窗打开透气。
她又折返到黑衣人面前,纠结了好一阵。
救还是不救?
不救也不行啊。
自己和妙枝可都是被他给喂了没有解药的毒药了啊。
想到这里,容巧嫣咬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扶起黑衣人往南窗下的榻上走去。
走到榻前,容巧嫣一把扯掉铺在榻上的绸缎坐垫,露出光秃秃的木板来。
把人放到榻上之后,她就扯开黑衣人的衣服,果然见到好几个药瓶滚了一榻。
前世里,她最爱听外面的事情,所以经常缠着六嫂嫂跟她讲外面的事情。
六嫂嫂就跟她讲过,江湖中人定然要带着一些保命的药瓶在身上的。
这看来,果然是如此啊。
看着榻上的药瓶,容巧嫣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的翻检着看起来。
金创药,蒙汗药,迷药。。。。。。。却是没有解毒的药。
容巧嫣的眼眸暗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黑衣人白色中衣上渗出来的血渍,咬了咬牙。
她才刚刚结识了六嫂嫂,未来还会有许多美好的相处。
她要去报答妙枝的,不能让妙枝现在就没了性命。
所以,必须要救!
前世,她嫁过人了-----------虽然没有圆房。
今世,她只打算为自己而好好的活,未必一定要嫁人。
就算嫁人了,只要自己不说这个事情,别人也不会知道的。
所以,不过是看男人的身体上的伤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容巧嫣忍着羞意拉开了黑衣人的中衣,就看到他的腹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流着鲜血的贯穿前后的伤口。
容巧嫣拼命的咬着嘴唇,想着前世六嫂嫂给她讲过的武侠故事里处理伤口的法子。
她用脸盆从浴桶里端了一盆温水,然后把毛巾打湿了,把伤口擦拭干净。
清理干净伤口之后,她又从那一堆药中,找出一瓶写了金创药的瓶子,在伤口上撒了厚厚的一层药粉。
那药眼见着是好药,撒上去不久,血就慢慢的止住了。
接着,她又找了自己包袱里的白色中衣给这黑衣人套上----------没办法,那黑衣人的中衣已经满是血了。
然后,容巧嫣拿了另外一件中衣,用剪刀剪开一大块,想要给他包扎伤口。
但是容巧嫣看了一下,如果要包扎伤口的话,就要把这人扶着坐起身,她一个人却是做不到。
容巧嫣只好起身使劲的去推靠在榻边的妙枝。
容巧嫣虚脱的靠着榻沿,暗暗的思量着怎么善后。
前世,她只是个寻常的闺阁中的女子。
加之那段时日,她整日里为自己额头上的伤忧心,生怕留下大疤痕,自然是没有心思关注其他的事情的。
因此,她初初见到这个黑衣人的时候,自然是惊讶万分。
此时,容巧嫣努力的回想前世此时发生的事情,还当真让她想起来了一点。
慈心庵在八月初一,本该烧头香的前一夜,发生了刺客刺杀二皇子的事情。
因为官府进入庵堂里搜查刺客,导致慈心庵八月初一的早香,谁都没烧成。
也因为这个,容太夫人回府之后,还闷闷不乐了一段时日-----------虽然,容太夫人未必能抢得上头香,那好歹也是能烧早香啊。
所以,这个人是刺客吗?是刺杀二皇子的刺客?
若他真的是刺客,那一会想必就会有人追过来搜查吧?
万一追到她这院里,一个弄不好,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得遭殃啊。
窝藏刺杀二皇子刺客的罪名,那可是不小啊。。。。。。
尤其是二皇子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儿子,此时正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呢。。。。。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妙枝,用抹布沾了水,赶紧的把地上和榻上有血的地方都擦干净。”
容巧嫣一边跟妙枝说,一边起身检查起屋子来。
因为之前就想到血迹容易沾到被褥,所以容巧嫣才会扯掉坐垫,把这黑衣人费力的扶到了光秃秃的榻上。
为的就是,只需要把榻上沾到血迹的地方擦干净就可以了。
另外,就是黑衣人那沾满血迹的黑色外衫。
中衣穿在里面,短也罢,小也罢,总是能凑合着。
可是,这外衣却是个大问题---------------她可没有男装让这男子穿着。
所以,若是扔了不合适,但是不扔又满是血迹,血腥味太重。
容巧嫣犹豫了一瞬就让妙枝去扔掉了----------管他之后如何走。
他只要能走了,不留在她的禅院给她惹麻烦就行了。
妙枝按照容巧嫣的指挥,扔了血衣,开了北窗透气之后,就开始用抹布去擦血迹。
容巧嫣看了看自己的中衣也沾染了血迹,于是赶紧的去盆子里洗干净了手,然后去拿了一套新的中衣跑到床上换了下来。
换完之后,容巧嫣拿着那脏了的中衣递给妙枝,让她去擦血迹,省得再浪费抹布了。
容巧嫣苦笑了下。
这一晚上,就浪费了三套中衣了。
一套被血染脏了,一套剪了给那黑衣人包扎伤口了,一套给那黑衣人穿了。
幸亏管着自己贴身衣物的是妙枝,若是别人只怕都没法子解释了。
苦笑过后,容巧嫣坐在了最先擦干净的榻边,看着躺在光秃秃的榻板上的黑衣人,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和妙枝都被喂了所谓的独门毒药。
所谓独门,就是其他人都未必能解得了。
黑衣人也说了,没有解药,只有解药方子。
所以,她与妙枝一时半会怕是没法子离开了。
那院子的其他人?
容巧嫣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子,狠不下心让毫不知情的奶娘,白柳和史婆子陪葬。
虽然白柳奸猾懒惰了些,但是不足以害了她的性命。
更何况,院子里还有她更在意的奶娘。
“要怎么办呢?让奶娘带着白柳,史婆子出去。可是怎么说啊?说有坏人,肯定整个庵都惊动了。再说,不说清楚了,奶娘是绝对不会离开我的。”
前世里,容巧嫣被困在奉阳伯府的后院里,除了看书,别无他事。
当日,她因为撞破了封七爷的丑事,被关在了后院里,她当时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
又因为奉阳伯府拿着妙枝的性命牵制着她,她几乎认命了。
可是,六嫂嫂回来之后,得知了这个事情,劝慰鼓励了她一番,还让她回娘家求救。
毕竟,彼时的首辅府不说是权势滔天,但也是皇帝重臣。
因此,她在得到府里有喜事不得不回娘家的机会时,就背着跟她一同回去的封七爷,把这个事情禀告给了太夫人和大夫人。
当时的她们也是一副惊讶异常,气愤不已的样子。
她自然是以为她们是为了自己而失了形色,也以为她们会替自己作主,让自己和离。
可是,她失望了!
太夫人和大夫人使人喊来了首辅和大老爷之后,让她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之后,他们就商量着如何用这件事情去奉阳伯府讨要封口费的好处了。
彼时的奉阳伯府虽然已经远离朝堂,但是毕竟还是勋贵,在皇帝那里能挂的上名号的-------皇帝可不想让人说自己薄待了昔年的功臣之后。
更不用说,奉阳伯手下有能人擅于经营的事情,也在勋贵重臣的圈子里,慢慢的传开了。
她在屏风后面一直听着,从开始的充满希望,到后来的大失所望。
最后,府里请来了奉阳伯,去前院商量了这个事情。
至于奉阳伯府付出了什么代价来封口,容巧嫣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当家的家主容首辅,对着她说了一大通要回报容府养育之恩,容府是她能在奉阳伯府保住性命的后盾之类的话语。
更是被大老爷和大夫人拿着霜姨娘和亲弟弟容知仁压着,让她老老实实的做挂名的封七奶奶。
彼时的她,虽然与霜姨娘和弟弟的感情不深,但到底是亲生的娘亲和血脉相融的弟弟。
因此她就安安分分的当了个挂名的封七奶奶。
所以后来奉阳伯府虽然苛刻她,但是倒不会严格的管控她了。
因此,不需要执掌中馈,不需要侍奉夫君,闲来无事的她看了许多类型的书,包括医术和毒术的书籍也是看了不少。
所以她虽然是不会医术来治病,但是一些简单的方子倒也是能记得的。
若是照着方子配一些药,也是可以的。
当初,她不就给六嫂嫂配过一些防身的药粉吗?
当初六嫂嫂还夸她很是聪慧。
她犹记得当时六嫂嫂的感叹:“你在谋略上不聪慧,却是对方子一看就能做成功。倒是难得!”
她也很奇怪。
照着方子配药而已,很难吗?
抓药的时候,就知道那是个什么药了。
方子上又都写明了哪种药材,需要多少克,用称一称,照着配就行了啊。
这个,很难吗?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重生之后,她一心惦记着要来见六嫂嫂,其他的居然都没有心思多想。
毕竟,六嫂嫂是她的主心骨啊。
加之,她觉得只是来慈心庵上个香而已,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毕竟,前世可没有听说有人被挟持啊。
若是早知道自己会被人威胁,就该配些药粉撒在帕子上。
“都傻愣着做什么。妙枝,把水果刀拿过来。”容巧嫣厉声的低喝道。
这屋子里的血腥味,虽然刚才散去了一些,但是还有淡淡的味道,总要弄点血解释一下。
妙枝被吓得只能愣愣的听从命令了,拿过来水果刀递给容巧嫣,就见容巧嫣冷静的在手掌上划了一道。
“小姐,”妙枝惊吓过度,反倒是发不出大声了,只能从喉咙里小声的尖叫起来。
听到妙枝惊叫的黑衣人转头看到此情此景,那眼瞳就重重的缩了一下。
“小姐,小姐,外面有官兵搜查,你不要害怕啊。”
就这么会的工夫,杨嬷嬷已经到了正房门口,开始敲门了。
“妙枝去屋门口应对杨嬷嬷。千万不要让她进来。”容巧嫣白着脸,忍着痛吩咐道。
妙枝看了容巧嫣一眼,快速的到了门口,去应对杨嬷嬷了。
容巧嫣用帕子把手掌上的伤口粗粗的包扎起来。黑衣人见此,就快步上前帮着打了一个结。
“你蹲在浴桶里,如果搜查的人进来了,再浸到水里。到时候一定要屏住呼吸。”
容巧嫣忍痛低声说道。
黑衣人深深的看了容巧嫣一眼,迈进了浴桶里,小心的靠边蹲了下来。
而容巧嫣也忍痛踏进浴桶里,用沐浴后擦身体的大布巾在浴桶的上面严严实实的围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的靠在了浴桶的另外一边。
此时,门外搜查的人已经快步的走到了院子里,往正房走来。
在门前廊下的台阶边,却是被杨嬷嬷和妙枝拦下了。
“我们家小姐正在沐浴,不知道大人有何事?”妙枝不掩惊吓的问道。
“在下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鄙姓范。请姑娘禀告六小姐,今夜有一个杀手跑去行刺二皇子,这个杀手非常危险。现在本官奉命追查刺客。请六小姐见谅。”
门口的兵丁听到了开门婆子的话,知道了在这个院里的是容首辅家的家眷----------虽然只是一个庶出的小姐,但是总不好太过于随意。
因此等着范副指挥使过来禀告了之后,由范副指挥使亲自过来解释。
“你稍等一下,我进去禀告一下我家小姐。”
妙枝听完这个话,退回到正房,关上门,慢慢的走到了浴桶前。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容巧嫣手掌上用白布缠着的伤口,禀告着范指挥史说的事情。
妙枝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询问着容巧嫣那黑衣人藏在了哪里。
容巧嫣怕妙枝不知道黑衣人藏在哪里,再漏了行迹,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浴桶。
妙枝的眼睛就肉眼可见的瞪圆了,一副难以接受的崩溃样子。
而容巧嫣则是严厉的盯着妙枝,一直盯到妙枝冷静了下来。
屋里静了一会,外面的人猜着是容巧嫣在跟妙枝说话。
不一会儿,妙枝就开门走到门口廊下,对着院子的人说道:“小姐说了,她正在沐浴,并没有见到什么刺客,也不能让大人们进屋搜查。”
“本官知道庵内厢房住的都是女眷,不敢唐突。因此想让府内的婆子给小姐请个安,以免刺客惊扰了小姐。”
门外的范指挥使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定要派人进去看个究竟。
因此他大声的对着屋内说道,也不让人传话了。
好在,他还算是知礼,只是在院子里说话,并没有上前。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位身穿绿衣的中年嬷嬷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屋里又静了一会。
“妙枝,请大人家的嬷嬷进来吧。”容巧嫣声音远远的传来。
于是,吴嬷嬷装作刚看到容巧嫣手掌的样子,故作惊讶的问道这个手掌是怎么了?
“让嬷嬷见笑了。今日前来上香,带的侍女不多。之前的时候,想要自己削点水果,结果却是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划到了手掌,流了一些血。因为没有带伤药来庵里,又不想惊动祖母和婶婶,怕丫鬟嬷嬷她们受责罚。就让我那丫鬟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容巧嫣已经适应了疼痛,只是脸色有点微微的发白,但仍然笑着解释道。
“小姐厚道,是奴婢们的福气了。”吴嬷嬷发自真心的说道。
大户人家的小姐的身体都是千金之躯,不好有伤疤的,磕了碰了都是身边伺候的人的责任。
被长辈知道了,身边人肯定要受责罚的。
所以,容巧嫣此举,倒是为了护住身边人,果然是仁厚。
这屋子里的情况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那吴嬷嬷又给容巧嫣施了一礼告退,然后慢慢的往外室走。
只是走到北窗前时,那吴嬷嬷却是顿住了脚步,一边快速的把窗户打开,探头往外看,一边说道:“小姐这屋子里的血腥气还是有些重,不若开个窗透个气?”
妙枝阻止不及,而吴嬷嬷已经探头查看完毕了。
“我们小姐正在沐浴,如何能开窗?”妙枝生气的上前关窗。
“哎呀,姑娘说的有道理,可是我糊涂了。不过,姑娘也别恼,外面是悬崖,没有人能看到屋子里面的。”
那吴嬷嬷讪讪的解释着。
妙枝气嘟嘟的,也不多说,而是把窗户关好拴了起来。
吴嬷嬷看着妙枝的动作,等着妙枝拴好窗户,就一起往门外走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道着歉。
等出了房门,妙枝就关上门,吴嬷嬷去了院子里跟范指挥使低声的汇报。
“如此,就叨扰小姐了。在下告辞。”范指挥使扬声对着屋内说道。
然后院子里,就是一阵嘈杂声,仿佛是往院外走去似得。
门口的妙枝急忙的奔到浴桶前,“小姐,他们走了,快让他出来。”
黑衣人也听到了,正要动。
“别动。等等。”容巧嫣低声说道。
“为。。”妙枝还没说完,只听见门又被敲响了。
“六小姐恕罪,”敲门的吴嬷嬷没等妙枝去开门,就直接推门而进了。
“奴婢刚刚在我家老爷那里拿了一瓶伤药,给您送过来上个药。且奴婢把帕子丢在屋里了,进来找找。”
推门进来之后,吴嬷嬷又关上了门,然后直接往浴桶这边走了过来。
妙枝目瞪口呆,容巧嫣也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盯着吴嬷嬷。
吴嬷嬷一脸赔笑的走进来,又四处的打量了一遍屋子。
她见屋子里实在是没什么异样。于是,就走到浴桶靠近床铺的位置,弯下腰去捡地上的帕子。
妙枝刚回过神来,就被吴嬷嬷的做派又给惊着了---------------------她都没注意到地上有块帕子。
容巧嫣其实也没发现地上有帕子。
毕竟刚才都着急忙慌的。再说帕子在阴影里,谁知道是早就掉下来的还是刚掉下来的?
容巧嫣只是想到以前听六嫂嫂讲过她看的话本里,说这种搜查类的情况,最好回马枪这口。
所以,她才让等等,居然真的被验证了。
吴嬷嬷往床底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容巧嫣和妙枝安静的等了好一会,听到了杨嬷嬷愤愤不平的声音,听到了院门关闭的声音。
不一会的工夫,杨嬷嬷就过来敲门了。
“小姐,你没事吧?别怕啊,都是那些粗人扰了小姐。那些粗人居然把我们都拦在一边,让那嬷嬷冲进去了。小姐,老奴进去可以吗?”
杨嬷嬷在门口询问道。
“奶娘,我没事,我还没沐浴完,你先不要进来了。先回去吧,等我沐浴完再喊你。”
容巧嫣终于能放下心来说道。
怪不得那吴嬷嬷推门而入的时候,自家的下人居然都没人挡呢。
原来是被兵马司的人拦住了。
“怎么能没事呢?小姐是千金之躯,肯定会受到惊扰的。老奴还是进去看看吧。”
杨嬷嬷也坚持的说道。
“嬷嬷,我真的没事。你知道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人多,等我好了的时候,再喊你过来。”
容巧嫣强硬的说道。
毕竟屋子里还有这么一个刺客杀手在呢,她不想让杨嬷嬷受到惊吓伤害。
杨嬷嬷迟疑的在门口站住了。
杨嬷嬷知道小姐平时沐浴的时候确实不喜欢人在旁边,一般都是等她从浴桶出来穿了中衣之后,才让人进去。
但是小姐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她实在担心。
可是,小姐语气强硬的喊她嬷嬷的时候,就是不耐烦她的请求了。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听容巧嫣的。
“老奴知道了。不过,小姐。。。”杨嬷嬷迟疑的说道,“今夜官兵追查刺客,估计太夫人和二夫人那里也被追查了。刚刚官兵都不让出院子,现在是不是应该派人去看看太夫人和二夫人那里的情况,问个安啊?”
容巧嫣一愣,她还真没想到这点。
“奶娘安排吧。”容巧嫣听到杨嬷嬷不再坚持进来,松了一口气。
“好。那老奴亲自去太夫人那里问个安,安排白柳去二夫人那里问個安。妙枝就好好的伺候小姐沐浴,我让史婆子守好院门。”杨嬷嬷一一的安排道。
“恩,去吧。”容巧嫣赶紧的说道。
今日实在是凶险。
她其实也是拿着自己的清名在赌了。
她赌那大人不敢在她沐浴的时候进来冒犯到她;
她赌那婆子不敢轻易的掀开她的布巾;
她赌那婆子不敢轻易的去翻捡她的东西----------那人的药瓶可都藏在包袱里呢。
此时,她容府六小姐的身份,终归是庇护了她。
杨嬷嬷回到了院子里,见到白柳此时才敢从厢房里出来,不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刚刚史婆子好歹是出来开了院门,也说明白了自家的身份,才让小姐没有被兵马司的人唐突。
可这白柳倒好,全程不敢出门。
就连刚刚官兵去她的厢房里翻检搜查时,她都只是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更谈不上护主了。
而白柳见到杨嬷嬷的样子,也有些心虚。
作为一个奴婢,见主子有危险,她却躲着,传出去确实不怎么好听。
杨嬷嬷冷冷的对着白柳吩咐了一番,又对着史婆子吩咐守好院门。
此时,庵堂里的比丘尼终于也被放了出来,可以守在这些被搜查过的院子门口了。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色。
他的目光转向了容巧嫣的额头,果然是一个深深的大疤痕。
少年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么大的伤疤,果然算得上是毁容了啊。
确实手心的伤,跟这个比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难怪她不在意呢。
但是。。。。。。。
黑衣人低下了头,深深的思索起来。
“好了,看你年纪小小的,以后还是别做杀手了。伤人性命,总归是不好的。恶人被杀也就罢了,万一你奉命杀的是好人呢?岂不是做了孽。况且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人,总也会被人杀的。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容巧嫣有些累了,身上的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虽然布巾吸了大部分水,还是不太舒服。
黑衣少年脸色仍然是冷硬,眼睛却是被容巧嫣教育孩子的口气,还有杀手等话震的有些呆了。
“小姐,不要说这么些话了。您的衣服要赶紧换下来。要不然着了凉就不好了。”
刚刚自家小姐说话,妙枝强忍着没有插嘴。
现在,看到自家小姐住了口,于是恶狠狠的瞪了那少年一眼说道。
那少年看着身上滴滴答答在滴水的容巧嫣,脸上一红,赶紧的绕到屏风外面了。
容巧嫣走到脚踏上,妙枝找了新的布巾递给容巧嫣,放下床帏。
容巧嫣用布巾擦干净了身体,换上新的衣服,才走到屏风外面,看见少年还在发愣。
“你先收拾一下,我让下人把浴桶抬出去。等会你再去榻上睡一会吧。估计官兵还在附近搜查。我好人做到底,留你在这里在躲躲。你休息好了,留下方子,自己离开就行。”
容巧嫣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这人也救了,容貌也看到了,对方也没有要杀人灭口的意思,所以随便吧。
“小姐救了我性命,我怎么还好占用小姐的榻。”黑衣少年终于冷静下来了。
“小榻在给你疗伤的时候已经躺过了。快去吧,我也累了。”
容巧嫣不耐烦的说道。
黑衣少年想到疗伤的事情,脸色不变,耳朵却有点微微
发红。
当时他虽然失血过多晕倒过去,却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
在这种没有自己人的情况下,他也是不敢完全放心的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的-------虽然她们被他喂了毒药。
容巧嫣给他清洗伤口,换药等事宜,他都有意识,虽然意识比较模糊--------因为失血过多引起了头晕目眩,起不来动不了而已。
上了伤药之后,他的伤口止住了血,意识就慢慢的变得清晰了。
他没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这么冷静的救一个外男。
虽然,景朝风气并不是那么刻板,男女大防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女子也不会轻易的接触男子身体。
而今天晚上,容巧嫣的冷静,沉着,处事不惊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在他的生命中,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只是没遇到才十来岁就能这么镇定的女孩子。
如今听到容巧嫣的话,黑衣少年沉默着给容巧嫣施了一个礼,然后走近内室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筆趣庫
他先是把包着伤口的油纸拆了。看了看床边的一套中衣和干净的布巾。
“你刚才不是说,是二夫人打发你来看小姐的吗?怎么又变成了给二小姐捎话的了?”
妙枝气得发抖。
这一个两个的,到底要作践小姐到什么时候?
官兵搜查了这么久,没个人来探望小姐不说。
小姐打发了人过去探望,二夫人才派个粗使婆子来探望,主要目的居然是传话。
赵婆子只是一个劲的赔笑。
她只是个粗使婆子,平常在主子面前,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啊?
要不是到了庵里,那一等的大丫鬟都不稀罕搭理她呢。
容巧嫣沉默了一瞬。
“好了,我知道了。让白柳跟着二小姐吧。你回去就说我一切都好。”
容巧嫣示意妙枝不要跟赵婆子纠缠了-------那屋里还有个刺客呢。
妙枝虽然很生气,但是也明白了容巧嫣的意思,只能让史婆子送了赵婆子出门。
只见两个粗使婆子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出去了。
等史婆子关上院门,回头见到院子里的容巧嫣和妙枝都是没回房,于是急忙的上前禀告。
“小姐,老奴刚听赵婆子说了。那些官兵想要去搜查太夫人和二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就被护院给挡住了。最后是二皇子妃亲自过去拜见的太夫人。就咱们这个院子没人管。”
史婆子经历了今晚的事情也是愤愤不平。
这幸好刺客没过来,要是真过来了,她们这个院子里的人不就都没命了吗?
那刺客都敢刺杀二皇子了,还怕多加上她们几个人的小命?
“好了,我知道了。”容巧嫣听了,脸色都没变。
早就知道所谓亲人的冷漠。自己不受重视,再增加点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史婆子看了看容巧嫣的脸色,也不敢再说话了。
“你跟我进来,和妙枝一起把浴桶抬出去吧。”
容巧嫣想到已经让那少年躲起来了,于是一边往正房内走,一边吩咐道。
史婆子自然是赶紧应下。
“奶娘怎么还没回来?”容巧嫣脚步一顿,想到去探望太夫人的杨嬷嬷了。
太夫人的院子和二夫人的院子可是相邻的。
不过是去探望一下,报个平安,几句话的事情。
这白柳去了二夫人那里,二夫人那边的婆子都又过来了,杨嬷嬷却是还没回来?
妙枝和史婆子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都低下头,没有回话。
容巧嫣说完这句话,心里也大体明白,估计跟着自己的杨嬷嬷也被忽视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先进了正房。
这么大的动静进正房,想必那少年也该继续躲着不动弹了。
果然,进了内室之后,全然看不到半个人影。
史婆子用木桶把浴桶里的水拎出去大半之后,就跟妙枝一起把浴桶抬到了院子里。
容巧嫣跟着走到门口,打算关上房门。
结果,‘吱呀’一声,禅院的门被人推开了。
众人都抬眼看去,只见杨嬷嬷迈进了院门。
“奶娘怎么去了这么久?”
容巧嫣看到杨嬷嬷进来,赶紧的关上房门,然后走到杨嬷嬷面前关心的问道。
“老奴过去等通报,等了一会才见到太夫人。太夫人没事,就打发老奴回来了。”
杨嬷嬷关上院门,往院子里走去。
可是,话语中却有些不自在。
“嬷嬷是被人为难了吧?”妙枝心疼的说道。
“没事,只是多等了一会,也没什么。”
杨嬷嬷见被众人识破了,只好顿住脚步,故作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脸色有些不虞。
“小姐,你别生气。老奴只愿意伺候小姐。小姐性子好,已经是奴婢们的福气了。”
杨嬷嬷也推门进来表忠心道。
“就是,就是,小姐消消气。”
史婆子是个粗使婆子,不敢像杨嬷嬷和妙枝那样直接进正房,因此只敢在门口廊下赔笑说道。
她就是因为没有门路,才会被安排在最不受宠的六小姐院子里做粗使的。
别的且不说,杨嬷嬷说小姐性子好,不责骂人倒是真的。
那白柳素日里那么的嚣张,小姐最多也就是气急了说她几句,都没罚过。
“好了,我知道了。夜都深了,折腾了大半夜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容巧嫣淡淡的说道。
杨嬷嬷和妙枝看到容巧嫣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之色,都心疼了起来。
“那小姐赶紧休息。不管有什么事情,明日里再说吧。”
杨嬷嬷心疼的说完,就赶紧的离开了屋子,还亲自给带上了房门。
妙枝跟着拴上了正房的房门,怯怯的看着容巧嫣,生怕她还在生气。
容巧嫣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她进到内室,看到那少年已经站在床前的阴影里了。
“你去那榻上歇一歇,等搜查的人散了就走吧。记得走之前,留下解毒方子。妙枝,你去拿了笔墨纸砚放在那桌子上吧。”
容巧嫣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多费唇舌,于是淡淡的说道。
那少年也看到了容巧嫣的疲惫之色,他沉默的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转身往南窗下的榻走了过去。
妙枝则是急步走到橱子边,从箱笼里翻动起来。
幸亏容巧嫣有坚持练字的习惯。
加上这次是在庵堂里,只怕是无聊的时候要多一些,所以带了笔墨纸砚过来。
否则,这如何写方子都是个难事了。
容巧嫣说完之后,就上了床。
等到妙枝把笔墨纸砚都放好之后,容巧嫣又把要在脚踏上打地铺的妙枝拉上床,就沉沉的睡去了。
而妙枝则是靠在床的外侧,睁着眼睛盯着榻上的黑影,准备好好的看护容巧嫣。
可是,慢慢的,她也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妙枝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转头看到容巧嫣躺在床上,拥着被子睡得正香。
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起来,把床帏解开挡住光线,才抬头往窗下的榻上看去。
只见榻上空无一人,却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容巧嫣的那件披风。
妙枝环视四周,松了一口气。
此刻,这屋子里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
妙枝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呆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细细的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妙枝听到内室里容巧嫣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于是赶紧的走进去。
只见两只素白的手正在拨开床帏。
“小姐,你多睡会吧。巳时才去大殿听法会呢。”妙枝走上前,心疼的说道。
“不了,已经睡不着了。他走了吗?”容巧嫣在床上坐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恩。走了。幸好走了,都没事了。”
妙枝见到容巧嫣不再睡了,于是赶紧的把床帏挂了起来,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是啊。小姐遭了这么大的罪,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肯定是有所变化的。”
妙枝赞同的点点头。
确实,小姐被推下假山,命都差点没了,鬼门关里走一遭,有变化也正常。
看小姐昨日里的表现,不就是越变越聪慧了吗?
“好了,你今天就带着这个方子回城一趟,请个大夫诊诊脉,然后让大夫看看方子有没有什么不妥。”
容巧嫣终止了变化这个话题。
她怕再说下去,自己都圆不了了。
毕竟,前世的自己,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也还是没什么变化的啊。。。。。。。
妙枝点点头。
虽然她更想让大夫给小姐诊脉,但是她也知道小姐随着太夫人来上香,比起她更不自由。
不过,妙枝随即又皱起眉头。
“婢子若是去医馆,定然要找个信得过的车夫。咱们信得过的人,就是周家哥哥。不过,若是带着周家哥哥去了,只怕瞒不过杨嬷嬷。”
妙枝为难的说道。
回城简单,但是回城之后去医馆可就不好办了。
毕竟,府里有府医。
她一个丫鬟莫名其妙的去医馆,却是不好解释。
就算能解释的了,那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啊。
好在容巧嫣的奶哥哥周磊在马房里做车夫,倒是个可靠之人。
只是,杨嬷嬷是周磊的亲娘,两母子相依为命。只怕周磊不会把这个事情瞒着杨嬷嬷的。
若是周磊跟杨嬷嬷说自己去了医馆,杨嬷嬷必定要追问的。
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去医馆看病,那管事嬷嬷也担心病气会过给小姐啊。
“更何况,若是咱们抓了药,也要在院子里熬啊。瞒着谁,只怕都瞒不过杨嬷嬷。”
妙枝为难的说道。
杨嬷嬷毕竟是星若苑的管事嬷嬷。
还是个对星若苑极其上心的管事嬷嬷。
不说这院子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吧,但这种熬药的事情,却是难以瞒得了的。
想到这里,容巧嫣也沉思起来。
她昨晚千方百计的不让杨嬷嬷撞破那个杀手,为的就是怕那杀手对杨嬷嬷也做些什么。
但是,如今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
杨嬷嬷不会被撞破,后续又难以瞒过她,只能把部分内容据实已告了。
好在,杨嬷嬷对她忠心耿耿,不会跑去告密的。
“那还是请奶娘过来吧。”容巧嫣想好了,就对着妙枝吩咐道。
妙枝急忙走出房门,把杨嬷嬷请进了内室里。
容巧嫣就把妙枝要外出一趟,让周磊亲自赶车送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果然,杨嬷嬷问起外出做什么。
容巧嫣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不过是自己和妙枝被刺客下了毒,威胁她们不能泄露那人行踪。现在刺客留下一张方子,为了保险起见,所以要去医馆把脉看看是否真的可用等等话语。
至于容巧嫣给那人疗伤以及与那人同在一个浴桶里躲避搜查的事情,自然是一字未说。
杨嬷嬷听完之后,又惊讶又后怕。
到最后,听说现在容巧嫣身上还中着毒时,她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
“奶娘,你别。。。别这样。”
容巧嫣知道杨嬷嬷可能有反应,但是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她有些无措的安抚道,“小心被史妈妈听见什么。”
容巧嫣是主,姨娘虽然是半主,但也是半仆。
半仆也是仆。
所以说,霜姨娘若是以奴仆的身份给容巧嫣抄写祈福经书,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前世里,也有这个经书吗?
可是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呢。
是啊,姨娘对自己冷漠,周围的人又都是那样的说辞,她又被教导的软弱,只是去听从安排。
却不会多思多想,也不会多看多听,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了。
果然,自己前世是白活了啊。
想到霜姨娘的拳拳爱女之心,容巧嫣终是点了点头。
杨嬷嬷见到容巧嫣同意了,自然是赶紧的去安排了。
容巧嫣在妙枝的伺候下,梳洗完毕。
又过了一会,就有庵里的知客比丘尼带着小比丘过来送早饭。
杨嬷嬷跟知客比丘尼打听了一下昨晚刺客刺杀二皇子的事情。
那知客比丘尼本就是惯会察言观色的,再加上得了主持师太的吩咐,只要香客们问,就把昨晚官兵给的说法都说了,以作安抚---------毕竟这庵堂的后院住的都是官家女眷。
因此,众人才得知,昨天二皇子是陪着二皇子妃来礼佛参加法会。
二皇子妃住在了慈心庵,打算参加这三天的大法会祈福。
二皇子就打算在慈心庵旁边的慈瑞寺住上一夜,等着第二天上午回京城的。
谁知道,夜里就有杀手去刺杀二皇子。
幸好二皇子身边侍卫忠心,因此二皇子倒是没有受伤。
反倒是那刺客被二皇子的侍卫用毒箭射中逃走了。
然后二皇子就命令内卫暗卫的追查不说,后来又调来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对慈瑞寺和慈心庵以及附近的村庄都搜查了一遍。
不过,这折腾了一夜,却没有捉到刺客。
昨天半夜里,二皇子已经带着二皇子妃连夜赶回京城了。
没有捉到刺客,加之二皇子他们又回了京城,所以这慈心庵倒是安全了。
那比丘尼话虽然如此说,但是却又明里暗里的说起来了别的话。
原来,二皇子暗地里给慈心庵的主持师太下了命令,让庵堂里尽量安抚住香客不要离开。
以便于二皇子的护卫暗地里搜查刺客---------毕竟,刺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动静,二皇子肯定是不放心了。
若不是皇帝一听说二皇子遇刺,就担心的让贴身大太监大半夜的就来召了二皇子夫妇回宫看看是否受伤,那二皇子都不愿意离开,打算亲自在这里追查刺客的事情。
不过,皇帝虽然召回了二皇子夫妇,却也派了龙鳞卫统领亲自在庵堂里督查此事了。
那龙鳞卫统领一直忙活到今日凌晨,把这慈瑞寺和慈心庵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查到刺客,才意兴阑珊的走了。
但是,二皇子的护卫统领却是让慈心庵暂时不要放人回去,要以继续开法会为由,留下这些香客。
因此,慈心庵今日的法会还要继续,不过是把时间改成了下午而已。
众人听完了知客比丘尼明里暗里的说辞,不由得呆愣。
那比丘尼也知道香客们需要时间思量,因此赶紧带着小比丘离开了。
不一会的工夫,去了太夫人和二夫人院子里请示的史婆子回来了。
同时带来了二夫人最新的吩咐。
说是二夫人跟太夫人商量过了,加上庵里派了人过来解释了情况,所以容府也要继续在庵里参加法会。
因此,太夫人和二夫人就让大家上午都多休息休息,下午统一去参加法会。
容巧嫣一边走,一边暗自思量着。
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她坐在末座。
又因为天气较热,窗户是半开的。
所以她看到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跟太夫人院子里嬷嬷说了些什么之后,那嬷嬷就高兴的进来禀告太夫人了。
想必是二皇子的人搜不到刺客撤走了吧?
这些世家大族都有护卫,怎么能不知道二皇子的人在暗地里监视搜查呢?
任谁被人监视着,都不会舒服的。所以太夫人才会在监视的人走了之后放松起来。
如果是这样子,那明天就可以让妙枝回京城去诊脉了。
虽然说是五天内,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宁早不晚的好啊。
这一夜,容巧嫣睡的很安稳。
天亮之后,容巧嫣伸伸懒腰,在杨嬷嬷和妙枝的伺候下梳洗完毕。
吃过早膳,容巧嫣就趁着法会还没开始,带着妙枝和杨嬷嬷去了二夫人的院子。
请了安之后,容巧嫣就把要遣妙枝回去拿经书和一些衣物的事情说了一下。
二夫人听了之后,就皱起了眉头。
容巧嫣赶紧的解释道:“实在是第一次出门在外居住,所以属实没有见识。因此出发的时候,太过于匆忙,把那经书拉下了不说,衣物带的也少了些。这么个天气,又不好在庵堂里总是洗衣服,所以想要回去带几件替换的衣物。本来想要昨日去取的,结果。。。。。。更何况,那经书到底是姨娘为阖府祈福的心意,所以想要好好的供奉在佛祖面前。”
二夫人听到这个话,眉头慢慢的松开了。
霜姨娘虽然是姨娘,但是好歹也是为着府里才想着祈福的。
况且,不过是个丫鬟回去拿东西,也耽误不了法会祈福。
想到这里,二夫人就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去前院通知分配一辆马车出来。
容巧嫣听了赶紧说道:“杨嬷嬷的儿子周磊在马房当差,这次也跟过来了。之前发生了刺客的事情,想必周磊也很担心嬷嬷。想请二婶婶示下,就分周磊赶马车吧。正好让杨嬷嬷送了妙枝过去,他们母子两个说说话,省得互相担心。”
“那不若直接让杨嬷嬷回去拿东西就是了。”二夫人听到这里,不甚在意的说道。
“嬷嬷前天夜里,也受了惊吓闪着腰了。虽然昨日里已经休息过了,却是不便坐太长时间的马车。若是慢慢的走,只怕是要浪费时间了。所以,还是妙枝去吧,那样子能早点赶回来。”
容巧嫣赶紧的解释道。
杨嬷嬷适时地在旁边表现出来一副忍痛却坚持的样子。
这种小事,二夫人自然是无所谓的。因此,她就同意了。
接着,二夫人让她的管事嬷嬷带着杨嬷嬷和妙枝去了前院。
容巧嫣就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准备着去大殿上参加法会。
杨嬷嬷到了前院见到周磊之后,就叮嘱了几句话。
周磊频频点头。
事情都说明白之后,周磊就驾着马车,拉着妙枝快速的往城里去了。
进了城,他们先去了城里最有名的“同和堂”。
妙枝戴上帷帽,然后单独进去找了颇有盛名的严大夫给她把脉。
周磊听到是自家娘亲说的,于是点点头。
他还是挺信服自家娘亲的。
自家父亲得罪了大夫人,自家娘亲就避了起来。
等他入府当差的时候,更是让他去了不起眼的马房当差。
虽然活计不体面,倒确实避开了大夫人的眼,平平安安的,甚少受到责罚。
后来,自家娘亲更是让自己去讨好了护卫头目,学了点护身的本领。
自家娘亲说了,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总比什么都不会的好。
此时,周磊听到妙枝说自家娘亲让多去几个医馆确认,也深觉得有道理。
因此,他拿了马凳下来,让妙枝上了马车,又往其他的医馆去了。
结果,连续去了好几个医馆,都是找了颇有名气的大夫诊脉和看方子。
最终的结果却都是跟“同和堂”的严大夫诊断的结果一样。
妙枝又惊又疑。
问了这么多医馆,都说身体没事,方子是适合女子补身子的方子。
那,毒药是假的吗?
再一次从一个颇负盛名的医馆大门走出来,妙枝踌躇不定。
“这已经是第六个医馆了。大夫都说没事,你就放宽心吧。这心情啊,也会影响身体。你总是疑神疑鬼的,那身体可不就会觉得不舒服吗?”
周磊在门口看到妙枝的样子,也猜出来定然是跟之前的大夫诊断的一样,说妙枝身体无事的话语。
于是,他宽慰起妙枝来。
妙枝勉强笑了一下,心思也慢慢的坚定起来。
看来,这毒药应该是假的了。
“周家哥哥,那我们回府吧。”
既然已经想好了,妙枝就上了马车,对着周磊说道。
周磊应是之后,就驾着马车快速的回到了府里。
妙枝先去给大夫人请了安,说明了回来的缘由。
大夫人早就在昨日接到了二夫人派人传回来的消息,知道府里人都没事,心里就放心了。
现在见了妙枝,又询问了一番。
妙枝知道的情况并不比二夫人知道的多,因此大夫人听了一会,就打发妙枝离开了。
妙枝拿好了容巧嫣的衣物,又去霜姨娘的院子里拿了抄好的经书之后,就赶紧的往慈心庵赶去。
午时刚过,妙枝就回到了慈心庵里。
回来之后,妙枝先去给二夫人请了安,表明人已归来。
之后,她才回到容巧嫣的院子。
容巧嫣正在看书,杨嬷嬷则是在屋子里躺着,装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
等听到史婆子给妙枝开了门,杨嬷嬷就赶紧的起身进了正房。
妙枝进了内室,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史婆子关上了门,回了她自己的厢房之后,就把事情一一的禀告给了容巧嫣。
容巧嫣听完了,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也认同了妙枝的分析。
这个刺客还是个少年呢,估计心肠没那么恶毒,只是担心她们不肯让他躲,吓唬她们的吧?
怪不得那夜里,那少年把药瓶上贴的签纸给撕掉呢?
当时,她只以为是那少年不想让她知道中的具体是什么毒。
现在想来,只怕那少年是怕自己看到那签纸上写的根本不是毒药吧?
“只是,既然都留了话说让五日内服下,为何不直接写明不是毒药啊?”妙枝不解的问道。
“你却是糊涂了。他说了我就信吗?估计是知道我们肯定会找大夫诊脉,又怕我们担心着急,才说五日内服下无碍。”容巧嫣冷冷的说道。
容巧嫣的坏心情,不过是两刻就缓过来了。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无法让时光倒流。
六嫂嫂说过的,人,应该往前看,而不是总去后悔。
所以,容巧嫣的情绪缓回来之后,就打算把这个事情抛之脑后,去探望六嫂嫂一番。
昨日里得了二夫人的话,大家都不敢乱走。她自然也不好出格,非得出门去找林晚晴。
今日里,总算是可以去找了。
但是,等容巧嫣带着妙枝到了林家的禅院时,却是听林夫人说林晚晴因为前日落水时间太长,着了寒气,所以前日晚上发烧了。
本来昨日的时候,林夫人就想要把林晚晴送回京城的。
但是因为二皇子那边发了话不让人走,所以她们就又等了一日。
等到今日天亮了,就安排人把林晚晴送回府里了。
“容六小姐果然是心善,还惦记着我家三丫头。”
林夫人却是毫不担心的样子,只是笑着恭维容巧嫣。
也是,对于林夫人来说,林晚晴毕竟只是个庶女而已。
容巧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不知道林晚晴病的是否厉害啊?
“昨日早上,就请了擅医的净纯师太给她诊了脉,抓了药,熬给她喝了。三丫头吃了药,就已经好些了。今日早上送她回去,也是为了让她好好的休养。”
林夫人见到容巧嫣担心的样子,就赶紧的说起林晚晴的事情。
这果然是引起了容巧嫣的关注。
“极是。生病了是在自己家里才能养的好。这外面,终归是不方便。夫人当真是慈母。”
容巧嫣也客套的恭维了一声。
不管林夫人是怕林晚晴过了病气给她们,还是真的想让林晚晴回家休养,那结果都是回家了。
家里的条件总归要比庵堂里好上许多的。
听到林晚晴回府休养了,她也放下心了。
这着了凉得了风寒,倒也不是大事。
只可惜回府之后,她就要被禁足了。
看来,与六嫂嫂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啊。
容巧嫣一边感叹着,一边虚虚的应付了林夫人几句,就回了自己的禅院。
接下来的时间,容巧嫣就窝在禅院里抄写经书了。
初三大法会彻底结束的时候,看着容巧嫣奉上来抄写的字迹整齐的经书时,太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来,太夫人是打算回府之后,找两本厚厚的经书让容巧嫣抄写,磨磨她的性子的-------可别仗着救了人,就自以为是起来。
“你倒是有心。在外面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也不去游玩一番。”
太夫人和颜悦色的说道。
大家女子,在自家都呆腻了,所以一出门就想要到处游玩一番。
她也是从少女时期过来的,自然能明白这种心情。
所以,她从来都不拘着容舜华和容瑶华。
在她们参加完法会之后,就让她们随意的在庵里闲逛。
反正有下人跟着,这庵堂里又多是女眷。
像此刻,那些丫头们估计都在外面逛着玩呢。
“孙女想着自己冲动行事,差点为府里引来祸事,所以想要弥补一番。因此,孙女沐浴更衣,焚香净手之后才动手抄写的,想的就是为府里祈福。只可惜,时间太短,抄写的太少。”
容巧嫣扬起一张柔弱的笑脸,怯生生的说道。
太夫人看着柔弱怯懦的容巧嫣讨好的样子,翻开了手里的经书看了起来。
“你这经书抄的心诚,就供奉到佛祖面前吧。回到府里之后,再抄写两本经书,抄上。。。。十遍就可以了。翡翠,你回头找这两本经书给六小姐送过去。”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容巧嫣站立在房门口的廊下,静静的回想着前世六嫂嫂说过的这句话。
她容巧嫣不聪明,所以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去做,省得同时去做,反倒是乱了手脚。
第一步是结识六嫂嫂,她做到了。
第二步呢?
容巧嫣把目光又投向了白柳的厢房,暗暗的思量了起来。
正房内收拾完毕,容巧嫣就被请进屋内,坐在美人榻上看起了书。
同时,等待着太夫人派人来给自己送需要抄写的经书,以及宣布禁足时日的消息。
果然,晚膳过后,太夫人的大丫鬟翡翠就拿着两本薄经书进了星若苑里。
妙枝赶紧笑着迎了出去。
进了房内的翡翠对着容巧嫣行了一礼之后,才说道:“六小姐,太夫人说了,让您抄写这两本经书。中秋家宴之前,就不要出院子了。”
容巧嫣应了是,让妙枝拿过来经书,又客客气气的送走了翡翠。
因为被禁足,容巧嫣反倒是因祸得福起来,连请安都不必去了。
因此,她倒是常常能睡到太阳升起才起身。吃过早饭,容巧嫣就去小书房里抄写经书。
又因为经书不厚,所以容巧嫣都是慢悠悠的抄写。
这日子,一时倒是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了!
如此,过了几日。
这一日,容巧嫣如同往常一般在小书房里抄写经书。
妙枝在一旁伺候着铺纸磨墨,端茶倒水等等。
巳时四刻的时候,容巧嫣从开着的窗户里,看见了太夫人院子里的珍珠,匆匆忙忙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容巧嫣拿着笔的手就是一顿。
珍珠是容太夫人身边的四大丫鬟之首。
容太夫人的这四个一等大丫鬟,都不按排行,而是随着容太夫人的心意起的。
而珍珠就是其中最得宠的那个。
虽然珍珠得宠,但是她人也算是和善圆滑,因此在容府的一众人里,人缘极好。
不过,她寻常也不会来自己这个庶出小姐的院子。
更何况,如今自己被禁足不能出门呢,这太夫人的大丫鬟来自己这院子里做什么?
院子里,白柳谄媚的跟珍珠热络的寒暄着。
可是,珍珠却是急匆匆的要见容巧嫣的样子。
于是,白柳也不敢再耽搁,而是带着珍珠快步进了正堂。
容巧嫣此时也从小书房里走了出来。
“六小姐安。”珍珠先是屈膝对着容巧嫣行了一个礼。
容巧嫣急忙的托起她,“珍珠姐姐今日里怎么亲自过来了?”
“六小姐,是您前几日在慈心庵里,救得那位林小姐的母亲带着林小姐前来道谢了。所以,太夫人让奴婢来请您过去。”珍珠笑盈盈的说道。
容巧嫣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她还想着禁足期间,无法去见六嫂嫂呢。结果,六嫂嫂却是来见她了?
这,当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今日才是初六,不知道六嫂嫂的风寒好了没有?不过短短几日,就算好,估计也没好利索吧?
这林夫人为了攀附容府,当真是不顾六嫂嫂的身体了。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眉头皱了起来,又是担心,又是欣喜即将的见面。
不过。。。。。。。
林夫人不过是个从五品的闲职官家夫人,怎么太夫人就愿意见了?
容巧嫣高兴的带着林晚晴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进了正房的正堂,林晚晴正要往椅子那边走,却是被容巧嫣拉着去了内室的美人榻上。
林晚晴却是惊讶不已,有些犹豫。
这内室里的美人榻,可还有个名字叫做卧榻的。这可都是招待比较亲密的人的啊。
她与容巧嫣可算不上亲密吧?
不过,容巧嫣热情相邀,林晚晴自然是不好断然拒绝。
于是她只好跟着容巧嫣去了内室,坐在了美人榻上。
只见美人榻上的榻桌上已经摆满了点心,而此时一个丫鬟正捧着茶托往榻桌上放茶水。
“林姐姐,你快尝尝,这是。。。这是我最爱的什锦糯米糕。刚刚听到姐姐过来了,就让人赶紧去厨房取的。幸好,今日里厨房里有做这个糕点。”
容巧嫣一激动,差点把这是林晚晴最爱的点心的话说了出来。
“多谢妹妹。”林晚晴客气的拿起一块糕点正要吃。
旁边跟着的摇星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就被林晚晴瞪视了一眼,那话就咽了回去。
容巧嫣眼角的余光撇到了摇星的样子,于是熟稔的问起来:“摇星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啊。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前世里,摇星最是干脆利落,心直口快的。
六嫂嫂能护得住她,也愿意宠着她,所以摇星虽然是个婢女,但是也活的很是恣意。
此刻的摇星看了看林晚晴。
容巧嫣也看了看林晚晴,就看到了林晚晴面上不赞同的神色。
“婢子不敢说。”摇星瓮声瓮气的回道。
她平日里最是爱直来直去的。
偏小姐说她是个庶女,若是自己再这么直来直去的,怕护不住自己。所以,要求自己要谨言慎行。
可是,容六小姐救了自家小姐的性命且不说。就是她见了容六小姐,也觉得特别的亲切,更加想要说心里话。
容巧嫣见此,就撒娇般的对着林晚晴说道:“我与姐姐可是过命的交情,姐姐还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林晚晴一想,可不是吗?自己的性命可都是容巧嫣救的啊。
更何况,当日在慈心庵里,两个人也甚是亲近的。
不过是,今日到了这富丽堂皇的首辅府里之后,就突然的感觉到自己跟容巧嫣的差距了。
所以,自己才不由自主的拘谨起来了。
“好了,好了。你就说吧。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林晚晴无奈的对着摇星说道。
摇星却跟自己赢了似得,得意的笑了一下。
她就说,自己看着容六小姐亲切嘛。
容六小姐不过是见了自己一次,都了解自己的性格了。
“容六小姐,我们小姐其实最不爱吃糯叽叽的东西呢。”摇星大大咧咧的说道。
“姐姐不爱吃糯叽叽的糕点?”容巧嫣惊讶的看向了林晚晴。
不对啊,前世里,六嫂嫂最爱吃糯叽叽的糕点了。
只要是糯米做的糕点,她都爱吃。最爱吃的就是金记的什锦糯米糕了。
如今,六嫂嫂怎么会不爱吃呢?
没办法,但凡要吃超出份例之外的吃食,都得自己掏钱的。
今日小姐的点心份例里,本就没有这种糯米类的糕点。
是小姐额外拿了钱交给大厨房的--------幸好,五小姐也要了这糯米类的点心。
因为五小姐现在还在女学里上课没有回房,所以就把这点心先匀给自家小姐了。
现如今,又要去拿酥类的点心,只怕大厨房那边又得让多出钱了。
好在,太夫人偏好这种酥类的点心,所以大厨房里倒是常年备着,不至于一时半会拿不回来。
不过是,要多舍一些银钱罢了。
不一会儿,妙枝就拎着装有点心的提盒回来了。
放好了点心,容巧嫣挥退了所有的丫鬟,就腻在了林晚晴身边叙话了。
容巧嫣表现的太过于明显,所以林晚晴清晰的感受到容巧嫣对她的依赖和亲近。
因此,两个人就更加的熟稔起来,话题也越来越亲近了。
“姐姐是独女吗?还是有亲兄弟或者亲姊妹?”
见林晚晴始终没提跟自己很像的那个亲妹妹,容巧嫣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不是独女,我还有个亲弟弟。”林晚晴笑着说道。
“只有一个亲弟弟吗?”容巧嫣有些惊讶。
不过,她努力的压住自己的惊讶,继续笑着说道:“那跟我一样巧呢。我也是有个亲弟弟。”
容巧嫣虽然面上开心的笑着,心里却是如翻江倒海。
六嫂嫂明明说过自己长得像她的亲妹妹的啊。
现如今,怎么没有这个人呢?
前世里,六嫂嫂非常不爱提家人的事情。
不但是她自己不爱提,就连身边的下人也被教导的不许多提。
只是六嫂嫂偶尔会在看着她的时候失神。
后来她偶然从喝醉了的六嫂嫂那里知道了,六嫂嫂还有个长得像她的亲妹妹的事情。
但是,她似乎从来没听到摇星提过那个林小姐的事情------六嫂嫂身边的四大丫鬟,只有摇星是一直跟着六嫂嫂的。其他的人都是六嫂嫂后来才收的。
因此,她知道六嫂嫂有个亲弟弟,但是从来没人提起过亲妹妹。
难道,是六嫂嫂那个亲妹妹夭折了?所以连摇星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毕竟,现如今的这个年代,孩子夭折的情况也有很多。
就说她们容府,这排行之间差着很大的年龄,不都是有些夭折了没排上序的吗?
时人大多数是等到小儿三岁的时候才排序,平日里就是按照名字称呼着。
她自己也是做了三年的嫣小姐呢。
想到这里,容巧嫣又释怀了。
许是,那林小姐是林姐姐心中的痛,所以轻易不愿意与人说。因此,众人都不知道吧?
那等着以后再熟悉一些之后,再问林姐姐她那夭折的亲妹妹的事情吧。
现如今,才刚刚见第二面,就去问林姐姐那么私隐悲痛的事情,只怕林姐姐不喜。
想到这里,容巧嫣又转开话题,继续与林晚晴聊起来。
不过是过了两刻左右,林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就来喊着林晚晴离开了。
林夫人的身份,不足以让首辅府里留饭,所以她们就知趣的在午膳之前离开了。
容巧嫣依依不舍的亲自把林晚晴送到了后院角门口。
容巧嫣静静的不发一言,可是脑海里却是思绪如潮。
她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的事情,结识了六嫂嫂。
本来,她想的第二步是把白柳赶出星若苑的。
可是,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意识到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那就是,探听消息。
今日里,林夫人和林晚晴何时来到府里的,她不知道;
今日里,太夫人为何会见林夫人这么一个素日里都不会见的人,她也不知道;
今日里,林晚晴跟她说容首辅献了那张救人的方子,不但是得了皇帝的夸赞,连容府的小姐现在出去,都得人高看一眼的事情,她更是不知道。
她,当真像个瞎子和聋子一般,什么都不知道。
九月里,覆灭容府的仇家就要来到府里了-----虽然具体的日子她不记得。
毕竟一个来投奔的远亲,不足以让内院小姐们特别关注。
但是,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月吧?
容府虽然对她不是特别好,倒也没有特别的践踏她------不过是把她们这些女子作为巩固家族的棋子而已。
可是,现如今的女子,有几个又不是如此呢?
今世,她不愿意再做棋子。但是也不代表她愿意看到自己府上覆灭。
更何况,某种程度上,容府确实庇佑了她---------上次搜查的时候,就足以证明。
若她不是容府的小姐,只怕那些官兵也不会那么的客气。
所以,她还是要想法子去看看怎么应对这个仇人的。
而以她目前的状况,万事不知,如何能应对那人?
“小姐说的有道理。”杨嬷嬷先是赞同的开口说道。
“之前老奴也有过这个想法。不过,小姐却是。。。。”杨嬷嬷迟疑着,仿佛在组织言语一般,“小姐却是谨慎惯了,所以老奴也没敢让人去做。”
杨嬷嬷曾经到底是官家的嫡小姐,那些识人管家的本事当然也是学过的。
只是后来沦落成了官奴,她也就没了那些心气了。
到后来做了六小姐的奶娘,看到自己如同亲闺女一般的小姐被众人轻贱,她自然是忍不住的。
不过,六小姐在霜姨娘的要求下,一味的隐忍,她也是没办法。
杨嬷嬷作为嫡小姐,当然也是明白作为庶女,最好是安安分分的。
那样子,嫡母才会考虑给一个好亲事,为自家孩子作助力。
若是有那种出头作妖的庶女,作为嫡母的,肯定是会动手打压的。
容巧嫣听着杨嬷嬷的话,低下了头。
是啊,她刚开院的时候,杨嬷嬷就说过,最好找个伶俐的小丫头到处去打探些消息。
也不用打探什么私隐,就是众所周知的消息就好。
可是,她前十年到底是跟着霜姨娘生活了那么久的。
潜移默化中,她还是听从了霜姨娘的教导。
所以,她处处小心隐忍,为的就是能让嫡母给个好姻缘-------只要能为人正妻就好。
可惜,嫡母到底也是没给,还是给了她最讨厌的身份。
若不是后来的机缘巧合,她是完全没有做正妻的机会的。
可是,那样子的正妻,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容巧嫣又忍不住想要叹气。
许是见了六嫂嫂,让她总也忍不住想起前世的事情吧?
“那时候我不懂事。现如今,我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总归要成长一些。”
容巧嫣刻意的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
最后,杨嬷嬷才开口说起来拾儿的事情。
“这粗使丫鬟拾儿其实也是府里正经的家生子呢。可是现在啊,就剩下她自己,也不得势了。说句不中听的话,要不然也不能分到咱们院子里做个粗使丫鬟。”
说到拾儿,杨嬷嬷倒是有些感叹。
“这是何意?”容巧嫣好奇的问道。
她居然都不知道拾儿是个家生子,还以为是外面采买的呢。
寻常的家生子总归是要比外面买的有脸面。
一般的一等和二等都是家生子-------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妙枝就是。
容府因为是从沭州来京城的,所以家生子的数量倒是没有那么多。
因此,作为家生子来说,就算是那些有等的丫鬟名额都有人了,那也还是有很大的概率去那些得宠的主子的院子里做粗使丫鬟的。
而容巧嫣却是整个府里最不得宠的----毕竟,她连讨好人都不会,只会怯弱的像小白兔一般。
所以她这院子里,除了白梅是正规的容府的家生子,其他的人都不算-----白柳勉强算家生子,却也是大夫人娘家易府的家生子。
因着这个,就连白柳都不敢处处要白梅的强。
“拾儿的祖父是跟着老太爷从沭州到京城的。她的祖母伺候过太夫人。虽然她祖父母都过世的早,倒是已经给她父亲铺好路了。她的父亲是大老爷的亲随,经常跟着大老爷在外面跑。她的母亲因着这些关系,做了管着大老爷书房的管事嬷嬷。她还有个哥哥,因着祖上的光彩,做了大爷的亲随。她们一家子都是大老爷实打实的心腹。说起来,她父亲跟我家那口子还经常见面呢。不过,我家那口子只是在前院做大老爷书房院子里的侍从,不贴身伺候大老爷,倒不如她父亲体面呢。”
说起拾儿一家子当初的光彩,连杨嬷嬷都忍不住感叹。
可是,就算再光彩,那也是奴。
“但是,八年前拾儿的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另外一个贴身伺候大老爷的小厮都被杖毙了。府里给的说法是合谋偷盗御赐白玉冠。因着她祖父母的情面,才留了当时两岁的拾儿这条命。然后就把拾儿随意的给了一个粗使婆子养着,算是给那拾儿找了个干娘。不过,她那干娘对她极为不好,连名字都随意的起了个拾儿。顾名思义,是拾过来的孩子。唉。”
杨嬷嬷感慨的说道。
“八年前?”容巧嫣好奇的问道。
八年前,她才四岁,确实不记得府里发生过的这些事情。
不过,她随即又疑惑起来。
“偷盗御赐白玉冠?他们偷盗皇帝的赏赐做什么?他们可是奴才。他们的一切都是主子的,偷到手里又有什么用?”
“不就是这么说嘛。不过,府里下了命令,不许议论这个事情。所以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
杨嬷嬷也觉得奇怪。
但是府里不让说,自然就没人敢说了。
至于私下里有没有人议论,却是不知道了。
“八年前?”容巧嫣凝眉思考道,“难道是父亲外室被发现的事情吗?”
“如此,就让拾儿来做这个事情吧。妙枝姐姐,你去让拾儿进来。”
容巧嫣想到就干,所以直接的让在院子门口守着的拾儿进来听吩咐。
“好的。”妙枝行了一礼就出去喊人了。
妙枝走到了院子门口,正要喊拾儿进正房,抬头却是看到白柳手里折着一枝花慢慢的走过来了。
她眉头皱了起来,这白柳回来的可太不是时候了。
“白柳,小姐的一个宝石戒子不小心掉到美人榻底下的缝隙里了。你跟我一起去抬一下美人榻,找找吧。”妙枝扬声对着白柳说道。
那白柳眼看着到了午膳的时辰,正打算回院子里歇息歇息吃个午膳呢,结果就听到要抬重物。
那美人榻可是很重的,只两个弱女子抬,可是太累了。
想到这里,她就眼珠子一转,说道:“这到了午膳的时辰了,不如我去大厨房给小姐拿膳食吧?”
妙枝冷笑,白柳讪讪的。
“白梅,你且跟白柳一起去厨房里拿午膳吧。把小姐的和咱们的都一起拿回来吧。”
妙枝转头看到院子里听到她声音而出来的白梅,于是淡淡的吩咐道。
白梅自然也是不想抬重物的,因此听到妙枝的话,赶紧的应了下来。
于是,白梅和白柳两个人一起去了大厨房拿容巧嫣的膳食以及院子里所有人的膳食。
“那妙枝姐姐,我跟您去抬美人榻吧。”拾儿在一旁怯怯的说道。
没法子,沫儿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李婆子今日里休息,现如今正在家里呢。
史婆子被别的院子的人借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屋子里只有杨嬷嬷,她的年龄又大了,自然是抬不了重物的。
妙枝也没解释的心了,只是对着拾儿和气的说道:“你先进去吧。”
说完之后,她沉默的站在了院子门口。
拾儿看着妙枝不打算动弹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
但是她看到妙枝满脸的不豫之色,也不敢开口再问,直接去了正房里。
杨嬷嬷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切。
拾儿才推开房门就看到了杨嬷嬷,于是赶紧的给她行礼。
因着她家人和杨嬷嬷夫君的事情,所以杨嬷嬷很是照顾她。她对于杨嬷嬷也很是感激。
“进来吧。东西找着了,不需要抬榻了。”
杨嬷嬷一边领着拾儿往内室走,一边说道。
寻常小姐的闺房,倒是轮不到一个粗使丫鬟进去忙活。
不过是容巧嫣的丫鬟配额少,所以拾儿也会在妙枝和白梅忙不过来的时候,进来帮帮忙。
容巧嫣自然也是把门口的闹剧看在了眼里。不过她却是什么都没说。
拾儿进来之后,容巧嫣跟她聊了一会天,发现她果然是知道好多消息。
于是,她去钱匣子里拿了五百文钱亲自递给拾儿。
“你拿着这些钱买些点心啊,果子之类的。平常的时候,你多去跟其他院子的丫鬟们聊聊天。打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你可以回来跟我说,到时候我有重赏。”容巧嫣笑着说道。
“是,小姐。奴婢会经常找其他姐妹们玩的。”
拾儿自小生活的不如意,所以早就练成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她也不是个傻得,自然是明白了容巧嫣的意思。
容巧嫣在院子里安排着人去打探消息。
而鸿平院里,给太夫人揉捏着手臂的珍珠,也是好奇的问起来太夫人为何会突然的接见那从五品的林夫人。
“一则是闲来无事。”
太夫人对于这个深得自己心的大丫鬟还是挺喜欢的,因此见她问起来,就随意的解释起来。
“二则是,老太爷说了,容府最近因为这个方子的事情,很是出了风头。所以,要表现的谦和一些。不过是见个人,说两句话罢了。”
太夫人无所谓的说道。
她接到了自己远嫁沭州的女儿的信,里面都是一些报喜的消息,所以她心情挺好的,因此就见了这平日里不怎么会见的人。
不过是随意为之罢了。
“您老人家是随意了。倒是弄得二夫人手脚忙乱了,还以为这林夫人得了您的青眼呢。她啊,足足耐着性子陪了两刻呢。”
珍珠听到这么随意的原因,哭笑不得的打趣道。
二夫人不知道太夫人是什么意思,所以不敢轻易的打发了林夫人。
但是,那林夫人实在是言之无物,只是一味的重复啰嗦着那几句话来奉承她。
好不容易忍了两刻多,又让丫鬟做出准备吃午膳的样子,才打发了那林夫人。
这不,才送走了人,就托她来打听缘由了。
“这倒是,难为那丫头了。”
太夫人想到自家这个小侄女的性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老大媳妇忙着中秋节礼,又要忙着容知明即将到来的秋闱,哪里有闲心去见外人?
而那林夫人,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有诰命的官夫人,自然是不好随便打发个管事婆子去见了。
自然只能劳烦老二媳妇这个闲人了。
“回头你去跟她说一下,省得她挂心。”太夫人对着珍珠笑着吩咐道。
珍珠自然应是。
鸿平院的事情,容巧嫣自然是不知道的。
吃过午膳之后,她就跟杨嬷嬷说起府里的事情来。
八月初八,大爷容知明就要去贡院参加秋闱了。
杨嬷嬷也提醒容巧嫣,该把给容知明做的女红送过去,以表心意。
容巧嫣自然是明白的。
她最近这段时日,早就给容知明做好了护膝了。
不过是大姐姐容舜华还没送礼,她不好出风头罢了。
但是,今日早上容舜华已经率先把自己的礼物送了出去了。
她今晚上确实也可以把自己的礼物送给大夫人了。
晚上吃过晚膳之后,容巧嫣就让最喜欢去静思院的白柳带着那礼物送去给大夫人了。
大夫人随意的收着,并不在意的样子。
容巧嫣也不在乎她在不在意,她只要求不特立独行就好。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八这一日。
因为容知明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所以容首辅和容侍郎为了避嫌,都推了今年的考官一职。
而为了表示对嫡长参加秋闱的重视,容首辅和容侍郎都是先去了衙门里,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告了假回家,打算午后送容知明去考场。
吃过了午膳,容知明去了鸿平院里给容首辅和太夫人请安告辞。
其他各院子的主子们也都被通知到鸿平院去给容知明送行。
容首辅慈爱的坐在首位上。
他比较重视嫡系,所以容知明作为嫡长孙更得他的重视。
“我与你父亲虽然为了避嫌没有去当考官,不过,却是已经给你打点好了。已经给你找了一个好的号房。这几日天气反复,夜间只怕会冷。你衣服带的厚一些,千万不要冷着了。吃食方面,算是简陋了些。等着你出来之后,再好好的补一补。”
还是容首辅看了看漏刻,大手一挥,发话道:“走吧,我跟你爹送你过去。”
容家的女眷尤其是大夫人以及容舜华也想跟着过去------那毕竟是自己的嫡亲。
容首辅不屑于这种琐事,太夫人自然是答应了。
大夫人立刻打发人去马房里安排马车。
最后,除了那几个小的主子,其他一大家子的人浩浩荡荡的送了容知明到贡院前面的街道上。
此刻的贡院,不要说门口了,就连临近的街道都挤不进去了。
在路口,容府的马车就被兵丁给拦下了。
那拦车的兵丁看了看马车上的标记,就一脸恭敬的说明了情况。
因为送行的人太多,所以贡院门口到容府马车所在的这条街道,都不许马车通行了。
这每次的秋闱都是如此,所以容首辅已经习惯了。
因此,他率先下了马车,紧随其后的就是容侍郎以及拿着书篮的容知明。
女眷们得知了情况,纷纷戴上帷帽,走下车来。
“前面人多,你们就回府吧。老二你护送你母亲她们回府,我跟老大送知明就可以了。”
容首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皱着眉头说道。
容博瑜自然赶紧应是。
于是,女眷各自对着容知明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就回府了。
回府之后,太夫人就让各院的人各自散去了。
容巧嫣回到了星若苑里,想着拾儿最近打探到的事情,慢慢的思量了起来。
这几日,因着大哥哥要参加秋闱的事情,大夫人很是急躁,所以容巧嫣也小心翼翼的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出格,省得遭受无妄之灾的迁怒。
因此,她都没法子好好的想想,怎么把白柳推给她那个父亲。
现在的白柳还瞄准着妙枝的一等丫鬟的位子,倒是没想过爬父亲的床。
直接把人送过去,定然是不合适的。
以她的脑子,就算是重生一世,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计谋。
如此看来,还得把这件事情跟奶娘商量下。
想到这里,容巧嫣就让妙枝把奶娘喊过来,又让妙枝在门口守着。
妙枝喊过来杨嬷嬷之后,当真
拿了个针线筐子坐在了门前的廊下。
“奶娘,我有个想法,想要把白柳赶出去。”
容巧嫣见没有外人了,就赶紧的轻声跟杨嬷嬷说起来。
“是该赶走。这院子里有大夫人的耳目是正常。只是这么一个不干事情,也嚣张跋扈的人,实在是让小姐委屈。”
杨嬷嬷稍微一沉吟,就赞同的说道。
小姐的院子里,有当家主母的耳目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個白柳不只是耳目,她是直接偷奸耍滑,嚣张跋扈了。简直要比小姐,还小姐了。
“不过,白柳的姑母毕竟是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直直的赶走,只怕日后她那姑母给我们院子穿小鞋了。”杨嬷嬷又皱着眉头说道。
寻常的主子处置一个下人哪里有这么麻烦?
或是直接赶走,或是找个打烂东西的由头都可以。
只是,小姐不受宠,白柳的姑母又受重视。
就算是明面上赶走了白柳,她那姑母说不得也要报复的。
不能小看了下人啊。那累世的老仆可比年轻不得宠的主子体面多了。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心情平静了。
将来,她要做更多的事情。
她想要的是一个听从她吩咐的助力,而不是一个打着为她好而百般劝诫阻止的人。
杨嬷嬷确实是忠心,但是能不能无条件的听从她的吩咐,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杨嬷嬷总是劝阻她,只怕是要让杨嬷嬷荣养归家的好。
毕竟,将来容府还有一个大劫呢。
让她什么都不做的等着劫难来到,那也是不可能的。
杨嬷嬷听着容巧嫣的话,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成长的六小姐,未免成长的太快了吧?
往日里的六小姐,可不会有这么正的主意,也不会有这么坚决的心思啊。
“小姐,老奴听您的。不管您让老奴做什么,老奴都听从。”
杨嬷嬷有些语无伦次的赶紧表起了忠心。
是了,小姐再小也是主,自己可以提建议,但是采纳不采纳却是主子的事情了。
容巧嫣点点头,于是两個人商量了起来。
最终确定,让杨嬷嬷和妙枝捡着白柳在的时候,多说说给大老爷做妾的好处。
“想必以你的本事,定然能说得动白柳的心的。这聪明的有想法的人定然会去做些什么的。若是白柳没去父亲那里爬床,那就再想别的法子吧。”
容巧嫣最终定下来说道。
杨嬷嬷听了欲言又止,最终却是停住了。
罢了,至少不是小姐主动把人送过去的。
若是将来白柳真的被收房了,那也可以说不知情,是丫鬟自己做的丑事,把小姐摘出来。
杨嬷嬷倒是个令行禁止的人。
第二日上午,白梅被打发去了花园里摘花。
拾儿跑出去打探消息了,沫儿也是出了院子玩去了。
今日里当值的史婆子见院子里没什么事情,也偷偷的溜出去跟相熟的婆子聊天去了。
因此,白柳躲在厢房里偷懒的时候,杨嬷嬷和妙枝就拿了针线,坐在了厢房的廊下聊起了天。
杨嬷嬷夸赞了自家大老爷一番。什么年富力壮,前途远大,什么温文尔雅,君子如玉等等。
大老爷确实也是值得夸。毕竟,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了。
现在府里都有风声说,过个几年,大老爷就有可能会去做正二品的吏部尚书了。
别看正三品的吏部侍郎跟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就差了一个品级。
可是,这品级可就是个鸿沟啊。有的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提得上去。
如今的吏部尚书可是内阁的阁老兼着的。
容首辅是内阁的首辅,若是大老爷做了吏部尚书,那估计离入阁也不远了。
一门两父子都入阁,这可是多大的荣耀啊。
门外,杨嬷嬷和妙枝闲话家常似得夸赞了大老爷。
门里,白柳的耳朵竖的长长的听着,心不由的动了起来。
她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娇艳的容色,再想想如今自己已经十五了。
因着家里人宠爱,所以本应当是十岁需要进府伺候的她,托着人给了银钱,拖到了十三岁才进府当差。
而府里的婢女,至少二十岁才能配人。
第二日是初十,贡院放试。
一大早府里就派了马车去贡院门口等着了。
结果,快到中午才把容知明给接了回来。
“哎吆,大爷脸色苍白,精神疲惫的来。一下车,他那一身的味道,差点把大家都给熏过去了。婢子就见到大夫人强忍着上去拉了大爷,然后送了大爷回了他的院子。听说大爷沐浴过后,连午饭都没吃,就直接的去睡觉了。”
拾儿跑去了外院里凑了热闹。
凑完热闹之后,她就跑回了星若苑,绘声绘色的对着容巧嫣和杨嬷嬷她们讲开了。
秋日天高气爽,正房里开了窗户透着气。
一时间,欢声笑语就传遍了房内屋外。
容巧嫣手里拿着书,听着拾儿清脆的话语,思绪却不由得飘远了。
容知明不愧是容府着重培养的人才。
这次乡试,他当之无愧的中了解元,很是光彩了许久。
明年的春闱,容知明又进了一甲前三名。在殿试的时候,皇帝看他容貌俊秀,点了他为探花。
这倒不是容知明的才学不好,不过是因为状元和榜眼都是年富力壮的壮年人了。
从前朝至今,一甲的前三名里,都是最年轻俊美的人容易被点为探花郎。
因此,历朝历代,一甲里反倒是探花郎最受欢迎。
若不是容知明已经定亲即将成亲,不知道还要被多少勋贵重臣家抢夺呢。
饶是如此,容知明后来也收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妾室。
这可让当时的容大奶奶喝了许多的醋,做了许多的事,一度成为后宅中的笑谈。
毕竟,管不住夫君,只会拿着妾侍通房撒气,还做的明目张胆的,可不是惹人笑话?
容巧嫣收回思绪,看着窗外被风吹的打着卷儿的落叶。
这,天凉了啊。
因为十一的下午容知明还得进考场,所以这一天晚上以及第二日,大家都没人敢去打扰他。
容知明好好的在家修整了一番,又重新换了新的笔墨砚台等。
十一的下午,其他的女眷都被留在了家里。大夫人带着容舜华和容灼华去送了容知明。
毕竟,考试还没考完呢。每次都那么兴师动众的,给容知明的压力也大啊。
同样的,容知明十二那天考完第二场,十三那天回了家。十四又进了考场里。
结果,十四的晚上就下了一整夜的秋雨。
到了十五早上,雨虽然停了。但是,大雨过后,那风却更加的寒凉了。
十五中秋节是大节,就算顾忌着容知明考试,那府里该过节也还得过。
因此,被禁足了近半个月的容巧嫣终于得到了解封的通知。
晚上的时候,府里举行完拜月仪式之后,阖府的主子都在大宴客堂齐聚一堂,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只是,容知明毕竟是嫡出嫡长,他的考试本就让容首辅以及大老爷揪心的。
结果,这又是风又是雨的,更加让人担心他会着了风寒考不好试。
因此,这两人居然都喝醉了。
女眷的宴席早就散了,容首辅和大老爷以及二老爷的那桌还在觥筹交错着。
等到亥时初,一直盯着宴客厅的拾儿,才急急忙忙的回了星若苑里给容巧嫣禀告。
容巧嫣听到大老爷刚刚由人扶着往外院书房去了,她的心也落了下来。
平日里,后院通往外院的角门都是亥时整落锁。
进了内室的容巧嫣坐在榻上,把窗户推开一点,透过窗户小小的缝隙看了出去。
不一会的工夫,白柳就出来了。
只见白柳穿了一身绯红色的衣裙,一边提着灯笼匆匆的走着,一边用帕子轻按着脸,想必是妆扮了一番吧?
白柳进了茶水房很快就出来了。这次,她的手里多了一个食盒。
只见她悄悄的环顾了一番,才开了门往外走去。
容巧嫣关上窗户,看向了一直指挥着史婆子让仔细点的杨嬷嬷,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杨嬷嬷这才放了史婆子出去。
史婆子一边与拾儿抬着浴桶出门,一边在心里嘀咕。
素日里杨嬷嬷也没这么吹毛求疵啊。
今日里,可真是,一点点的水渍都让她擦了三遍了。
看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之后,杨嬷嬷才小心的问道:“这样,能行吗?”
妙枝也在旁边不安的站着,明显的对于计策成不成功,有些不确定。
“机会,我已经给白柳创造了。至于行不行,那可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你们都去睡吧。今晚都好好的休息休息,也不用值夜了。明日里,还有的是事情要去应对呢。”
容巧嫣从榻上下来,淡淡的说道。
事,她只管去做。
成不成,随天意吧。
第二日,因为中秋节大家都睡得晚的原因,所以府里免了请安。
一大早的,大夫人正由着素春和梳头嬷嬷梳着妆。
她的奶娘易嬷嬷却是苦口婆心的在旁边劝道:“夫人,昨日里是十五,又是中秋节,本来应该是大老爷在您这边休息的日子。结果,他醉酒在外院,您也不肯去请回来。这样子,可不合适啊。”
大夫人却是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说道:“他愿意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好了。”
易嬷嬷看着大夫人冷淡的样子,也不由得苦恼起来。
她是大夫人的陪嫁嬷嬷,自然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只是。。。。。。
“那昨夜不请也就罢了,今日里还是早点去请回来吃早膳吧。”易嬷嬷无奈的说道。
大夫人被易嬷嬷劝的头疼,但是易嬷嬷是她的奶娘,自然不好随意的去责骂。
“行行行,别念了。我现在去看看他好了。”
大夫人终于随了易嬷嬷的意。
于是,梳洗完毕的大夫人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下人往外院书房走去了。
外院的书房伺候的小厮,见到大夫人来了,赶紧的请进了院子里。
不过,此时书房的门却还是紧闭的。
大夫人的脚步一顿,转头问向小厮:“大老爷还没起床吗?”
那看门的小厮,转头四处找了找,才发现大老爷的亲随鑫福正靠在廊下柱子旁打盹呢。
那小厮赶紧的去把鑫福拍醒,告知他大夫人来了的消息。
那鑫福睡得一脸懵的随着小厮走了过来。
等他看到大夫人的时候,脸色却是一变,才彻底的醒过神来了。
虽然鑫福快速的低下了头,却是没逃过大夫人的眼睛。
“怎么着?书房里有什么事情吗?”大夫人冷冷的问道。
幸好,鑫福知道大老爷的书房里有女人,所以在大夫人进来的时候,就把其他的下人都拦在了院子里了。
因此,此刻的屋子里,只有大老爷,大夫人,易嬷嬷和鑫福以及那爬床的丫鬟而已。
除了当事人,就是主子和主子的心腹。
“这等品行不端的贱婢,就该打死了事。直接拖出去打死。就说她偷盗主家财物,报到官府里销了契籍即可。”
大老爷才不会为这种小事费神,直接的下了决定。
“老爷,老爷,您昨夜里答应婢子,要收了婢子的啊。”
白柳听到了大老爷的话,顿时花容失色的哀求了起来。
她也是担心自己爬了床,大夫人会责罚自己。
于是,她伺候完大老爷之后,就小意的哀求让大老爷给个名分。
当时的大老爷,确实比较得意白柳年轻貌美的身体,自然是随口应下了收她做通房丫鬟让人喊她柳姑娘的要求。
曲意奉承的白柳自然也明白,不可能才伺候一夜就提为姨娘,因此也就心满意足了起来。
之后,更加是小意的伺候着大老爷。
可是,谁知道,这天才刚刚亮就直接被大夫人撞上了。
而大老爷更是要把自己杖毙,她如何能不怕?
白柳有些不明白。
就算自己是六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可是大老爷收下自己的法子也有很多。
为什么大老爷却想也不想的就直接要把自己杖毙呢?
大老爷虽然听到白柳把自己昨夜里床底之间随口应下的话说了出来,却是冷漠以对。
一个年轻貌美,又小意奉承的女子,他自然是打算收了的。
反正他的后院多的是女人,不差这一个。
只是没想到这白柳还有这样的身份。
素来以端方自持,正人君子自居的他,却是不想要一个收了自家女儿房里丫鬟的名头。
哪怕这些闲话只是在府里传,不会传到府外面去,他也不想。
于是,大老爷冷淡的对着鑫福使了个眼色。
那鑫福见到了大老爷不耐烦的眼色,就急急地解了自己的长条汗巾子当做绳子,把白柳的手腕绑了起来。
白柳见到大老爷靠不住了,于是一边挣扎,一边对着大夫人哀求起来:“夫人,婢子是您的陪房佟家的。佟嬷嬷是婢子嫡亲的姑母,向来忠心于您。求您救救婢子。婢子不做通房了,婢子就在您身边伺候,婢子给您做洗脚婢。”
大夫人听着白柳把佟嬷嬷搬了出来,脸色更阴沉了。
她对着易嬷嬷使了个眼色,易嬷嬷就拿出了帕子塞进了白柳的嘴里。
然后,易嬷嬷又随手拿了一个洗沐的布巾蒙在了白柳的头上。
白柳一边挣扎着,一边呜呜咽咽的就被鑫福和易嬷嬷一起带了出去。
此时房里,只剩下了大老爷和大夫人两个人,连空气都安静了。
“六丫头的丫鬟怎么会到了外院书房里?”良久,大夫人才不甘心的问道。
这书房可是在二进院里,星若苑可是在五进院里呢。
“后院之事,自有你这个当家主母去查好了。查清了,你自行做主即可。”
大老爷不耐烦的说道。
做父亲的睡了女儿房里的丫鬟这个事情到底是有辱斯文,让他颇为不喜。
大夫人正在暗自气恼的时候,容巧嫣带着妙枝匆匆忙忙的赶到了。
进了静思院正堂,容巧嫣就一副不明所以,柔弱怯懦的样子给大夫人请了安。
可是,容巧嫣蹲了好半天,腿都打颤了。
大夫人却是端着茶盏,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没有叫起。
最终,容巧嫣仿佛不胜体力的样子,噗通一声跪下了。
那清脆的声音,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不由得心颤了一下。筆趣庫
而跟着跪下的妙枝,则是心疼不已----------小姐的膝盖估计得青上好几日了。
大夫人抬起头看着堂下跪着的容巧嫣,仿佛才回过神似得的放下茶盏。
“我这头被气的有点晕,喝了点茶水顺顺气,却是没有注意到你。你怎么就跪下了啊?”
大夫人伪善的笑着问道。
“是,是女儿身体太弱,所以才跪下的。”容巧嫣胆怯的如同一只小兔子般的说道。
大夫人听了她这个话,却是不说什么了。
“我今日里实在是被气着了。你房里的白柳闯了祸事,你可知道?”
良久,大夫人复又端着茶盏,一副要用茶水顺气的样子,淡淡的说道。
她虽然是低着头,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了容巧嫣。
大夫人两次提起被气,又说容巧嫣房里的白柳闯了祸事,容巧嫣再傻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容巧嫣听完她说的话,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了起来,一副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回母亲。女儿。。。。。女儿不知。不知道白柳闯了什么祸事?”
良久,容巧嫣仿佛才捡回来力气似得,颤巍巍的问道。
大夫人看着自己这个颇为熟悉的庶女,想着她惯来的性子,那疑心也就慢慢的放下了一些。
这个六丫头向来柔弱又怯懦,没用的很。
白柳做的事情,许是跟她无关?
想到这里,大夫人就把白柳爬床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看着听了她的话,脸色又红又白,一副气急恼怒样子的容巧嫣,淡淡的问道:“白柳一夜未归,你这个做主子的就不知道吗?”
虽然疑心降了一些,但是还有些事情说不通,
所以大夫人还是怀疑的询问起来。
“回母亲的话,白柳素日里。。。。素日里自在惯了。她昨晚又因为女儿让白梅放假留了她,就有些。。。。有些难过,所以早早的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了。还是后来院子里的人都忙着,女儿随手指了她去倒掉醒酒汤。可是,女儿实在是不知道,她不但没倒醒酒汤,还偷偷的跑去了外院啊。”筆趣庫
容巧嫣先是把昨晚的事情细细的叙述了一遍,又含着哭音辩解道。
大夫人听了容巧嫣的话,这疑心也就当真放下了。
白柳喜欢到处溜达不在院子里做活的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六丫头院子的人配额少,她当然是知道的。
至于给下人们放假过节,这也是主子常有的恩德。
寻常人都会给一等或者二等丫鬟放假施恩典。
但是,六丫头的大丫鬟没有家人,二等放了白梅,粗使丫鬟放了沫儿,这也都合理。
说白柳在屋子难过,只怕是在屋子里耍性子不肯出来伺候吧?
所以,在满院子人少且都忙着的情况下,一个白柳偷偷溜走没人注意到,倒也说的过去。
大夫人说完了给容巧嫣的处罚,心里出了一口恶气,总算是畅快点了。
她又想到容巧嫣院子里的配额,不由得沉吟了起来。
“至于你院子的配额。。。。。”大夫人皱起眉头来。
这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做法,大夫人做的很是熟练。
这府里的事情众多,大夫人自然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因此很多都是交给管事嬷嬷去做的。
没有人来告状,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是自家儿女的院子。
不过,一个庶小姐不说满额,但是一个嬷嬷,一个一等,一个二等,两个粗使丫鬟,两个轮值的粗使婆子,确实是少了一些。
“我再给你一个丫鬟做二等,至于三等。。。。”大夫人正想随意找两个丫鬟补充上。
就听到底下跪着的容巧嫣怯怯的说道:“母亲慈爱,想要给女儿赏赐丫鬟。只是女儿院子里没多少事情,实在是用不上那么多人,不用再给母亲添麻烦了。三等上,我院子里有个粗使丫鬟倒是颇为得用,不如就给她提了等。至于其他的,不如就算了。”
容巧嫣怯怯的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对着大夫人说道。
她一副生怕受到迁怒,宁愿忍气吞声的样子。
大夫人看着这样子的容巧嫣,也就算了。
既然六丫头不想要,她也不想多操心。
至于说耳目,那院子里的人也就这妙枝和杨嬷嬷的身契不在她手里。
其他的,哪个不在?
再说了,六丫头一个怯懦的庶女,还能翻出天不成?
所以,没必要上心。
“行,你院子里的丫鬟你自己安排一下。回头把名字报给付嬷嬷就行了。”
付嬷嬷是掌管人手分配的管事嬷嬷,也是大夫人的心腹之一。
此时院外已经有嬷嬷等着禀告事情,大夫人也没心思在容巧嫣身上了,就随意的挥退了她。
容巧嫣赶紧的想要告退。
结果,她站了两站都没站起来。
同样跪了许久的妙枝,强忍着膝盖的酸痛,赶紧的上前扶起容巧嫣,慢慢的挪回了星若苑里。
等回到星若苑,容巧嫣坐到了榻上之后,妙枝就赶紧的掀起容巧嫣腿上的衣裙查看。
果然,两块青紫的痕迹在膝盖上。
杨嬷嬷赶紧的去倒了一盆凉水,然后把布巾打湿,放在了容巧嫣的左边膝盖上。
“小姐,你今日可是受了罪了。”
妙枝拿了布巾沾水给容巧嫣敷着右边的膝盖,泪眼汪汪的看着容巧嫣说道。
容巧嫣却是呆呆的,什么话都没说,一直在想着白柳的事情。
其实说白柳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那倒也没有。
不过是嚣张跋扈,奸懒馋滑的膈应着她罢了-------------前世今世,都膈应着她。
不过,她虽然膈应白柳,倒也没想过要她的性命-------她只是想把白柳赶出星若苑而已。
毕竟,因为丫鬟爬床,就非得要打死的,确实是极少。
可是,偏偏是白柳。
前世因为要爬封七爷的床被打死了。
今世又因为爬了大老爷的床被打死了。
前世,且不说,是白柳自作主张。
今世,却是她容巧嫣诱导了白柳。
所以,白柳是她害死的吗?
这一会的工夫,杨嬷嬷已经听着妙枝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她见到容巧嫣此时脸色灰败的样子,也有些明白了容巧嫣的想法。
“小姐,是觉得自己害死了白柳吗?”杨嬷嬷轻轻的拍着容巧嫣的手问道。
容巧嫣听到杨嬷嬷的问话,点了点头。
“这个不怪小姐。小姐只是给了一种可能,白柳可以选择不做的。但是,她还是去做了。就是说,小姐不给她这个可能,她将来也还有可能会去做。所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命。”杨嬷嬷柔声的安慰道。
“我想把拾儿提了三等。”容巧嫣又对着杨嬷嬷和妙枝这两个心腹说道:“拾儿就改名为拾蕊。其他人等级都不变好了。”
三等就是入等了,不管是待遇还是地位都要更好一些。
虽然,三等丫鬟不像是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那般,当值的时候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但是这入了等的丫鬟,那衣服的材质可比粗使丫鬟的强多了。
为此,这容府的众多丫鬟自然都是想要入等。
当然,三等丫鬟又不像一等和二等丫鬟那样惹眼。因此,也更方便拾儿去结交其他的下人,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这种小事,自然是容巧嫣这个主子说了算。因此,杨嬷嬷和妙枝都没有什么异议。
“快些给我用药油揉揉吧。估计午时大哥哥就从贡院回来了。这次是彻底考完了,只怕晚上得有宴席呢。”
容巧嫣想到今日十六,是考场放试的日子,于是赶紧的吩咐道。
这阖家去迎接容知明的日子,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自然是不敢晚到的。
果然,中午的时候,府里接回来了疲惫不堪的容知明。
在鸿平院里,众人都对着容知明说了一圈吉利话。
许是因为知道彻底考完了,所以容知明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之后,一直睡到了晚上。
那晚上的宴席都等了容知明好一会。
这次,容首辅和大老爷他们虽然开心,但是却没敢像昨日里喝那么多。
毕竟,明日要早早的去大朝会的。
容巧嫣坐在庶女那一桌里,安静的低着头吃着饭。
饶是如此,周围都会有些目光不时的看过来。
大宅院里,哪里能有真正的秘密啊?
容巧嫣院子里的白柳跑去爬大老爷的床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
不过,大夫人管家有道。这个消息只要不传到府外去,就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而从十七开始,容家的女子就开始了正常的女学生活。
每日里上午去女学,下午则是回来做女师布置的功课。
而容巧嫣却格外忙碌了一些,要抄写大夫人送来的厚厚的经书。
那蜡烛每每都要到很晚才熄掉。
好在容巧嫣时刻记着六嫂嫂的话,抄写一阵子经书,就揉揉眼睛,做六嫂嫂教过的眼保健操。
六嫂嫂说过的,如今可没有眼。。。眼镜。
这眼睛若是近视了,可就一辈子都看不清了。
虽然,容巧嫣一直都没弄懂那个眼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听六嫂嫂的话。
就在容巧嫣一边学习一边抄写经书的时候,如今的三等丫鬟拾蕊又带来了大夫人院子里的消息。
大夫人的陪房佟嬷嬷阖家都被送到一个偏院的庄子上做粗活去了。
“小姐,婢子听大夫人院子里的粗使嬷嬷说,那佟嬷嬷最是贪婪的人。她克扣了姨娘和庶小姐们的好多月例。听说大夫人使人看着佟嬷嬷家收拾东西去庄子时,可是搜出了好多的银票和珠宝呢。大夫人为此很是发了一通火。”
拾蕊口齿伶俐的对着容巧嫣描述道。
容巧嫣心不在焉的听着拾蕊的话。
换一个管事嬷嬷也难保会克扣自己院子里的份例。所以,无所谓了。
现在,还是与林姐姐的事情更重要。
自从两个人上次见面之后,因为容府有参加秋闱的人,所以阖府的气氛都很紧张。
因此,那些什么宴会,花会的,容府的女眷自然是不去参加了。
滴漏一点一点的滴着。
随着放榜时辰的临近,正堂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了。
此时,连那些平日里很得脸的小辈,也不敢随意的开口了。
于是,众人或是低头沉思,或是握着帕子发呆,或是端着茶水却不喝,一时正堂的气氛静默了起来。
“恭喜大爷,贺喜大爷。大爷高中了。”
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粗使婆子打扮的人喜气洋洋的快速的跑了进来贺喜道。
这个话一出,本来静默的正堂,顿时气氛一松。
“好。好。好。”上首的容首辅高兴的连说了三个好字。
“大爷名列第几?”大老爷同样高兴。
但是,他还是有理智的问起容知明考试的名次。
容知明能考上,是他和老太爷都明了的事情,只是这个名次才算是至关重要的。
“报喜的小厮正在门口候着主子喊进呢。是奴先进来给禀告的。”
那抢先进来禀告的婆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外院小厮进入内院,都是需要通禀的。
平日里的小厮,虽然不是说不让进后院,但是寻常无事也不会让他们逛大街一般的乱进来。
尤其是此刻的鸿平院里,不说两位夫人,就是众位小姐都在,自然更需要通禀一声。
亏得她机灵。
在一群看门的婆子中,看到了大爷的小厮揽风喜气洋洋跑来的样子。
而揽风的后面又跟着一群同样喜气洋洋的下人,就知道大爷定然是高中了。
所以,她抢先一步,跑到了正堂里禀告。让其他没抢到的婆子扼腕不已。
“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快些让那小厮进来禀告。梁嬷嬷,给这個婆子看赏。”筆趣庫
上首的太夫人高兴的说道。
那婆子也机灵,知道此时主家最想要的就是见到报喜的揽风。
因此,她也不着急领赏赐-------反正跑不了她的头赏。而是又快速的到了门口把揽风喊了进来。
容知明的贴身小厮揽风进来之后,就低垂着头,不敢看堂上的各位小姐。
但是,他也知道主家迫切的想要
知道什么,因此请了安之后,就快速的说了出来:“大爷高中头名解元了。”
揽风也是个有心眼的。
他一回府进了街门,就被众人围了上来,想要知道大爷容知明是否高中的消息。
但是,他只是一边跑,一边说中了,却不说名次。
而是快速的往后院来通禀。
这给主子报喜高中头名解元的活,可不能让别人给喊了出去。
果然,此刻他这个话一出,正堂里就轰然而动起来。
高中解元啊。
这解元可是连中三元的起点啊。
历朝历代,这连中三元的人,可都是凤毛麟角。
如今容知明高中解元,若是明年春闱再中了会元,殿试上再中了状元。。。。。。
想到这里,正堂里的人都开始对着容知明恭贺起来。
容知明此时才展露出十八岁少年郎的模样,有些傻傻的笑着应对众人的恭贺。
容巧嫣不争不抢的,跟在众人的后面干巴巴的说了几句祝贺的话。
堂上的人,更多的是在预祝容知明明年连中三元--------毕竟,景安帝期间还没出现过连中三元的人呢。
容府里,在打赏了敲锣打鼓来送喜报的好几拨官差,又打赏了阖府的下人,又接待了亲朋故旧的道贺之后,就有了开个宴会答谢的意思了。
九月初九是重九节,又叫登高节。
这一日也是景朝的正经节日,因此皇帝给朝臣们放了一天的假。
又因为九月初十是正经的休沐日,因此官员们倒是有两天的休沐时间了。
重九节的时候,各家要么阖家团聚,要么是至亲相聚,要么是去登高望远,因此倒不是很适合开宴会了。
所以,就定在了九月初十在府里开个赏菊会。
因此,九月初一的时候,容府的帖子就纷纷的送到了各家勋贵重臣的案上。
而府里也忙忙碌碌的为着宴会准备起来了。
容舜华明年就要出嫁了,所以大夫人就把容舜华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了起来。
毕竟,以后的容舜华可是要做当家主母的,这管家的学问可深着呢。
赵姨娘虽然是贵妾,但是她毕竟也是官家嫡出的小姐-------不过是嫁人时,自家父亲的官位太低罢了。
她知道管家之事的重要性,但是也知道自己这方面确实懂得不多。
于是,赵姨娘可怜兮兮的哀求了大老爷几日,又把身边的一个丫鬟开了脸给了大老爷,哄得大老爷开了心。
因此,大老爷就让大夫人把容巧倩也带在身边一起教导一番。
毕竟,容巧倩虽然还没定亲,但是及笄礼都过了。
那定亲,成亲也是不远的事情了。
大夫人冷着脸应下了。
“他倒是多情。不但是宠爱那贱人,连带着那贱人的女儿也宠爱。现如今,这二丫头的婚事,虽然是让我相看,但是最终还是要他来点头。”
大夫人一边用剪刀剪着从后花园新摘来插瓶的菊花,一边恨恨地说道。
旁边的易嬷嬷看着大夫人又爱又恨的表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自家小姐这性子啊,总是委屈自己。
若是她对大老爷当真没有情爱了也好,那就能做一个真正贤惠大度的人。
管大老爷宠爱谁,喜欢谁,只管维持着她正妻的体面就好。
可她明明对大老爷情根深种,偏偏又倔强的不肯服输,在外人面前-------甚至是大老爷面前都表现的很是淡漠的样子。
若是她坚定的拦着大老爷不让纳妾收美,哪怕有个善妒的名声,到底也是没人添堵。
偏偏她又要维持着世家嫡女的体面,不肯有个善妒的名声。
为了那贤良人的名声,小姐又是气恼大老爷收人,又不肯拦着。
所以,小姐苦啊。
既要表现的大度的对着大老爷的各个姨娘,通房以及庶出子女,又每每吃醋暗恨。
每日里,矛盾而又痛苦的活着。
“哼,想让我教她管家。我可没那个闲心思。从今日开始,宴会上的事情都由大小姐来做安排。不是想呆在我身边看着吗?那就整日里跟在我身边在正堂里伺候着好了。”
良久,大夫人才扔了银剪刀恨恨的说道。
“夫人,这毕竟是为了大爷准备的宴会,您怎么能当真撒手不管啊?”
易嬷嬷看着大夫人赌气的样子,不由得皱着眉头劝说道。
“奶娘也是糊涂了吗?”大夫人却是皱着眉头看向了易嬷嬷,“我是说我在正堂呆着不出去见管事,哪里说彻底不管了?我单独教了大小姐,让大小姐再出面去安排管事不就行了?”
九月初九,因为初十要举办宴会,所以首辅府里的人,并没有出城去登高望远。
而是在府里召开了一个小的宴会,请了容府在京城的旁支一起来聚了一下。
九月初十,首辅府的赏菊会就开始了。
各色的菊花,被花匠们摆放在了后花园里,迎风招展着。
容府开了院的小姐们,都被赋予了招待客人的使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纵然府里的小姐们平日里会有些小龌龊,小矛盾,今日里也要团结一心的招待好客人,不能丢了首辅府的脸面。
因此,今日不管是嫡小姐,还是庶小姐,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迎接陪伴着客人。
容巧嫣终于求了大夫人的应允,给自己的闺中友人林晚晴也发了一个帖子。
这个宴会虽然明面上是个赏菊会,但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为了庆祝容知明考中解元的。
因此,心情极好的大夫人,看在容巧嫣难得一求的份上,给了她一张帖子。
容巧嫣自然是发自内心的表示了感激不尽的心情。
前世中,首辅府里自然也是开了这么一个庆祝的宴会的。
但是,当时离容巧嫣额头受伤还不到三个月,因此她额头上的伤疤很是明显。
当时的她因为疤痕的缘故,很是难过。
要知道,女子德言工容,可是缺一不可的啊。
因此,她又是自卑,又是怕人笑话,就直接称病没有去参加宴席,更加没有去求帖子。
今世的疤痕依然在。但是,容巧嫣已经不在意了。
因此,她自然是积极的想要参加宴会,更加的想要邀请林晚晴。
五品的官职虽然算不得小,但是在遍地都是勋贵重臣的京城,那可是毫不起眼。
当然,若是像吏部文选司和考功司那种有实权的郎中,即便是五品,那也能是一些勋贵重臣的座上客---------官不在品高,有权才行啊。
可是,像林大人的官职不过是个闲职,毫无权势的那种,所以林夫人之前想借着救命之恩来攀附容府,到底是没成。
今日容府的赏菊宴,当然没有给林府下帖子。
若不是容巧嫣给林晚晴发了帖子,若不是女子参加宴会需由当家主母带着,林府的人都没资格登门。
林大人只能无奈的叮嘱林晚晴多多的讨好容巧嫣。
当迎客的管事嬷嬷看到了花帖,又得知了对方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闲职之后,就随意的把林夫人她们一行人交给了一个婆子先带去拜见了太夫人。
林夫人一行人拜见完太夫人之后,林夫人就被领到了一个里面都是跟她官职差不多低的夫人太太的花厅里。
而林晚晴和被林夫人要求蹭着跟来的林五小姐,就被丫鬟带着往小姐们齐聚的后花园去了。
才踏进后花园的垂花门,林晚晴就见到了翘首以盼的容巧嫣。
容巧嫣也看到了林晚晴,她高兴的就要快步上前来迎接。
可是等她看到林晚晴旁边的林五小姐时,脚步就顿了一下,慢慢的迎着林家小姐们。
“林姐姐安。”
容巧嫣先是给林晚晴行了一个礼,林晚晴还了半礼。
“林五小姐。”容巧嫣又对着林五小姐打了个招呼。
容巧嫣淡然自若的陪着奉阳伯府的小姐们去了后花园。
此时的奉阳伯府还在老老实实的生活着,等定了林晚晴之后,府里才会有了余钱,才能用金钱堆出来官职,才会想着给那个有龙阳之好的嫡幼子去相看妻室。
所以,此时的奉阳伯府不足为惧!
封府的小姐进了后花园之后,自然是去找自己相熟的小姐们闲聊了。
容巧嫣也没有陪的心思,而是又做起了迎客的事宜。
一直等到午宴结束,容巧嫣才有了自己的一点时间。
她让妙枝去请了林晚晴。两个人在后花园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悄悄的说了一阵子话。
这次的聊天,把容巧嫣与林晚晴的关系更拉近了一步。
等到两个人要分别的时候,都有些意犹未尽了。
容巧嫣很满意这样的状态。
她就是要林晚晴把自己视作闺中密友,以后自己才能跟林晚晴更亲近,两个人可以说心里话。
然后等到议亲的时候,她才能时刻了解到林晚晴的亲事进度。
今生,她自然会阻止林晚晴嫁入奉阳伯府,也会帮着林晚晴去找寻一个好的夫家。
而她以后也要跟林晚晴嫁到同一家,做林晚晴的帮手。
此生,她定然不会只躲在林晚晴的羽翼之下了。
等到申时初,就有客人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开了。
容巧嫣跟在大夫人的身后,低眉垂目的送着告辞离开的女客。
林夫人与容府算不得是通家之好,自然是第一批告辞离开的。
容巧嫣客气的跟林晚晴和林五小姐说着寒暄的话,送了她们离开。
送走了林晚晴,容巧嫣的心情却仍然很是兴奋。
她与六嫂嫂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首辅府的宴会结束了,容知明高中解元这个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容知明继续开始埋头苦读,以备明年的春闱。
而首辅府的其他人也开始了正常的作息生活。
这一日刚刚入夜,容巧嫣照常坐着,看着蜡烛发呆。
自从她再次醒来之后,就不在晚上看书,作画以及做女红了。
毕竟,六嫂嫂说过的,晚上光线不好容易近视。
前世里,她最爱练舞,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但是最爱诗书的大姐姐和二姐姐,倒是听她们说过这方面的困扰。
因此,她重生之后,极少在晚上做累眼睛的事情了。
但是,睡得早了,她又睡不着。所以,只好坐着想事情。
妙枝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又发呆了。
她顿了顿脚步,还是开口说道:“小姐,拾蕊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容巧嫣听到妙枝的话,回过神来。
拾蕊虽然是被提了等,做了三等。但是,仍然是整日里的在外面探听消息。
然后每天晚上的入夜,拾蕊就来给容巧嫣禀告她从下人们口中得知的消息。
容巧嫣虽然前世里一直受着世家小姐的教导的,但是后来跟林晚晴一起生活之后,总归是受了她一些影响。
因此,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就自己做了。
这样子,妙枝,杨嬷嬷她们都轻松了起来。
因此,虽然拾蕊整日里的在外面跑着玩,其他人倒是没有特别累的感觉。
也是巧了,当时的容巧嫣,正因为霜姨娘逼着她夜里去给大夫人侍疾,而伤心哭泣。
彼时的大夫人因为初冬天气反复,着凉得了风寒。
霜姨娘自己去伺候了两夜,结果不小心被传染了,卧病在床。
容巧嫣担心的去探望霜姨娘,结果霜姨娘却让她夜里去给大夫人侍疾。
大夫人的嬷嬷和丫鬟多的是,哪里就非得用着姨娘和做主子的去侍疾啊?
更何况,大夫人的亲生儿女都不去,哪里就需要她一个庶女去表孝心争宠?
可霜姨娘偏偏逼着她去表忠心。
容巧嫣伤心的从霜姨娘院子里哭着离开,躲在这夹道旁的树丛中啜泣。
谁知道,恰巧就听到了三姐姐容巧盼这气愤的话语。
当然,后续就是三姐姐被丫鬟给安抚了。
再后来,就是司翩志和三姐姐的事情,被老太爷和太夫人以及大老爷大夫人他们都得知了。
太夫人觉得很是丢脸。
她收留了司翩志,还让他跟着容家的子弟上家学,结果就教出这么一个勾引自家孙女的人。
因此,愤怒的太夫人才会坚持把司翩志赶出首辅府。
再后来。。。。。
容巧嫣慢慢的收回了越来越远的思绪。
“婢子也这么问了刘婆子。那刘婆子就说这个定然是远的不得了的远亲。不过,婢子听其他的婆子说了,已经在第一进的外院里,给这位司公子准备了一间厢房住下了呢。”
拾蕊见到小姐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于是赶紧的把知道的事情说了下。
只可惜,她还没打听出其他的消息来。
不过,把人安排在第一进的外院里,恐怕真是不怎么近的亲戚了。
要知道,第一进的外院里,可是临着街门的。
对于读书人来说,那可不算是安静的所在啊。
“哦。”容巧嫣随口应着。
她在想,怎么能不着痕迹的让拾蕊多打探一下司翩志的消息。
毕竟,她一个内院女子,却让下人去打探一个外院来客的消息,且都是十几岁的年龄,很容易引起误会来啊。
“那毕竟是祖母的亲戚。若是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只怕不小心遇到冲撞了,会惹得祖母不快。”
想了一会,容巧嫣才对着拾蕊说道:“所以,你还是打听的详细一些。我们也好判断下如何对待。不过,打听的时候小心些。若是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拾蕊忙不迭的点点头。
容巧嫣看着拾蕊的样子,不由得再次感叹。
这天生的聪明,真是后天都难以追上啊。
像拾蕊这么擅于打探消息,却又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本领,只怕她再来一世,也学不来啊。
前世里,自己怎么就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这么个可堪大用之人呢?
拾蕊自然是不知道自家小姐的百转心思。
她禀告完事情之后,见到自家小姐还在沉思,就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门外候着的妙枝见到拾蕊出来了,就赶紧的招呼着史婆子跟沫儿把浴桶抬进了净室里。
出来的史婆子跟沫儿又抬了一大桶热水进了净室里。
如此,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其他人都退下,妙枝伺候着容巧嫣洗沐。
容巧嫣闭着眼睛,思考着司翩志的事情。
司翩志是太夫人沭州娘家的一个远亲。
只可惜,今年司翩志先是丧父,后是丧母。本来一个美满的家庭,瞬间就分崩离析。
今年十六岁的司翩志就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孤家寡人。
本来,薄有家产的司翩志靠着宗族也能生活下去。
只可惜,司氏族长跟司父有旧怨。
第二日的晚间,拾蕊又带来了最新打探到的详细消息。
“小姐,那个司公子,名讳为司翩志。今年十六岁了。他是太夫人舅家表弟妹的姐姐的外孙子。。。。”
拾蕊皱着眉头好好的把这个关系缕了一下。
确实是挺远的远亲了。。。。。
“听说他父母双亡,族人苛待,实在是在家乡生活不下去了,才带了一个老仆来投奔咱们府里的。如今,太夫人给他安排了前院的一个偏院住下了。昨晚上,老太爷考较了他的学问,说是不错。因此,让他跟着咱们府里的爷们上家学呢。今日里,司公子已经去家学里上课了。”
拾蕊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从众多下人中听到的消息,跟容巧嫣前世里知道的差不多。
容巧嫣点点头。
其实,她还知道,过不了多久,司翩志的老仆就会因为长途跋涉的劳累,生病去世了。
到那时候,司翩志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呢。
“好了。我知道了。那寻常应该见不到面,倒是不用特别对待了。你还是随时听着府里的消息吧。”
容巧嫣听了拾蕊的回禀,也就不打算让拾蕊专门盯着司翩志了。
司翩志毕竟是男子,拾蕊只是后院的一个小丫鬟而已,只怕也不会打探到更多的东西了。
不过,总是听消息可不行,她得找个时间去见上司翩志一面。
前世今世,她都未曾与司翩志打过照面。
现在,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覆灭了整个首辅府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只可惜,外院与后院相隔甚远。
容巧嫣寻常也没什么借口去外院。所以,如此过了十余日,她都没能见到司翩志其人。
这一日,容巧嫣照常去了书楼里找书看。
书楼主要是供容家人日常看书的,建在了第三进院子里。
这第三进院子,就是容府男丁分院之后住的院子。如今也不过是四位爷住着而已。
虽然男女有别,但是总归是一家子兄弟姐妹。
况且,这书楼的门,有个后门直接通往后院,倒是不用非得经过各个兄弟的院子。
所以后院女眷也会经常来书楼里拿书。
容巧嫣在书楼里,居然翻到了一本落满灰尘的毒经。
她自然是不敢拿回后院去看的---------若是被长辈们知道她看这个,定然是要责罚了。
因此,她总是在午后的时候,跑来书楼里看书。
好在,府里的人都以为她是为了额头上的伤疤才整日里来书楼,倒是没有特别在意。
可就是在这个寂静的午后,书楼前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你这个落魄的东西,居然敢抢了二爷想看的书?”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到了书楼里。
容巧嫣皱着眉头往二楼的窗户走去。
“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吃我们容府的,喝我们容府的,还敢抢我们的东西?你不过是我们容府养的一条狗罢了。”
另外一道稚嫩的嗓音传来。
容巧嫣听着像是亲弟弟容知仁的声音?她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接着,陆陆续续的谩骂羞辱声传来。
容巧嫣快步走到了书楼的窗口,打开了窗户往外看去。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群男孩,带着一堆的下人。
那些背对着容巧嫣的容府子弟,自然是没看到书楼上有人的。
那些押着司翩志的下人的注意力,也都在司翩志的身上,没有抬头往书楼去看。
见到司翩志不肯去舔容知德的鞋子,那些下人就押着他俯下身去。
而旁边的容府子弟,则是一边起哄,一边大笑起来。
“住手。”
在二楼看了一会的容巧嫣,终于忍不住怒声大喝道。
她本来不想管的。
尤其在她猜出这个少年就是容府的仇家司翩志之后,只觉得痛快。
可不是吗?
吃着容府的,喝着容府的,结果还来灭了容府满门,这不就是忘恩负义吗?
可是,当她听到自己这些兄弟们越来越恶毒的话语,看着他们越来越过分的行为,终于忍不住了。
书香门第,斯文学子,怎么能做如此折辱人的事情啊?
正沉浸于恶作剧的少年们,突然听到楼上女子的怒喊声,不由得一愣。
等他们看到带着杨嬷嬷的容巧嫣时,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
他们不怕容巧嫣---------容巧嫣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女而已。
但若是容巧嫣把这个事情禀告给容府的长辈们,估计他们都要受到责罚了。
就在他们呆愣的工夫,容巧嫣带着杨嬷嬷快速的从书楼的大门走了出来。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跪在地上的司翩志,那白净的脸上居然都是青青紫紫的淤青。
容巧嫣的心咯噔一下。
她顿住脚步,用眼神示意杨嬷嬷上前去掀起司翩志的衣袖查看。
杨嬷嬷上前把司翩志从那些呆愣的下人手里拉了出来,掀开了他的衣袖粗粗的查看了一下。
果然,司翩志的手臂上也有青青紫紫的淤青,还有些仿佛是破了结痂的痕迹。
这些伤痕,自然也被容巧嫣给看到了。
“你们。。。。你们。。。。。”容巧嫣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没想到,他们不但是在精神上折辱人,居然还打人?
“你们如此打人,欺辱人,当真不怕长辈们责罚吗?”
良久,容巧嫣才气得满脸通红的说出来这句话。
原来,司翩志就是这么被容家的子弟折辱的吗?难怪他后来想要报复容家。
任谁少年时期这么被折磨,都会有恨吧?
如今,司翩志不过来了十余日,就这么一身青青紫紫的淤青,还被这么凭白折辱。
这还是她看到了的情况,想必平时没人看到的时候,也是这么被欺负吧?
越想越气的容巧嫣,脸色都红了。
而被杨嬷嬷拉到了一旁的司翩志,却是看着容巧嫣那为了他而出头的样子,眼神渐渐的迷茫了起来。
多久了?
多久没人帮过他了?
自从父母相继过世之后,不管是亲戚还是族人,对他总是百般推脱,满是嫌弃之色。
有说他是丧门星,克父克母;
有说他是拖油瓶;
有说他。。。。。
说的太多了,多的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了。
就连送他来京城的老仆,如今也重病在身,缠绵病榻,被容府给送到府外去了。
大夫说,那老仆的性命,估计就在这几日了。以后,他又要是自己一个人了。
他,已经很久没收到过善意了。
一众少年看着容巧嫣冷静沉着训斥他们的样子,一时居然都愣住了。
他们毕竟是从小读了圣贤书的读书人,纵然会去做恶作剧,更多的是从众心理。
若是单单说他们本身就是恶毒心肠,倒也算不上。
因此,听了容巧嫣关于他们非君子之为的呵斥之后,就有许多人羞愧的低下了头。
纵然容知德和容知仁他们觉得不服气,但是也不想被人说自己非君子-----在他们年少的心中,非君子可就是小人了啊。
于是,容知德作为在场最年长的主子-----虽然还未到束发年纪,只能色厉内荏的说道:“我们可没有打他,都是他自己磕磕碰碰的。今日的事情,不过是闹着玩的。你不许去告诉长辈,否则。。。。。。否则,我让你好看。”
说完之后,容知德就带着一群人狼狈的离开了。
容巧嫣冷冷的看着他们离开了,才让杨嬷嬷扶起跪在地上的司翩志。
“奶娘,你送这位公子先回去梳洗一番。我一会让拾蕊送些伤药过去,劳烦您给他上药吧。”
容巧嫣对着杨嬷嬷吩咐道。
好在,她之前受伤的时候,请大夫给开了许多的药,如今还没用完。
在延医用药方面,府里之前倒是不曾苛刻她----毕竟,还想要靠她的容貌为府里换来利益呢。
只是后来发现那疤痕怕是无法彻底消除之后,府里主子的心才淡了。
“六小姐,小生名唤司翩志。小姐救命之恩,小生没齿难忘。”
被杨嬷嬷扶着站起身来的司翩志,脸上挂着一脸的感激涕零,向容巧嫣自我介绍以及道谢着。
容巧嫣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一直想看看这个司翩志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就能颠覆了整个容府。
面对仇人,第一反应,自然是要报仇的。
不过因为她是个弱女子,一时没有办法而已。
今日里见到这个情形,她才明白,一切都是有因有果啊。
一时间,她的思绪倒是混乱了。
是还如先前想的那样子,找个机会想法子,要了他的命省得他覆灭容府吗?
虽然,她一直不敢沾染人命。
就算前世那么困苦,她都没沾染过人命。
可是,每当她想起前世容府的数百条人命时,她的心就冷硬起来。
但是,现在她看到司翩志这个样子,想到容府的这些兄弟们做的事情,不由得又踌躇了起来。
杀了司翩志,真的就能解决掉容府被覆灭的困局吗?
或许,可以换一个思路,对司翩志好一些?
既然司翩志在容府这些人的打压之下,仍然能成为一个权臣,那么对他好一些,将来司翩志就应该不会覆灭容府了吧?
司翩志自然是不知道容巧嫣心里的百转千回。
他只见到容巧嫣沉默的对着他行了一个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司翩志心中的好感更盛。
没有颐指气使,没有施恩于人的优越感,只是平平淡淡的救了他而已。
这才是真正的人美心善啊。
容巧嫣慢慢的离开,司翩志看着容巧嫣的背影,许久不曾动弹。
容巧嫣自然也不知道司翩志此时心情的起伏。
她慢慢的踱步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在石凳上坐下了。
等到快要晚膳的时候,杨嬷嬷才回了院子。
屋子里,妙枝带着白梅和才回来的拾蕊正在摆饭。
杨嬷嬷见众人都在,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吃完晚膳,拾蕊禀告完打探到的消息离开之后,只剩下准备值夜的妙枝时,杨嬷嬷才一脸疼惜的开了口。
“老奴实在是没有想到,如今府里的这些爷怎么就这么心狠了?那司公子的胳膊,腿上,甚至后背上都有淤青和破皮。那司公子只说是他不小心摔倒或者是撞到的。老奴又不是傻子,那撞得和打的能一样吗?老奴用了好些红花油才把淤青给揉开的。那司公子年纪虽然小,倒是忍得住。那么痛都没哼出声来。这,真是可怜见的哦。”
杨嬷嬷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同情起来。
那司公子比自己的儿子还小上两岁呢。
结果就这么整天挨打受骂的,今日更是被折辱舔鞋钻胯。
看得杨嬷嬷的一颗慈母心,实在是忍不住泛滥起来。
“虽说府里给那司公子分了一个院子住着。但是那个院子是在外院很偏远的一个位置。满院子里,只有司公子那老仆给新买的一个小厮。那小厮一看就是没受过调教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咱们府里居然都没给派下人伺候。司公子说是他想要清净,所以才没要咱们府里伺候的人。但是,这话谁信啊?这好好的大家公子,自己能做些什么啊?想必是那些小厮见司公子孤苦伶仃,又家无恒产,所以都不愿意去伺候。管事听了司公子的谦辞,就直接不安排人去了吧?”
杨嬷嬷说完了司翩志受的伤,又说起司翩志的日常生活来。
她在府里也呆了这许多年了,还能不知道这府里下人惯常的捧高踩低?
面对正经主子都是这么个样,那面对一个远道而来投奔的远亲,那态度如何,还用说吗?
容巧嫣听着这话,握着丝帕的手又是一紧。
容府当真是没有善待司翩志啊!
杨嬷嬷说了许久,感叹了半天司翩志的命苦。
良久,容巧嫣才仿佛下定决心似得,开了口说道:“奶哥哥是在外院里做事,不若请了他,寻常帮忙照应一下吧。”
现如今的司翩志并没有对不起容府,而是容府的人对不起他。
所以,不如对他好一些吧。
这样子,司翩志将来应该就不会覆灭容府了吧?
杨嬷嬷自然是连连点头。
杨嬷嬷的儿子周磊平日里就在马房里做事。住的下人房倒是离司翩志不是特别远。
由此可见,容府对于司翩志这个投奔的远亲,确实是极为的不上心。
因此,第二日杨嬷嬷就去了外院里,跟自己儿子说了这个事情。
说完之后,就带着周磊去了司翩志的院子里认认人。
自此以后,周磊倒是经常去帮着司翩志做一些琐事,帮着跑跑腿之类的,好好的照顾起了司翩志。
容巧嫣并没有把容知德等人欺负司翩志的事情,禀告给老太爷和太夫人等长辈。
她身为不受宠的庶女很清楚,这件事情就算禀告了,也不过是长辈们简单的几句训斥而已,完全不会改善司翩志的处境。
她只是去了书楼里,找了许多君子应该为的书籍,托人送给了家学里的那些兄弟们。
不能怪容巧嫣担心。
今世,许是因为她重生的缘故,好多事情都有些偏离前世的轨道了。
比如说,她前世未曾去上香,更加没有救起六嫂嫂,也没有遇到那个刺客。
比如说,她前世未曾频繁的出入书楼,自然也是没有救下被折辱的司翩志。
比如说,她前世没有救下司翩志,自然也就不会间接的得罪容知德,进而迁怒于容知仁,然后容知仁引得她与霜姨娘闹翻,霜姨娘气愤的卧病在床的事情。
这从初一到现在都有七日了,她收到林姐姐的信件都有两封了,却一封都没有提起过接手铺子的事情。。。。。
“小姐,角门的婆子送过来一封信。”
容巧嫣正在沉思着,拾蕊却是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走进来说道。
这正是晚膳的时辰了,在外面晃荡了一下午的拾蕊就赶紧的回院子里了。
她正好碰到门外婆子送过来的信,就直接给拿进来了。
容巧嫣伸手接过来信,一看是林晚晴的字迹,她就急切的拆了起来---许是这封信就说了吧?
结果,容巧嫣看完信之后,却是脸色发白,有些呆呆愣愣的。
林晚晴的信里说,她快要及笄了。因此,家中已经给她说了亲事,她怕是要嫁人了。
说她父亲有一个上官要纳个良妾,她的嫡母提议把她送给父亲的上官。
她的父亲虽然不是很赞同---------她父亲想要让她攀高枝,寻找更好的人家。
可是,架不住她嫡母的劝说,已经有些动摇了。
她说,她去求了父亲好几次,只怕是没法子了。
信的最后说,她认命了。以后她不能再与容巧嫣来往了。因为一个妾室如何能与一个大家小姐再私交甚密??
容巧嫣不只是因为林晚晴要去做妾而脸色发白,而是因为这个事情果然是跟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里,林晚晴也有差点被父亲送去做妾这一回事。
但是,当时的林晚晴是出了好几个经商的主意,让林大人看到了她的价值,所以彻底的否决了她嫡母的提议。
可是今世,林晚晴居然说她认命了???
认命了?
那个飒爽的六嫂嫂居然说认命?
那个表面柔弱,内里英气的六嫂嫂,那个说就算是在困境中,也定然能走出一条路的六嫂嫂会认命?
那个虽然计谋不多,但是在经商方面独具思路,最后创造了辉煌产业的六嫂嫂会认命?
容巧嫣惨笑了一下。
这个林晚晴,好像真的不是那个六嫂嫂了。。。。。。。。。。
其实,容巧嫣与林晚晴来往了这两个多月,她的疑惑也是越来越多。
今世的林晚晴,不知道心肺复苏术;
今世的林晚晴,没有说过自己像她的亲妹妹;
今世的林晚晴,爱吃酥酥的点心,不爱吃糯糯的点心;
今世的林晚晴,不知道前世她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和诗词;
今世的林晚晴,表里如一的柔弱
今世的林晚晴,。。。。。。有太多与前世的六嫂嫂不同的地方。
但是,容巧嫣总是报着一点微薄的希望,不停的自我描补着。
因为,她在认识六嫂嫂之前,并没有改变什么事情啊?
一如既往的养伤,一如既往的请安,一如既往的上女学,一如既往的柔弱胆怯,一如既往的内院生活。。。。。
所以,为什么六嫂嫂就会不一样呢?
现在,容巧嫣收到了林晚晴的这封信,算是彻底的击垮了她的意志。
真的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容巧嫣又开始思量了起来。
门外,小心翼翼的杨嬷嬷和妙枝,看着里面的蜡烛没有再被点燃,心里犯起了嘀咕。
昨晚是杨嬷嬷和妙枝在房里伺候的。
后来杨嬷嬷和妙枝被赶了出来之后,她们两个就一直担心着容巧嫣。
容巧嫣房里的蜡烛燃了一根又一根,她们在厢房里,也是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夜不能寐。
一直到了容巧嫣素日里该起床的时辰了,杨嬷嬷和妙枝站在门口,却是犹豫着该不该进?
既怕她们进去的时候,小姐刚刚睡着,扰了小姐的好眠;又怕耽误了请安的时辰。
越犹豫,越踌躇,时间过去的越快。
终于,后起来的白梅都忍不住轻声问道:“如今就快到了要去请安的时刻了。怎么办?”
现在快到了该出门请安的时辰了,小姐却还没梳洗都不曾。。。。。。。。。
“白梅,小姐昨日里说头有些不舒服,睡得也晚,只怕如今还没醒来。你且帮着你妙枝姐姐跟夫人禀告一声吧。”
杨嬷嬷沉思了一会,才对着白梅说道。
白梅的家人有在太夫人院子里的,有在大老爷书房院子的,还有管着各种事务的小管事。
所以,白梅在大夫人面前也颇为得脸。
往日里,白梅明哲保身,容巧嫣也不做出格的事情,倒是不用白梅出面解释些什么。
今日里,小姐倒是第一次无故不去请安,只能说她身体不适了。
“是,嬷嬷。”
白梅听到杨嬷嬷的话一愣,但是随即就答应了。
来星若苑两年了,倒是第一次需要她婉转的去给求情。她不由得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她转瞬就想到自家祖母说的话:‘主子的事情,不要好奇,免得害了自己。’
因此,白梅又快速的把好奇心给压了下了。
妙枝和白梅匆匆的去往静思院禀告。
屋外的动静再轻,也还是打断了容巧嫣的思绪。
她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色又亮了一些。再转头看向滴漏,发现到了该出门请安的时辰了。
容巧嫣的心一慌,快步的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准备去喊杨嬷嬷和妙枝她们进来伺候。
结果,就看到在门口脸色冻的有些发白的杨嬷嬷。
“奶娘,你不会是一夜都在外面吧?”
容巧嫣看着杨嬷嬷的样子,心疼的赶紧拉进屋里。
“没有,没有。我们回了房了。刚刚出来没站多久。”
杨嬷嬷跟着容巧嫣进了屋子里,赶紧的解释道。
“您的脸都冰冰凉的,也是站了好一会吧?”容巧嫣心疼又无奈的说道,“以后别在门口等着了,直接敲门即可。”
“这,这,也没呆多长时间。。。。”杨嬷嬷看着容巧嫣讪讪的说道。
“这大冬天的,你们若是冻病了,不是更让我心疼和内疚吗?”容巧嫣一连声的说道。
“前两日才刚刚立冬,哪里就是大冬天的了?再说了,奶娘穿的厚,不冷,不冷。我们都用了汤婆子呢。”杨嬷嬷赶紧的把手里的汤婆子举给容巧嫣看。
容巧嫣摸了摸汤婆子,确实是热乎的,这才放了心。
放下心之后,容巧嫣才想起要去请安的事情。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又想要流出来。
“今日里,我既然告了假,那就先歇息一下吧。”
容巧嫣拼命压住鼻尖的酸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对着杨嬷嬷说道。
杨嬷嬷看着掩饰的容巧嫣,眼中也有了些黯然之色。
小姐长大了,却也不会什么都跟她说了啊。
但是,她仍然是小心的伺候着容巧嫣躺到了床上。
许是因为林晚晴的婚事有了头绪,容巧嫣的疲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躺在床上的她,当真是很快的睡去了。
妙枝和白梅去给容巧嫣告了假之后,很快的就回来了。
等听完杨嬷嬷说容巧嫣想要强撑着去请安,但是体力不支又躺下的事情,众人就商量着去女学那里也告了一下假。
如此,容巧嫣倒是痛痛快快的睡了一个好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精神就已经饱满了起来。
起床之后,容巧嫣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先是让同样休息了一番的妙枝拿来笔墨,写了一个帖子。
写完之后,她就让妙枝亲自送去了林府,约定登门拜访的事情。
接着容巧嫣又把在院子里指挥着史婆子和沫儿打扫落叶的杨嬷嬷喊进屋内,耳语了一番。
杨嬷嬷听完,就急匆匆的往外院去了。
等妙枝带着林晚晴明日下午恭候大驾的回信回来之后,容巧嫣就定下心等着晚上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请示外出的事情了。
容巧嫣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的变暗,等到黄昏落尽余晖,天幕变成了青色。
她正好了衣装,带着妙枝和白梅两个人去了静思院里。
大夫人闲闲的聊了几句,就打发了请安的众人。
容巧嫣落在最后面,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才禀明想要出门探望友人的要求。
大夫人吃了一惊。
景朝女子确实是只要禀告了家中长辈,就可以随时出门的。
只是容府自恃书香门第,传世之家,所以在规矩上额外的严格了一些。
又因为容巧嫣是个怯懦的庶女,鲜少有闺中密友且不说,更加是没有单独出过门。
骤然听到容巧嫣要去拜访友人,难怪大夫人要惊讶呢。
吃惊的大夫人询问了容巧嫣关于闺中友人的讯息之后,沉思了一会,却也是答应了。
只是让她带好跟着出门的人,别丢了容府的体面。
容巧嫣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又作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收获了大夫人满意的微笑。
第二日上午,容巧嫣照常去了女学上课。
上完课,吃过午膳之后,容巧嫣就带着杨嬷嬷,妙枝,白梅以及沫儿等人,乘着周磊驾的马车去了林府。
院子里只留了拾蕊看着院子,并一个粗使婆子看着大门。
这出行的阵仗,倒是容巧嫣少有的排场。
林府因为林大人不过是一个闲官,林夫人嫁妆也不丰,所以住的地方不是很大。
容府的马车到了林府门口,林府门房的下人询问了周磊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进去禀告了。
不一会儿,林夫人就带着林晚晴亲自迎了出来。
容巧嫣在杨嬷嬷的扶持之下,下了马车,抬眼就看到了林夫人。
她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这个林夫人,实在是不知事啊。
她一个五品宜人,当家主母长辈,怎么好亲自出来迎接她一个无品无级的小女子晚辈?
寒暄了几句话之后,林晚晴就让自己的大丫鬟摇星领着容巧嫣的下人去了厢房里招待着。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容巧嫣与林晚晴两个人。
“我没想到妹妹收到我的信,就赶着来看我了。”林晚晴感激的说道。
她是真的没想到。
她以为像容巧嫣这样的大家小姐,定然会看不起她这种即将要给人做妾的身份的。
她还以为在她写了信给容巧嫣之后,两个人就断绝来往了呢。
这段时日,虽然容巧嫣一直亲切的待她,但是她内心里一直是不敢造次的。
毕竟,两个人虽然同为庶女,但是父族可是不同。
“我待姐姐真切之心,姐姐还不明白吗?”容巧嫣情真意切,貌似低落的说道。
还是时日太短啊。
即便是相交,即便是来往,总归是情谊不够。
所以林晚晴才会在自己面前放不开。
或许是容巧嫣的样子,或许是林晚晴这段时日真的是太压抑了。
见到容巧嫣这么说,林晚晴仿佛终于找到了人宣泄一般,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实在是,我没想到父亲母亲居然如此狠心,当真要把我给那人做妾。那人是我父亲的上官,三品的侍郎。他比我父亲还大上几岁。家中虽然只有一个正妻,但却是个善妒的。若不然,这么多年那正妻未曾有孕,那人都不敢纳妾收美。若不是那正妻年龄渐长,实在无法生育子女了。又加之那人年过四十而无子女,只怕还不会同意那人纳一门良妾呢。”
林晚晴一边低低的哭泣,一边说道。
那侍郎靠着岳家的势力,做上了从三品的侍郎,自然是不敢得罪下嫁的妻子。
如今那侍郎年过四十而无子女,他的妻子才万般无奈的同意了纳良妾的请求。
没法子。
时事如此。若无子女就是后继无人。
其实过继也不是不可行。只是要看那男子是否愿意。
很明显,如今已经做了侍郎的那人不愿意过继,非要个亲生子女。
因此,林大人才动了心,想要把自家庶女送去做良妾,也好让他这个做了好几年的闲职挪一挪-----------哪怕换个同品级的实职也行啊。
容巧嫣看着哭泣的林晚晴,内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六嫂嫂不会如此哭泣的。
六嫂嫂不但是遇到问题,就想办法去解决问题,更加是很少哭泣。
“你那姨娘没有去你父亲那里争取吗?”容巧嫣收回思绪,柔声的问着林晚晴。
“我那姨娘一心只顾着弟弟,哪里还有心思顾着我?她只说让我听话,以后日子好了,多帮衬一下弟弟。”林晚晴带着哭音气愤的说道。
她那姨娘哪里会为她争取?
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就劝她说,若是生了侍郎大人的子嗣,那正房也要高看她一眼。
可是,她却是没有想过,若是那侍郎夫人想要去母留子,直接在她生产的时候动手脚怎么办?
府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一致认为她是官家女子---------哪怕是庶女,也是官家女子。所以侍郎夫人定然不敢随意牵扯人命。
但是,侍郎夫人明里自然是不敢,那暗里呢?
窗外的日头渐渐的西斜,屋子里的光亮慢慢的变的黯淡。
透过有些氤氲的光线,林晚晴的脸,在容巧嫣面前似乎越来越模糊。
容巧嫣努力的收回了心神,把话题又转移到了林晚晴的婚事上。
“林姐姐你的婚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如今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起婚事,林晚晴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那眼泪如同珍珠般一粒一粒的滚落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让她更咽难言。
她不过是一介庶女,姨娘又是个贱籍的妾室,不得宠也不得势,她能如何?
“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林姐姐也要有自己的想法。林姐姐就当真甘心去给一个老头子做妾?我今日里带着下人来,也是想着为姐姐撑腰。姐姐若是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跟我说说。我也好想法子,为姐姐周全。”
容巧嫣也不想跟林晚晴转来转去的兜圈子了。
她如今只想赶紧的帮林晚晴解决了这桩亲事,全了上一世的情分------虽然,她已经不是她。
但是,这具身体终归是她的。
听到容巧嫣这真心的话语,林晚晴也感动了起来。
其实,细细想来,她们两个人交往的这两个多月,一直都是容巧嫣在照顾着她。
如今,还真心的为自己的婚事操心。
但是,等林晚晴想到了,她把事情都给自家父亲剖析了一遍,却毫无结果的样子,又蔫了起来。
“只怕没什么用了。父母之命,尤其是我父亲定下了。。。。。”
“令尊未必真的下定决心了。”容巧嫣打断了林晚晴的父母之命的话。
她见林晚晴瞪大了眼睛,连哭泣都忘记了,于是又解释起来。
“若是令尊真的下定决心了,只怕这婚事早就定下了,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毫无动静。”
容巧嫣淡淡的说道。
她见林晚晴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又继续解释起来。
“这妾室的娘家终归不是正经的姻亲,可没有守望相助这么一说。令尊虽然想要讨好那侍郎大人,但若是侍郎大人纳了你,却仍然不帮他升职挪位,他也毫无办法。更何况,林姐姐说的不无道理。若是那侍郎夫人当真去母留子,那林姐姐可就是白白做妾了。毕竟,侍郎夫人都敢去母留子了,又如何会让那孩子跟一个妾室的外祖家亲近?怕是令尊也想到了这些,因此才迟迟犹豫着没有定下吧?”
就连容府里,赵姨娘是父亲的贵妾,赵姨娘的娘家如今已经慢慢得势了,但是说起来容大老爷的姻亲,也只有易府,可没赵家什么事。
容巧嫣的话音才落,林晚晴的目光就亮了起来。
容巧嫣说的有道理啊。
自己上次哭着给父亲剖析完之后,父亲却说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子,不要操心那么多,凡事自有父母做主,然后就不耐烦的走了。
她就以为父亲不为所动,还是打算把她送给上官做妾。
可是,这也过去好几日了,父亲确实没有明确的说定下亲事啊。
林晚晴越想容巧嫣的话,眼睛越亮。
前世里,都没用到那辛公子出面,六嫂嫂就把婚事解决了。
所以对于辛公子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她们都未可知。
纵然容巧嫣昨日已经让杨嬷嬷嘱咐周磊出来打探了一番,也只是知道这辛公子是个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而已。
再多一些,就是他今年秋闱中了举人,在准备明年的春闱。
其他为人处事方面的事情,因为时间太短,却是没有打探出来。
“辛大哥现如今多次私下求见我父亲,想要求娶我。不过,我父亲一直没应下。就是因为这,我才以为我父亲下定了要把我送人为妾的心。更何况,我那嫡母一直劝说我父亲应下亲事,在吹枕边风。也不知道我哪里惹了我那嫡母的眼。”
林晚晴低声说道。
她作为一个庶女,素日里紧守庶女的本分。
晨昏定省,无一不全;吃穿用度,从不敢攀比;奉嫡母为尊,奉嫡支为首。
可是,如今,嫡母却是一力要把她这个老实本分的庶女,推出去做妾。
她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哪里碍了她那嫡母的眼了!
容巧嫣细细的想了想,却是有些明白了。
只怕那林夫人见到林晚晴结交了自己,生怕林晚晴将来压她们一头吧?
毕竟,如今也有那得势的庶女,想要压嫡房一头的。
看如今那林夫人,时时刻刻要把亲生女儿推给自己的架势,只怕是想要让那林五小姐取代林晚晴跟自己交好啊?
所以,细细算来,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不,不对。
前世里,没有自己的出现,林夫人也还是想要把林姐姐推给林父的上官为妾啊?
如此说来,这家子人不过是为了利益而牺牲亲人而已。
想明白了的容巧嫣,倒也不自责了。
“我与姐姐相交一场,愿意帮姐姐圆了这个情分。烦请姐姐出具书信一封,给辛公子写明我欲助姐姐的心。定然让姐姐尽快与辛公子定下亲事,让姐姐平安喜乐。”容巧嫣低低的说道。
“真。。。。真的吗??”林晚晴惊喜的问道。
她实在是没想到,她真能再与辛大哥结缘。
毕竟,辛大哥也被这个事情扰的无法安心读书了。
她很怕自己会害得辛大哥明年的春闱不中,所以已经死了心。
给容巧嫣写信说断绝往来的同时,也给辛大哥发了信,说两个人有缘无分了。
没想到,现如今还能峰回路转?
“嗯。”容巧嫣肯定的点点头。
这两日,她已经想到这个人选了。
因此,怎么让林父同意,她都思量过了-------------虽然不是什么好计策。
不过,计策好不好不重要,管用不管用才是重要的。
之前,不过是要确定林晚晴与那书生的心意罢了。
现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宜早不宜晚,直接在今日就开始进行吧。
想到这里,容巧嫣就到门口喊了妙枝。妙枝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容巧嫣想了想,又把林晚晴的丫鬟摇星也喊了进来。
于是,林晚晴写信,容巧嫣又对着妙枝和摇星悄悄叮嘱了一番。
接着,摇星就带着妙枝一起离开了。
林晚晴和容巧嫣这边,自然是又喊了别的丫鬟伺候,两个佯作无事般的闲话起来。
等容巧嫣一行人离开了,林夫人的嬷嬷自然是快速的回到正院,禀告了门外发生的事情。
林夫人如何的嘀咕,自然是不必说。
林晚晴如何的期待,也是不必说。
只说容巧嫣坐着马车回到自己府里,先是去大夫人那边请了安,表明自己回来了。
得了大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星若苑的容巧嫣,打发了其他人,独独留下了杨嬷嬷伺候。
“今日里是初八,明日里你去那辛公子家里大张旗鼓的走上一遭。顺便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跟辛公子详细的说清楚。初十正好是休沐,你就陪着辛公子带着媒人去跟林大人提亲吧。你后面再帮着辛公子尽快把成亲的礼节走一走。免得那林大人哪天又看到什么贵人想要纳妾,去送了自家女儿。”
容巧嫣先是淡淡的安排着。
说到后面,她那语气就嘲讽了起来。
生儿育女,生儿育女。
在这些世家贵族眼里,这儿子才是传家的宝,女儿是给家族换取利益的棋子罢了。
鲜少有一心以女儿之愿为主的人家----------当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少之又少罢了。
至少,林府不是。
而容府,也不是。。。。。。
“是。”杨嬷嬷先是躬身应下。
转而,她又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样子能成吗?就算是小姐说那辛公子是霜姨娘的外甥,算是小姐的表兄。但是,若是林家真的查起来,可如何是好?再说了,小姐的远亲。。。。。。”
杨嬷嬷未竟的话语慢慢的咽了下去,容巧嫣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姨娘的娘家人都算不得是正经亲戚,更不用说是姨娘的亲戚了。
因此,霜姨娘的远房外甥,自然算不上是容巧嫣的表兄。
不过。。。。。。
“林家不会去查的。大家都知道姨娘的亲戚算不得亲戚这约定成俗的规矩,所以容府不会认这门亲戚。再说了,姨娘本就是后来才卖身为奴的,谁知道她能有什么亲戚?林家不会闲着没事去查的。”
容巧嫣先是淡淡的回答了杨嬷嬷前面的问题。
“至于,我的表兄。我认,他才是我的表兄。我不认,他就是个陌生人。所以,只要我认了,哪怕不是容府的亲戚,也是我容六小姐认下的亲戚。他们此刻,还是想要靠着我容六小姐这点薄面的。至于以后,就看那辛公子争不争气了。我只能帮他们结成良缘,却不能管着他一辈子能不能得到林家的认可。”
容巧嫣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
所以,这就是六嫂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家族覆灭而难过的原因。
首辅府再对自己不好,也是生了自己,养了自己,然后让自己在外的时候,能打着首辅府的名头去做一些事情。
因为养育之恩,自己不会去报复首辅府。
但是首辅府待自己苛刻,她也不想再一次去为了首辅府牺牲自己。
如今,她认了那辛公子为远方表兄,林府就会在婚事上考虑一下。
此刻定了亲事,再让辛公子表明等到明年春闱之后再娶亲,那林大人肯定会更加考虑一下。
毕竟,若是能过了春闱,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即便是同进士,那也挂个进士的名头。
初十晚上,容巧嫣听杨嬷嬷说了林大人同意了林晚晴与辛公子的婚事之后,就彻底的放下了心。
可放下心之后,六嫂嫂与林晚晴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又开始充斥在容巧嫣的脑海里了。
她一时之间,有些茫茫然无措之感。
夜晚,也是频频睡不着。
但是,鉴于上次杨嬷嬷和妙枝因为担心她,而忧心的无法入眠的情况,所以这次她不敢让杨嬷嬷和妙枝再发现她的情绪。
因此,容巧嫣晚上人倒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只是总也睡不着罢了。
如此,白天上午上女学,下午做女学的功课,夜晚却久久无法入睡。
熬了几日,容巧嫣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请了大夫来看,却说容巧嫣是思虑过度,导致郁结于心,气结于胸,故而成疾。
大夫给开了几幅疏肝理气的方子,叮嘱着最好是开阔心情,就离开了。
杨嬷嬷和妙枝担心不已,却又疑惑万分。
她们不明白小姐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为什么会郁结于心?
林小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近日来,林小姐还给自家小姐写了两封感谢的信呢----------虽然,自家小姐都没有回信。
原来掌管着星若苑月例分配的佟嬷嬷去了庄子上了。新来的管事虽然还会克扣,但是比佟嬷嬷克扣的少多了。
小姐每日里上午按时去女学上课,回了院子认真做功课,也没听说像五小姐那样,总因为功课而被女师责备的情况。
所以,小姐到底为什么会思虑过度,以致于郁结于心呢?
而那边卧病在床的霜姨娘,听了容巧嫣抱病不起的消息,还以为是上次自己说了容巧嫣而导致的。
因此,霜姨娘拖了病歪歪的身子来探望了容巧嫣。
等她看到靠在床头呆呆的愣怔着,没有精气神的容巧嫣时,顿时吓了一大跳,眼泪就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六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我上次的话吗?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出头惹了二爷的眼而已啊。二爷是嫡出,若是惹了他,他再告到大夫人那里去,六小姐能有什么好啊?”
霜姨娘一边哭,一边哀切的说道。
可容巧嫣不但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反而冷冷的说道:“怎么?姨娘是担心我病了,没法去大夫人面前,像伺候主子一样伺候着吗?自己做了伺候人的事情,就要自家女儿也去伺候人。你怎么不让你儿子也去伺候人呢?”
本来,容巧嫣就心情不畅。
她的心口仿佛堵着一口气,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只能这么苟延残喘着。
结果,霜姨娘还来说自己出头惹人眼。
她突然的就有些愤怒,想要借此宣泄一番。
这副犀利的不管不顾的样子的容巧嫣,反倒是让霜姨娘担心害怕起来,忍不住着急的说起了心里话。
“我也是为了六小姐好啊。我是丫鬟提的姨娘,算是最低等的妾侍了。你如果不去侍奉大夫人,将来能说到什么好亲事?我忍受大夫人的不喜,一直努力侍奉在大夫人面前,同样也让你去侍奉大夫人,就是为了让大夫人能给你相看一门好的亲事。不求高门大户,但求是正室嫡妻啊。”
霜姨娘越说越伤心,最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虽然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但我并不是易府的家生子。我本来是良民。我的父亲是个读书人,母亲是祖父旧识的女儿,他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母亲就顺理成章的嫁给父亲,专心照顾家里。她上敬公婆,下顾夫君,是个人人称道的贤惠女子。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刚好中了秀才。因此,父亲说我旺父,对我很是疼爱,更是对我悉心教导。我们一家子其乐融融,过得甚是开心。”
霜姨娘仿佛想起了以前父母双全时候的和睦生活,微笑着说道。
容巧嫣和杨嬷嬷以及妙枝,听着霜姨娘轻声细语的描述,看着她脸上温暖的那抹笑容,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幸福。
“可是,我三岁的时候,祖父过世了。父亲为了守孝,没能去参加秋闱,所以心情就有些不畅。毕竟,他已经为了秋闱准备了三年啊。好在有母亲温柔的悉心陪伴,他才勉强纾解了心怀,继续发奋读书。但是,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却是生了重病过世了。我父母鹣鲽情深,因此父亲很是伤心,缠绵病榻许久,又错过了第二年的秋闱。亲人接连去世,加之两次秋闱没能参加,浪费了六年的大好时光,因此我父亲就有些郁郁不得志之感。祖母在我母孝一年期刚过的时候,就为父亲聘了继室。我父亲因与母亲感情较深,所以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我祖母以父亲无子为由,以死相逼。最后,父亲不得不同意。继母本是妙龄女子,却嫁给一个大龄鳏夫为妻,自然是不喜。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无法。因此,她从入门之后,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处处挑剔刁难我。还好父亲很是维护我,对我是一如既往的疼爱。继母纵然在暗地里苛待我,但是在明面上还是有所收敛的。”
霜姨娘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有些怔然。
她曾经以为自己备受苛待的日子是最艰难的,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觉得之前的事情还不算糟。
“在我八岁的时候,我父亲因抑郁成疾去了。葬礼之后,继母就骂我说是扫把星,克父克母克血亲。她又说若是我留在家里,定然会克到弟弟,克到祖母。于是,最开始反对的祖母也犹豫了。在祖母犹豫的时候,继母快刀斩乱麻的就把我卖给了牙婆。牙婆看我年幼可怜,帮我选了个名声极好的人家,就是大夫人的娘家易府。我入府之后,不偷懒耍滑,认真做事不敢有丝毫懈怠。从打杂的丫鬟开始做起。后来,因为我识字知礼,就被选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从粗使丫鬟做到了三等丫鬟,后来又做到了二等丫鬟。等大夫人要出嫁的时候,放了年龄大的一等丫鬟,又从二等中挑了两个人补了一等的缺,加上易夫人给的两个丫鬟,凑了四个陪嫁大丫鬟,其中就有我。我跟着大夫人到了容府里,仍然是忠心为主,勤勤恳恳做事。大夫人也对我很是信任。她跟我说,等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发还我的身契让我出府嫁人。我当时又是感动又是充满了希望,因此更加的对大夫人忠心了。可是,当我二十岁的时候,大老爷有贵妾赵姨娘,有从小伺候大老爷的莲姨娘,还有时不时进来的新人跟夫人争宠。夫人实在是吃力的很,所以就让我再帮她两年,晚点放我身契。我对大夫人感激的很,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死了。”霜姨娘擦了擦眼泪,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淡淡的说道。
“大夫人想用我弟弟来威胁我,却又担心他真的科举有名,将来会成为我的助力。所以她就安排了她娘家一个纨绔的侄子,引诱我弟弟去沾花惹草,赌博生事。我弟弟年龄小,当真受不住诱惑,在青楼里跟一个勋贵家的子弟争抢花魁的时候,被人打死了。我的祖母和继母受不住这个噩耗,一病不起,也死了。虽然大夫人也没有料到这个结果------毕竟她还是想用我家人威胁我呢。我当时为我父亲后继无人痛心,加上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了,就打算了解了自己的性命。就在那时,我发现怀有身孕了。”
霜姨娘看着容巧嫣温柔的说道,“虽然你的出现在我们所有的人的意料之外。当时我已经不那么得宠了。贵妾赵姨娘怀了胎,把了脉说是男胎,因此大夫人跟赵姨娘斗得你死我活的。我也是无意中伺候了一次老爷,却没人给我送避子汤。当时我对弟弟怒其不争,痛心他整天的不务正业,也没在意避子汤的事情。直到我得知了弟弟和祖母等人的死讯,悲痛欲绝之下昏倒,请了大夫才发现我怀孕了。后来我生了你。为了你,我才愿意继续活着的。后来,老爷的喜好又变了。他喜欢上了美艳的女子,我就不得宠了。本来我打算守着你好好的过日子了。可是。。。。。。身为侍妾,哪里能有自己的意愿?后来,还是被老爷喊去伺候,又生了你弟弟。只是姨娘无能,虽然生了你弟弟,但是也没有复宠。这府里的美人一茬接一茬的,我没什么指望了。只希望你能好好奉承大夫人,让她将来给你挑个好人家,不求高门大户,但求正室嫡妻就可以了。”
霜姨娘说完了,看着容巧嫣震惊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若不是你今日这般样子,姨娘是不打算跟你说这些往事的。”
容巧嫣还是一副震惊万分的样子。
她自然是知道,容府的男人们都是汲汲钻营的人,却是没想到大夫人和大老爷居然都是这种品质如此低劣的人。
只是,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点口风都没有呢?
大家说起霜姨娘的时候,也多是说她是背主爬床的奴才。
容巧嫣忍不住问起自己心里的疑问。
而这也是杨嬷嬷和妙枝的疑问,因此大家都忍不住把目光聚在了霜姨娘的身上。
“大老爷和大夫人都是主子。大老爷不想让人知道他强迫了我,怕损了他的名声。大夫人为了控制我,不但不给我正名,还让我不得外泄。我虽然不是太聪明,却也知道,主子们不发话,我自己说了也没有用。反倒会因为说了那些,导致你受到伤害。”
霜姨娘淡淡的说道。
听了霜姨娘的这个话,容巧嫣有些后悔自己的不细心。
前世里,她虽然在内心里对于霜姨娘的行径觉得不齿,但是那总归是自己的亲生娘亲。
所以,内心深处还是想要亲近的。
只是霜姨娘总是把她推的远远的,因此,她也就顺应霜姨娘的话,与霜姨娘的关系很是冷漠,自然也无从知道这些消息。
容巧嫣那双如同剪剪秋水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霜姨娘,心里却是思来虑去的。
霜姨娘若当真是那种愚忠的奴婢,那么大夫人说让她去做通房的时候,她应该一口应下来;
霜姨娘若当真是那种认命的奴婢,那被大老爷收了之后,她就不会一心求死。
霜姨娘作为秀才之女,自幼读书识字,受身为读书人的生父悉心教导,她才会只求自由身正妻,不求高门妾。
所以,这么一个有心气的女子,不但是平平淡淡的接受了这折辱人心的命运,还能毫无二心的日日侍奉在大夫人面前,她容巧嫣不相信。
霜姨娘看着容巧嫣的眼睛,心就软了下来。
“哎,你这孩子。。。。”霜姨娘轻轻的探了探身子,抚了抚容巧嫣的头发,轻声的叹道。
“你何必要知道那么多呢?你只需要听我的,好好的去大夫人面前侍奉,让她看到你的真心实意,将来给你一门好亲事就好了啊。”
霜姨娘一边抚着容巧嫣的头发,一边低低的说道。
“我想知道。”容巧嫣定定的说道。
前世,她就是个糊涂鬼,当真是按照霜姨娘的安排,精心的讨好大夫人了。
所以,霜姨娘不与她亲近,她也不主动去破解这疏远的关系。
听着容巧嫣坚定的话语,霜姨娘抚着容巧嫣头发的手就是一顿。
卧室里满是静谧的气氛。
容巧嫣也不催。
霜姨娘考虑的越久,那就说明真的有事情。
良久,霜姨娘看着容巧嫣那坚定的神色,轻轻的叹了一声。
“我有报仇啊。可是,我太笨了,又因为有你掣肘着,所以只敢小心的做。除了破坏他们的关系之外,我也只能给大老爷下绝子药了。其他的,我不敢做太多,我怕牵累了你啊。”
轻轻柔柔的嗓音,却是让容巧嫣直起了腰背。
绝子药?
大老爷确实是中了绝子药了,可是,那不是大夫人下的吗?
容巧嫣想起前世在竹林中偶然听到的议论----------看来,不是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是准的啊。
“大夫人只以为她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大夫人只以为我是个贱婢之身,就算我知道了,也没法子;大夫人只以为她捏着我的卖身契,若是有什么,一顿板子就可以要了我的性命,不足为惧。是啊,她们高高在上习惯了,怎么会在意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的挣扎呢?再加上,我有了你。她把你牢牢的捏在手心里。为了你,我确实是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的。所以,她看着我整日在她面前伺候,却是觉得我愚蠢可笑,不值一提。而别人也以为我是个愧疚忠心的,所以没人怀疑我。而我就把绝子药一点一点放在大夫人亲手熬得汤汤水水里,由着大夫人亲自喂给了大老爷。”
霜姨娘的语气淡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得。
尽管大老爷对大夫人没有多少感情,可是,大夫人易氏是大老爷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正室嫡妻。
更何况大夫人育有一子两女,又掌管家事。
所以,大老爷无论如何都要给大夫人面子的。
因此,不说每日三餐,但是至少晚膳多是在正房用的。
“那姨娘怎么破坏他们关系的啊?”
良久,容巧嫣才好奇的问起来霜姨娘之前说过的破坏关系的话。
她刚才被绝子药给震惊到了,倒是没想起来问这个。
容巧嫣刚才回忆了一下,前世里不引人注意的小事,想到大老爷与大夫人确实有数次的争吵。
有几次都吵到了她这个偏安一隅的人都知道的地步。
“就是。。。。”霜姨娘有些羞赧了。
她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些没什么大成果的小动作。
“就是经常在大老爷宠幸其他妾室通房的时候,去给大夫人告密。她深爱大老爷,却又要维持贤良淑德的体面,所以就只会在心里生闷气。还有,大老爷那个外室的事情爆发之后,是我偷偷的把那外室的画像给了大夫人看的,因此惹得她更加生气。不过,也是因为这,她才彻底的对我放心了,只以为我还是忠心于她的。还有。。。。。。”
霜姨娘有些小得意的说道。
“画像?”
容巧嫣打断了霜姨娘的话,好奇的问道。
“是啊。杨嬷嬷是你的奶嬷嬷,所以她的夫君周达知道了大老爷外室的事情之后,就偷偷说给我们听了。我让周达弄到了那外室的画像,但是一直都没跟大夫人说。等着那外室的事情爆发之后,才偷偷的拿给大夫人,暗戳戳的扎了她的心。周达,可惜了。他很爱慕杨嬷嬷,所以杨嬷嬷对你好,他也就对咱们娘两个忠心。他发现了外室的事情之后,我就让他小心点,守紧口舌。结果,还是被牵累了。”
霜姨娘可惜的说道。
当年外室的事情被大夫人的人无意中发现了,大夫人就去找大老爷闹腾。
结果大老爷那个恶心的伪君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周达给推了出来。
大夫人打了周达一顿板子出了气,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实在是气不过,就把早就私藏的外室画像献给了大夫人。
只说是自己托人从大老爷的书房里偷偷拿出来的,又求了大夫人不要去找大老爷对质,否则她就没命了。
许是她表现的太忠心了,许是大夫人知道就算拿着画像去对质也没什么用。
因此,大夫人撕了那画像,又发了一通火之后,就算了。
她自然是赶紧的把那撕了的画像彻底的毁尸灭迹。
即便将来大夫人想要跟大老爷对质也是没了证据啊。
容巧嫣听着霜姨娘细细的跟自己聊着她平日里,只能小心翼翼的,不动声色的想法子给大老爷和大夫人添的堵。
像什么寻找跟画像上相似的婢女,引诱她们在大老爷面前露脸。
然后大老爷就会收了那些女子,而大夫人看了那些被收的女子的样貌,就更加憋屈生气。
容巧嫣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疑惑爬上眉梢。
“姨娘,那个女子长得什么样啊?”容巧嫣貌似好奇的问道。
霜姨娘听到容巧嫣问起,就把那女子的样貌描述了一番。
“大老爷当真是对那女子情根深种啊。那画像用彩色的颜料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后来我发现大老爷收的一些侍妾通房,都跟那画像上的人有些相似。不是眉毛相似,就是眼睛相似,或者是鼻子嘴巴等等。”
霜姨娘嘲讽的说道。
那个外室在事发不久就过世了,所以大老爷这是在找替身呢。
也不知道大老爷是情深还是非情深?
笑过之后,容巧嫣又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问起自己刚刚的疑惑:“姨娘只是给大老爷下了绝子药,可是没对大夫人做什么啊。大夫人本身可没受到什么伤害。”
“大夫人如今不过是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而已。现在讲究多子多福。大老爷不能生了,她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这方面的报应,确实是小了点。”
霜姨娘也满是遗憾的说道。
她太过于小心了,不敢多下药,生怕大夫会查出来,所以大夫人居然还能再生一个七小姐。
“对她来说,她有一个儿子就足够了啊。更何况大哥哥马上就要成亲,她很快就能有孙子了。”
容巧嫣有些不解,相对于大老爷不能再生育,这对于大夫人的报复真是太轻了啊。
突然,她仿佛想起什么似得,惊讶的问道:“难道你打算对大哥哥也下绝子药吗?”
若是容知明也被下了绝子药,那大夫人可就真是断子绝孙了啊。
这,可是最狠的报复!
“没,没有啊。”霜姨娘也是被容巧嫣的话给惊了一下。
她急忙的辩解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对我做的恶,我自然只去报复谁。再说了,祸不及子女。大爷并没有对不起我,我如何会报复他?更何况,我自己也是有子女的人。我若真是对大爷下了手,我怕我造的孽会降到你身上啊。”
霜姨娘到底是被精心教养过的,不想一味的胡乱报复。
“不过杀人诛心。你不了解大夫人。大夫人对大老爷本就情根深种,却又改不了往日里被教导的性子。所以日日里让她心里难受,就像有个刺扎在她的心里,拔不出来,却又整日里搅得她流血化脓,这可比让她直接死了难受得多了。若是她当真断情绝爱了,我这法子对她反倒是没用。”
霜姨娘复又冷冷的说道。
到底是曾经伺候过大夫人许久的。
从做了三等丫鬟就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她虽然不会心机谋略,却是惯会察言观色。
因此,对于大夫人的性子不说了解的透透的,却是比寻常人都清楚。
容巧嫣听了这话,却是理解了。
人有不同,心性不一,对事情的承受程度自然也不一。
这京城中有许多的世家大妇,管夫君喜爱谁,她只管坐稳正室的位子,握紧手中的权利就行了。
而,大夫人却是不行。
容巧嫣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从来不了解的女子,听着她细细的讲述着这许多年来的历程。
许久,那窗外的光影渐渐的倾斜,霜姨娘才住了口。
“我今日里把这些话跟你说了,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日后,姨娘还是不能来跟你亲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姨娘做的这些事情,不知道何时何地,就会被人发现了。所以,你还是要当做不知道的好。若真有那一日,你定然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姨娘此生,唯有为你。。。。你们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府里就不会降罪于你们的。你也放心,你成亲之前,我不会再做什么了,我要等着看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霜姨娘温柔的对着容巧嫣说道。
如今,容巧嫣既然知道这些事情了,她就老实一些。
万一现在被发现了,反倒是连累了容巧嫣。
“所以,姨娘站在大夫人的立场,以大夫人忠仆的身份,蛊惑了大夫人许久,大夫人就派人给大老爷下了绝子药。大夫人爱大老爷之深,又加之以后她不能生育了。所以。。。。。。”
霜姨娘未竟的话语,容巧嫣也明白。
如今都讲究多子多福,有兄弟姐妹帮衬。
所以大夫人哪怕年龄渐长,一直也没想过要给大老爷下绝子药这种事情。
毕竟,她才只有一个儿子啊。
万一这个儿子再有个好歹,又没有孙子留下,她这一脉可就断了啊。
所以,大夫人想要再有身孕,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可是,等她明确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孕有子女了,自然是也不想让大老爷再有子女了。
毕竟,大夫人又不是真的贤惠大度!
霜姨娘见到容巧嫣点头,也明白她懂了,于是继续说道。
“大夫人虽然还算相信我,认为我是忠仆。但是,这种隐秘的事情,她还是只会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做。但是我一直盯着她,自然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大夫人让易嬷嬷亲自去熬了药,然后她亲自喂给了大老爷。她给大老爷下药,却不是像我这样子,一点一点很小心的。她直接一次性下了足量的药,又收买了给大老爷请平安脉的大夫,所以大老爷一直不知道他彻底无法生育了。姨娘收了大夫人下药的药渣,知道是谁去熬的药,知道大夫人收买了哪个大夫。打算的就是等着你将来成亲生子,地位稳固之后,彻底的揭露大夫人。”
霜姨娘终于说完了全部的事情。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容巧嫣,生怕在容巧嫣的脸上看到鄙视她恶毒的表情。
可是,容巧嫣却是一副恍然大悟却又有些疑惑的样子。
这就对得上了!
前世景安二十七年春,大夫人突然身体不适,在正院的后罩房里,长伴青灯古佛,静养身体。
这个事情,自然是引起了府内的轩然大波。
毕竟,一府的当家主母,之前身体明明好好的。
却突然放着府中中馈不管,放着丧母的嫡亲外孙不管,放着尚未及笄的幼女不管,说要诚心烧香念经静养身体,如何能不引人好奇?
更不用说,当时府里还打杀以及卖了一批人出去,却是没有给出明确的缘由。
就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容大奶奶掌了府中中馈。
但是,容大奶奶一则是年轻,虽然学过管家,但是毕竟不精通。更何况,这是首辅府的内院。
压不住那些积年的老仆不说,连一些内院里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没搞清楚。
二则是,容大奶奶才守完了三年娘家母孝,刚刚怀有身孕,精力不济。
所以,这种情况下,首辅府的内院里,很是混乱了一阵子。
因此,容巧嫣这个出嫁女,回娘家探望嫡母病情的时候,都能在后花园的竹林里,听到了下人对主子的议论。
说是大夫人那么狠心,居然给大老爷下了绝子药,还一下就下了八九年;
说怪不得自从八小姐出生之后,长房再无子女出生呢;
说若不是府里怕大夫人去了,大爷容知明得回家丁忧三年,说不得大夫人早就被病逝了。。。。
这又对上了!
容巧嫣听了这话,轻舒了一口气。
前世里未曾在意的疑惑,今世里总算是有个明确的答案了。
霜姨娘先是给大老爷和大夫人一点一点积累着下了绝子药;
然后又在大夫人无法生育之后--------这个无法生育,说不得就有常年吃绝子药的原因。以忠仆的身份蛊惑着大夫人给大老爷下了足量的绝子药来掩盖她之前下过的药;
再等到她容巧嫣成亲了,发现容府不看顾自己这个出嫁女的时候,来举告大夫人给大老爷下了绝子药,彻底的拉下大夫人;
最后,再以奴告主的罪人身份,愧疚的蜗居于后院里,静默的生活;
再到最后,整个容府覆灭,霜姨娘投缳。。。。。。
容巧嫣总算是解了前世今生的疑惑了。
解了疑惑的容巧嫣,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霜姨娘则是惴惴不安的说道:“这个我打算做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了,我自然是不会去做了。免得牵累到你。”
这人知道事情和不知道事情的表现,是不一样的。
若是容巧嫣完全不知道,即便在老太爷那样的老狐狸面前,定然也不会被看出什么来。
毕竟,她是真的无辜啊。
但是,如今容巧嫣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那将来自己若是再告密,只怕容巧嫣会表现的不自然。
到时候,倒是凭白的牵累容巧嫣了。
霜姨娘的话音落了,但是容巧嫣却是沉思着,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容巧嫣不说,霜姨娘也不敢说。
窗外的阳光慢慢的移动着,终于挪动到了正正的对着窗户了。
容巧嫣看着明亮的光线,对着惴惴不安的霜姨娘开了口:“姨娘且放心。我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霜姨娘只是兀自胡乱的点着头。
其实,容巧嫣说与不说,她都不是很在意。
她总归是为着容巧嫣好的。
若是容巧嫣说了这些事情,能为她换来一些好的生活,她也不介意。
但是,她只怕她做的事情,会连累到容巧嫣罢了。
容巧嫣又看看滴漏,到了午膳的时辰了。
她刚刚从窗影里看到杨嬷嬷和妙枝在廊下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趟了。
她们是在担心自己吗?
霜姨娘也跟着容巧嫣的目光看向了滴漏,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到了你该吃午膳的时辰了。你病还没好,赶紧吃了午膳,再好好休息一番吧。”
说完,她扬声喊了杨嬷嬷和妙枝进来伺候,而她自己则是快速的离开了。
霜姨娘走了之后,杨嬷嬷和妙枝都沉默的着站在床边,不发一言。
之前霜姨娘说的事情,还留在她们的心间。
其实,霜姨娘说的没错。在她们的内心深处,确实觉得霜姨娘所为不是忠仆所为。
她们入府的时候,到底是受过管事嬷嬷统一的训诫之后,才放到小姐身边的。
那管事嬷嬷重点说的就是何为忠仆。
因此,在她们的心里,难免会有想法。
妙枝还好一些,毕竟是九岁才被买进来的。
虽然知道霜姨娘不是忠仆所为,但是心里感触倒是没有特别大。
而杨嬷嬷则是不一样。
杨嬷嬷当初也是嫡女,身边也有过伺候的丫鬟的。
一想到若是她的贴身丫鬟做了背主爬床这种事情,她定然也是不能接受的。
可是,如今听来,却是大夫人所为。
一时间,屋内的三人都是有些不同的感触。
“小姐,姨娘到底是心里有你的,这般忍辱偷生也是为了您。您以后就不要再跟姨娘置气了。”
霜姨娘离开,容巧嫣睡了一觉被梦惊醒之后,倒是渐渐的有精神了。
“小姐,姨娘说的事情有眉目了。”
这一日,杨嬷嬷进了内室,打发了其他的下人只留下妙枝之后,才激动的对着容巧嫣说道。
容巧嫣顿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沉默了起来。
霜姨娘说了可以让她去调查,但是,她却没有让拾蕊去打听。
她内心里还是相信霜姨娘的话的。
虽然误会都解除了,但是因着六嫂嫂的事情,她一直都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杨嬷嬷就误以为她还是在乎霜姨娘的事情,居然自己跑去打探了。
杨嬷嬷的好心,容巧嫣自然是不好推拒的。
好在霜姨娘说可以打探,那也不算是探听私隐了。
妙枝听了杨嬷嬷虽然激动却还是压低了的声音,就走到了门口帘子处,说小姐想要歇息一下,让众人离门口远些,动静小些。
说完之后,她就关上了门,走进了内室里。
杨嬷嬷打探到的消息,跟霜姨娘所说的,基本都对得上。
只是有些细节不如霜姨娘这个当事人说的详细而已。
“后花园有个管花草的冯婆子,她的小姑子的亲娘原来是在静思院里伺候的,后来在霜姨娘爬床事情之后,就被大夫人发落到了一个偏院的庄子上了。那老婆子难免有怨言,所以就会在自家女儿面前抱怨。她那小姑子话里行间就会透漏一二。这冯婆子是个有心眼的,灌了她小姑子几次酒,就把事情问出来了。老奴本来只想着打探下霜姨娘当初背主爬床的事情,那冯婆子看着我银钱给的多,以为我想知道霜姨娘所有的事情,所以又多说了一些。”
杨嬷嬷又补充了一些霜姨娘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情。
“霜姨娘怀上您,是因为当时赵姨娘正在跟大夫人斗法,所以收买了送避子汤的婆子,故意没给霜姨娘送。她是故意让霜姨娘怀有身孕的,为的就是气大夫人。毕竟大夫人的陪嫁通房丫鬟没经过大夫人同意就怀孕了,这对大夫人的尊严也是个挑战。霜姨娘还以为是忘了给她送避子汤呢。至于大夫人,本就想要找个人跟赵姨娘抗衡,省得赵姨娘一个人怀孕独大。加之没了威胁霜姨娘的人,所以就让霜姨娘留下了孩子以作威胁。这主子瞧不起下人,却不知道,这下人之间的小道消息灵通着呢。虽然这些消息未必都是真的,但是能传出来,那就是有眉目的。毕竟,无风不起浪啊。”
杨嬷嬷感叹的说道。
她看着怔然的容巧嫣,一边在心里继续感叹,一边又说道:“大老爷重色,霜姨娘算不得绝色,所以她后来就不怎么得宠了。只是四爷出生的前一年,大老爷突然的又对霜姨娘宠爱了起来。后来,霜姨娘就有了四爷。但是,也是奇怪,四爷出生之后,霜姨娘反倒是失了宠。不过,四爷倒是颇得大老爷的宠爱。”
杨嬷嬷听到这消息,也是觉得很疑惑。
这大老爷的宠爱真是反反复复啊。
霜姨娘都失宠了三四年了,突然又复宠,复宠不过一年,又突然的失宠了???
容巧嫣却是没有想太多。
容舜华的眉头就愈发皱了起来。
这可不像平日里怯弱惶惶的六妹妹啊,如今的六妹妹平淡的像白水一样无波澜。
罢了,只要她不作妖就行。
容舜华看了一眼静静的坐在末座的容巧嫣,也就不再搭理她了。
等长房的人全部到齐了之后,众人又一起去了太夫人的鸿平院请了安,然后各自回房吃早饭。
吃过早饭不久,杨嬷嬷拿了一瓶子玉兰花,打开帘子走了进来。
容巧嫣正在美人榻上坐着看书,闻到浓郁的香气,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说道:“今日里这玉兰也是新鲜。花房管事换人了吗?最近这半个月,花房的人倒是尽心,居然会每日里都送最新鲜的各种花儿来。”
杨嬷嬷正把瓶子往美人榻旁边的小几上放,见容巧嫣注意到这些花儿了,忙笑着说道:“这哪里是花房的人给送过来的。他们那杆子人,才没这么尽心呢。”
容巧嫣好奇的看过去,杨嬷嬷赶紧的解释道:“这些花,都是司公子去花房折了,让我家那小子给送过来的。”
见到容巧嫣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杨嬷嬷于是继续的解释。
“之前小姐不是救了司公子吗?后来,司公子就一直想要报恩。但是司公子身无恒产,小姐又不缺什么,我就自作主张让石头跟司公子说,只让他好好做学问便是。”
容巧嫣听到这里点点头。
极是!她也没想过让司翩志此时报什么恩,只希望他将来不要覆了容府满门就好。
“小姐吃喝不愁,又整日在这后院里。那司公子确实也是没什么法子来报小姐的恩,倒是安安稳稳的在家学读书来着。不过,半个多月前,小姐生了病,那司公子听了之后,很是忧心。他不知道听谁说的,生病的人闻着花香心情能好,所以倒是厚着颜面去了花房那里请求一番。每日里折上几支最新鲜的花,然后让我那小子往内院里送过来。之前小姐心情不好,没注意到这些花儿,所以老奴也就没说。今日里小姐问起来,自当如实禀告。”
杨嬷嬷笑眯眯的说道。
这个司公子不但是人温文尔雅,还懂得知恩图报,倒是不错。
容巧嫣听了这话,也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前世里,还是因为容府的人欺负的狠了,司翩志才想要报复的啊。
自己不过是救过他一次,让奶哥哥多关照了他几次,他就想着回报了。
若是当初,容府能善待司翩志,何至于。。。。。。。
想到这里,容巧嫣又问起来:“那奶哥哥有没有说,二哥哥他们那伙子人还欺负司公子吗?”
杨嬷嬷听了这话,却是有些为难的顿了一下。
那些人毕竟是府里的主子。背后议论主子,总归是僭越啊。
但是,她看到容巧嫣坚定的眼神,还是开了口。
“有些爷还好,收了小姐送过去的书,明白了羞耻之心,所以不怎么欺负司公子了。只是咱们府里的这三位爷,倒也不会去打那司公子了,却总要说些难听的话。石头说司公子倒是云淡风轻,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连他听了那传过来的三言两语,都气愤的很,倒是难为司公子心胸宽广了。”
“禀小姐,今日的女学取消了。太夫人那边发话说,让家里的主子们都赶紧的去鸿平院,有好消息要宣布。”
沫儿笑着大声的禀告道。
这有好消息宣布,想必还会有赏钱了?
上次的赏钱,都抵得上她一个月的月银了。不知道这次能得多少赏钱啊?
容巧嫣抬头看向漏刻,离巳时还差着半刻。
“走吧。”
容巧嫣迎上妙枝惊愕的眼神,淡淡的说道。
妙枝看看滴漏,又看看容巧嫣,不明白小姐怎么知道今日不用去女学?
“我今日有些怕冷,还想卡着时辰去呢。”
容巧嫣看出了妙枝的疑惑,于是淡淡的对着她说道。
说完之后,她也不管妙枝信不信,径直的从妙枝手里要拿过来斗篷。
还在发懵的妙枝,手脚麻利的伺候着容巧嫣披上斗篷。
“小姐的屋子,主子喊进,才能进。纵然你再着急,也该按照着规矩来。”
回过神的妙枝,对着毛毛躁躁的沫儿皱着眉头训道。
容巧嫣宽和,杨嬷嬷和善,她也不是个苛刻的,再加上院子里的人确实少,却是有些纵着她们没规矩了。
如今只是敲了门,小姐没让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人喊进,沫儿一个粗使丫鬟居然直接推门而入?
看来,真是她们太和善了。
妙枝一边想着晚点要好好的再教导一番,一边伺候着容巧嫣往鸿平院而去。
********
鸿平院里,容巧嫣才踏进院门,就听到了正堂里面阵阵的笑声。
容巧嫣进入正堂里就看到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容舜华都已经在了。
容舜华如今不用去上女学,自然是最早得到消息而过来鸿平院的小姐。
其他小姐想必都在去往女学的路上吧?
这一来一往,喊来喊去的,自然要来的晚一些。
容巧嫣一边思量着,一边分别给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容舜华都行了礼。
上首的太夫人对于容巧嫣的行礼,不过是随意的点了一下头。接着又拉着坐在她旁边的容舜华说她有福气之类的话。
容巧嫣默默的走向了末座。
屋子里笑声阵阵,但是很明显,没人打算特意给容巧嫣解释缘由。
容巧嫣也不问,而是安静的等着其他人的到来。
“母亲,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喜事啊?我们四丫头去女学都走到半路了,又被我赶紧的给喊了回来。”二夫人笑呵呵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太夫人听到二夫人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二夫人小梁氏是太夫人的娘家亲侄女,自然是很得太夫人喜欢的。
“你着什么急?等着人都到齐了再宣布。到时候啊,你们都得好好的给大丫头贺贺喜。”
太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二夫人就知道,这喜事定然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于是,她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就用帕子掩着嘴,不动声色的撇了撇。
虽然自己是太夫人的侄女,自己的女儿瑶华也很得太夫人的宠爱,但是,最得宠的还是容舜华啊。
毕竟,容舜华出生之后就养在太夫人膝下了。
二夫人喝着茶,跟大夫人闲聊着叙话。
不一会工夫,其他的小姐们都陆陆续续的来到了鸿平院里。
鸿平院的热闹,持续了许久。
太夫人一声令下,让大厨房整治了饭菜。午膳的时候,一堆女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番。
若不是,这到底是定国公府的喜事,他们做未来姻亲的不好僭越,说不得都要办一次庆祝的宴会了。
夜晚,从书房回到正房的容首辅,看到只有老妻这一个主子在屋里,就挥了挥手,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太夫人的贴身嬷嬷知道他们要说重要的话,忙站到正门廊下的柱子旁守着-------这样既听不到屋里说的话,又能看到院子里的动静。
“老太爷有什么事要说吗?”
太夫人看到容首辅这打发了下人的样子,亲自给他宽了外衣,递了温茶问道。
“定边侯封了国公,定边侯世子就是国公世子了。当初,咱们定下这亲事,本就是高攀,现在众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门亲事呢。所以,安排一个庶女媵嫁吧。”
容首辅沉吟了半天,才慢慢的开口说道。
“可是,可是,大丫头这得多难受啊?这好好的就给她安排一个妹妹一起嫁过去。这又不是卖身契捏在手里的陪嫁丫鬟。再说了,有这必要吗?不过是个国公世子而已。咱们府上也是正一品的首辅府,老大也是三品了啊。就算嫁皇子的人家,也没都安排人媵嫁啊?”
太夫人迟疑的说道。
大小姐是嫡女,一直按照高门贵妇来培养的。
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子,这嫁过去了,还带着个妹妹做陪嫁。
不能打,不能卖的,连苛待一下,都会有人说她容不下自己的血亲。
这是一方面。
另外,定国公府不过是个国公府而已。
那些嫁给郡王,王爷,皇子的人家,也没有都安排媵嫁啊?
再说了,他们首辅府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可都是有实权的人家啊。
虽然老大的侍郎,相当于是尚书的副手,权利没有那么大,那也是正经的三品官家呢。
哪里就非得要安排个人去媵嫁?
“身为容家的女子,锦衣玉食的养了她们这么久,为了家族做些贡献是应该的。她们都上过女学了,女师也都教过这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容首辅不耐烦的说道。
为了大事,这种小牺牲算什么。
女子果然只能局限于后宅。
不过,他想到自己的谋划,还是耐心的跟老妻讲了一下这些缘由。
“定国公的封号,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圣上都夸定国公是安定国家了,所以给了个‘定’字封号。再说了,那有些王爷,皇子的,跟定国公比起来,也就是名头好听,哪里有什么实权?就算圣上的亲弟弟睿王爷,不也只是领了个管理宗亲事务的闲职吗?要看握在手里的实权。如今,有哪些人能掌握着数十万的大军在手,还深得皇帝信任的?这定国公就是其中的一个。安排个媵妾,还是咱们府里正经的小姐,显得咱们重视这门亲事。再说了,我还想着以文封爵呢。到时候,自然需要定国公这样深受帝宠的勋贵帮忙进言的。你把利害关系跟老大媳妇和大丫头说说,她们会明白的。”
这大景朝以文封爵自然是极难的,但是,也不是没有过。
若是他将来致仕,皇帝为了嘉奖他这一生为朝廷的辛劳,再加上有其他勋贵帮忙进言,说不得真的可以。
大夫人和大小姐不明所以的看着太夫人做着这一切。
太夫人看着疑惑的两个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就把容首辅的意思说给了她们听。
果然,太夫人话音才落,容舜华就忍不住的用帕子掩着嘴哭了起来。
貌美的少女,一副梨花带雨的落泪样子,若是被男子看到,定然是怜惜万分了。
只是,此刻看到她落泪的太夫人只有叹气,大夫人只有震惊了。
大夫人缓了好一阵,才醒过神来了,劝慰起自家女儿。
“大丫头不要哭了。你祖父祖母也是为了咱们容府好。”
大夫人自然明白容首辅的意思。
如果容家很重视这门婚事,定边侯府肯定会高兴的。
这些年,景朝的勋贵只少不多。
开朝时期,还是有不少开国勋贵的。只是勋贵骄奢,被后来的皇帝夺爵毁卷了不少。
到了先帝时期,因着那些勋贵站错队,更是撸了一大批犯事的勋贵。
现如今的景安帝,轻易不会夺爵,但是更不会轻易的封爵。
封爵不易,以武封爵很难,以文封爵更不容易。
定边侯就是一步一步的以武封爵到国公的实权武将。
想要表达容府的重视,容首辅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有这样一门得力的姻亲,对于自家儿子也是有好处的啊。
若是将来容府真的能封爵,那爵位还得是自家儿子继承。
况且,老太爷都定下来的事情,任谁也无法轻易更改了。
因此,大夫人强压着难过,给太夫人施礼道:“母亲,儿媳带着大丫头回去,好好劝说一下。回头再过来给您请安。”
太夫人挥挥手,无力的让她们走了。
走之前,大夫人亲自捧了水,给自己女儿梳洗了一番,看不出什么失态的样子了,才喊了人进来,一起回了大夫人的院子。
一进了静思院,大夫人就打发人守住门口。
只留下她跟容舜华两个人在屋里,然后把刚刚想的都跟容舜华说了。
“母亲只想着哥哥,就不管女儿了吗?”容舜华听完,愈加伤心的说道,“带一个妹妹过去,不能打,不能卖的。到时候得了宠,女儿哪里还有地位?”
“傻丫头。母亲哪里能不顾你啊?你哥哥得势了,你在婆家地位也会越来越稳固啊。这女儿家在婆家的地位,从来都是看娘家的势力啊。我们选择一个好拿捏的庶女。你到时候生了孩子,站稳脚跟,还担心什么?”大夫人温言安抚道。
可是,容舜华一时还是转不过弯来。
毕竟,青春少女正是对婚姻憧憬的时候。
再加上未婚夫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还年轻有为,哪里舍得分给别人啊?
“好了。你在屋里好好想想吧。这个事情,既然是你祖父提出来了,就不可能更改了。我去跟你祖母商量商量,好好的给你选个人选。”
大夫人被容舜华哭的心烦意乱,又没有办法,还是觉得做选人的正事要紧。
她喊了心腹的易嬷嬷和王嬷嬷在屋里守着劝慰容舜华。
自己则是整理一番,带着大丫鬟素春和素夏往太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进了正堂之后,大夫人先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赶紧摆手免了她的礼。
“好了,好了。就定六丫头吧。这也是没有太多的人选了。咱们家的姑娘到底还是少了些啊!”
太夫人随口感慨道。
大夫人听了这话,却是狠狠的一扭帕子,垂下眼眸,掩饰住眼底的愤怒。
这长房里都有四个庶女,两个庶子了,二房才只有一个庶女呢。
就因为自己不是太夫人的内侄女,太夫人总是让大老爷收通房纳妾侍,号称开枝散叶。
看看大房里,这姨娘,通房可是最多的。
而二房里呢?
却是只有一个五小姐的生母桂姨娘,那还是自小伺候二老爷的贴身大丫鬟提起来的贱妾。
想到这里,大夫人的眼底浮起阴云。
这有了一个姨娘,那就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
太夫人倒是没注意到大夫人的情绪,还跟大夫人感叹了一会。
大夫人既然跟太夫人确定了人选,就不耐烦再听让她给大老爷纳妾,开枝散叶的事情了。
于是,她赶紧告退,只说要回去继续劝慰容舜华。
而太夫人从昨晚就没睡好,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也感觉到疲惫了。
于是,又去歇了一觉。
就在这么一个上午,容巧嫣的命运便被太夫人和大夫人给决定了。
大夫人回了静思院里,见到自己女儿已经平静下来了,就赶紧把商量的结果说了出来。
“六妹妹?”
容舜华听到这个人选的时候,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容舜华到底是家里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
她知道媵妾的事情,不仅仅是她个人的婚嫁,还关系到容府与丁府关系的密切程度。
因此,在哭过之后,她也就慢慢的勉强接受了。
只是在人选方面,她本来以为会选择三小姐容巧盼呢。
毕竟三小姐姿色不凡,在长辈们的眼里是个争宠的好帮手。
“傻丫头,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大夫人听着容舜华疑惑的话,慈爱的抚着容舜华的头发,感慨的说道。
可不是个孩子吗?
毕竟,容舜华今年才十五岁而已。
若是寻常的亲事,还可以把容舜华留到十七八岁再出嫁。
那样,她也能多教导一番,容舜华的心性也能更成熟一些。
可是,没办法,丁世子已经加冠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
再加上,武将世家征战沙场,都讲究早成亲早生子。
虽然,容舜华明年才十六,但是为顾着丁世子,也要早早的出嫁。
而容知明,明年才十九,还未加冠呢。但是因为长幼有序,怕他挡着容舜华的出嫁,把他的婚期定的只比容舜华的早了一个月而已。
“你祖母虽然眼里是容府的大局,但是对你毕竟是有感情的。娘亲更不用说了,自然是全心为你考虑的。”
大夫人先是情真意切的对着容舜华表白了一番,接着又把她跟太夫人商量人选的过程,都告诉了容舜华。
“娘亲选择六丫头是有原因的。她年龄小,对你构不成威胁。等她及笄被抬过去的时候,你孩子都生下了,肯定站稳脚跟了,这是其一。其二是,她还有个弟弟。她弟弟和她姨娘都在咱们手里拿捏着呢。她姨娘是贱籍的妾室,娘家也没什么人了,只能靠着咱们。她那弟弟纵然是男丁,寻常都是男子教导,但是,若是想要拿捏他,也是轻而易举。毕竟,他身边的人,可都是娘亲来给分配的。所以,你还怕六丫头不听话吗?再说了,六丫头素来怯懦,惯于委曲求全,将来你也可以把她当成靶子立起来。自家的亲妹妹都可以教训,那其他的妾侍通房,可就更不在话下了啊。”
雪姨娘和雨姨娘是大夫人的四大陪嫁丫鬟之二。
但是,这两个人却不是早早的在府里伺候的,而是大夫人临出嫁之前,大夫人的母亲新给买的调教好的绝色女子。
大景朝里,有些人会专门买了穷困人家的少女,进行琴棋书画等各方面的教导。
等到长大成人之后,就像货物一样卖于人。
或是做妾,或是做个玩物。
当然,像当家主母买来给自家女儿固宠的也有不少。
雪姨娘和雨姨娘就是这样的情况。这两个人都是绝色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
大夫人嫁过来之后没几个月,为了固宠,就让她们伺候了大老爷。
只可惜,雨姨娘有些恃美自得,所以大夫人直接给她下了绝子药。
雨姨娘看着雪姨娘生了女儿,自己却不能断掉明面上的避子汤而伤心难过。
等她翻过味来,自然是努力讨好大夫人了。
毕竟,妾室能不能免了避子汤,一般都得靠主母的命令啊。
这也是雪姨娘和容巧盼如此讨好大夫人的原因。
这后院的女人多的是,还可以随意被替换。
但是,手握实权的当家主母,可就只有一位啊。
“那又如何?总归是多了一个自家的姐妹。”
容舜华虽然明白了,但是想到容巧嫣媵嫁的事情,又有些难受的说道。
“好了。嫁给定国公世子,就注定他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丁世子现在的那两个通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早点想开吧。我刚才跟你祖母确认过了,陪嫁媵妾的事情,现在还是秘而不宣,只咱们府里跟定国公府知道即可。等六丫头及笄之后,再行纳妾文书。到时候,想必你就想开了。”
大夫人无奈的劝道。
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呢?怀揣一颗热切的心,慢慢的变凉。
容舜华听了这话,又低低的啜泣起来。
容巧嫣虽然不知道静思院里的情况,但是她知道,她很快就会被大夫人喊过去,通知她成为了大小姐的媵妾。
**********
媵嫁多是庶女或者是旁支女子陪同嫡女一起嫁过去。一般是娘家为了显示对夫家的重视,才会以自家的两位小姐一同嫁过去。
媵妾要去官府上档,主母不能随便买卖。又因为是主母的亲人,因此地位要比良妾和贱妾高。
而前朝的媵妾,比起其他妾室更重要的一点是,万一正室去世,有机会扶正。
一般的妾室自然是不能扶正的。但是,媵妾的娘家也是嫡妻的娘家啊。
若是嫡妻去世,再续娶的继室地位比嫡妻娘家高,那还好说些--------虽然这种情况不多。但是也架不住有嫡妻娘家败落的情况。
若是续娶的继室,那门第不如媵妾的高,这高门贵妾,低门正室,内院就该乱了。
普通人家一般不会安排人媵嫁,因此名正言顺的媵妾倒多是在勋贵中有,所以偶尔也会有媵妾扶正的情况。
毕竟,勋贵之间,多是讲究门当户对。就算媵嫁过来的女子,也多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
尤其是主母血亲的这种,更是一家子的姐妹。虽然出身不同,但是受到的教导都是相同的。
不过,大家虽然默认了媵妾可以扶正,但是却没说是必须扶正---------还得看这妾室得不得男主子的欢心。
而景朝因为在律法上,禁止任何妾室扶正,所以倒是鲜少有媵嫁之事了。
毕竟,家族里好不容易培养的女子,若是嫁去了别家,还能多一门守望相助的姻亲呢。
容巧嫣的思绪,被晃动的帘子给打断了。
只见原本在内室伺候的妙枝,听到了门口的禀告声,过去询问了。
不一会儿,妙枝带着脸色复杂的拾蕊走了进来。
“小姐,婢子听到了一个消息。。。。”
拾蕊的脸色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摆好似得。
容巧嫣就知道,定然是自己做媵妾的消息传出来了。
这些主子们只以为关门闭户就不会泄露消息,但是,他们还是忽视了下人们消息的灵通。
或者,是她们根本就没打算保密?
“婢子跟太夫人院子的小丫鬟晴儿相熟。她说她在夹道里捡东西的时候,从后窗听到太夫人和大夫人说让你给大小姐做媵妾的只言片语。”
拾蕊急忙说道。
果然是这个事情!
前世里,自己并没有安排人出去打探消息,所以,自己最后是被大夫人告知的。
今世里,自己安排了拾蕊四处结交,探听消息,就比大夫人告知的早许多啊。
容巧嫣正思量着,结果杨嬷嬷和妙枝听了之后,却是大惊失色。
她们都是容巧嫣的心腹,自然知道容巧嫣不想要做妾的。
“你,你,你这消息可准确?”杨嬷嬷颤着声音问道。
杨嬷嬷本是嫡女出身,自然明白妾侍不过是个玩意。
哪怕是媵妾,那生死也是掌控在主母手里的啊。
纵然明面上说是主母的血亲,不会随意的打骂责罚,可是暗地里的手段多着呢。
“是准的。晴儿说,大夫人提了六小姐媵嫁,太夫人同意了。她也怕这消息不准成,后来又跑去静思院里听了会子闲话,确定了这个消息。晴儿也是犹豫了很久,一直到现在才告知了婢子。”
拾蕊声音清脆又清晰的说道。
那晴儿是容府正经的家生子,因为今年才入府伺候,所以进了鸿平院里做小丫鬟。
虽然她目前是个小丫鬟,但是她和她的家人都是奔着太夫人大丫鬟的位置去的。
又因为她家人在各个院子里都有伺候的,所以在静思院打探消息也不在话下。
她能告知拾蕊也是回去跟家人商量过得。
毕竟,以容巧嫣现在的容貌有瑕疵,嫁个高门大户几乎是没可能了。
但是,如今容巧嫣能媵嫁去定国公府,可是莫大的幸运了。
所以,容巧嫣定然是会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因此,晴儿不吝于来送个顺水人情。
“小姐,这。。。这可如何是好?”
杨嬷嬷和妙枝都看向了容巧嫣。
容巧嫣却是淡淡的,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样不可置信。
是啊,有什么不可置信的,前世不都经历过了吗?
反正,自己最后也不会成为媵妾,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要等到自己及笄才会抬过去,可是大姐姐都没活到自己及笄的那一天。。。。。。
容巧嫣淡淡的不发一言,杨嬷嬷和妙枝茫茫然,拾蕊屏息凝气的不敢说话。
一时,屋子里的气氛肃穆了起来。
“等着大夫人派了人再说吧。”
良久,容巧嫣才淡淡的把众人都打发出了屋子。
众人都猜测容巧嫣心里其实是难过的,因此都顺从的离开了,只留下容巧嫣一个人冷静一下。
容府外院,一个小小的偏院里,司翩志听到容巧嫣被许给定国公世子做媵妾的消息之后,狠狠的把手里握着的莹白的薄胎瓷茶杯给捏碎了,鲜血流了他一手。
禀告完消息的小厮,一边吓得赶紧找布要给司翩志包伤口,一边颤颤的说道:“这可是容首辅看着爷您学问好,特地赏的,如今坏了可如何是好?”
司翩志看了看自己这个愚笨胆小却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厮,冷冷的挥退了他。
那小厮欲言又止,却是在司翩志冷厉的目光中,畏缩的退下了。
司翩志毫不在意手上直流的鲜血,眼中的阴霾和不甘愈加的深了起来,嘴里兀自喃喃自语着:“是我的。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幸好,这屋子里没有别人,他这副癫狂的样子也没有人看到。
********
容府隔壁院子里的两个人,听到了这个消息,茫茫然的对视了一眼。
“这个事情,要不要通知主子啊?”其中一个人犹疑的问道。
“应该不用吧?主子现如今正在神医谷解毒疗伤呢。他走之前,只说如果容六小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让咱们出手。这定亲事,应该不算是需要帮忙的地方吧?毕竟,那是定给定国公世子呢。以容六小姐的身份和容貌,那也不算是辱没了她吧?”
另外一个人有些不确定的说着。
“主子会不会喜欢容六小姐啊?”先前说话的男子,又问起自己的同伴。
“不能吧?没听说啊。主子才多大?哪里懂得喜欢人?”
后面说话的男子,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也不确定起来。
按理说,主子年龄还小,往日里也不与女子来往,未必懂得喜欢人。
不过主子又特别叮嘱看顾着容六小姐。
虽说是因为救命之恩,但是到底有没有意,他们也不敢确定啊。
想到这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犹豫了起来。
如今主子虽然正在神医谷解毒疗伤,不过,这都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应该可以接收消息了。
“算了,还是飞鸽传书问一下主子吧。”刚开始问话的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后面说话的男子见到自己同伴下定决心了,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了。
因此,两个人飞鸽传书,把这个事情简短的汇报给了自家主子。
当他们收到自家主子那‘无需在意’的回复时,终于放下了心,继续忙起别的事情来。
********
而当容太夫人的贴身嬷嬷亲自去了定国公府,给定国公太夫人说,自家要以六小姐媵嫁的事情之后,定国公太夫人虽然惊愕,但是也随意的答应了。
这首辅府里媵嫁,说明是对自家的重视。
更何况,那也是首辅府的决定,他们自然不会随意干涉。
等到晚上,已经在兵部开始任职的定国公世子下衙来太夫人这里请安的时候,定国公太夫人就把这个事情说给了丁世子听。
丁世子听了,有些愕然。
“那六小姐如今才十二岁,怎么定了她来媵嫁?”
媵嫁一事,他们自然是无所谓的,所以也就坦然接受了,只是对于人选难免要疑惑了。
毕竟容巧嫣太小了啊。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定然是想着挑个年龄小的,等抬过来的时候,大小姐就能站稳脚跟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们府里要嫁就嫁吧。那六小姐如今容貌有瑕,日后婚嫁也难。咱们也不差养着这么一个人。”
定国公太夫人看着一脸桀骜不驯,高高的昂着头的丁武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打算好好的教导一番。
“先不说,你是嫡子,她是庶女,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就凭她容家已经嫁过来一个女儿,就不会再嫁一个女儿了。我们丁府与容府都是世家大族,哪里就非得姐妹同嫁兄弟?到时候,这称呼怎么唤?是喊哥哥嫂嫂,还是喊姐姐姐夫啊?再说了,那容六小姐容貌有瑕,如何能做你的正室嫡妻?”
定国公太夫人尽量压住火气,仔细的对着丁武业分说道。
虽然,大景朝中,姐妹同嫁兄弟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大家族中,还是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
毕竟婚嫁之事,不只是两个年轻人的事情,还是两个家族互为姻亲,守望相助的事情。
如今,容家已经是丁家的姻亲了,所以没必须要再额外加亲。
丁武业需要另外的岳家,而丁家也需要另外的姻亲。
“她容貌有瑕,那我纳美妾就是了。”
前面说的问题,确实是大问题。丁武业一时也没解决的法子,所以避而不谈。
但是,等他听到太夫人提起容巧嫣额头上的疤痕时,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容巧嫣额头上的那个疤痕,他在慈心庵的时候,是看过一次的,确实比较大,也有些显眼。
不过,比起他喜欢容巧嫣的心,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喜欢容巧嫣哪里,就是喜欢。
至于容貌问题,也好解决,多收几个美人就是了。
定国公太夫人听着丁武业避重就轻的话,闭了闭眼睛,平息自己的怒气。
“她容貌有瑕,不只是你纳美的问题。她要作为你的正头夫人,对外往来的。我们丁府又不是那穷酸落魄的人家,为什么一定要屈就一个毁容的女子?”
定国公太夫人虽然压住了怒火,但是额头上的青筋还是时不时的要跳一下。
丁武业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嫡子。
即便将来他不能继承定国公的爵位,那也能依靠着他老子和大哥寻着个差事的。
那作为丁武业的娘子,自然也需要同丁武业的同僚,上司,以及定国公府的亲朋故旧家的夫人太太们来往的。
容六小姐人虽然看起来规矩礼仪还好,但是毕竟身份太低,容貌有瑕,不堪为世家妇啊。
“可是,我喜欢她啊。”
丁武业看着定国公太夫人那强压怒火的样子,也有些害怕,却还是倔强的说道。
“不行!不可以!”
定国公太夫人看着冥顽不灵的小孙子,也不想再给他讲道理了,而是直接的拒绝道。
“我不服。凭什么啊?”
丁武业见到刚才还温和的跟他讲道理,如今却断然拒绝的定国公太夫人,那拗脾气也上来了,不服气的说道。
“这件事情,管你服不服。你无需再闹了!若是再闹,我就让人把你送到你老子那里去。”
定国公太夫人见到丁武业耍横的样子,彻底得冷了脸说道。
丁武业听了这话,气恼得一摔门就离开了。
裕门关那个地方本就苦寒不说,定国公其人也非常严厉。
丁武业还是很害怕他父亲的。
若是真去了裕门关,只怕他也要日日被父亲当成兵士操练了。
丁武业想到之前听庶兄和庶弟们说起来的军营里的事情,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因为容巧嫣的婚事而引起的这些反应,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容巧嫣从大夫人的院子里回来之后,还在努力的想着,自己最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毋庸置疑,现在的生活是不想要的。
但是,什么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呢?
容巧嫣拿着书籍却没有看,而是发着呆。
如今,她被定为媵妾,等到她十四岁的时候,被陷害定给了封七爷。
因着长幼有序。
等到三姐姐进了宫,四姐姐嫁了人,五姐姐香消玉殒,她十六岁的时候,才嫁给了封七爷。
踏入了奉阳伯府的后院之后,除了回娘家以及偶尔的上香,极少数的参加宴会,她就一直窝在奉阳伯府的后院里。
等到二十岁那年,容府被抄,她被发落到庄子上。
再到她二十二岁死去。
她这一生,都是被人支配,都是在后院中虚度的啊。
容巧嫣缓过来神,收回目光看向了手里的书册。
书册里正记录着海州的风土人情-------这是前世六嫂嫂最喜欢的府城。说这个府城,让她有亲切的感觉。
若是,若是,逃离后院生活,奔向自由,彻底的掌控自己的人生?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心快速的跳了起来,手里的书却是‘啪嗒’一下落在了榻桌上。
容巧嫣没有再捡起那本书,目光却是慢慢的变亮了起来。
六嫂嫂前世里说过,不自由毋宁死。
因此,她为了不屈于内宅,为了摆脱身为棋子的命运,为了奔向自由,努力的把自己的能力展现于人,一心的筹谋着。
而她,今世是不是也可以逃离这个深宅大院,彻底的摆脱身为棋子的命运?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眼中的光亮更盛。
大景朝对于女子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自立女户。
当然,立女户的要求比较多一些。父母、夫君、子皆无,才可以单独立女户。
虽然要求多,但是总归比前朝女子若是丧夫、丧子之后,只能依附宗族强得多了。
那多少丧夫丧子的女子,带着偌大的财产,依附了亲族,最后却是落得钱财被占,孤苦而亡?
因此,她若是真的逃离了容府,完全可以自立个女户,好好的生活。
前世里,六嫂嫂就说过,等她找到新的靠山之后,就把产业慢慢的交出去,找个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
现如今,六嫂嫂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她可以自己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虽然,脱离了容府,就意味着脱离了宗族,脱离了荣华富贵,但是,她有自由了啊。
若是浑浑噩噩的活着,自己何必要饱读诗书,懂得这许多的道理?
想到这里,容巧嫣的心慢慢的坚定了起来。
她要走,她要离容府远远的。她要彻底的摆脱容府的支配控制,拥有自己的人生。
容巧嫣激动了一会,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容府是世家大族,想要逃离只怕没那么简单。
不说平日里,自己出门就是一堆婆子下人的伺候着。
就说自己若是真的逃了,只怕府里也要追到自己,然后缢死自己。
毕竟,容府的脸面是最重要的。
所以,如何逃离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需要从长计议的。
因为不是休沐日,所以只有夫人们和爷以及小姐们过来给太夫人请安。
当家的男子都上朝的上朝,去衙门的去衙门。
太夫人跟众人闲聊了几句之后,就留下了大小姐和四小姐,以及容巧嫣一起用早饭。
二小姐,三小姐,以及五小姐用嫉恨的眼神看了看容巧嫣,施礼告退。
出了院子之后,这三位小姐互相行了个礼,就愤愤的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鸿平院正房里,点着银丝炭的炭盆,被小丫鬟们殷勤的放在了太夫人和三位小姐的旁边。
重新换过碳的手炉也被殷勤的送了回来。
“听说你前段时日身子不舒畅,各处都告了假,现如今可是好了?”
太夫人跟容舜华和容瑶华笑着说完了话,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这个她从来都没看在过眼里的庶孙女身上。
一身秋香色的夹棉襦裙,小小而又精致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大大的杏眼,挺翘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口。
虽然容貌颜色还算是上乘,只是脸色有些素白不说,那光洁的额头上大大的疤痕甚是显眼,眉宇间更满是柔弱和胆怯,生生的把那十分的颜色去了八分。
看上去就有些蠢笨不堪的样子!
太夫人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媵妾人选,有些许疑虑。
这副样子,当真适合媵嫁吗?
“回祖母的话,孙女已经好多了。”容巧嫣站起身来,声音低低的回道。
“恩。好了就行。小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莫不是怕学不好,女师责罚不成?”
太夫人貌似调侃的对着众人笑着说道。
屋子里的众人都附和的笑了笑。
“不过,如今天气也寒冷了些。等到了腊月里,你们这些课就可以停了。到时候,就不必怕女师给你们布置功课了。”
见到众人都掩嘴而笑,太夫人又笑着打趣道。
容巧嫣扯起嘴角应和的笑了笑,然后貌似害羞的低下了头。
“回头让玛瑙把我屋里的银丝炭给你送些过去。屋里也好暖和些。”
太夫人想了想,笑着吩咐身边的大丫鬟。
她知道大儿媳经常克扣庶女,估计六丫头这碳的分量肯定是不足。
这才刚刚定了媵妾,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总不能将来嫁去定国公府,再对府里满腹怨言吧?
“是,多谢祖母。”容巧嫣再一次起身道谢。
然后,容巧嫣就跟着被大小姐和四小姐扶着的太夫人一起去了东暖阁里吃了早饭。
自始至终,大小姐容舜华都没有一个笑脸给她,很明显是迁怒上她了。
容巧嫣能理解大小姐的心情。
她也觉得大小姐其实挺可怜的。
这还没过门呢,就被家里的长辈给自己的夫君安排了一个妾,还是一个跟自己是血亲的妾。
可是,这也不是她容巧嫣想要去做妾的啊。
作为最得宠的嫡出嫡长女,都没什么办法,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有什么法子?
众人一起安安静静的吃过早饭。
容巧嫣秉持以往的沉默,只是坐着看大小姐和四小姐在太夫人身边逗趣。
终于,太夫人有点乏了,就要打发她们都回去。
太夫人先是把大小姐和四小姐先打发走了,才对着容巧嫣训导了几句。
星若苑正房里,容巧嫣正让妙枝收拾着东西,准备去女学。
结果,却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素秋先过来了。
“六小姐,大夫人派奴婢给您来传话,说是家学里有两位女师得了风寒,另外两位女师似乎也有些症状,为了避免传染给小姐们,所以要把家学停几天。因此,各位小姐暂时就不用过去上课了。”
素秋草草的行了一礼说道。
到底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人懂得多,哪怕明知道容巧嫣要嫁去定国公府,也是不屑一顾。
毕竟,媵嫁去定国公府,容巧嫣可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大夫人的掌控了。
所以,何必尊敬?
容巧嫣淡淡的点点头。
这可是巧,刚才在鸿平院里,太夫人说打算腊月里停学,结果今日就先停一段时日了。
“多谢素秋姐姐告知。妙枝,拿个荷包给素秋姐姐。劳烦她这么冷的天,过来跑一趟。”
容巧嫣抬起头对着妙枝吩咐道。
妙枝急忙拿了一个荷包,由容巧嫣亲自递给了素秋。
“多谢六小姐,奴婢先告退了。”素秋收完了荷包,行完礼之后,就告退离开了。
妙枝亲自送了素秋到了院门口,才回来屋子。
“小姐,您快净一下面,婢子给您涂上这玉颜膏。”
妙枝打发了其他人,才激动的对着容巧嫣说道。
小姐额头上的大疤痕,始终是大家的心事。如今有了这么好的玉颜膏,自然要赶紧的涂一下。
容巧嫣顺从的随着妙枝去净面涂玉颜膏。
这玉颜膏虽然好,但是也要长期涂抹才管用。若只是涂上一盒半盒的,那效果自然不会显著。
因此,前世里,容巧嫣的疤痕也不过是淡了一点罢了。
后来,她就留了厚厚的侧额发,挡住了那疤痕。
寻常不刻意掀开头发的话,确实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过,遮挡毕竟是遮挡,总归还会被人发现。
因此,后来总会有人偷偷的在背后议论她,她也就愈加不爱出门了。
妙枝看着那少少的玉颜膏,珍惜的只涂了薄薄的一层。结果,容巧嫣却是让她再多涂一些。
在妙枝惊讶的目光中,容巧嫣淡淡的说道:“以后,不但是要多涂一些,就是次数也要每日早晚两次。”
省得被别人要了去!
前世里,容巧嫣自然是不知道容灼华如何得知她手里有半盒玉颜膏的。
而今世里,虽然白柳如今已经殒故,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院子里的其他人在外面说?
或者是太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说出去的?毕竟,今日太夫人给自己玉颜膏,可没有避着人。
妙枝虽然惊讶,却仍然听从容巧嫣的吩咐,涂了厚厚的一层。
涂完了玉颜膏之后,容巧嫣就打发了妙枝出去。
她坐在美人榻上,看着手上在鸿平院里换成了银丝炭的手炉。
银丝炭,顾名思义,通体白色,莹白似丝,全无烟气,可以说量少且昂贵。
满容府里,也就是长辈们的份例里才有。
就连年轻一辈嫡出房里的份例,都只是用银萝炭而已---------------当然,那长辈愿意分出来银丝炭赏赐给小辈用,就不必说了。
银萝炭当然也是上等的白炭,烟气少,但是却是不如银丝炭禁烧。
而二小姐容巧倩也很委屈。她不过是想要压容舜华一头而已。
容舜华之前不是侯世子夫人吗?她就要去做侯夫人。
可是,谁知道,容舜华一下子变成了公世子夫人了啊。
虽然在品级上,侯夫人还是高于公世子夫人的。
但是,将来她是侯夫人,容舜华可就变成公夫人了。
到时候,还得是容舜华压她一头。
更不用说,这相处的久了,容巧倩才发现这平逸侯如何得混不吝。。。。。。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因为容舜华的婚期是在明年的五月初十,容巧倩作为妹妹自然是要排在后面。
因此,大老爷就与平逸侯定了先走前四礼,等到容舜华成亲之后,再行请期礼。
平逸侯那边自然是没意见的。明年,他成亲之后,可就跟定国公世子是正经连襟了啊。
可是,大夫人和容舜华却因为这门婚事都被气坏了。
平逸侯那是什么人?
平逸侯是个已经二十八岁的混不吝的破落侯爷。
平逸侯祖上倒也曾经风光过。
他祖上是跟着开国皇帝景元帝打下江山的武将功臣,因此得封了平国公。
可是,谁知道后代子孙不争气,把一个好好的世袭公爵给作成了侯爵。
到了平逸侯父亲那一辈,更是在夺嫡上站错了队。
好在,先平逸侯胆子很小。
虽然站了队,也只是在朝堂上帮站队的皇子说说话而已,倒也不敢多伸手做其他的。
当景安帝即位之后还没做什么呢,先平逸侯就自己吓破了胆,龟缩了起来。
因此,平逸侯府自然是远离了帝心。
等到本代平逸侯继承了爵位之后,见到皇帝对他们平逸侯府并没有打压的样子,也慢慢的活泛起来。
他倒是圆滑的很,任对着谁都是和气满面。
再加上,现如今勋贵不多,所以平日里的节礼赏赐上,皇帝都会给些小面子。
因此,平逸侯府虽然在朝堂上没有什么权利,但是在不明缘由的外人眼中,却是个香饽饽。
尤其是在容巧倩这种闺阁女子中,侯夫人的地位还是比较惹眼的-------毕竟,皇族之下就是公侯伯了啊。这勋贵不多,没有娶妻的勋贵更不多啊。
“这个贱人,做出如此丢失脸面的事情,你那父亲居然不直接把她缢死,还同意了这桩丢人现眼的婚事。”
大夫人被气得靠在床头,怒气冲冲的骂道。
容舜华也是拿着帕子呜呜咽咽的哭泣。
她只觉得自己命苦。
前几日才被长辈们塞了一个媵妾要去分自己的夫君,如今庶妹又闹出了私定终身的丑事。
这丑事若是被婆家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
“父亲以前就宠爱那对母女,如今做出这样的丑事,也不过是禁足而已。”
父亲虽然宠爱自己,但是对那容巧倩也是真心的疼爱。
这种违背闺训,丢人现眼的事情,不过是罚跪了两天佛堂,然后禁足在院中罢了。
容舜华一边哭着诉说,一边在心里暗骂大老爷昏庸,容巧倩无耻。
大夫人被容舜华哭的头疼,又被容巧倩气的头疼,偏偏是毫无法子,只能哎吆哎吆的让人来给揉揉头。
易嬷嬷心疼的看着大夫人的样子,终于没忍住对着容舜华说道:“大小姐,夫人这几日为了这个事情,都头疼的好几晚没睡着了。连二小姐过礼,她都冒着惹大老爷不快而称病没去,就是不想给二小姐做脸。您且体谅体谅夫人,让夫人好好歇一会吧?”
静思院里,大夫人重新燃起斗志,准备在容巧倩的嫁妆上大做文章。
星若苑里,容巧嫣也终于等到时机来试探霜姨娘了。
这段时日,因为容巧倩和她姨娘以及姨娘娘家做的事情,惹得大夫人大动肝火。
所以,大家谁都不敢在那个关头上去触怒大夫人。
尤其是那些有子女的姨娘们,生怕大夫人把她们归为了和自家儿女一起算计的人,所以连自家儿女都不敢见了。
容巧嫣和霜姨娘更不会在那种时候出头。
而现在,大夫人病好了,也有精神打理家事了,对于庶出去探望自家姨娘的行为也不在意了。
所以,容巧嫣才敢请了霜姨娘来星若苑里试探一番。
她被定为媵妾是初二的事情,现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想必霜姨娘已经想清楚她做媵妾的利害关系了。
若是霜姨娘为了弟弟而赞同自己去做媵妾,那自己出逃的计划也不必带上霜姨娘了。
若是霜姨娘还是一心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那自己就要考虑带出霜姨娘和弟弟的法子了。
虽然,多带上两个人会更加的复杂和麻烦---------毕竟,弟弟是容府的男丁。若是逃出,想必容府会更加上心的寻找。
但是,若是她只带着霜姨娘逃走,而把弟弟留下,只怕霜姨娘也不会安心。
毕竟,对于霜姨娘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更何况,弟弟前世虽然纨绔过,不驯过,那也是因为腿瘸了,前途尽失的原因。
后来,弟弟虽然为了苟活而丧失了尊严,但也不能说是大错特错------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今世弟弟毕竟还小,若是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成为大好男儿。
容巧嫣想定了,就让杨嬷嬷去请霜姨娘过来吃晚膳。又让拾蕊拿着银钱去了大厨房里添了几个霜姨娘喜欢吃的菜。
杨嬷嬷才回来没多久,霜姨娘就到了星若苑里。
“姨娘这是换了新衣服啊?”
迎出来的杨嬷嬷看到了霜姨娘重新梳了妆,又换了新衣服,于是含笑的打趣道。
“这可是六小姐第一次请我吃饭,我自当重视。”
霜姨娘也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段时日,因为容巧嫣被定为了媵妾,她的心里终归是存了心事。
当日从星若苑离开之后,她就去求了大夫人,去求了大老爷,想让他们不要让容巧嫣去做妾。
哪怕嫁个寒门书生,只要能做正妻就好。
只可惜,这是家主定下来的事情,太夫人和大夫人定下来的人选。
任她在静思院正房门口跪了一下午都没有用。
还是容巧嫣得知了消息之后,满脸复杂的把她劝了回去的。
之后,太夫人,大夫人,甚至一向不管后院事情的大老爷都派人来训斥了她。
若不是后来二小姐的事情爆发,还不知道她要挨多少的训斥呢。
再后来,容巧嫣让她报了病卧床休养,这才让那些怕过了病气的人,免了去训斥她。
这两日,她才刚刚开始去大夫人面前伺候,结果容巧嫣就请她吃饭。
霜姨娘是又高兴,又觉得难过----------都是自己这个做亲娘的没用啊。
容巧嫣可不知道这一瞬的工夫,霜姨娘已经想了这么多。
良久,容巧嫣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拉着霜姨娘进了内间。
“姨娘,你真的不想我去做妾?真的不想我为了你跟弟弟的前途,委屈我自己吗?”
容巧嫣拉着霜姨娘坐在了床边之后,正色的低声复问道。
“自然是的。六小姐,你不要怀疑姨娘,姨娘的心里全都是你的。”
霜姨娘看到容巧嫣低声正色的跟自己说话,也赶紧止住了眼泪,正色的回道。
“那姨娘,你愿意带着弟弟跟我,三个人一起离开容府,出去生活吗?”
容巧嫣声如蚊蚋的问道。
“什么?”霜姨娘的手一哆嗦,明显被吓得不轻。
“我知道离开了容府,我们就是平民百姓了,没有了锦衣玉食,没有了荣华富贵,没有了权势,甚至弟弟的科举也不会那么顺利。可是,”容巧嫣低声说道,眼里满满都是对自由的渴望:“可是我们有了自由,有了尊严,有了自我。我们以后的生活都不会任人摆布了。”
前世的自己不得自由,今世她本来也打算随遇而安的。
可是,人生苦短!
若是,她还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容巧嫣也就罢了。
但是,她前世受教于六嫂嫂,学到了人要自尊自爱,自立自强;学到了人要有独立的人格;学到了人要有自由!
她,不想草草的再次虚度人生。
“可是,离开了容府。你的亲事怎么办?你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霜姨娘脱口而出的都是对容巧嫣的考虑和担忧。
“你没有在外面生活过,自然是不知道的。外面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从来是大家小姐的养着,不知外面的疾苦。就是大夫人克扣过的份例,仍然能让你的生活比外面小户人家的姑娘好上很多。你若是真出去了,只怕是受不了那样的苦日子啊。。。。。。”
“那些,我都不怕。我知道姨娘是为我担心,可是我不想被摆布了。”
容巧嫣打断了霜姨娘的担忧,正色的说道。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可贵!
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
“只是,不知道姨娘和弟弟是否愿意?弟弟跟着我们走了,就要舍弃父亲这边的人脉关系,将来科举会难一些。我其实一直也在犹豫是否带着弟弟走。”
容巧嫣对于这点,确实有些为难。
在现如今父系为主的时代,舍弃了家庭和宗族,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将来的路确实会非常艰难。
但是,单留下弟弟一个人,她跟姨娘都有些舍不得。
虽然她跟弟弟接触不多,弟弟前世也做了让她伤心的事情。
但是,那总归是她的亲弟弟,彼此之间血脉相连的啊。
容巧嫣看着霜姨娘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温柔的说道:“我也知道这个事情比较突然,姨娘有犹豫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也只是想到了摆脱这个婚事的想法。不过,如果姨娘为难,就算了,我还是可以嫁去定国公府的。到时候,我也就不用担心弟弟的前途了。”
容巧嫣看着霜姨娘茫然的样子,还是没把全部的打算说出来。
姨娘虽然爱护她,但是也爱护弟弟。
若是她和盘托出,万一姨娘为了弟弟而出卖她,那她可就真的没有法子了。
六嫂嫂说过的,哪怕是亲人,也会有自己的考虑,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别人!
容巧嫣只想着霜姨娘定然要深思熟虑很多天。
却是没想到,第二日才吃过早饭不久,霜姨娘就一个人到了容巧嫣的院子。
她神色坚定,脸上再无彷徨和犹豫之感。
容巧嫣就知道,霜姨娘定然是下定决心了的。
因此,她照旧让杨嬷嬷和妙枝在廊下守着房门,她则是拉了霜姨娘去了内室床边说话。
“六小姐,姨娘想过了。姨娘听你的,跟你走。”霜姨娘还没坐下,就小声却坚定的说道。
“真的?”容巧嫣惊喜的问道。
她没想到霜姨娘不过是想了一夜,就直接应下了。
“是的。姨娘跟你相处的这段日子,也了解了你的一些性子。你面上随和,其实心里自有想法。如果让你委屈自己过日子,只怕你将来也是过的不如意。姨娘没什么所求的,只希望你由着自己的性子好好生活。以前没想过这些。现在你既然提出来了。那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想法,姨娘都听你的。”
霜姨娘轻轻地抚了抚容巧嫣的头发,慈爱的说道。
“谢谢姨娘。”容巧嫣感动的抱紧了霜姨娘。
“只是,容府是首辅府邸,这可是正一品官员的府邸。你又是三品官员家的小姐,不是那么轻易的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良久,感受着温情的霜姨娘,还是担心的说起这个话题。
普通人家丢失一个女儿,还都要找上一找呢?更何况是首辅府。
“姨娘,你放心,我不会那么鲁莽冲动行事的。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我肯定会计划周全了再离开的。”容巧嫣笑着安抚霜姨娘。
“对了,弟弟那边。。。?”容巧嫣想起容知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弟弟之前一直都不怎么理我。我被定为了媵妾之后这段时日,他见了我却很是亲热。这才搬去外院多久啊,就变得这么急功近利,这么。。。。。。如果我们带着他离开了,他会不会埋怨我们耽误了他的前程啊?”
容巧嫣想到前世今世都长歪了的弟弟,满是纠结的说道。
她现在只担心弟弟不肯跟她们走。
那不如离开的时间,再晚一些?
若是相处的时间再长久些,许是能掰过来他那有些歪了的性子?
“不用。”霜姨娘面色淡淡的说道,“不用带他走。”
“弟弟毕竟是我的血亲。虽然他现在行为有些偏颇,但是把他一个小小的人儿扔下,我是也有些于心不忍。”容巧嫣为难的说道,“他还小,多教导教导,说不定就能掰过来性子了。”
她只怕霜姨娘还在赌气,所以小意的安慰起来。
“他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所以,你不必为难。”
霜姨娘却是淡淡的扔下了一个重磅讯息。
“什么?”
容巧嫣这次是真的惊吓住了!
她激动的站了起来,差点踢到脚旁烧着的炭盆。
“小心点,小心点。”霜姨娘被容巧嫣这差点被炭盆烫着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的站起来,拉着容巧嫣检查来检查去的,“你这孩子,小心点。你着什么急啊,你想知道什么,姨娘都给你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容巧嫣缓过神来,拉着霜姨娘一起又坐了下来。
“他也算是你的弟弟,只不过,他不是我的儿子而已。”霜姨娘安抚的拍拍容巧嫣的手说道,“他是你父亲外室的儿子。当年,你父亲养了一个外室,这事情你是知道的。那外室生了儿子,你父亲就把他放在我名下养着了。”
霜姨娘听了这话,惊讶的与容巧嫣大眼瞪小眼,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六。。。。六小姐,你如今才十二,怎么,怎么会想到这些。。。。。”
霜姨娘有些结结巴巴的对着容巧嫣问道。
容巧嫣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还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
她即便是平日里表现的冷漠,那暗地里又如何会不关注?
尤其是,杨嬷嬷和妙枝曾经都算是她的人。
即便是容巧嫣养在大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她也经常偷偷的去打探容巧嫣的消息。
在她印象里的容巧嫣,明明是个柔弱胆怯的小女孩啊。
怎么现在就能想到这么多?
“我夏日里摔下假山,后来经常去书楼里看书,所以从书中得知了许多。”
容巧嫣含糊的给了霜姨娘一个解释。
接着,不等霜姨娘反应过来,又赶紧接着说道:“实在是这些事情太凑巧了,不怪我怀疑啊。”
霜姨娘轻轻抚着容巧嫣的头发,又跟她悄声说起来。
“不是大老爷。姨娘当初的怀相确实不太好,见红了好几次。姨娘毕竟是有过生养的,隐隐约约感觉出那个孩子怕是活不下来了。可是,大老爷却亲自插手了这个事情,让他的心腹大夫给姨娘开了许多的保胎药。因为这,大夫人都对大老爷有些怨言,明里暗里的讽刺大老爷宠妾。如今想来,大老爷让我保住这胎,就是为了等到那外室生下孩子啊。”
霜姨娘感叹的说道。
那一年的她,复宠的突然,重宠的更突然。
大家都还以为她时来运转,要彻底坐上宠妾的位置了呢。
就连伺候她的嬷嬷,都变成了大老爷心腹大夫的娘子。
可是,她纵然不聪明,却也不是个傻的。
她曾经生养过容巧嫣,所以对于自己的身孕之事自然是了解的。
越到后期,她越发感觉不到胎儿动弹,就隐隐有些怀疑。可是,大夫却偏偏说胎儿很好。
她如何能没有疑虑?
等到那外室子给了她,她才猜出来缘由。
那狠心的大老爷,就为着那个外室子,足足让她揣着个坏胎撑到了七个月的时候。
等到那外室生了孩子,才让大夫和那大夫的娘子帮她把孩子生了出来。
那也是个成型的男胎啊。
到底是那大夫本领高,居然能把那死胎养了那么久。
就是因为那死胎,所以她的身子也坏了,以后再也无法生养了。
不过。。。。。。
霜姨娘冷笑了一下。
那助纣为虐的大夫一家也没什么好下场,很快就被大老爷灭了口。
所以,后来大夫人给大老爷下了绝子药,收买大夫的时候,才会那么顺利。
若是,那常年跟着大老爷的大夫,只怕不会轻易的被收买。
容巧嫣听着这话,脑子里思绪如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父亲只是把四爷养在我名下而已。平时的一应生活,都是安排了心腹的嬷嬷和丫鬟照顾。我也就是担个名声罢了。所以四爷跟我的感情也是平平。若不是因为你父亲拿你威胁我,我连名声都不想担。也是因为这事,我对他彻底死心了。你弟弟胎中而亡,不是大夫人就是那些姨娘做的。可是你父亲却为了这个外室的儿子,根本查都不查。他更是害得我身子都破败了。本来想着我替他养了儿子,担了名声,怎么也能给你一个好姻缘,这也是我唯一求他的。可是,我上次从你这里回去之后去求他,他却说这是长辈所定,且确实是个好姻缘。我说哪怕让你嫁一个寒门举子为正室都可以。可是他却说,容家生你养你,锦衣玉食,现在就是到了你为容家做贡献的时候了。媵嫁之事绝无更改!姨娘这才彻底死了心。”
霜姨娘轻轻的搂着容巧嫣,两个人温情的靠在一起,默默的都没有说话。
良久,霜姨娘才轻轻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容巧嫣知道霜姨娘问的是离开容府的事情。
她沉吟了许久,却是没有立刻回答。
不是她不相信霜姨娘,而是现在各种想法充斥在她的脑海,还没有完全的理出明确的头绪来。
“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是比较乱。不过,姨娘放心,我不会操之过急,肯定要有了万全的准备才会离开。我保证,我们就算离开了,也能好好的过好日子。好在大夫人跟我说了,虽然是让我媵嫁,但是,也会等到我及笄之后再被抬过去。那样,至少还有两年半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们筹谋的了。姨娘,以后你还是按照以往的日子,照常生活,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会努力的做好周全的计划的。”
容巧嫣靠在霜姨娘身上,低声说道。
容府的男人当真是像六嫂嫂说过的那句粗话,‘又当又立’了。
不过,世事可不会全配合他们!
她当然是做不成媵妾的。
不过,以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只怕家里也不会留太久。
所以,及笄前后,估计就会定下亲事,很快出嫁了。
而她容巧嫣,今世更不会再配合他们了!
因此,只要在及笄之前离开就可以。
容巧嫣的脸上全是轻快的表情,让霜姨娘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是啊。出走不容易,肯定要好好计划。你有需要娘亲的地方,就直接跟娘亲说。就算我帮不了什么大忙,但是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霜姨娘先是对着容巧嫣郑重的保证道。
等她看到容巧嫣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又轻声的问道:“杨嬷嬷和妙枝很是忠心,卖身契也都在你手里。你打算告诉她们吗?”
容巧嫣沉默的想了一会,才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她们虽然忠心,只怕未必会赞同我的想法。且走的人多了,也难以逃远。我会在离开之前,给她们安排好的。”
“还是六小姐想的周到。”霜姨娘想了想,点头赞同的说道。
容巧嫣笑笑,不是她想的周到,而是时下人认为掌握着卖身契,就能掌握了人。
可惜,人心难测!
她不敢轻易的随便的相信一个人。
因为,随便的相信,也许付出的不只是生命,还会是生不如死。
纵然前世里杨嬷嬷和妙枝对她忠心,可那也是生活在高门大院中。
如今,她要脱离这高门大院,只怕她们未必能赞同。
若是有了不赞同的想法,她们会做什么事情,她就不敢想象了。
所以,最好是现下主仆相合,将来平和的分开的好。
不过。。。。
容巧嫣沉思了一下,杨嬷嬷和妙枝前世毕竟对她很是忠心。
有些不隐秘的事情,还是可以让他们去做的。
没办法,她缺人手啊。
“天太凉了。我让杨嬷嬷她们进来吧。”
重要的事情都说完了,容巧嫣对着霜姨娘说道。
霜姨娘点点头,和容巧嫣一起走到了外间的美人榻上坐着。
第二日吃过早饭,容巧嫣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以后,在小书房里开始思量起来。
她拿起纸笔,学着前世六嫂嫂的样子,慢慢的、系统的写起想法和计划来。
容巧嫣她不聪明,但是不代表她完全没有头脑;
容巧嫣她很多事情都不擅长,但是不代表她没学过。
前世今世,在她的内心里,都太过于依赖六嫂嫂了。
在内心有依靠的情况下,容巧嫣从来没有想过去发掘自己的潜力。
可是,现在,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所以,容巧嫣从起了心思之后,就一直在查看各种书籍以及细细的思量!
这逃出容府的法子,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具体的,所以只能暂且放下。
毕竟,计划没有变化大。到时候只能看情况随机应变了。
当然,大体的思路还是有的---------要么是逃跑,要么是死遁。
这,都需要慢慢的思量!
但是,离开之后的生活,现在却是可以计划一下了。
离开之后,不管去哪里,不管如何生活,都离不开一个字。
容巧嫣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钱’字。
是的,不管是离开还是去新的地方生活,都得需要很多的银钱。
而她的积蓄。。。。。。
容巧嫣皱了皱眉头。
她虽然不亲自掌钱,但是这几个月里,府里的热闹事不少,自然都是需要送些小礼物以表心意的。
更不用说,她还给林晚晴送了一件昂贵的及笄礼。
更是借着生病和治疗疤痕为由,买了一堆的药材和药品。
再加上平日里的打点下人,单独的添汤添菜,那些不经意的花销,累积起来,也不少。
她现在手里有多少银钱,就得晚点问问掌钱的妙枝了。
不过,就算不问妙枝,容巧嫣也知道自己的私房是万万不够的!
所以,最重要的是先要挣钱。
这如何挣钱,也是一时没有什么头路,所以只能暂时先放在一边了。
于是,容巧嫣把那张写了钱字的纸,打了一个问号,放在了一旁。
第二重要的就是,如果离开京城去往其他府城的话,是需要户籍和路引的。
若是没有官府开具的路引,就算勉强出了京城,那到了其他的府城也容易被查到。
查到的话,可就麻烦了。
所以,路引很重要。没有路引,不说寸步难行吧,那也是处处受阻的。
但若是办路引,就需要拿着户籍明细去官府开具。
自己一个容府女眷,若是偷偷的去开路引,这,想都不要想了。
路引很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可想。
容巧嫣记得前世京城里有一个轰动京城,甚至轰动了大半个景朝的事情。
在京城府衙里,有一个累世的吏人主簿姓范。
这范主簿是府衙里掌管路引文书的主簿,他虽然承的是自家祖上的小吏差使,但是为人八面玲珑,处事圆滑。
因此,他不但是对府衙里各个人员关系以及事宜都非常的清楚,还交好了一大帮人。
这人贪财!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他就敢给你开得出假路引。
寻常的官家,自然是不需要开假路引的。
因此他做的那些勾当,倒是一直没被朝堂上的大人们发现。
一直到了景安二十五年,京城里逃出了一个重犯。
大理寺的人经过千辛万苦的追捕,抓到之后,才发现那人用了份假路引流窜到各个府城。
后来,大理寺的人就开始追查假路引的来源,才最终查到了这个范主簿这里。
当然,那重犯不只是用了钱财,还用那范主簿的性命威胁了一番,范主簿才给做的假路引。
但是,这个事情传开之后,范主簿之前给别人做假路引的事情,也被带出来了。
容巧嫣把那张破败的舆图打开,仔细的看了看。
舆图正中的大片地方,就是景朝。
景朝北边接壤的是一个叫做历朝的国家,旁边则是笼统的写着蛮夷部族。
南边清楚的写着苗疆。
东边和西边却是笼统的写着番人部族。
估计是做舆图的人,也没弄明白那些边关之外的各个部族的名称吧?
景朝的内容则比较详细一些。
各个比较大的府城都标注了位置,写了名字。当然,还是有大片的地方并没有被标注的。
还有一些比较有名的山川河流都被画在了上面。
容巧嫣把手指放在景朝与历朝交界处的望安城以及西面的边城--------裕门关点了点。
现如今的景朝,户籍制度非常正规。
想要落户就需要甲长或者里长作保,要有明确的落脚地,衙门里才能给落户。
但是,总有例外的地方。
而边关就是。
因为北面和西面的土地贫瘠,所以收成很差。一到冬日或者是灾年,他们那里就缺吃少喝的。
因此,几乎每年冬日,景朝外的部族都要跑到景朝这边抢夺一番。
所以,边关时长就会有战乱发生。
发生战争,自然就会有人死去。如果是离军队驻地远一些的村子,发生一次战争,就会有十室九空的惨况。
因为每一次的战争之后,都会有无辜殒命的人,有流离失所的人,所以会重新统计户籍。
而边关又极为的缺人。毕竟,这里天寒地冻,收成极差,生活困苦,吃喝不易。
除了那些祖祖辈辈没有法子离开的人,就是那些被发配流放过去的罪人。
除了这些人,寻常都不会有人大老远的跑到边关受苦的。
所以,如果想要在边关落户,确实是极为容易。
裕门关是定国公的地盘,自己作为定国公府的姻亲女眷,还是别跑去那边了。
容巧嫣把目光投向了北面的望安城。
在望安城落了户籍之后,再办理新的路引,去往海州。
那么在海州落户的时候,她们的路引就是从望安城出发的了。
她们可以春天去往望安城,赶在冬天发生战争之前离开。
住上小半年,总归能改一些她们的口音,抹去她们在京城中生活过的痕迹--------哪怕是只抹一点也好啊。
所以,落户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
容巧嫣把写着落户的纸张,打了个对号,放在了路引的那一边。
第四个要考虑的事情,就是人手问题了。
容巧嫣看过众多的游记之后就发现,外面的世界其实没有那么太平的。
运河上有漕帮,有水匪;过山会有山匪;行路会有土匪;江湖中还有各种帮派,有江洋大盗之类的武林人士。
她们两个弱女子,想从京城去北方边关,再去海州,简直是想都不要想了。
所以还是需要有男丁陪着同行。
若论上上之选,自然是掌控着卖身契以及多年相处的杨嬷嬷一家和妙枝最好。
不说他们忠心,就说周磊其人,不但是长得颇为壮实,还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当年,周磊到了入府做事的年龄之后,就去了外院里,到处跑动传话,做些琐事。
因为人小嘴甜,倒是得了府里原护卫首领的青眼,跟着那人学了些粗浅的手脚功夫。
若是让周磊与那些正经的护卫打斗未必能赢,但是对上寻常的地痞流氓,倒还是有些胜算的。
可是,就像容巧嫣对霜姨娘说的那般。
一则是怕她们在府里生活惯了,未必会愿意舍弃这种安逸的大户生活,跟着去过小门小户的日子。
容巧嫣看着自己左边一堆打着问号的纸,右边一堆打着对号的纸。
最终,她从里面捡出来写着‘钱’的那张纸,轻轻的点了点。
不管是出府也好,买路引也好,落户也好,买人也好,雇镖师也好,自保也好,好好生活也好,这些所有的事情实现的前提就是,要有钱!
看来,还得像六嫂嫂说的那样-----------先搞钱。
想到这里,容巧嫣把写的这些纸张团了起来,然后扔进了脚下的炭盆里。
一团火光过后,纸团化为乌有。
容巧嫣等着纸张彻底的烧干净之后,才喊了妙枝进来。
妙枝进来之后,就忙忙碌碌的收拾着书桌上的纸墨笔砚等等。
容巧嫣则是沉思着踱步去了内室美人榻上安坐着。
等妙枝收拾完毕,到了内室里去伺候容巧嫣时,容巧嫣才笑着开口问道:“妙枝,我想知道我现在有多少银钱首饰啊?你且都拿来我看看吧。”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有多少积蓄,不是你管得不好。”
容巧嫣怕妙枝多想,赶紧的解释道。
实在是,她今日这问话,太过于突兀了些。
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明面上自然都是被教导的视金钱如俗物。
因此,容府小姐的钱匣子都是由贴身的大丫鬟掌管的。
当然,这大家小姐按理说也是要查账的---------这也是管家的内容之一。
只是,容巧嫣前世今世都很信任妙枝,所以她一般都不查账。
再说了,就那点银钱,也没什么值当查的。因此,她一直都没有查过。
如今,她突然这么做,也怕妙枝会多想,所以赶紧解释一下。
毕竟,现如今忠心的人本就很少,不能再寒了她们的心。
“婢子没有误会。婢子这就去把钱匣子和妆匣子都拿过来,小姐也点看点看。小姐之前总是不理这些俗物,现在可算是上心了。”
妙枝没有误会,自家小姐是自己陪着长大的,还不了解她的人吗?
反倒对她越来越通透感到高兴。
容巧嫣笑着点点头。
妙枝去橱柜里,把一个上了锁的钱匣子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又拿出来一把随身携带的钥匙。
她打开了钱匣子,把账本拿了出来放在容巧嫣的手边,又把钱匣子推到了容巧嫣的面前,让点看。
容巧嫣低头看去。
钱匣子里面有些散碎的银子和一些银珠子,银锞子,串成串的铜钱和散钱以及上次定国公太夫人赏的金稞子。
容巧嫣查看银钱的时候,妙枝又赶紧的把妆台上的妆匣子搬了过来打开。
“这些银稞子,银角子,和银珠子,婢子前段时日一起称过了,恰好是五十一两二钱。这金稞子是五两的,核成银子也差不多是五十两。这两串是两贯钱两千文,这些散开的铜钱差不多是六百文。”
妙枝在旁边一一的解释着容巧嫣积蓄的总额。
容巧嫣点点头。
妙枝又把账本捧过来,“小姐前段时日,去大厨房加了些菜和点心,还有买的药材,以及。。。。。”
妙枝正要细细的解释一下账目,结果却是被容巧嫣压住了账本。
“我信你!我只是看看自己还有多少钱,不是要查账。”
容巧嫣定定的盯着妙枝的眼睛认真的解释道。她的真诚和信任,让妙枝尽收眼底。
容巧嫣坐在了美人榻上,开始思量着如何赚钱。
开铺子之类的生意,她自然是想都不想的。
不说她是容家女,这铺子都没法落她的名字。就说,她连出去开铺子的人手都没有。
再说了,自己将来是要离开京城的,也不能带着铺子走啊。
所以,何必要开一个很长时间才能回本的铺子呢?
那还能做什么吗?
容巧嫣开始冥思苦想了起来。
前世里,六嫂嫂打理了很多铺子。
但是,真正归属于六嫂嫂的铺子,却只有成衣铺子,首饰铺子,香料铺子,酒楼这四个。
虽然铺子和种类都不多,但是六嫂嫂仍然赚的盆满钵满的。
先说那成衣铺子。
这女人,不管有什么事情,都爱添新衣服。
一年四季定时要做新衣服;出去参加宴会要做新衣服;府里有了大喜事,还是做新衣服;甚至连府里的掌权人心情好了,都要做个新衣服让大家都高兴一下;若心情不好了,那就给自己多做几套衣服,让自己开心下。。。。
诸如此类种种!
还有首饰,也是同理。
这香料铺子呢,是因为香料稀少,所以价格卖的昂贵。
而酒楼呢,则是因为六嫂嫂总有许多层出不求的新菜式吸引了众人前来,所以生意也是极为不错。
自己不打算开铺子,所以这香料就没法子卖了。
但是,自己前世多活了十年。
那十年里,京城中最流行的衣服款式,最好看的首饰图样,最好吃的菜品,她可都是铭记于心的啊。
她即便是在内院里窝着,那也是女子啊。对衣服首饰类的,有着天然的喜好。
更不用说,当时奉阳伯府的那几个小姐,每当做了新衣服和新首饰,都爱四处炫耀。
自然也包括去她这个不受宠的七奶奶面前炫耀了。
因此,那些时兴的料子款式和首饰样子,她不说如数家珍,却也算是了如指掌。
至于吃食,那就更简单了。
前世里,因为那些菜式实在是出名,她自然也是喜欢吃的。
而六嫂嫂因为经常不在府里,所以就给她留了一些方子。
若是仔细回忆,应该也能记得起来的。
所以,她完全可以卖这无本的图样和方子。不管多,还是少,都是赚到了。
想到这里,容巧嫣在榻上坐不住了。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理着自己脑海中的想法。
自己先画上几张成衣图样,让杨嬷嬷去店里卖掉,探探水。
杨嬷嬷是个妇人,她又有家小,因此在容府后巷的下人房里,也是有她一个小院子的。
正常来说,杨嬷嬷不当值的时候,是可以回家的。
只不过,杨嬷嬷实在是疼爱她,所以才会经常的在星若苑里陪着她,很少回自己那小屋去。
杨嬷嬷出府,可是比妙枝之类的丫鬟出府,容易的多了啊。
至于去哪个店铺卖成衣图样,容巧嫣仔细的想了想。
京城中但凡有名的铺子,背后都会有个靠山的。
而京城中,最为众人所知,做成衣手艺精巧且名声最好的就是“云记”。
这云记是京城世家云府的产业。
云府是个真正的文人世家。自古以来,就出了多个宰相之类的高官。
不过。。。。
容巧嫣皱了皱眉头。
“司公子一向没什么钱财。他何必如此破费?”
这什锦糯米糕,顾名思义就是用上等精细的糯米粉加了糖霜以及各种豆类,果干和果仁做的。
现如今的糖,多是麦芽做的饴糖以及甘蔗做的蔗糖。
这两种糖都是棕黄色的。
而糖霜却是淡白色的,不但是颜色漂亮,那做法也难,所以极为的昂贵。
而什锦糯米糕,因为糯米粉是白色的,又加了白色的糖霜,一层纯白色糕点一层多彩的果仁和果干,做成各种精美的花瓣或者果子的形状,当真是又好看,又好吃。
虽然大户人家都会做这个糕点,但是因为金记加的料足,火候又好,又好似有别的秘方。
因此,最出名的还是金记的什锦糯米糕。
这出名了,价格上也就额外贵一些了。
容巧嫣是因为前世六嫂嫂爱吃,所以今世也喜欢上了。
但是,她也不敢日日里去买呢。
而司翩志本就身无恒产,府里又只是给他月例,不曾给月银。
他住在容府里,也要时时打点那些下人,哪里能有多余的钱财买这昂贵的点心?
“老奴也这么说的。石头说,司公子说了,他如今在给书馆里抄书,所以会得些银钱。”
杨嬷嬷赶紧的回道。
她见容巧嫣还是皱着眉头,忙又赶紧的补充道。
“司公子说得了小姐的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又得了小姐使着下人搭手看顾的恩情,如今只能微不足道的回报这一点。”
容巧嫣听了之后,先是一愣,随即又说道:“你且让奶哥哥告诉他,我不需要他回报什么。只要他能记得容府的收留之恩就好了。不求报恩,只求不忘而已。”
杨嬷嬷点了点头应是。
容巧嫣又让妙枝称了五两的碎银子出来。
“你把这些银子给了司公子吧。冬日寒凉,让他自去买点煤炭,省得着了风寒。还有,让他以后切莫再送东西过来了,省着点买些好的纸墨笔砚之类的吧。”
冬日寒凉,煤炭算是最为紧缺的了。司翩志这种客居的人,估计容府也不会多给分煤炭。
至于纸墨笔砚类的,这可是文人必须的用品。
即便府里的月例里有,但是一则品质怕是一般,而文人都更喜好一些的;二则也是分的东西毕竟有定数,若是勤奋的人,未必够用。
自己的钱财也不多,所以,就拿出五两送人吧。
一则是还了那半个月里,天天送花的人情。
二则是把今日里的糕点费给了----这些糕点,用着最上等的木盒包装的,大约要一两银子了。
容巧嫣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的说给了杨嬷嬷听,让她转述给司翩志,以免司翩志会错意。
她对于司翩志其人,一直是处于纠结而又矛盾中的。
她想到前世因为这个人,容府落得烟消云散。
但是,她又不是真的孩童,深知单单以司翩志一个人,也是无法覆灭整个容府的。
其中,定然也有容府的政敌所为。但是,总归是司翩志在其中出了一份力的。
因此,她自然是不喜司翩志的。
杨嬷嬷去了外院给司翩志送银两去了。
容巧嫣看了看快要到午膳的时辰了,想必拾蕊也该回来了。
于是,她让妙枝看着拾蕊回来,就喊进来。
果然,不一会的工夫,拾蕊就进来了。
“小姐,您找我?”拾蕊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开口问道。
“嗯。”
容巧嫣一边示意妙枝到门口守着,一边问着拾蕊:“我之前依稀记得你说过,咱们府里有人偷偷接了府外绣坊的绣品做了去卖。听说连云记都会往外派活是吗?”
之前,拾蕊说起府里打探到的各种消息时,就提起过外面这些店铺里的一些小活,那铺子里也会派给别人去做。
就算是云记,也有这种情况发生。
“是的,小姐,确有其事。”拾蕊听说是问这个事情,忙滔滔不绝的说起来:“那些大铺子里,一到节日的时候,尤其是过年的时候,那绣娘就忙不过来。因此,她们就会把铺子里往外卖的绣品派出来。那些绣娘就专门给大户人家做定制的衣服饰物等等。咱们府里也有偷偷接活做的。不过不多,多是不得宠的庶小姐和姨娘。。。。。”
说到这里,拾蕊突然的住了口。
她胆怯的抬头看了眼容巧嫣。
眼前的六小姐也是不得宠的庶小姐啊。。。。
容巧嫣听到拾蕊的停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等她意会到拾蕊的意思之后,不由得失笑。
“无妨。你继续说吧。”容巧嫣无所谓的说道。
拾蕊见到自家小姐不生气,于是羞涩的笑了笑,当真是继续说下去了。
“咱们长房和二房里都有姨娘和小姐们偷偷接活。据婢子所知,雪姨娘和三小姐以及二房的桂姨娘和五小姐都有偷偷接了绣活做了去卖的。”
拾蕊轻声的赶紧说完了。
容巧嫣点点头。
这贱籍提起的姨娘本就是没有私房,加之姨娘和庶小姐的月银又少,需要花钱的地方又多。
若是不得宠,额外得不到夫君赏赐的体己,想要挣些银钱傍身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她和霜姨娘都不擅长女红,所以就算她们接了绣活,只怕也卖不出好价钱。
所以,前世今世,她们两个人都没关注过这方面。
不过,若是如此,杨嬷嬷带着图样找上云记,可就不算是多么起眼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容巧嫣就放心的把拾蕊给挥退了。
她细细的思考,怎么跟杨嬷嬷说这个事情,又怎么让杨嬷嬷去跟云记说这个事情。
等到杨嬷嬷回来之后,容巧嫣已经吃过午膳了。
杨嬷嬷听说容巧嫣都没午睡还在等着她,于是匆匆的进了内室。
“小姐,老奴把银子已经给了司公子了。他让我代他感谢您。”
杨嬷嬷赶紧的回禀了这个事情。
“这个且不管了。”容巧嫣不甚在意的说道,“我这里却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于是,容巧嫣把自己的想法简单的跟杨嬷嬷说了说。
杨嬷嬷一时有些愕然。
毕竟,以往的容巧嫣可从来没在这方面下过心思啊。
哪怕之前六小姐的银钱再紧缺,也没想过自己去挣钱。
如今,这是。。。。。。????
“奶娘也知道。我如今被定为了媵妾,连我自己都是大姐姐的嫁妆,府里更不会给我准备嫁妆了。但是奶娘也知道,若是真的身无分文,只怕那日子也没法过了。我。。。。我。。毕竟是大家小姐的养着,如何能同那些妾室一般,只靠那点微末的月例银子过日子啊。。。。”
说着说着,容巧嫣就用帕子捂住了脸,貌似伤心的啜泣起来了。
容巧嫣在梅树里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缘由,索性也不再想了。
“小姐,您手炉都不暖了,不若咱们回去吧?”
妙枝在一旁碰了碰容巧嫣的手炉,发现也不太热了,于是建议道。
容巧嫣在梅树林里也没有静下来心思,于是,点点头应了。
她带着妙枝正往星若苑走着,结果半路上就碰到了杨嬷嬷。
“小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往后花园跑啊?”
杨嬷嬷一边嗔怪的说着,一边用手摸了摸手炉。
“果然是冷了。老奴听着小丫头说你到了后花园半个多时辰了,就知道你这手炉定然是冷了。小姐快用上这个手炉吧。”
杨嬷嬷用自己手里装上了新碳的手炉,换下了容巧嫣手里已经不热了的手炉。
太夫人赏的银丝炭早就用没了,现如今只能用份例里不经烧的碳了。
好在,虽然不是银丝炭,银萝炭那种上等白炭。但是,总归也是白炭。
虽然这白炭不经烧,烟气大,但是总比下人用的黑炭强多了。
“小姐,那图。。。”杨嬷嬷看了看四周无人,刚要开口,却是被容巧嫣止住了。
隔墙有耳啊。
哪怕现在是四处无人的状态,也不一定真的无人啊。
比如说,自己刚刚在梅树林里,三姐姐可是没看到。
杨嬷嬷立刻就懊恼的顿住了。
都怪自己着急过头了,都忘了谨慎了----------------不过是她担心小姐急切罢了。
她悄悄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就赶紧的扶着容巧嫣回院子里去了。
到了院子里,妙枝在门口守着,杨嬷嬷在内室里轻声的禀告着。
“小姐,卖出去了。你猜卖了多少?”杨嬷嬷难得的孩子气般的,跟容巧嫣卖起了关子。
“这我哪能猜得着?”容巧嫣用手捂着胸口,压住激动的心跳。
她未曾做过生意,当真是不知道这些能卖多少钱啊。
“奶娘快些说,不要卖关子了啊。”容巧嫣忍不住催促道。
“一张卖了二十两,三张一共卖了六十两呢。”杨嬷嬷也不逗容巧嫣了。
“这么多啊。”容巧嫣高兴起来了。
这一张都赶上她半年的月例了。
“这个价格可算不得高。”杨嬷嬷却又正色的说道。
且不说小姐的画艺,就小姐的纸墨也得不少银子呢。
“奶娘当真是说笑了。”容巧嫣听完杨嬷嬷的话语,哭笑不得的说道。
自己一个默默无闻,闺阁中的小姐的画,哪里能值什么钱?
那些纸墨再贵,那也不能让图纸上的东西真的生钱啊。
“想必那云记是把那图样,按照万金油礼品的价格给我算了吧?”
容巧嫣歪着头想了一会,开玩笑般的说道。
第一次卖,就卖出这样的价格,确实是难得。
毕竟,图样没做成衣服,有没有人愿意订做都还是个问题。
那铺子也不是做慈善的,按理说,不会第一次就给个高价。
如此想来,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杨嬷嬷的打扮气质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下人。
哪怕是杨嬷嬷隐瞒了身份,但是那云记中的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想必也猜了出来。
所以为了不得罪人,给了个万金油的价格。
若是图样当真用上能赚钱,那也就罢了。
若是图样不赚钱赔了,那也不过是损失一点点银钱,却也不会得罪人。
星若苑里,杨嬷嬷和妙枝看着自家小姐,这段时日不是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就是在靠在美人榻上思考。
她们知道自家小姐是想要画成衣图样去卖了,好多攒些私房钱,所以两个人都没敢去打扰。
这一日,妙枝带着白梅和沫儿去公中领了份例回来。
妙枝拿着新领到的三贯钱,一边禀告着东西领回来了,一边往钱匣子里放。
而原本在内室的杨嬷嬷听了这话,就跑到正堂里去一一的查看安排了。
她把容巧嫣新分到的首饰、衣服以及头油,膏子之类的日常用品,让白梅拿到内室里,让妙枝安排着放起来。
再一转头,她就看到了那箩筐里的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眼看着到腊月了,这白炭怎么才给这么点?难道,不克扣衣服首饰了,又来克扣我们的碳不成?”杨嬷嬷不虞的说道。
自从那佟嬷嬷走了之后,星若苑被克扣的东西,可是少得多了。
等自家小姐被定为媵妾之后,这克扣的可更是少之又少了。
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吧,但是可没这么明显啊。
现如今,这又开始故态复萌了?
“杨嬷嬷,管事嬷嬷说,今年是个暖冬,所以这炭可以少着点用。这炭的份例是都减少了的,不单单是咱们星若苑。”
从内室里放完了东西的白梅,一边打起线帘子,一边脆声的把管事嬷嬷的话重复了一遍。
杨嬷嬷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确实,今年虽然立冬立的早,但是,天气却没有往年那么寒冷。
大夫人若是以此为由,把府里的每个人都减少了份例,倒是真说不出什么来。
因为要把东西一趟一趟的往内室里放,所以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就被挂了起来,只留了线帘子。
容巧嫣在内室里,就能清楚的听到外间的话。
本来,杨嬷嬷说炭少的时候,她就要走出来安抚杨嬷嬷的,结果就听到了白梅的回话。
容巧嫣走动的脚步,不由得一顿,打起帘子的手,也不由得放下了。
她果然是过得糊涂了,怎么就忘了明年的那些大事呢?
因为今年的这个暖冬,所以明年田地里的庄稼都歉收了。
本来单单是歉收的话,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毕竟,不过是收成了一季而已,谁家没有个存粮呢?
只是,明年不只是庄稼歉收。
春天里,北面发了大雪灾。任谁也没想到,这年都过完许久了,还能下那么大的雪。
那极北的地方倒还好些,反正每年只能种一季粮食,顶多是晚点种,晚点收罢了。
可是,再往南一些的地方,就有那在秋日里就播种的粮食,却是惨了。
又是暖冬本就长得不好,又该在长苗的时候下了大雪,直接压垮了长起来的禾苗。
一时间,到了五六月份该收成的季节,北方的田地里,几乎是颗粒无收了。
这日子就艰难了起来!
北方好几个府城都报了灾害,于是皇帝着户部从国库里往北方调派粮食赈灾。
可是,这灾难却是接着连着的来了。
六月里的夏天,南面就发了大洪灾。不但是冲垮了数万亩的良田,那更是许多人的家园也被冲毁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
进了腊月门,容府里渐渐的忙了起来。
虽然,容巧嫣她们这些闺阁小姐不用忙什么。但是,府里忙忙乱乱的准备着节礼过年的事宜,她们也不好随便的去添乱。
因此,容府的小姐们多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呆着。
而容巧嫣则是继续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
中间还抽了一个空,让杨嬷嬷又拿着五张成衣图样,熟门熟路的跑了一趟云记。
容巧嫣看着杨嬷嬷拿回来的一百两银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二十两一张的图样,对于她想要攒钱囤粮,不过是杯水车薪啊。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让杨嬷嬷去酒楼卖一下吃食方子了-----------但愿能卖上高价!
这一日,一场大雪过后,天气骤然的寒冷了起来。
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史婆子一边用扫帚扫着雪,一边嘟囔着,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野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扫雪。
刚刚从院外听了消息的拾蕊踏进院门,脚步顿了一下。
“妈妈也别乱抱怨了,省得扰了小姐的清净。我去给小姐回个话,就出来帮你扫雪。”
拾蕊脆生生的说道。
史婆子见到是拾蕊,急忙赔笑了起来,连连辩解着。
拾蕊如今也是入了等的丫鬟了,比起她这个不入等的婆子,自然是很有脸面的。
拾蕊也不与史婆子多说。
她匆匆的进了内室里,对着在美人榻上看书的容巧嫣禀告道:“小姐,刚刚婢子在静思院里跟小丫鬟一起翻绳玩的时候,得了素冬姐姐的话。她说她本来要替大夫人给你传话的,见了我,就让我给传话了。说是初十那天,睿王府要举行一个赏梅宴,到时候会带着阖府的小姐们一起过去。让您准备一番。”
拾蕊清凌凌的禀告道。
她本来是在小丫鬟的房里聊天玩耍的,结果素冬却是找了进来,说让她传话。
想也知道,定然是素冬觉得天气冷,不想要动弹。
容巧嫣听了这话,拿着书的手一顿,随即点点头。
拾蕊见传完了话,自家小姐也没有吩咐了,当真是行礼告退,跑到院子里帮着史婆子扫雪了。
容巧嫣却是把手里的书放下了,看着香炉里氤氲的烟气,慢慢的沉思起来。
睿王府的赏梅宴啊。
前世里,她很少有机会参加宴会。
她本就是庶出,又因为她不得大夫人的喜欢----------其实,没有一个庶女得大夫人喜欢的。
不过,有的庶女得大老爷喜欢,大老爷就会让大夫人带着出去见人。
而她既不得大夫人喜欢,又不得大老爷宠爱,自然是很少跟着出门的。
后来,更是因为她对做媵妾的反弹情绪过于强烈,惹了大夫人的厌弃。
当时,她虽然不敢跑去主事者的面前去求情,却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哭了许久。
而她哭着不愿意做妾的事情,自然也就被当时的白柳报到了大夫人那里。
因此,大夫人对她很是不喜。不只是把她喊过去狠狠的责骂了一顿,还直接把她禁足了。
所以,年前年后各个府邸众多的宴会,容巧嫣都没有机会去参加。
而这个睿王府的赏梅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里似乎没有开?
虽然说各个府邸宴会众多,她一个庶出,还是一个被禁足的庶出,因为不能出门,所以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但是,景安二十年,睿王府没开赏梅宴这个事情,她还是有印象的。
就在容巧嫣兀自畅想着,能得到见面礼而开心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外出卖菜谱方子的杨嬷嬷,却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杨嬷嬷先是打发妙枝去了门口守着,她才把之前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换成了惊惶之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那菜谱方子没卖出去吗?”
容巧嫣看到脸色变换的杨嬷嬷,第一时刻想到是菜谱方子的问题。
也是,自己单单有个菜谱方子,那些酒楼看不上也是难免的。
“没事。没卖出去就算了。我再想别的法子。”
容巧嫣看着杨嬷嬷的神色安慰道。
她只以为杨嬷嬷是因为没有办好她交代的事情,所以才脸色不好。
“不是。”杨嬷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脸色仍然有些发白。
“菜谱方子已经卖出去了。只是老奴从那酒楼里出来,坐着马车正往府里走呢,结果却是在半路上被云记的掌柜拦住了,她请我下车一叙。说最近因为睿王府赏梅宴的原因,很多的大家小姐都来定做新衣服。之前小姐卖的那几个衣服样子,已经被一些官家小姐定下了。她问小姐最近能不能多画一些新衣服的图样。说这次的价格可以高一些。”
杨嬷嬷勉强镇定的回禀道。
睿王府的赏梅宴,多是选在下了大雪之后举行。
毕竟雪映红梅的美景,让人更加向往。
但是什么时候下雪,钦天监虽然可以预测,但是也不能保证百分百。
所以,那赏梅宴定的时间通常就会比较赶。
像这次,因为暖冬的原因,这两日才下了一场盖满地的大雪。
因此,今日里都是初三了,才通知赏梅宴初十举行。
这还是睿王府得了钦天监的话,说最近几日都会有雪才定的日子。
毕竟,过完腊月就是年了,年后有没有雪,那可估摸不准。
这赏梅宴时间定的紧,那做衣服的绣坊可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啊,都有人看上了吗?还要提高价格?那当然是可以的啊。”
容巧嫣听到杨嬷嬷说自己画的衣服样子,被大家小姐看上了。
云记又要新的图样,她难掩高兴的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
如今的宴会上,小姐们想要穿新的衣服样子,又不想跟别人的衣服撞了样子。
所以在宴会开始之前,大家多是会派下人,去打听别的府邸小姐的穿衣饰物,以免真的撞衫。
因此,各个绣坊里,也是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避免撞衫。
云记想要新的衣服图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姐,重点不在这里。”
杨嬷嬷看到容巧嫣说起银钱的时候两眼冒光,不由得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小姐之前就算是个柔弱性子,那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平日里,就算没到了不喜提钱,觉得金钱是个阿堵物的样子。但是,也没像现在这样,一提钱就两眼冒光啊。
“不就是卖图样吗?”容巧嫣不解的问道。
不就是云记想让她多画图样去卖,还可以提高价格吗?
“重点是,云记的人知道老奴是首辅府的人啊。”
杨嬷嬷看着容巧嫣不解的样子,只能无力的解惑道。
“知道你是首辅府的人。。。。。。。。。”
容巧嫣此刻就像个鹦鹉似得,只能学舌的说道。
想到六嫂嫂,容巧嫣又想到了林晚晴。
林晚晴这段时日倒是给自己写了几封信。她的生活,看起来很不错。
毕竟,在辛公子春闱结果未出来之前,林大人轻易不会动摇的。
“小姐,咱们怎么办?还卖这个图样吗?”
杨嬷嬷的询问,把容巧嫣的思绪从林晚晴那里拉了回来。
室内一片沉静,唯有香炉里燃着的香,慢慢的弥漫着。
良久,容巧嫣才一脸坚定的说道:“卖。有什么不能卖的!”
容巧嫣有些狠狠的想着。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冒险卖图纸,也得不到银钱。
反正云记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那就正大光明的卖给她家好了。
“只是,你一定要求云记保密。不管是哭穷卖惨,还是哀求威胁,都要他们保密。我是个庶女,大可把我的日子说的更为艰难可怜一些。只说若是戳破身份,我就没法活命了,只能三尺白绫去投缳了。他们只是做生意,想必也不愿意惹出人命吧?”
容巧嫣索性厚着脸皮,破罐子破摔了。
目前看来,自己只能做好两手准备了。
若是没有泄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但不用担心,还可以再把首饰的图样也卖给云记。
因为云记主做绣艺和成衣,那首饰不过是兼着做而已。
所以,容巧嫣本来打算去手艺精湛的首饰铺子,再卖首饰图样的。
但是,目前看来,那么小心的掩饰行踪,还是有被识破的危险。
所以干脆一事不烦二主。直接把首饰图样也卖给云记好了----哪怕价格不高,至少保险一些。
若是将来不幸泄密,就说自己是为了媵嫁之后,有银钱傍身。
杨嬷嬷点点头。
“不过,你以后出门定然要小心再小心。除了云记,别的地方都先不要去了-----------酒楼也别去了。”
容巧嫣想了想,才开口说道。
“是。”杨嬷嬷沉思着应道。
她毕竟是六小姐的奶娘,若是被人留心上了,定然会牵连出六小姐的。
想到这里,杨嬷嬷就想到去酒楼卖的菜谱方子,她赶紧的从身上掏出来银票。
“小姐,今日里,这鱼翅佛跳墙和蛋黄狮子头的方子,却是卖了个高价。老奴说主家落魄了,所以把家传的方子拿来售卖。那珍肴楼的掌柜听了介绍之后,就很是感兴趣。老奴就按照小姐教的,先按照方子做了成品,让他尝了之后再说价格。那掌柜的吃过了之后,就说鱼翅佛跳墙的方子给二百两,蛋黄狮子头的方子给八十两。”
杨嬷嬷说起菜谱卖的高价,这才高兴的起来。
她的厨艺算不得好,但是她当年做大家小姐的时候,也是去厨房里学过厨艺的。
虽然,那些菜都由厨娘备好,她不过是动动锅铲而已。
但是后来她入了容府之后,一开始是在大厨房里做事的--------毕竟,她是罪奴,是最低等的奴才,自然要干最苦最累的活。
不过,倒是因此学了一些厨艺。
她在酒楼的厨房里,让里面的帮厨给备好了菜,然后把人都请了出去,才按照方子做了菜。
虽然火候未必到,但是因为食材好,那菜的味道也不错。
“那掌柜的说,鱼翅佛跳墙食材昂贵,只怕卖不出去几盘。又说蛋黄狮子头,不过是在狮子头的基础上加了咸蛋黄和一些配菜而已,只怕卖不了高价。老奴就按照小姐教的跟那掌柜的说了。那鱼翅佛跳墙食材既然昂贵,价格自然也可以定的高一些,那方子的钱很快也就赚回来了。那蛋黄狮子头虽然卖不了高价,但是买的人会多啊,也很快就会回本的,是为薄利多销。因此,让那掌柜的翻倍给一下。结果,那掌柜的果然讨价还价。最后各退一步,鱼翅佛跳墙方子卖了三百两,蛋黄狮子头方子卖了一百两。”
杨嬷嬷悄悄的离开了。
连门口守着的妙枝,都被杨嬷嬷顺手拉了出去,给足了容巧嫣平复心情的空间。
容巧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算是出师不利吗?
云记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她只能靠云记来挣那微薄的钱财了。
现在挣得钱少,明年春日里去买的粮食就少。
明年春日里买的粮食少,那夏日里赚的钱也就少。
到时候,那钱还不知道够不够买路引的呢?
就算能买了路引,只怕也要把自己的家底抠得差不多了。
将来去了海州城,还要买房子落户,还要置业,这都是需要大笔的银钱啊。
是的,容巧嫣想过了。
即便逃走换个地方生活,也不能如丧家犬一般,活得困苦不堪。
若真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即便逃出去,时日长了,初心也会变得。
纵然她没有经历过穷困的生活,但是总归是听说过的。
当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自由不自由就已经不重要了。
若不然,如何有那么多自卖自身只为一口活命饭的人啊?
所以,即便要走,她也要攒够了傍身的钱财才离开。
如今这样的情况,只能沉寂一段时间,看看云记是不是真的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再看看珍肴楼会不会查自己了。
想到这些,容巧嫣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太难了。。。。。。
第二日,因着要去参加睿王府的赏梅宴,所以府里打算安排人去请了云记的绣娘上门给夫人小姐们量体裁衣,又打算请了珠玉楼的师傅送新的首饰册子,让府里的人选一选。
结果,大小姐突发奇想,想要出门去逛一逛铺子。
虽然,府里很多时候,都是喊了铺子里的人,来府里量体裁衣或者是打造首饰。
但是,在府里呆得久了的大家小姐,想要出门透透气也实属正常。
尤其是,府里正当宠的大小姐提起来的。
大夫人为着让因媵妾之事,心情一直不畅的容舜华散散心,自然是赶紧的应了下来。
因着大夫人掌家,又因为进入了腊月里-----------进了腊月,各种节礼可都要开始准备了。
所以,大夫人就禀了太夫人,让二夫人带着这几个要参加宴会的小姐们出去逛一逛。
七小姐容灼华年龄尚小,本来是不去参加赏梅宴的。
但是她却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非得要跟着出去玩耍。
大夫人拗不过她,只好拜托了二夫人一起给带过去。
因此,初四这一大早的,府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乘坐着马车,去往街上的铺子。
这颇有盛名的的成衣铺子自然是‘云记’,首饰铺子则是叫做‘珠玉楼’的。
在先去云记还是先去珠玉楼的时候,大小姐和二小姐就发生分歧了。
两个人面上自然是不会争吵的,不过笑吟吟的话语里满是火药味。
二夫人为了自己的脑袋能清净,就直接分为了两拨。
想去云记的去云记,想去珠玉楼的去珠玉楼。
好在,这两家铺子都是在一条街上。虽然不是相邻,好在相隔不远。
容巧嫣,容巧盼以及容灼华,自然是选择了跟着大小姐容舜华。
容巧嫣是一惯以大小姐为主的人,如今可不敢轻易破了这设定。
更何况,当她早上知道要出门去云记和珠玉楼的时候,就已经思量过了。
大小姐容舜华在容巧盼和容灼华的簇拥下,看着跟过来的容巧嫣,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王大娘,外面李大学士家的小姐来了,你且先去招呼着。我正好跟容六小姐闲话几句。”
云掌柜对着那仆妇吩咐道。
大景朝的大学士,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职而已。
而容巧嫣的祖父是正一品的首辅,父亲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
所以云掌柜留在这里招待容巧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那王姓仆妇自然点头应是,赶紧的下楼招呼客人去了。
云掌柜环视了室内一周,见这房里,只剩下容巧嫣,杨嬷嬷和一个婢女。
容巧嫣淡定的坐着,不发一言。
杨嬷嬷低垂着头,静默的站在容巧嫣的身后。
那个婢女恭恭敬敬的站在容巧嫣的另外一侧。
于是,她便明白了,容巧嫣对于她会找过来并不意外。
“容六小姐,不若借一步说话?”
云掌柜知道杨嬷嬷是知情者,但是这个婢女是不是知情者,她却不清楚,因此开口询问道。
“不必了。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腹。”
容巧嫣淡淡的回道。
同时,她对云掌柜的印象也好了起来,那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想必以云掌柜的阅历,定然能看出来妙枝是自己的贴身大丫鬟。
纵然如此,她也没有随意的说破自己的事情。
看来当真是如她所言,不会轻意泄密了。
“妙枝,你去门边守着,注意听着点外面的动静。”
容巧嫣先是对着妙枝吩咐道,然后才转头对着云掌柜邀请,“云掌柜请坐吧。”
等到云掌柜恭恭敬敬的坐了半边椅子之后,容巧嫣也不藏着掖着了,而是直接的发问道:“不知道云掌柜找我有何事?”
话虽如此,但是容巧嫣心里也有数,定然是要说图样的事情了。
果然,云掌柜见到容巧嫣如此快言快语的痛快样子,就把昨日跟杨嬷嬷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容巧嫣听完,就让杨嬷嬷把早上偷偷塞到包袱里的画袋拿了出来。
“这里有十张图样。云掌柜看过之后,随意给价就是。”
容巧嫣把图样从画袋里拿了出来,一一的展示给了云掌柜看。
云掌柜看完之后,却是久久不曾言语。
容巧嫣有些奇怪,这价格如此难给吗?
良久,云掌柜才开口道:“六小姐既然快言快语,我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我来见六小姐,虽是为了这图样的事情,却也是想要跟六小姐另外商量一件事情。”
云掌柜整日逢迎着各色人等,心自然是很累,因此她越发喜欢爽利痛快的人。
而容巧嫣的快言快语直奔主题,自然是对了她的胃口。
“请说。”
容巧嫣虽然不知道云掌柜想要找自己商量什么事情,但是她仍然客套的说道。
“六小姐的情况,我已经粗粗的知道了一些。我有个提议,六小姐不妨听听?”
云掌柜笑呵呵的说道。
容巧嫣的手不由得紧紧的扭住了帕子。
她的情况?她的什么情况都被一个绣铺知道了?
单单是缺银钱的情况,还是。。。。。。。?
容巧嫣胡思乱想起来。
但是,等她想到跟霜姨娘的话如此私密,几乎是在床帏之内贴着耳朵说的,才稍微放下了心。
而云掌柜却没发现容巧嫣的异样,而是继续斟酌着话语说道:“六小姐缺银钱,我们云记缺图样,不如咱们合作?六小姐只给我们云记画衣服图样,我们给六小姐图样成衣的一成纯利润,如何?”
果然,容巧嫣听完这完全为自己着想的法子,却没有被冲昏头脑,反倒是更加疑惑了,甚至还起了几分防备之心。
云掌柜看着容巧嫣狐疑而又戒备的目光,只能无奈的低头苦笑了一下。
自家那个主子,为了报救命之恩,就想要用银钱来两清。
但是,他被女子缠怕了。生怕这个容六小姐知道是他之后,也会缠上他。
毕竟,救命之恩,狮子大开口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更不用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戏码,在大景朝也是时有发生。
容六小姐救了主子,若是真挟恩求报想要嫁给主子,对主子来说,自然是个困扰。
因此,主子为了保险起见,不愿出面---------甚至都不许她提起他来。
主子只以为容六小姐定然是见钱眼开,不会多想--------毕竟容六小姐连区区二十两都要挣。
他只想等到容六小姐嫁人之后,再告知已经报过恩了的事实。
却不想想,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这法子,若是容六小姐自己提出的,倒也罢了。
偏偏是一个大铺子,为着这微不足道的银钱提起来的。
纵然容六小姐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也起了疑心呢。
“实在是,因为容六小姐的衣服图样新颖好看,我们也是怕您卖给其他铺子。到时候,定然会对我们云记有影响的。”
云掌柜又赶紧的补充起来。
这衣裙样式,来来回回的,也就那些花头。
想要新颖,确实难得!
云记怕她把图样也卖给别人家,所以想用纯利润绑住。似乎?也?说得过去?
容巧嫣一边听着云掌柜补充的话语,一边思量着。
前世里,六嫂嫂倒也用过这样的法子。
不过,六嫂嫂的方子都是极为稀罕的方子,所以都是六嫂嫂自己提起来以方子占分成的事,而不是对方提起来的。
如今,云记这般。。。。。。
容巧嫣虽然是释疑了一些,但是她思考了一瞬,还是放弃了。
一则是,她需要的是急钱,而不是长年累月的收钱。
若是她一直留在京城中,这法子对她来说,倒是极好。
这样,以后她就不用担心日常生活花销了。
不过,她终归是要离开的,所以此时直接握在手里的钱肯定更加安心。
二则是,拿了别人这么多的钱财,她总有股不安心感。
毕竟,物超所值太多了!
还不如像现如今的模式就好。她一次性卖断,银货两讫。
想到这里,容巧嫣就婉言拒绝了。
云掌柜惊讶了一瞬,还想要再劝劝。但是,却被容巧嫣坚定的制止了。
天上掉馅饼是好事,但若是无缘无故的掉馅饼,那也要考虑一下自己有没有可被图的地方。
而她,担不起这意外之财。
云掌柜擅于察言观色。
她见到容巧嫣这坚定拒绝的神色,也就没有再说了,以免弄巧成拙。
只等着汇报给主子,看主子下一步指示了。
于是,云掌柜转而笑着说道:“六小姐不愿意也无妨。只是六小姐以后画了图样,尽可以到我们云记来。这价格,定然不会让六小姐失望的。”
容巧嫣选完了图样和布料,云掌柜亲自给她量了尺寸。
一时,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云掌柜就告辞离开了。
云掌柜离开之后,容巧嫣就在屋里喝着茶水,等着容舜华那边的动静。
等到容舜华说要离开的时候,容巧嫣就赶紧的跟着去了。
出了云记,众女就去了珠玉楼。
在珠玉楼里,容巧嫣随意的选了两件不太贵重的饰品。
最后,等到汇合了众人之后,就一起回府了。
腊月初八是腊八节,首辅府也得了皇帝的恩赐------------一锅腊八粥。
大夫人得了太夫人的指示,让大厨房的人,把这粥给各房各院的主子都分了一点品尝,以谢皇恩。
腊月初十,正是朝堂的休沐日。
一连数日的阴霾和落雪,尽数化为湛蓝的天空,暖暖的阳光。
雪后初晴,虽然寒冷,却是空气清新,景色宜人。
因此,容府里,就连一直在书房用功的容知明,都被容首辅带着去了永平街上的睿王府里参加赏梅宴了。
京城中,皇族勋贵、各色官员众多。
那京城就那么大,因此在房屋规制上,就有所要求了。
皇帝是九五之尊。
因此,京城中宅子的纵向深度都不可以超过九进。但是,横向宽度就不会要求的那么严格了。
要不然,那‘庭院深深深几许’是从何而来的?
自然是因为那一进里,可以有数个横向的跨院啊。
不过,寻常的官员府邸,也并没有那么多的跨院。
毕竟,京官太多了啊。
就曾有人调侃,在京城的大街上掉一个杆子下去,都能砸着好几个官。
这官员多了,自然要居住。那这地方少人却多,地价也就贵了。
皇宫之外,是为内城,内城之外是为外城。
这内外城里,按照方位分了东西南北四大块。然后被百姓直白的称为了东内城/东外城,西内城/西外城。。。。。以此类推。
那内城自然不必说,住的多是皇家人以及各个勋贵。
什么王府,郡王府,公主府,国公府,侯府,伯府等等。他们的宅子基本上都是皇帝赏赐的。
近些年,皇帝不褫夺爵位就不错了,鲜少新封勋贵,所以各个府邸都不会因为地少而达不到规制。
而外城,又按照东贵西贫南富北墨的大体状况分类而居。
外城里,越靠近皇城,那地价越贵且不说,有钱也未必能买的上。
像容府,自然是居住在最靠近内城的东外城。
而林晚晴的父亲,虽然官居五品,也按制是个三进的宅子。
但是他家穷,所以只能住在北外城里。
那宅子靠近城门,只是一个三进的小宅子不说,连跨院也只有两三个。
睿王府是亲王府。
睿王又是景安帝的亲弟弟---------虽然不是同母的,但是感情极好。
睿王建府的时候,时为太子的景安帝,帮着他在先帝面前请求一番,因此睿王府占地非常大。
虽然因为规制的原因,睿王府纵向深度只能是八进的大宅子。但是,那横向出来的地方,可是足足占了整整一条街。
更不用说,睿王府的每一进,就快抵得上外面寻常人家两进的纵向深度了。
睿王府大门的街上,因为今日里参加宴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马车也多。
因着睿王府的院子纵向极深,众人走了好一会,才进到了一个装饰的富丽堂皇的正堂。
这大厅里,不但是装饰的华贵,就是地方也极为的宽广,一看就是为了待客宴会而专门陈设的,一排排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不少来了的客人。
旁边两侧,屏风隔断的花厅里,依稀还听着不少女子的声音。
上首的高椅上,坐着睿王生母冼太妃。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织锦衣裙,满头珠翠,妆扮的华贵万分,正笑容满面的与几位年龄较大的女眷们说着话。
她年龄虽然已长,但还是能从她的轮廓中,看出年轻时候的容色。
见到来了新的客人了,她就停下了话语,看向了容府众人。
自有冼王妃上前来,对着容太夫人告罪,说着招待不周的话语。
容太夫人自然是客气的虚应了两句,然后带着容家女眷一起给冼太妃行了礼。
容巧嫣跟着众人一起给冼太妃请了安,然后就得了一个装了银稞子的荷包。
这也可以理解。
睿王是勋贵,容家是文臣,两边本就不是太熟,也就是宴会上多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所以,就连见面礼,也不过是打了各种花样的银稞子。
容舜华等嫡女,自然是不喜,只觉得庸俗。但是容巧嫣却很开心。
开心的容巧嫣又跟着众女一起被大夫人领着,去给相熟的长辈们请了安,然后又得了一堆的赏赐荷包。
她压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交给拾蕊收好。
之后,众位小姐陪着正堂里的妇人们说了一会话,就得了‘让孩子们自去玩耍’的话。
就有睿王府的小姐,要带着容府的小姐们,去后花园里的梅园里赏梅。
容巧嫣跟着众人一起走到了院子里,就悄悄的吩咐拾蕊自去找个地方歇着,看好赏赐的东西,她只带着妙枝去赏梅就可以了。
因为来睿王府参加宴会人太多了,所以来参加的客人,都自觉地减少了带来的下人。
像容巧嫣这样的庶女,就只能带一个大丫鬟随身伺候,带一个小丫鬟跑腿即可。
其他的事情,自可以吩咐睿王府的丫鬟们去做。
白梅这几日着了风寒,所以容巧嫣就让她回家养着了。
因此,容巧嫣来参加宴会,只带了妙枝和拾蕊。
她担心拾蕊带着东西跟着她满院子跑再丢了,所以让拾蕊去那招待下人的地方暖和去。
至于妙枝,作为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自然是要跟在主子身旁的。
好在,只是往梅园去看一会梅花就回来而已。
拾蕊第一次收着小姐的赏赐体己,自然是慎之又慎的应了,跟着睿王府的下人去了那招呼下人的地方。
容巧嫣带着妙枝跟在众人后面,慢慢的往后花园去了。
到底是睿王府,当真是三步一景,五步一奇观。
不说那一路经过的雕梁画栋,回廊曲折。
就只说这后花园里,奇石花草,亭台楼阁,更有那诸多飘纱的亭桥,横跨在那如今已经结了冰的湖面上。
若非冬日结冰,当真是流水绕假山,别有一番诗意了。
容巧嫣众姐妹跟着睿王府待客的小姐,弯弯绕绕的走了好几条回廊,又穿过了好几个垂花门,才进了一个满是梅树的园子。
谁知道,容巧嫣的脚还没迈出,外面却是气冲冲的跑过来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小姑娘。
容巧嫣的脚步一顿,正打算出去见礼,却又见到一个盘着妇人头的女子,急匆匆的追着过来拉住了那个小姑娘。
那妇人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劝说道:“四妹妹别气了。今日里是宴会,让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那小姑娘被拉住了,也就停了下来,却是转过头气势汹汹的对着那少妇吼道。
容巧嫣本来要迈出去的步伐,就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出去了。
这明显是骄纵小姐发脾气啊。
若她真的出去了,只怕那小姐会迁怒于她吧?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容巧嫣想到这里,就示意了一下妙枝,两个人又悄无声息的隐在了粗粗的梅树后面。
“四妹妹,今日里是府里的赏梅宴。你若是真的闹了起来,丢的可是父王和母妃的脸面。”
那少妇终于喘匀气了,才无奈的开口继续劝说道。
“大嫂嫂你也不用吓唬我。我丢了脸面?那云府的人来了,不跟母妃行全礼;这云家的旁支来了,也不跟母妃行全礼。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整个云家都不给母妃行全礼,母妃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颜面?”
那小姑娘想到在大堂里,云府的人行礼时,那坐在堂上的贵妇人们,都低头喝茶掩饰的样子,就难以控制的叫喊了起来。
她一边叫喊着,一边用穿着鹿皮靴子的脚跺着地面,很是恼恨的样子。
那妇人听了这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是啊,云府把冼府的面子踩在了地上,冼府却是没法捡起来。
只因为云府是先王妃的娘家,而冼府是现王妃的娘家。
可是,冼王妃却是个尴尬的称呼。
只因为冼王妃的请封没有被宫里同意,因此冼王妃是没有诰命的人。
一个没有诰命的王妃,一个尴尬存在的王妃。
虽然大家还是会称呼冼王妃一声王妃,却是加上了王妃的娘家姓氏称呼,而不是随着夫君的睿王妃。
让众人白白的看笑话,她们却是无可奈何。
“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也不知道宫里为何不下诰封,让母妃如此为难。”
那妇人看了看四周,见并没有别人,于是柔声的劝说道。
其实有别人看到也没什么,反正他们这些人的笑话,都被众人看在眼里了。
这,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
只是,这不给诰命的事情,岂止是冼王妃为难,连她们这些小辈都为难,却也无可奈何。
这个妇人正是睿王府大爷的新婚妻子慕大奶奶,而这个发脾气的小姑娘,却是冼王妃的嫡女,才七岁的慕四小姐。
整个睿王府里,除了睿王和世子的诰封下来了,其他人的诰封都没有下来。
大景朝律,亲王之子除了世子之外,其他诸子皆可封郡王;
亲王之女除了嫡女可封郡主之外,其他庶女均可封为郡君。
而睿王爷是皇帝的弟弟,自然是位属亲王。
按例,四小姐是可以封为郡主的,而她是可以封为郡王妃的。
可是。。。。。。
容巧嫣的呼吸更加的轻了起来,生怕被慕四小姐她们发现。
慕四小姐说的世子,定然是睿王爷和睿王妃唯一的孩子慕云铮了。
听说慕云铮是睿王妃成婚好几年后,才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不但是睿王妃宝贝得很,就连睿王爷都很重视,亲自给取了峥字。
结果,睿王爷往宫里报的时候,皇帝却是给改成了同皇子一样的金字排行铮字。
说铮字有铮铮铁骨的意思,希望慕世子以后做个好男儿。
后来,睿王妃为了救驾而亡之后,原名为慕铮的世子爷,就被皇帝更名为慕云铮,为的就是纪念云氏。
而慕云铮其人,也深得皇帝宠爱。自从丧母之后,日常都是养在宫里,由皇帝亲自教养的。
毕竟,这是救命恩人的儿子啊。
不过,这位慕世子,前世却是个短命的人。
貌似是在景安二十五年春的时候,他在沙场上旧伤复发而战亡了--------连加冠都不曾。
当时景安帝因为慕世子的战亡悲恸吐血,大病一场。
更是在慕世子战亡之后没多久,睿王府不知道如何惹到了皇帝,直接被降成了郡王府。
不但如此,连封号都被改成了克慎郡王。
这个封号一出,京城中的勋贵重臣一片哗然。
克慎是什么意思?
那是克己慎行的意思啊。
皇帝给睿王爷降了爵,还改了这么一个封号,那就是要求他克己慎行啊。
不过,当时的克慎郡王因为慕世子的战亡,也很是颓废。
最后,他居然出家为僧,彻底的不管郡王府了。
一时间,那克慎郡王的爵位居然空了起来。
不管冼太妃和冼王妃去宫里提交了多少次承爵的折子,都被景安帝给打了回来。
一时间,克慎郡王府成了京城中一个大大的笑话。
再后来,郡王府并着冼家投奔了当时的四皇子,后来的景宁帝。
等到景宁帝即位之后,冼王妃的嫡子不但承袭了郡王位,还把郡王的封号改成了忠敬郡王。
景宁二年,容巧嫣死去的时候,忠敬郡王府,确实是景宁帝的好狗。
容巧嫣垂着眼眸回忆着上一世关于睿王府的事情。
而梅花树下的慕四小姐,终于在慕大奶奶的哄劝之下恨恨的离开了。
妙枝看到慕大奶奶她们离开了,也要动脚步,容巧嫣阻止了她。
容巧嫣在梅树下静静的站了好一会,见没有人再回转,也没有人再出现了,才动了动已经有些发僵的身子,准备挪出来。
“容六小姐原来有听墙角的嗜好啊?”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子声凭空出现,吓了容巧嫣一跳。
她勉强压住‘砰砰’直跳的心,想要知道是谁撞破了自己被迫偷听的事情。
容巧嫣抬头定睛看去,一个身披皮毛大氅的男子,缓缓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那男子越走越近,容巧嫣的脸色也变化莫测起来。
眼前的人,穿着一件竹青色带暗纹的衣服。随着他的走动,在阳光的映射下,那仿佛是金丝一点一点的晃动着。
而在衣服的外面,他则是披着一件没有一丝杂毛的黑狐皮大氅,头上佩戴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发簪,端的是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容巧嫣见到这少年彻底点破了,又知道他会武功,想必隔墙有没有耳,他还是能确认的。
她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当日里就已经说过了,那夜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也无需你报恩,我们此后再无瓜葛的。你又何必提起?”
“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少年看着容巧嫣不耐的神色,却是好奇了起来。
这个容六小姐,当真是施恩不望报?
“都说了,你不过是一个杀手,如何能报?难道去帮我杀人不成?”容巧嫣冷冷的反问道。
那少年听到容巧嫣又说他是杀手,不由得一愣。
原来,上次她在慈心庵里,当真把自己当成杀手了?
“我不是杀手。我想要报恩。你说,如何可以报你的恩?你缺钱对吧?我给你银票吧?”
那少年只是简单的反驳了一句杀手的事情,就又开始了老生常谈的报恩之语。
容巧嫣看着他这副要用银钱来报恩的样子,不由得心思一动。
若是真的给了银钱也好,自己可是最缺钱的。
“你若是不要银钱,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若是能做到的,我尽量帮你去做。。。。。。。”
“好。”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道。
说完之后,两个人均是一愣,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你给我银钱就两清。”容巧嫣回想完那少年的话,快速的说道。
她现在想要什么,当然是银钱了!
“你要多少钱?”少年听到容巧嫣要钱,不知道高兴还是失落,只能淡淡的开口询问道。
“你给多少钱?”容巧嫣不知道对方有多少钱,也反问道。
“你说。”
“你说。”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完,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开了口。
“两千两。”容巧嫣狠狠心的大开口说道,做好了对方还价的准备。
“五千两。”那少年随意的说道,做好了对方提价的准备。
“做杀手这么赚钱吗?”容巧嫣脱口而出。
她的月银才每个月三两啊。
当然是因为她的吃喝住用行,都是府里提供的,那月银不过让她零花而已。
饶是如此,那京城中日子过得不错的寻常百姓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是二三十两而已。
而有那穷苦的人家,一年都未必能挣得了二十两银子呢。
那少年听到容巧嫣又说他是做杀手的,终于忍不住黑了脸:“都说了我不是杀手。”
“好好好。你不是。”容巧嫣随意的敷衍着。
她的心思满在那少年说的五千两那里。
她犹豫着要不要收下这笔钱?
若是收了,这杀手将来会不会有一天后悔了,再来把钱要回去,甚至灭她的口?
若是不收。。。。。。。
这五千两可是一大笔钱啊。有了这笔钱,再加上她如今已经攒的一千多两。。。。。
说不定,她可以更早的买下路引,更早的跑到边城,更早的去到海州。。。。。。。
说不得,还可以在海州府里买下一座房子,甚至是铺子。。。。。。???
都怪她忘了先去打听一下做假路引的价格了。
主要是她担心她早早的打听了,又不能立刻去办理,再引起范主簿的怀疑。
不过,不管范主簿要多少钱做假路引,这五千两都是一大笔数目。
就算是路引钱不够,她也可以用这个钱,明年在粮食上再赚一笔。
“我知道了。慕世子且放心。那日的事情,小女子已经忘却。今日里,慕世子已经与我两清了。以后不会相见,自然也不会再打交道。”
容巧嫣说完,对着慕云铮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妙枝转身就离开。
“你。。。。。。”
慕云铮看到容巧嫣冷若冰霜的说着不复相见的话语,却又恼怒了起来。
但是,若是说为何恼怒?他却也是说不明白。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容巧嫣往外面走。
结果,容巧嫣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顿住了。
她站在原地,拧着眉头,细细的思量了一会,接着转身回来了。
慕云铮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怎么?不是说不会相见吗?这么快又再见了啊。”
慕云铮把‘再’字,咬得重重的说道。
容巧嫣却没搭理他这冷嘲热讽的样子,反倒是眉头紧皱的问道:“所以,云记是你的?我的身份是你告知给云掌柜的?当日云掌柜提出给我一成纯利润,也是因为要报这个救命之恩吗?”
是了!
云记是睿王妃云氏的陪嫁。
这女子的陪嫁是女子的私有,婆家是不可以随意动用的。
当日睿王妃故去,那陪嫁自当是留给慕云铮的。但是,当时的慕云铮不过是五岁的孩童。
若说云府的人不放心睿王府的新主母,而把陪嫁收回照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云记虽然是云府的人来照管着,但是最终还是归属于慕云铮的。
所以,说慕云铮是云记的东家,并不为过。
作为睿王府的世子,查自己这个小小庶女的身份,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而当日云掌柜突然提起的大好合作,似乎也有了缘由?
“呵,你居然能想到这里?聪明起来了?”
慕云铮没有否认,而是重新的打量起这个调查中怯懦的庶女来。
也是,调查中都说容巧嫣柔弱怯懦,胆小怕事,却从来也没有人说过她蠢笨如猪啊。
若是有点脑子,好像也无可厚非?
容巧嫣没有理会慕云铮的嘲讽,还是定定的想要一个答案,以平息这段时日的忐忑不安。
慕云铮见到容巧嫣这副坚持的样子,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正是。我本来想给你常年累月的纯利润。这样,即便你嫁人之后,也会衣食无忧的。谁想到你会拒绝?当真是个傻的。”
说到后面,慕云铮又嘲讽起来。
“那你为何不让云掌柜跟我提起有关于你的事情?即使不方便说出实情,只说因为有恩于你,来报恩也可以啊。”
容巧嫣还是不理会慕云铮的嘲讽,只想知道答案。
若是当日里,云掌柜提起来是因为报恩才会关注到她,她也不会因为身份被识破,忐忑不安这么久了。
“若是提起我,你狮子大开口怎么办?你也知道,以我的身份。。。。。。”
慕云铮未尽的话语,容巧嫣却是全明白了。
她冷冷的看了慕云铮一眼,“您多虑了。”
慕云铮被这话噎得一时开不了口。
可是,这还不算完。
容巧嫣却又是对着慕云铮冷淡的说道:“往日事,今日了。慕世子身份贵重,想必是一言九鼎。自不会泄露我的身份吧?”
而出了梅园的妙枝,看了看四下空旷无人的场景,顿时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了。
“妙枝,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容巧嫣,回头看向了跌倒在地的妙枝,快步的走到她跟前,想要把她扶起来。
“小,小姐。。。”
妙枝看着容巧嫣着急的样子,羞赧的扯了一下嘴角,想要笑一下。
最终却只能哭丧着脸说道:“让小姐见笑了。婢子实在是被吓着了。。。。”
她实在是太没用了!
在梅园里,她被吓得只能努力的让自己不晕倒在地,其他的居然只能靠小姐去交涉。
小姐到底是饱受教导的高门贵女,那胆气比她厉害多了!
正在努力的扶着妙枝起身的容巧嫣动作不由得一顿,随即继续去扶她。
也难怪妙枝被吓着。
谁能想到,当日里以为是杀手的人,居然是睿王世子啊。
“无妨。我也很意外。不过,今日事今日了。以后这件事情,跟谁都不要提起了。”
容巧嫣对着缓过神来的妙枝轻声的说道。
“婢子知道。不过。。。。。”妙枝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说小姐想要的,他可以尽量满足。小姐为何不要求嫁入睿王府?他若是。。。。。”
容巧嫣听了妙枝的话,用着奇怪的眼神看向了妙枝,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不过,她随即想到这是在什么地方,于是严厉制止了妙枝的话语。
“当然不可。你也是糊涂了,不怕隔墙有耳吗?且不要说了。回府之后,晚上我与你细说。”
容巧嫣一边小声的与妙枝说着,一边查看妙枝身上是否有沾上的灰尘。
好在,睿王府为了今日的宴会,把这路上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倒是没有把衣服弄脏。
妙枝被容巧嫣的话惊醒,她懊恼的抬头看了看四周。
好在,如今四处空旷,没看到什么人影,而她又是用极低的声音询问的,寻常人应该是听不到的。
饶是如此,妙枝也是停住了话语。
容巧嫣也四处看了看,视线之内,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而最近的可以藏人的假山,也离着她们有二十余步。
即便那边有人,应该也听不到她们如此轻声的对话。
容巧嫣这才放下心来,带着缓过来的妙枝,快速的去往内院了。
只是,在她们都以为距离较远的假山旁,却是有一个身影听到了她们的话。
他顿了顿,旋即离开了。
容巧嫣带着妙枝离开梅园的垂花门之后,就有那在后花园待客的侍女,领着容巧嫣去了之前去过的院子。
到了院门口,那后花园的侍女把容巧嫣交给了院子内的侍女。
那侍女又领着容巧嫣从侧门进了大堂旁边的花厅里。
此时的花厅里,烧着银萝炭,一副暖融融的样子。
有的小姐在下棋,有的小姐在作画,有的小姐在作诗,还有的小姐则是与相熟的人一起嘻嘻哈哈的低声笑闹着。
容巧嫣打量了一圈,只见容舜华带着容瑶华,与大夫人易氏娘家的侄女一起对着梅花在作诗的样子。
容巧倩则是在跟一个比她小一些的姑娘说着话。只是,那姑娘高傲的不太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容巧嫣却是认出来了,那个姑娘正是平逸侯的嫡妹。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暗暗的看向了嘉禾乡君的靴底。
果不其然,那红色的鹿皮靴底上,确实沾染了不少的泥巴。
只是,那泥却是红色的。
于是,众人的目光更是飞快的移动了起来。
往日里来睿王府参加过宴会的,那些消息灵通的小姐们,自然是知道,满睿王府里,只有世子院的角门处是红色的泥土。
睿王世子如今住的地方,虽然是属于睿王府,却也算是个单独的所在。
听说,睿王世子十岁的时候,就从皇帝那里求了旨意,砌了一堵高墙,把自己的院子单独的分出来了。
世子院位于睿王府的东面。
大景朝以东为尊。
本来,冼太妃,睿王爷夫妇,以及世子院都是在不同进院的正院的。
结果,睿王世子求了旨意之后,直接分出了睿王府东面的三分之一为世子院。
世子院与睿王府其他的院子隔着一堵高高的墙,只在墙上开了一个角门,以此相连。
只是,前面的进院可以分墙而隔,但是那梅园却是在后花园里,横跨了整个睿王府。
这梅园是睿王妃生前最心爱的。
睿王和睿王世子都不舍得破坏。
因此,那堵墙砌到了后花园里的时候,睿王世子就让人直接在归属于他那部分的后花园建了一座高高的围墙。
围墙之外到梅园的地方,就直接挖了个小湖,跟睿王府的湖连起来,扩成了一个大大的湖,一直连到最北面的梅园。
如此,世子院虽然说是在睿王府中,但是睿王府的人除了从西角门进入世子院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进不去。
而看守角门的人,都是睿王世子自己的人手。
这事情被暗地里从勋贵中传开之后,就一直被议论纷纷。
这父母在,连祖母都在,却如此敢分产,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皇帝的旨意,就是规矩!
众人虽然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都在暗地里猜测,定然是冼太妃和冼王妃做了什么。
否则宫里的太后娘娘和皇帝,是不会同意这种失了皇家体面的事情的。
尤其是,睿王世子十岁的时候,冼王妃的嫡子刚刚出生。
不过,太后娘娘和皇帝对于慕云铮的疼爱,确实是凌驾于睿王府众人之上的。
因为睿王妃去世之后,太后娘娘不放心世子一个幼童,在睿王府里生活,因此抱在了她的慈瑞宫养着了。
而因着睿王妃的救命之恩,睿王世子平时的教养,更是由皇帝亲自接手。
这十多年朝朝暮暮的相处之情,自然要比寻常的感情更深一些。
不过,太后和皇帝不放心,众人也多少能猜出来一些。
毕竟,这睿王府的太妃和新王妃,甚至侧妃,可都是冼家人啊。
就连睿王爷,都算是半个冼家人。
大家的眼光交换过来,交换过去,却是没有人多说什么。
慕二小姐听着嘉禾乡君的解释,好脾气的笑了笑。
然后就使了眼色,让打帘子的婢女退下去。
那婢女感激的磕了头,匆匆的下去了。
那边慕二小姐温声招呼着嘉禾乡君,这边众人却是忍不住好奇之心,窃窃私语起来。
云五小姐看着喝着茶水的嘉禾乡君,不由得扬了扬眉头。
呵,这嘉禾乡君长进了啊?居然没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闹腾起来?
可惜了,可惜了!
这嘉禾乡君毕竟是承恩侯府的嫡出小姐,又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侄女。
她看上了铮表弟,表弟对她很是不耐烦,拒绝了许多次,这嘉禾乡君都视若无睹。
后来,铮表弟就直接避而不见了!
嘉禾乡君无法,只能让皇后娘娘出面。
可是,这说亲,哪里有女方直接明面上提出来的?这面子还要不要?
因此,好面子的皇后娘娘,只能旁敲侧击的敲打自家祖母。
没办法,铮表弟的婚事,睿王府的人,可没有能做得了主的。
哪怕是如今的冼太妃,铮表弟的亲祖母。
毕竟,若不是皇帝开恩,冼太妃哪里能出得了宫跟着睿王爷生活啊?
而这皇帝开恩,也不过是因着自家姑母和太后娘娘的面子罢了。
只可惜。。。。。。
云五小姐想到自己从祖母和母亲那里听来的话语,忍不住垂下了眼眸。
不过,就是因着睿王府无人能做主,太后娘娘又宠着铮表弟,所以皇后才把目光投到了铮表弟甚为亲近的自家祖母身上,想让祖母开口跟皇帝提起这门婚事。
毕竟,皇帝可是很敬重自家祖母的。
祖母不好断然拒绝,只能虚以委蛇的应酬着。
不过,祖母说了,嘉禾乡君素来娇惯跋扈,只要惹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形态,她就有理由拒绝。
毕竟,哪家府邸愿意要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的女子呢?
可是,之前嘉禾乡君失仪,祖母婉转的跟皇后提起的时候,皇后却说嘉禾乡君是小孩子心性,长大就好了。
这几年,因为铮表弟开始帮着皇帝做事,鲜少在京城,倒是很难刺激到嘉禾乡君。
毕竟这嘉禾乡君,也就只能靠着铮表弟才能刺激到。
没想到,现如今,提起铮表弟,居然都没刺激成?
果然,是被教导过了啊。
云五小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没关系,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
不过,这嘉禾乡君当真是为了嫁给铮表弟能这般隐忍啊,居然都收了她素日里的性子?
也是,嘉禾乡君如今是十四岁了。将笄之年,能不着急吗?
及笄之后就该定下亲事了。否则,可就成了贵女中的笑话了啊。
毕竟,嘉禾乡君可不用备选,那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她的亲姑姑呢。
被云五小姐当成笑话的嘉禾乡君,此时却是满心无奈。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入不了慕世子的眼啊。
她黄颖,出身勋贵承恩侯府,虽然不是长女,却也是嫡出。
因她长得与少时的皇后娘娘相似几分,所以她最得皇后娘娘的疼爱。
而她的长相,也得了别人娇媚明艳的赞叹。
如何,就入不了慕世子的眼呢?
嘉禾乡君郁闷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容巧嫣听着众人的闲聊,想着嘉禾乡君和慕世子的事情。
嘉禾乡君前世终归也没嫁成慕云铮。
这倒不是因为慕云铮早逝,而是因为承恩侯府很快就落魄了。
前世里,不知道二皇子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皇帝,在明年的春闱之后,就被皇帝囚禁了。
而作为二皇子亲生母亲的皇后娘娘,也被废了后位,打入冷宫了。
那作为皇后的娘家,二皇子外祖家的承恩侯府,自然也是不能脱身。
承恩侯府被收回爵位,罢官抄家,束发男丁徒边十年。
就在众人都在言笑晏晏的闲聊时,门外传来了丫鬟的禀告声。
“禀太妃,世子爷陪着二皇子和十二皇子进来给您请安了。”
冼太妃听到了禀告声,自然是惊喜的连声让请进来。
没想到今日里睿王府开了个赏梅宴,不但是来了一位公主,连皇子都来了两位。
她虽然是太妃,但是先皇毕竟已经去了。
而且,她往日里并不得宠,还跟如今的太后,当年的皇后交情不深。
因此,这些皇子们,平日里也并不会经常的来睿王府里来给她请安。
今日,皇后娘娘的嫡皇子居然会来给她请安,属实让她比较意外了。
至于生母卑贱且早丧的十二皇子,已经被她下意识的给忽略了。
待客堂里的闺秀们,一听到皇子和世子都要进来给太妃请安,不由得站了起来,往屏风前走去,想要近一些的看看二皇子和慕世子的风采。
而在众位夫人们面前叙话的闺秀,自然是忙不迭的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不一会的工夫,面色冷硬的慕云铮陪着风流倜傥的二皇子走到了待客堂门口。
慕云铮请了二皇子先进门,然后又去请十二皇子。
可是,才六岁的十二皇子却是不肯先进,而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慕云铮的后面,只说长幼有序,他最小,自然是应该跟在哥哥们后面。
慕云铮淡淡的看着十二皇子的坚持和认真,然后转身进了正堂。
二皇子温润如玉的跟冼太妃请了安。接着,十二皇子清脆稚嫩的也给冼太妃请了安。
冼太妃自然是忙不迭的请他们起来。
最后,慕云铮冷着脸给冼太妃请了安,冼太妃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云太夫人,扯了扯嘴角喊起。
慕云铮和二皇子,十二皇子一起给堂上的太夫人以及长公主之类的长辈请完安之后,就客套的陪着长辈们叙话。
大多数时候,是二皇子温润如玉的回答各位长辈的问话,慕云铮冷冷的简洁的蹦几个字,十二皇子学着慕云铮的样子,简洁有礼的回答着少有的问话。
待客堂屏风后面的诸位小姐,在慕云铮并二皇子,十二皇子请安的时候,先是安静了一番。
等到他们开始陪着长辈叙话的时候,就在屏风后面说起了悄悄话。
慕云铮本就是耳力灵敏的人,加上他又是习武之人,因此哪怕那些小姐在屏风后面窃窃私语,他也是听到了一些。
于是,本就冷硬的脸庞,更加的沉了起来。
容巧嫣坐在椅子上,倒是没像其他人那样挤在屏风的后面偷看。
慕云铮倒是有先见之明。
若是没有梅园里的那一出,自己或者是妙枝,少不得要露出几分行迹。
这屋子里不乏精明之人,难保真的就会引起人注意了。
不过,慕云铮一个皇室子弟,为什么要刺杀二皇子这个堂兄啊?
这个念头,在容巧嫣的脑海中,不过是闪过了一瞬,随即就被容巧嫣按下了。
不管为何,都是跟她没关系的。
慕云铮等三人,简单的叙话完毕,就在众位贵女灼热的目光中,告退离开了。
堂上的众人,又开始说笑了起来。
************
申时初,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开了。
首辅府是文臣,睿王府是勋贵。平日里,两府没有太大的交集。
所以,首辅府与睿王府算不上是通家之好,因此申时一刻,首辅府的人,就告辞离开了。
回到府里的容巧嫣,带着妙枝回房之后,就打发了其他人离开,把自己收的见面礼拿出来点看了一番。
之前,因为操心林晚晴的事情,容巧嫣让周磊进内院角门处听吩咐的次数比较多。
结果,她在被定为媵妾之后没几日,就因为这事被大夫人给敲打了一番。
说什么外院的人,就算是个下人,那也是年龄大了,不能整日里往内院中跑动。
若真是有事情,让未束发的小厮去做就可以了。
容巧嫣知道,大夫人不过是因为给容舜华定了媵妾,心里不畅,迁怒于自己罢了。
毕竟,内院里使唤男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不过,容巧嫣也不想在这方面跟大夫人争执,因此就做诚惶诚恐的样子应了。
自此之后,她也多是让杨嬷嬷去前院给周磊传话。
不过,这件事情,容巧嫣自认兹事体大,只打算亲自告知周磊去办。
所以,她势必要单独的去见一见周磊,安排他做这个事情。
想到这里,容巧嫣复又嘱咐起来:“最好见面的时候,能把那看门的婆子支走。”
“要把那婆子支走吗?”杨嬷嬷一边思量着,一边问道。
她虽然好奇小姐为何要亲自去见周磊吩咐事情,但是小姐既然不说,自然是有不说的道理。
所以,她也没多问。
反正,她回头问问自家儿子就是了!
“对,最好能支走。毕竟,那个角门寻常不让我们走。若是我过去被看门的婆子看到了,只怕那看门的婆子会报到大夫人那里去。凭白的增加了麻烦。”
容巧嫣点点头说道。
那夹道是给下人走的,小姐们出门就需要按照规矩,报了大夫人然后走进院的角门。
若不然,小姐买通了那看角门和后门的婆子,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地的出入府里?
所以,管家的大夫人可是跟这些看夹道角门和后门的婆子们下了死命令的,若是放了主子出门,那就直接一家子打死。
容巧嫣自然不会出府。
再说了,就算她能支开角门婆子进了夹道,也不容易出后门。
那看后门的,可是至少要有两个婆子一起看的,怕得就是有人徇私,放了人出府。
“那老奴到时候先去大厨房里,让厨娘做些酒菜,拿给那看门婆子吃。然后,里面放些泻药,等她出恭的时候,小姐就在门口吩咐石头。”
杨嬷嬷一边想着法子,一边估摸着时刻继续说道:“最好就是申时五六刻吧?那样在晚膳之前给那婆子拿吃食,不算是突兀。又是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不会引人注意。”
杨嬷嬷征询的看着容巧嫣。
容巧嫣听了杨嬷嬷的话,细细的思量了起来。
夹道是在府里的最外侧,是为了让下人做一些重活的时候走的。
申时末,那收夜香的也收完了,那采买食材的也采买完了,寻常也没有什么重活需要走那了。
而那角门,卯时初开锁,天黑就落锁,连值夜的婆子都没有。
因此,大家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基本都不会往那夹道去。
再说了,那是一条笔直空旷的大道,但凡有个人在路上行走,都能看得见。
她只是在门口,跟周磊简短的说几句话,想必不会太惹人眼。
想到这里,容巧嫣点点头。
“行。那就定在申时六刻吧。妙枝,你去取二两碎银子给奶娘。”
定下之后,容巧嫣就转头吩咐妙枝去钱匣子里拿碎银子。
屋外从自己的别院翻墙过来,立在后窗之下偷听的慕云铮,也屏气凝神起来。
他想着,若是容巧嫣真的后悔了,来要挟做自己的妾室,自己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白日里,虽然容巧嫣及时的阻止了妙枝的话。但是耳力灵敏的慕云铮,早就尽收耳底了。
所以,他很好奇,今天晚上容巧嫣会与这丫鬟怎么详说?
当真会挟恩求嫁吗?
因此,慕云铮从睿王府离开之后,并没有返往云府,而是跑到了自己这个小别院里,吩咐暗卫监视着容巧嫣院内的动静。
暗卫看着容巧嫣用过了晚膳,安排人送了热水洗漱,后来又打发了下人之后,就猜着容巧嫣准备歇息了。
然后,暗卫就通知了慕云铮过来。
慕云铮来到之后,等着容巧嫣的卧房内熄了烛火,就跑到后窗底下听墙角了。
虽然隔着一层窗户,许是容巧嫣觉得在自己的地盘的原因,因此室内的话语音量虽小,却也并没有如同蚊讷。
加之,慕云铮练武之人本就耳力灵敏,夜色又寂静,无形中放大了话语。
“妙枝,你知道世间女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沉寂了许久的室内,慢慢的响起了容巧嫣清冷的声音。
许是好久都没有人能说说心里话了,容巧嫣迫切的想要说些话题,证明六嫂嫂真的存在过。
“是什么啊?”听着容巧嫣转移了话题的妙枝,配合的问道。
“有人说过,世间女子最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容巧嫣惆怅的说道。
前世里,不知道讨论什么事情的时候,六嫂嫂就跟她说到了当下男子纳妾收美的事情。
六嫂嫂很是看不惯这种行径。
而她却觉得,自古男子多是如此,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毕竟,不管是首辅府里,还是奉阳伯府里,哪个男子没有妾侍通房啊?
再说了,很多男子哪怕是有通房妾侍,那对妻子也是真心喜爱啊。
这京城里,可是有许多虽然有其他女子,但是与妻子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典范呢。
结果,六嫂嫂却是痛心疾首的跟自己说了一堆的平等,尊重,信任之类的话题。
六嫂嫂说,那种有了心爱之人,却又收别的女人的行径是渣男。
说两人若是两情相悦,中间怎可夹杂她人?
六嫂嫂说,女子妒忌,那是对男子有情。世间女子,哪里有希望自己的丈夫去宠爱别的女人的?若是完全不在意,那女子的心,可就要思量思量了。
六嫂嫂还说,世间女子,最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任谁都是如此!说她若是不能得到,宁愿不嫁!
这也是为何,六嫂嫂在被逼嫁的时候,宁愿选择嫁给一个牌位的原因。
彼时的她,虽然未识情,但是仔细想了想六嫂嫂的话,确实有道理。
若是真心相爱,为何女子就能忠贞坚守一男子,而男子却要纳妾收美无数呢?
妙枝听到容巧嫣说到一双人,顿时噤如寒蝉。
六小姐已经被定为媵妾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一双人了啊。
“所以,我既然得不到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做谁的妾侍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在主母手下讨生活?更何况,定国公世子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单单为着丁容两府的关系,丁世子也不会薄待我的。”
容巧嫣自然是不知道,自己从慕云铮的监视下过了一遭。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今日要做的事情上了。
下午申时刚过,杨嬷嬷就先是去了大厨房里,托厨娘给捯饬一提盒的酒菜。
从大厨房离开之后,杨嬷嬷又去了外院里,找到自家儿子,让他申时六刻整到西夹道五进院的角门处等着听吩咐。
接着,她又返回大厨房,等着那酒菜都做好了,才拿了提盒去了西角门看门的徐婆子那里。
那徐婆子见到了杨嬷嬷,自然是赶紧的问好。
杨嬷嬷就说起,因为六小姐的院子太偏了,所以星若苑的下人总是从这个角门进出,实在是麻烦她太多。因此,今日就整治了酒菜,特地来感谢她。
徐婆子自然是高兴万分。
她不过是个粗使的看门婆子,平日那些入等的丫鬟和嬷嬷,哪里有看得起她的啊?
如今,杨嬷嬷这么客气的答谢她,她的心里舒坦了许多。
于是,两个人就在那看门的小屋里,摆上了酒菜。
“这酒我就不喝了。我还要当值呢。”徐婆子看了看滴漏,笑呵呵的说道。
府里规定,夹道上的角门和后侧门,天黑就落锁。
如今,冬日天短,大约在酉时一刻前后,天就黑了。
现在还不到申时六刻,离下值还要有三刻多呢。
徐婆子自然是不敢喝酒的。
“没事。你且喝吧。这可是我专门花了三百个钱,从大厨房的管事嬷嬷那里得的好酒啊。”
杨嬷嬷一边夸张的说着,一边把那酒壶的盖子打开,一股醇香的酒味就萦绕在徐婆子的面前。
徐婆子忍了忍,又想了想,终于没忍住。
“那我就喝一杯吧。冬日天冷,我暖暖身子解解乏。”徐婆子讪笑着对着杨嬷嬷说道。
“好好好。我给你倒。你且吃口菜尝尝。”
杨嬷嬷一边应承着,一边拿过酒壶往酒杯里倒酒。
等她看到徐婆子低头吃菜的时候,就微微侧了侧身,把泻药下在了酒杯里。
杨嬷嬷轻轻的晃了晃酒杯,然后递给了徐婆子。
徐婆子贪婪的闻了闻,“当真是好酒啊。”
说完,就一口喝了下去。
杨嬷嬷看着徐婆子把加了药的酒喝进了肚子里,她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对于徐婆子这样的粗使婆子来说,一壶三百文的酒,当然是好酒了。
“我再给你倒上一杯吧?”杨嬷嬷拿过酒杯,就想要再倒上。
“不了,不了。只喝一杯吧。”那徐婆子也不敢多喝,生怕误了差使。
“徐妈妈,你也别怪我说的不中听。咱们这进院里,住的都是分院出来的小姐们。那些小姐的院子,只有我们六小姐的院子靠近这西角门。平日里,你这角门就人烟稀少吧?所以,你怕什么?纵然再喝一杯,不会醉且不说,只怕到你下值,也没人走你这门。”
杨嬷嬷生怕一杯酒不能产生作用,笑着劝说道。
那徐婆子听了,想了一下,笑了起来。
“你说的也是。”
“就是就是。你多喝几杯。我还单独给你包了一只烧鸡呢。你下值了,就带回家给你那小孙子吃。”杨嬷嬷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她倒完酒之后,果然把一只用荷叶包着的烧鸡递给了徐婆子。
等到容巧嫣和周磊都离开了,四进院角门旁的一颗大树的后面,转出来一个脸色阴沉的少年。
赫然正是司翩志。
司翩志本来是去书楼取书看的-------其实,他更想要去书楼偶遇容巧嫣。
毕竟,外院和后院离得太远了,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他都未曾再见容巧嫣一次。
结果,在他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了神色匆匆的周磊。
他本来想要跟周磊打招呼的,结果却看到周磊急匆匆的往后巷的方向走去了。
司翩志心生好奇,就跟了上来。
结果,周磊到了五进院的角门处,也不叫门,却是站在门外等着。
他正奇怪呢,结果容巧嫣就出来了。
他大惊之下,怕被容巧嫣和周磊发现,于是隐在了四进院角门的树下。
虽然,他听不到容巧嫣与周磊说些什么。
却是看到了容巧嫣附在了周磊的耳边说话,也看到了容巧嫣殷切的盯着周磊,更是看到了容巧嫣递给了周磊一个荷包。
他的心,因为看到这些,已经妒忌的五内俱焚了。
司翩志眼眸狂热的看着只见过一面,却再也忘不了的容巧嫣,嘴里兀自喃喃的说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亲密?”
司翩志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眼中冒火。
一个被三令五申不得出角门的人,却偷偷的出了角门,还跟周磊那么亲密。。。。。。
容巧嫣是个好人,为什么她的眼里不能只有自己呢?
司翩志站了一会,眼眸深沉的离开了。
容巧嫣和周磊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被别人撞见了。
************
角门内,不一会儿的工夫,杨嬷嬷就扶着拉完肚子的徐婆子回来了。
“真是不知道怎么了,今日里居然拉起肚子了?”
那徐婆子看了看酒菜,又看了看杨嬷嬷,有些犹疑的说道。
“这。。。这是从大厨房里拎过来的,总不能是用坏了的食材吧?我这可是花了将近一两银子呢。”杨嬷嬷转了一下眼睛,哭丧着脸说道。
徐婆子听说这些酒菜花了将近一两银子,唬了一跳。
“许是这酒劲大?”徐婆子嘀嘀咕咕的说道。
“不能吧?是不是你平日里吃的油水少,今日里吃的油水大啊?”
杨嬷嬷看到徐婆子把注意力转移到酒水这里了,急忙的岔开话题问道。
“这倒也有可能。”
徐婆子一听,就有些释然了。
她自己是个没本事的,被安排到了这个平日里鲜少有人走的角门。因此,也没什么油水可得。
自家儿媳妇在怀了五个丫头之后,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小子。
因此,她们家好吃的,好喝的,都可着那小子了。
今日里这大鱼大肉的,她平日里确实是很少吃到。
想到这里,徐婆子就讪讪的笑了笑,满脸的不好意思。
“罢了,罢了。别吃了。再吃坏了肚子,我可赔不起。”
杨嬷嬷见徐婆子信了自己的话,于是一边要把菜往食盒里放,一边说道。
“没有不信你。你还能害我不成?定然是我今日里吃的油水多,滑了肠子。”
徐婆子见杨嬷嬷当真要把这好酒好菜收起来,于是赶紧赔笑的对着杨嬷嬷表明道。
呆坐了一会的容巧嫣,看着妙枝带着拾蕊在屋子里,忙里忙外的收拾着东西,准备摆晚膳。
她慢慢的踱步到门口往外看去。
暮色渐浓,西边的天空,还残余着一抹明丽的绯色。
白梅还在自己家里养着风寒,杨嬷嬷如今还没回来,史婆子正在茶水房里烧着热水,沫儿匆匆的正要去点廊下的灯笼,完全不像书里说的那些百姓之家那样,要等到天色黑透了,才舍得去点油灯。
哪怕伺候的人少,哪怕份例的品质不好,她一个庶女的院子里,也是有着大户人家的体面的。
而她,过了这十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当真要出去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当然不!
所以她要去挣钱!哪怕要冒一些风险,她也要去做。
既然定了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那就努力为那自由的日子,打下更坚实的物质基础。
事情,已经定了去做,其他的就交给天意吧!
容巧嫣的心,越发的沉稳起来。
想开了的容巧嫣,身子一转,进了内室圆桌前开始用膳。
杨嬷嬷很快就回来伺候了,她那双好奇的眼睛一直盯着容巧嫣,想要知道容巧嫣到底吩咐了周磊什么。
容巧嫣就猜到,周磊果然是没有把自己交代他的事情告诉杨嬷嬷。
不过,她无视了杨嬷嬷的好奇心。
如此,时光匆匆而过。
过了腊八就是年。
容府里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忙得不亦乐乎。
掌管中馈的大夫人忙得团团转,连大小姐都名正言顺的被拉过去做帮手了。
而其他的几个小姐,却是悠闲的很,整日里窝在屋子里暖和着吟诗作对还不算,还会想法子找借口聚一聚。
如今,不用上女学,又不用做功课,自然是轻松的很了。
此时不松快,何时松快?
因此,容巧嫣这段时日也被迫参与了几次宴会。
不是哪个小姐做东,就是哪位小姐起头凑份子做局。
容巧嫣看着因为送礼物或者是凑份子而慢慢变少的月钱,不由得心疼起来。
可是,她也不好在此时出头,只能如同以往那样,每次都去,但是送的礼或者是给钱的时候,抠抠索索的。
因此,又惹了一堆的笑话。
连霜姨娘都听说了这事,忍不住悄悄的来了星若苑里,把自己攒的月钱和赏赐要给她。
容巧嫣解释是为了以后攒钱,让霜姨娘也不必在意外面人的议论-----------反正离开之后,谁知道谁啊?
纵然如此,霜姨娘还是坚持给容巧嫣留了三十两,让她过年期间松快些。
容巧嫣看着殷切的霜姨娘,只能无奈的收了。
霜姨娘还不如容巧嫣的赏赐多。作为姨娘,大多数的赏赐就是夫君和当家主母的赏赐。
霜姨娘不得宠,除了随大流的赏赐,平日里大老爷也不会给霜姨娘体己。
大夫人那边,倒是因为霜姨娘表现的忠心又恭谨,偶尔有些不贵重的赏赐。
而容巧嫣作为容府的小姐,但凡府里有赏赐,都会有她一份;即便出门见礼,那见面礼也要有她一份。
认真说起来,容巧嫣的赏赐和月银都比霜姨娘的多得多。
不过,若是能攒下私房钱,谁不愿意自己攒住呢?
因此,容巧嫣最近的表现,跟以往的性子差不多,所以除了收获了笑话,倒是没人奇怪。
“母亲,我们想要出去游玩一番,可以吗?”
容舜华看了看窗外热闹的街景,想到自己以后要嫁做人妇,只怕不能这么自在了,不由得想要出去透透气。
大夫人看了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犹豫。
这每年的花灯节上,可都会有不少拐子,窃贼之类的啊。
若是窃贼还好说,不过是损失些银钱罢了。若是遇到拐子,只怕是麻烦了。
虽然这是内城里的天街,往日里的治安都比外城好一些。
不过,因着圣上今日想要与民同乐。
所以,今晚不但是取消了宵禁,还把内外城的城门都打开,让人随意的进出了。
这么一来,就有些人员混杂了。
虽然圣上也为着这个,特地安排了足够多的衙役和兵丁都来巡逻,但是总归要比平日里多是内城人的情况,要乱一些。
想到这里,大夫人就开口拒绝了,然后柔声的对着容舜华解释了一番。
“我们多带些护卫下人就是了。”容舜华听到大夫人是担心她们的安全,于是撒娇的说道。
“娘亲,我也想去。就让我们去嘛。”
容灼华在酒楼里呆着也觉得很没意思。听到自家长姐想要出去逛一逛,自然也急忙恳求道。
大夫人看着自己素来端庄的长女,如今开口想要松快一番,又看看自己娇娇的幼女,无奈的点头应了。
“你们自当带好下人。千万别脱离了他们的伺候哈。”
大夫人看了看窗外大街上,时不时经过的巡逻官兵,最终答应了下来。
“娘亲最好了。”容灼华撒娇的扭在大夫人的身上,让大夫人笑得停不下来。
听到容舜华和容灼华可以去大街上游玩一番,房里的其他小姐们也忍不住了。
这么热闹的场景,谁不想身临其境呢?
大夫人看了看周围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的庶出小姐们,收了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说道:“若是有愿意出去的,也可以去游玩。不过,要带好了下人。若是出了乱子,且看我饶不饶得了。”
若是那真有出事的,干脆直接一条白绫缢死,也省得她烦心了。
大夫人一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一边面上却是淡淡的吩咐着多带下人护卫着。
众位小姐见到大夫人答应了,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下。
容巧嫣自然也是高兴万分的应下了。
她本来还打算找借口去见周磊呢。没想到,这机会转眼就送到眼前了。
容巧嫣磨磨蹭蹭的落在了众位小姐的最后面。
饶是如此,容巧嫣也担心时间不够,因此思量了一下,去了一趟恭房。
等她出来到了酒楼门口的时候,容府的护卫和小厮,除了留下护卫楼上主子的,其他的能用的人,几乎都走光了。
容府的小姐想要出去玩是真,但是怕出事也是真,因此自然是带的下人越多越好了。
除了自告奋勇留下看护容巧嫣的周磊,其他的下人就被众位小姐都给带走了。
这,正合了容巧嫣的意。
天街是正对着皇宫门口的街道,纵然人多,那些做坏事的人也不敢轻易的,在满是巡逻的官兵的眼皮底下做小动作。
而容巧嫣也没打算逛,只想着找个安静的小巷子,问清周磊关于粮仓的情况即可。
容巧嫣带着杨嬷嬷,妙枝和周磊一起踏入了天街的人群中。
各种各样的花灯,卖着各种各样东西的摊子,甚至还有些杂耍之类的,端的是热闹非凡。
容巧嫣在沉思着,周磊却是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夹道口守着的杨嬷嬷。
“小姐,我娘总是问我你给我安排了什么事情。你看。。。。”
周磊有些为难。他娘总是问他,他自然是想法子搪塞过去了。但是,他也是被问的头大啊。
容巧嫣听到周磊的话,目光也看向了杨嬷嬷。
看着周磊为难的直挠头的样子,不由得粲然一笑。
“好的。我会去跟奶娘说,让她不要问你了。这个事情,还是那句话,只需要你知我知即可。”
既然正事说完了,容巧嫣也轻松了起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跟周磊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夹道口。
汇合了杨嬷嬷和妙枝,几个人就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街上人多,她们走的很慢。才走了一会,却见到一个人突然的站在了容巧嫣的面前。
“六小姐。”
那人客气的对着容巧嫣行了一礼。
容巧嫣等人都吓了一跳,周磊和妙枝更是直接挡在了容巧嫣面前。
等听到来人的打招呼声,才定睛看去,原来是司翩志。
“司公子。”
容巧嫣见是司翩志,心才放了下来。
她示意周磊和妙枝都让开,然后回了一礼。
周磊见到是相熟的司翩志,笑笑的退到了容巧嫣的身后。
而妙枝却是脸色有些不悦的看向了司翩志。
这个司公子不是说是个翩翩公子吗?怎么如此鲁莽的跑过来,站的这么近,害得她以为是个坏人呢。
司翩志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
他是跟着容府的男丁们一起出来的。
所以,当容府的小姐们打算去街上逛逛,而各自派人去找自己兄弟相陪的时候,他就激动的等在酒楼门口,想要陪同容巧嫣了。
可是,他在门口等着众位小姐都走了,也没有看到容巧嫣。
他只以为是自己得知消息晚了,六小姐已经跟着哪位小姐出去了。
他思量了一会,才跑去追向了大小姐那边。
毕竟,六小姐一直唯大小姐马首是瞻,说不得就跟着大小姐去了。
可是,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追到大小姐那边,仔细的看了一圈之后,发现并没有容巧嫣。
他失望的很,只好往酒楼走,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容巧嫣。
没想到却是见到了带着下人闲逛的容巧嫣。
他的心,这才活了过来,愈发觉得自己与容六小姐有缘分。
茫茫人海中,都能这样相遇啊。
可是,等他看到周磊亲近的护卫在容巧嫣的身后时,他的心里堵起了一口气。
让他吞不下,吐不出的。
“司公子也是出来逛花灯的吗?”容巧嫣客气的跟司翩志寒暄道。
听周磊说,司翩志来了容府这四个来月,已经被容首辅注意到了。
因为司翩志文采斐然,所以那教书的先生经常的夸奖他。
过年期间,容首辅放假在家,就问起教书先生,家族中子弟的学习情况,那教书先生就夸赞了司翩志。
后来,容首辅又考较了司翩志一番,对他大为赞赏,嘱咐了容太夫人好好照顾司翩志。
因此,容太夫人不但是给司翩志换了院子,配了下人,还让大夫人给司翩志发了月银。
如此,司翩志的生活,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容巧嫣跟杨嬷嬷等人穿过了人潮特别拥挤的一段,看着周围的人少了,脚步才慢了下来。
妙枝回头看了看,没看到那位司公子跟上来,犹豫了一瞬,才低声对着容巧嫣禀告了一下。
“许是人多拥挤吧。没关系。司公子是个男子,不怕出事的。”
容巧嫣不以为意的说道。
听说过,拐卖小孩,拐卖女子的,可没听说过拐卖男子的。
妙枝见到自家小姐不以为意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起什么心思。
司翩志在容巧嫣差点跌倒时的表现,被守在容巧嫣旁边的妙枝尽收眼底。
她到底是个十八岁的女子了,哪怕自己没有经历过,也听着旁人说起过。
所以,妙枝难免忧心司翩志是不是对自家小姐有意。
自家小姐如今的身份,若是爆出点什么事情,伤害的可只会是自家小姐啊。
但是,她又看了看一团孩子气的容巧嫣,告诉自己想多了。
自家小姐,过了这个年,也才十三呢。
容巧嫣倒是不知道妙枝这诸多心思,而是快速的往酒楼走去。
纵然人群拥挤,在杨嬷嬷,妙枝等人的护卫下,容巧嫣还是很快的就回到了酒楼里。
她进了包厢,才发现自己是最早回来的人。
大夫人正与一位夫人闲聊着,见到她回来了,就淡淡的让她来给那夫人请安。
容巧嫣最喜欢请安了。
尤其是,节日的请安。
果然,请过安之后的容巧嫣,就得了那夫人送出的见面礼----一个寻常的装着银稞子的荷包。
若是别的小姐,定然觉得这银稞子俗气,是随意打发下人的物什。
但是,容巧嫣却觉得这银稞子是非常的实用啊。
因此,她摸着沉甸甸的荷包,真心的笑着退下了。
天色慢慢的晚了,出去游玩的小姐们也慢慢的回来了。
等着众人都回来之后,阖府就回家了。
***********
花灯节上,景安帝说了与民同乐,他还当真起了微服私访的心思。
但是,在身边人的劝说之下,也没法子真的在那街上走一走,只好在慕云铮的珍肴楼的阁楼上,从窗户里往外探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
“你这酒楼倒是红火。你当年说要开酒楼,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呢。”
景安帝看着酒楼门口络绎不绝进来,又失望的出去的客人,笑着调侃慕云铮。
慕云铮十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要自己开酒楼。
不说睿王府自己就有酒楼,就是云氏的嫁妆里也带着一座酒楼-------虽然不是在天街上。
但是,执拗起来的慕云铮,任景安帝怎么劝也劝不动,只能无奈的放手让他去做。
毕竟,彼时的慕云铮,正是心伤的厉害的时候,他只能顺从。
结果,这天街上的珍肴楼就横空出世了。
这位置好,手艺好,菜品好,装修富丽堂皇的大酒楼横空出世,就引起了诸多关注。
珍肴楼背后的东家,让众人诸多猜测,却没人想到是才十岁的慕云铮。
这珍肴楼,只有景安帝才知道是慕云铮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连慕云铮的亲生父亲睿王爷都不知道。
此刻,慕云铮听了景安帝的调侃,只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却不多言。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就变成这锯嘴的葫芦了啊?”
景安帝无奈的打了慕云铮一下,嗔怪着说道。
见到大夫人同意了,容巧嫣感激的行礼道了谢,就带着妙枝和杨嬷嬷出了院门,挥退了想要带路的小和尚,往后山方向走去。
今日上香不需要住下,所以容巧嫣就只带了杨嬷嬷和妙枝便宜行事。
走出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容巧嫣就让杨嬷嬷去停马车的地方,喊周磊过去后山。
因为这次府里出门的小姐比较多,所以周磊的马车并没有被分配给容巧嫣坐。
但是,周磊也猜到容巧嫣定然会来询问---------------毕竟,难得能见面细说。
因此,他停好了马车之后,也没去知客僧安排的厢房里取暖,而是等在马房里。
果然,没一会儿,他的母亲杨嬷嬷就过来了。
两个人说着话,悄悄的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到了后山的垂花门门口,周磊和杨嬷嬷就见到了在等着的容巧嫣。
众人一行人进入后山,往里面走去。
“小姐,这迎春花开的倒是好。”
妙枝扶着容巧嫣的胳膊,四处打量了一番,才笑着说道。
黄素馨是黄色的小花朵,一般是开在春日头上,所以民间也多叫迎春花。
容巧嫣随意的点点头,然后也四处打量了一番。
天气寒冷,时辰尚早。
慈瑞寺在京城郊外,这过来寺里的人家,都跟容府一样,是早早的出了门的。
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又困又乏的,上过香之后多是去禅院里休息了。
因此,这后山上,倒是没什么人。
最终,容巧嫣找了一块相对开阔的空地,就把杨嬷嬷和妙枝打发远了一些守着。
周磊就把最近收粮的事情,快速的说了起来。
因为新的粮食没下来,所以卖粮食的人也不多了,价格也上涨了一些,因此这段时日收的粮食数量不多。
容巧嫣听了之后,点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家也不敢把余粮都卖了。
加上过完年了,银钱不是那紧缺了,粮价上涨也是难免的。
不过,自己现有的存粮,若是按照前世那个粮食的涨幅,也能卖不少银子了。
容巧嫣一边听,一边沉思着。
周磊说着最近收粮的具体情况,因此两人都没发现守在不远处的杨嬷嬷和妙枝被人捂住了嘴,拉到一边去了。
“所以,在京城中,大量囤粮,所谓要卖粮去北地的行商,居然是六小姐吗?”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容巧嫣和周磊的背后传了过来。
吓得两个人一激灵,赶紧的转身看去。
只见披着黑色狐皮裘衣的慕云铮淡着一张脸,慢慢的踱步走过来。
许是已经度过了变声期,此时慕云铮的声音,给人一种清凌凌,金石相击的感觉。
可是,容巧嫣却是没有感受到这清脆琅琅,而是不由得冒出一股冷汗。
“慕世子是什么意思,小女子不明白啊。”
容巧嫣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故作镇静的问道。
而在一旁的周磊,见到陌生男子,脸色一凛,就把容巧嫣推到身后护着。
结果,却是被两个凭空出现的黑衣人,把肩膀一别扭走了。
说完话的容巧嫣,看到这个情景,紧紧的抿着嘴巴,脸色剧烈的变了起来。
容巧嫣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是她想到慕云铮的身份地位权势。
想来也是没有必要骗自己的。
自己毕竟知道他在慈心庵的事情,之前查过实属正常。
至于之后,不管是巧合还是真的监视,结果就是周磊的行踪被慕云铮的人发现了。
以慕云铮的身份地位,护卫暗卫自然都有。
所以,自己承不承认粮食是自己买的又能如何?
慕云铮若是想查,自然能查个一清二楚的。
容巧嫣现在真切的体会到了,六嫂嫂说过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现在的她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容巧嫣就承认了。
“我缺银钱,所以想要囤一些粮食卖钱。这个何错之有?”
容巧嫣轻声的说道,仍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大景朝粮价稳定,你囤了这么点,能挣上多少?你卖吃食方子和成衣图样,可比粮食挣得多了。你觉得我会信你用粮食挣钱?”
慕云铮不相信的问道。
一个十几岁的庶女,柔弱的大家闺秀,单纯的靠倒卖粮食赚钱,本就不可思议。
更何况,容巧嫣一直在收购粮食,完全没卖过--------------这新粮可很快就下来了。
这,不合常理。
“我。。。我打算倒卖到北地去啊。”容巧嫣弱弱的说道。
北地很缺粮食的啊。
“你如何去北地卖?就靠你那个奴籍,寻常出不得远门的乳兄?这一路上运送费用昂贵,到了北地,你的粮食贵了,卖不出去;便宜了,可就是赔本。”
“我们自然不去北地,只把粮食卖给去往北地的行商就行了。再说了,北地缺粮,怎么会卖不出去?很多商人不都是囤了粮食往北地去卖吗?”
前世里,六嫂嫂可是说过的,有很多粮铺商人都会转运粮食去北地卖钱呢。
“囤粮的商人,一则是从江南产粮之地买粮,那边粮食多;二则是他们买的量大,价格便宜;三则是他们一般都有自己的商队,这运送的费用就少了许多,自然有利润。而你,就凭你那在京城中,正常价格收购的几千石的粮食,去做赔本的买卖吗?”
慕云铮冷冷的把‘正常价格’四个字咬得很重的说道。
京城中的粮食本就不便宜,再加上容巧嫣收购粮食的量少。
即便会比粮铺便宜一点,但是也不会比大粮商便宜。
这买了京城的粮食,卖给去往北地的行商,谁信?
“我。。。我不是,我是真的不懂做生意,不明白这样子会赔本啊。我也是听人说的,看来是被骗了啊,我只是个闺中女子,我。。。。。”
容巧嫣听了慕云铮的话,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金尊玉贵的慕世子,居然会懂得粮食买卖?
她一边转着脑筋,一边真的落下了眼泪,语无伦次般的说道。
可是慕云铮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的滚下来,却是不想听了。
他似乎终于为自己这段时日烦躁的情绪找到了出口似得,厉声说道:“你不必做出这样的姿态。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你如实说来,否则,我就把你交给你家长辈去问询。”
这个话一出,容巧嫣愣住了。
交给容府之人的后果,她自然是明白的。
身为庶女之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指使身边下人偷偷的去囤粮贩卖。
她自己轻则被处罚,重则丢性命。
慕云铮听了容巧嫣的话,却是一愣,随即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环视了一周。
此时的后山虽然清静,此处也被他的人守着了。
但是,这到底是在户外。万一有别的歇息好了的人想要来赏黄素馨,也不能一直阻拦着。
而容巧嫣想要说的事情,定然是极为机密,不想让外人听到的。
因此,慕云铮想了下,说道:“你随我来。”
说完之后,慕云铮就带头离开,往禅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没遇到人,想必是慕云铮已经清场了吧?
容巧嫣一边思量着,一边跟着慕云铮走到了一个偏僻的禅院里。
到了正房内,慕云铮站定,才转头面向容巧嫣说道:“说吧。这个院子的周围有我的人看护着。你有什么话,尽可以说。”
容巧嫣打量了一圈,转身关上了门,才上前一步,站在了慕云铮的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
慕云铮心里被吓了一跳,人却是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一步。
“兹事体大,关乎我的性命。哪怕是世子的人,也不便入耳。烦请世子谅解。”
容巧嫣看到慕云铮有些躲避的样子,急忙的解释道。
她前世的八卦也不是白听的。
睿王世子慕云铮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最后连个香火都没有,就孤零零的逝去了。
这可是慕云铮战死之后一个月内,众人一直可惜的话题啊。
容巧嫣说完之后,又上前了一步。
慕云铮听完容巧嫣的解释,面无表情,却是没有再往后退。
“世子请附耳过来。”
容巧嫣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慕云铮,站的犹如一棵青松一般挺拔,无奈的说道。
不过是比自己大三岁而已,怎么会高这么多?
慕云铮听了容巧嫣的话,却是满脸的冷色。
容巧嫣无奈,只能踮起脚尖,靠着慕云铮小声说道:“我囤粮是因为知道今年有五十年难遇的大水灾,饿殍满地,灾民流离失所。”
本来慕云铮因为容巧嫣突然的靠近,几乎像依偎在他怀里的样子,正耳红的想要推开容巧嫣,结果听到这个话,他的手直接顿住了。
“荒谬。”慕云铮忍不住冷声训道,“你才多大,就知道五十年难遇的大水灾?”
这种大灾之事,怎么能随便付之于口?
这岂不是诅咒朝廷?
若不是容巧嫣是一个弱女子,更是一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弱女子,他定然要把她抓起来上刑。
看着慕云铮的表情,听着慕云铮的训斥,容巧嫣苦笑了一下,就知道这个事情轻易不会有人相信。
“不如坐下详说?”容巧嫣不想再垫着脚尖说话了,太累了。
慕云铮看着容巧嫣的样子,心中有些迟疑------------容巧嫣不是那种危言耸听的人。
于是,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坐在了凳子上。
容巧嫣把旁边的凳子拉了一下,靠近慕云铮坐了下来。
“我去年夏日里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昏睡了三日才醒过来,不知道世子是否有所耳闻?”
容巧嫣先是说起自己摔下假山的事情,她一边说,一边组织着语言。
慕云铮点了一下头。
之前他养伤的时候,就让人去查了容巧嫣其人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后院庶女,素来恭顺柔弱。
连劝个架,都能被人推下假山,却无人替她出头。
慕云铮想到这里,就皱起眉头来。
今年粮食是否会因为暖冬歉收,等回去找那积年的老农,就能问出结果来。
至于北地大雪灾的事情,倒是在这二月里,很快就能验证了。
可是,南方发这大水灾的事情,要到六月里,这个可如何验证?
往年里,雨季来临的时候,南方多多少少的都会发一些小水灾。
但是像容巧嫣说的,严重到流民众多,饿殍满地的五十年难遇的大水灾,倒是很少。
这,还是要去南方找一些精通天象之事的人打听打听。
不过,就算是真的有,只怕也是没那么容易阻止的。
毕竟,老天要下雨,是无论如何都没法阻止的事情啊。
如今想来,倒真是要多存一些粮食了。。。。。。。
慕云铮一边想着回宫之后,如何跟皇帝说一下多存一些粮食,一边又想着让人去打听这季的粮食是否会歉收以及精通水利天象之人的事情。
容巧嫣看着慕云铮许久都不说话,她也不敢吱声。
她的事已经讲完了,剩下的就是慕云铮的审问了。
突然,慕云铮的声音响了起来,把容巧嫣吓了一跳。
“雪灾和水灾的具体日子有吗?南方哪个府城的水灾最严重,梦里有说吗?”
容巧嫣一哆嗦之后,赶紧的回忆起上一世的事情。
“具体日子都没有。只记得是二月里和六月里。水灾最严重的府城,是金州府和银州府。”
容巧嫣思索了一阵子,才赶紧的回道。
能记得月份,已经是因为事情重大了。但是具体哪一天,这可真是不记得了。
毕竟,前世她死去的时候,那事都已经过了九年了。
“其他的府城也有受灾。但是金州府和银州府最为厉害。因为那两个府城外河堤崩塌,山体滑坡,洪水倒灌,府城以及下辖的村镇都被淹了。”容巧嫣继续补充道。
前世里,这两个府城受灾最为严重。
容府在京城施粥的时候,听那些灾民提起过。
府里的人都唏嘘不已,这又是金又是银的,结果居然是最惨的。
因此,她也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地方。
慕云铮听到这两个地方,刚刚放开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这两个府城并着下辖的县镇,地方极大。又因为土地肥沃,是以粮食收成极好。
那粮食的税收占了整个江南的三分之一呢。
因为常年的收成好,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存粮。除了留够自家吃的粮食,一般都是卖了换银钱。
毕竟,一年基本种两季粮食,季季都丰收,何必要存粮?
若是说这两个地方受灾之后,没有粮食吃,倒是很有可能。
这不但粮食的税收不上来,还得从国库里拨粮去赈灾,难怪粮食价格飞涨呢。
慕云铮既然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也不想跟容巧嫣浪费时间了。
他站起身对着容巧嫣说道:“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去调查。若是真的,朝廷也会给你嘉奖。若是假的,哼哼。。。。。”
慕云铮冷哼起来,却不继续说什么。
“世子,这事情毕竟是惊世骇俗。况且,这只是我的梦境,我自己也不敢确定真假。若是真的,我也不求朝廷的嘉奖,只求世子保密,不要对外提起我。若不是真的,也求世子不要责罚小女子。”
慕云铮看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容巧嫣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说的话,我自会去查探。若当真如你所说发生水灾,那你的粮食就按照官府那时的收购价收购,允你挣钱,算是你的奖励。但若是没有发生水灾,那你就自己承担你的损失,当做惩罚吧。”
慕云铮淡淡的说道。
若是真的发生水灾,那收谁的粮食不是收?只要价格不过于离谱就可以。
那容巧嫣挣得钱,就当做她的奖赏好了。
毕竟,她囤积粮食,也是需要人力,物力的。
容巧嫣听到这个话,垂下头,心里已经是热血沸腾了。
这,光明正大的挣钱,总归是让她放心不少。
她正准备开口道谢,慕云铮却先开了口。
“珍肴楼是我的。你若是有吃食方子,尽可以去卖。你能赚多少,可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容巧嫣听了这个话,头又抬了起来,满脸的震惊之色。
“珍肴楼,是。。。。世子的?”容巧嫣哑着嗓子问道。
刚才慕云铮就说过她卖吃食方子的事情,她只以为是慕云铮调查的,却没想到那珍肴楼也是他的。
“是。别人不知道罢了。”慕云铮欣赏够了容巧嫣的惊讶,点点头补充道。
“那,多谢世子。我定然会保守秘密,不对别人说的。”
容巧嫣努力的压住情绪。
也好!
珍肴楼,云记都是慕世子的,自己就赶紧利用这两个地方赚钱吧。
“那世子爷,还请您告诉我,您现在还在监视我吗?”
容巧嫣压了半天,还是没有压下这个疑问。
毕竟,被监视这个事情,对她来说,可是影响巨大啊。
“你真是。。。。”慕云铮见到容巧嫣还惦记着这个事情,有些无奈了。
不过,他随即也想到,一个闺阁女子,若是自己时时活在别人的眼光之下,确实多有不便。
因此,他正色的对着容巧嫣解释道:“没有了。之前是担心你会对慈心庵的事情乱说,所以让人看着你一段时日。不过,后来发现你并没有,赏梅宴之后,我就把人手撤回来了。以后,我也不会继续监视你。”
见到容巧嫣一副还是不太放心的表情,他就有些无奈的想要叹气了。
为了避免容巧嫣多想,慕云铮多解释了一些,说的更透彻明白起来:“我手中的暗卫,出自陛下的羽翎军。那是护佑陛下,忙着国之大事的。你不值得我浪费人手。”
羽翎军?
容巧嫣听到这个词,彻底放心了。
羽翎军,顾名思义是保护皇帝,听从皇帝命令的一支军队。
羽翎军不但是护卫着整个皇宫的安全,更是护卫着整个京城的安全。
所以,若是羽翎军的话,确实不会把目光放在她这么个小女子的身上。
“如此自然是好了。小女子毕竟是一介弱女子。每每想到,我不管是吃穿住等事情,都尽在别人眼皮底下,我这心里自然也是害怕的。”
容巧嫣佯装害怕的拍拍胸口。
“你当日救我的时候,胆子也没这么小啊?”慕云铮看着容巧嫣的样子,不由得调侃道。
容巧嫣一时语塞。
“走吧。”
容巧嫣被众人的话惊醒,也发现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默默的领着三个人走出了这个禅院。
“奶娘,石头哥哥是受我连累了。你扶着石头哥哥先回城,去医馆上个药吧。”
刚出了院门口,容巧嫣就停住脚步,轻声的对着杨嬷嬷说道。
她想要让杨嬷嬷和石头哥哥过好日子的。结果,还是连累石头哥哥被刑讯了。
“小姐,小的身上真的没有伤口。”周磊见到容巧嫣难受的样子,赶紧的解释道。
容巧嫣自然是不信。
“真的。那些人讯问,倒是没有责打,而是用了些手段,卸了小的筋骨。不过,后来,他们又给正了回来。如今,小的身上真的没有任何伤口,不过是有些酸疼。现在缓了一会,已经好多了。”周磊继续的强调着。
容巧嫣见到周磊如此坚持的说,也就相信了。
周磊见到容巧嫣相信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小姐放心,小的什么都没有说。”
容巧嫣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现在,她庆幸自己想得开,早早的把事情都说了。否则,不知道周磊还要遭受什么罪呢?
所以,自己用周磊做事,是不是害了他啊?
自己是想要弥补,而不是要连累他。
容巧嫣一边走着,一边犹豫着是否还要用杨嬷嬷和周磊做事。
“石头哥哥没事的。我自己跟慕世子把事情全说了。他都知道了。以后,他若是再问你,你直接说就可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容巧嫣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说道。
“是。小姐,真的没事的。小的给主子做事,本就是应该的。不管在哪里,都是这样子。”
周磊看着情绪不高的容巧嫣,笨拙的安慰道。
杨嬷嬷和妙枝离开了禅院,也恢复了情绪。
“就是。下人的命本就是主子的。小姐不必忧心。”杨嬷嬷也赶紧的安慰道。
石头是她的亲生儿子。他受了伤,她如何能不心疼?
可是,她说的是这个时代普遍的道理啊。
签了卖身契的下人的命,本就不值钱。主子打骂是常事,就算主子要了性命,也实属正常。
即便有律法规定,不能随意伤人性命。可是,那又如何?
但凡主子想要下人性命,总归是有法子的。
容巧嫣却是想到自己前世不赞同的六嫂嫂人格平等的话。
下人的命,真的必须都是主子的吗?
哪怕那个主子对下人不好,那下人必须也要忠心耿耿的对待主子吗?
就像霜姨娘那样。
霜姨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哪怕不愿意做妾做通房。可是大夫人让她做,她就必须毫无怨言的得做?
容巧嫣沉默着不语。
杨嬷嬷,妙枝等人劝了一会,见容巧嫣还是不说话,她们也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沉默的往前走着。
在一个岔路口,容巧嫣让杨嬷嬷扶着周磊,先去找小沙弥。
“就算石头哥哥没有伤口,奶娘也照顾着去找间禅房歇歇。妙枝,拿二两银子给奶娘。”
容巧嫣让妙枝拿银子给杨嬷嬷,用这银子去找禅房,让庙里的僧人拿些点心和热水。
杨嬷嬷要推拒,但是妙枝看了看容巧嫣的脸色,把银子塞到了杨嬷嬷的怀里,就赶紧的扶着容巧嫣往大殿去了。
众人一路无言的回到了首辅府里。
看管角门的婆子,对于六小姐落在最后进来,毫无反应的开了门,让她进去了。
回到了星若苑里,妙枝和杨嬷嬷就赶紧的伺候着容巧嫣换了家常的衣服。
容巧嫣让众人都退下之后,她才从在后山见到慕云铮开始,慢慢的回忆。
她把自己和慕云铮的每句话都详详细细的回忆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吃食方子,没法再卖了!
现如今的吃食,相对前朝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之前容巧嫣试探性的卖的吃食方子,其实并没有卖前世六嫂嫂那种稀奇的吃食方子,而是卖了两张需要的食材都比较正常的吃食。
因此,珍肴楼的掌柜,甚至慕云铮都没有觉得特别奇怪。
毕竟,大家小姐手里有几张特别的吃食方子很正常。
可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庶女,又不是专门的厨娘,以后再源源不断的卖吃食方子倒是奇怪了。
所以,卖吃食方子就算了。
以后,还是专心的卖成衣图样和首饰图样吧。
毕竟,女子对于梳妆打扮这种事情,怎么精心研制都不为过。
虽然这两样东西,卖价都高不起来,好歹能靠粮食赚一些。
现如今,自己算是靠上了慕云铮这棵大树,可以光明正大的囤粮了吧?
这个事情已经过了慕世子的明路。继续做还是不做,慕世子都已经知道了。
只是,关于杨嬷嬷和周磊,容巧嫣又纠结起来。
还得找个机会,问问他们真正想要的生活啊。
报答别人,就是要给别人想要的。
这个事情不急,等着卖完粮食,自己有钱了再做也来得及。
到时候挣了银钱,也要分一些给杨嬷嬷他们。不管他们选择什么,总要有银钱傍身。
杨嬷嬷和妙枝这次虽然被慕云铮的人审问了,但是因为她们真的什么不知道,所以慕云铮的人倒是没怎么花费时间在她们身上。
因此,她们两个人对于为什么被押起来,都是稀里糊涂的。
但是,回府之后,容巧嫣并没有解释原因,只是让她们把这件事情守口如瓶。
她们虽然心里疑惑,到底也不敢多问。
容巧嫣明白她们的想法,但还是觉得她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因此就无视了她们的心思。
容府里又开始为了容知明的春闱考试,忙碌了起来。
此时,有那积年的老农已经发现粮食要歉收了。
但是,那些得到消息的官吏却不以为意。
这两年,虽然算不得是风调雨顺吧,但是各个府衙的粮仓还算是满的。
单单是歉收,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再说了,官吏们的心思都集中到了春闱上。
这三年一次的盛事,大家如何能不重视?
容府里,大夫人更是忙个不停,给容知明准备考试的东西。
这天气还是很寒冷呢,要在考场里如同秋闱那般考上三场。
万一着了风寒,可就惨了。
因此,什么炭火,蜡烛,御寒的大衣裳,吃食等等,一一的都准备起来。
大夫人忙乱,府里的小姐们自然是不敢轻易打扰。
毕竟,大夫人不只是忙着容知明的春闱之事,也开始忙起了容知明的婚事。
容知明未来的岳家,请期的时候就说过,不管今年容知明考的如何,都想让两个孩子在放榜之后成亲。
若是能高中,则是喜上加喜。
若是不中,那也是个安慰。毕竟成亲也是小登科嘛。
上巳节过后,整个京城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
三月初六,就是会试放金榜的日子。
这一日,容府自然是打发了人去考场外看榜了。
虽然,今日里不是休沐,但是皇帝也体恤家有考子的臣子,但凡是告假的,都准了。
因此,容府的众人也像上次一样,聚在鸿平院的正堂里,等着放榜了。
因着这次春闱的结果,比上次秋闱更重要。
因此,大堂内也更安静了。
一直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报喜的人,从大门一路喊着‘喜报’,进了内院里。
这次,大夫人特地放开了门禁,报喜的小厮可以直接进入后院。
“恭喜老太爷,恭喜大老爷,恭喜大爷。大爷高得第一名会元。”
报喜的小厮激动不已的扑跪在地上,高声的报喜道。
“会元?”
大堂内的众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
容知明去年已经是解元了,如今是会元,若是殿试上再得了第一名,那可就是连中三元了啊。
大景朝都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连中三元了的盛景了。
“正是。正是。小的是抢破头,才第一个跑进来报喜的。只怕一会报喜的人,要把咱们府里的门槛都踩破了呢。”
那小厮兴高采烈的说着,为自己的腿长跑得快,庆幸不已。
众人听了,自然也是高兴不已。
“赏!赏!赏!”
不等大夫人开口,容首辅已经高兴的捋着胡须大声的说起来。
那小厮自然是赶紧的磕头道谢。
于是,大夫人又是安排着人去抬铜钱发赏赐;又是忙着让人封红包,准备赏给一会来报喜的官吏;又忙活着准备应对得到消息来道贺的各家亲朋好友。
一时间,府里忙碌了起来。
容知明大喜过望,反倒是只会傻笑着了。
大老爷与荣有焉的拍了拍容知明的肩膀,领着他跟着容首辅去了书房里叙话了。
一时间,府里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三月十五殿试当天。
早早的,容首辅和大老爷就一起陪着容知明进了宫。
容知明进去之后,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众多礼节之后,就得到了颁发的策问。
容知明看了看题目,就信心百倍的答了起来。
众位贡士交卷之后,就有太监糊了卷子名字,拿去给做考官的大臣们批卷。
因为容知明参加考试,为了避嫌,所以容首辅和容侍郎都没有参与批卷。
所以,他们送了容知明进宫之后,就各自去了衙门里。
第二日,经过大臣批改完毕的试卷,就呈在了皇帝的御案上。
皇帝细细的看了前十名的文章之后,挑选出三篇,放在了面前。
“这三人的文章,倒是不错。铮儿,你也看看?”
坐在案前的皇帝笑呵呵的拿着挑选好的文章,递给了旁边坐着喝茶的慕云铮。
“我可看不懂这个。”慕云铮不甚在意的说道。
被拒绝了皇帝,无所谓的拿回了考卷,然后让太监把糊着的考生名字露了出来。
“哦?这篇写的最好的文章,居然是容爱卿的长孙?”
皇帝看着写着容知明名字的考卷,有些意外的说道。
“朕记得,容爱卿的长孙,尚未加冠吧?”
想到这里,慕云铮轻轻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容知明是容巧嫣的长兄。二月初二的时候,容巧嫣还为容知明去慈瑞寺祈福了。
这就算是自己回报容巧嫣给自己提供消息的吧。
慕云铮在慈瑞寺回来之后,就安排了人去找了积年的老农,问了粮食收成的事情。
一连问了几个人,都说因为暖冬,粮食可能会有所歉收。
接着,他又安排了羽翎军的人,快马加鞭的去了北地,金州府和银州府。
二月下的时候,北面果然发生了一场大雪灾,导致许多的禾苗都被冻死了。
慕云铮听到这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
容巧嫣说的事情,已经验证了两件了。
此时,虽然去往南方的人还没有传回来消息,慕云铮也是拿着暖冬和雪灾导致的粮食歉收的借口,让皇帝下旨多多囤粮。
甚至,连酒坊都让他们少买粮食酿酒了。
本来皇帝是不以为然的。毕竟,北地的粮食向来产量就极少,多多少少并不会太影响大局。
但是在慕云铮的坚持之下,他还是真的下了旨意。
毕竟,慕云铮鲜少有这么坚持的时候。
所以,皇帝哪怕是为了宠一宠慕云铮,都会同意这种小事--------大不了等着收完新粮,再把这些陈粮卖掉好了。
而慕云铮,为此只能在宫里多住上一段时日,让景安帝开心了。
之后,到了上巳节的时候,慕云铮想法子见了容巧嫣一面,详细的问了一些情况之后,就愈发相信了。
毕竟,容巧嫣可没去过南方。南方的那些情况,若不是在梦里梦到的,她如何能知道?
而就在昨日,金州府和银州府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果然,有那精通水利天象的人,查了历年的水位图和天象图,也说今年夏天,雨水估计会多。
但是,大家却是没有那么在意。
毕竟,每年里,雨水季的时候,那水都会非常的多。小灾偶有,大灾却是少。
再说了,这是天灾,寻常人也没法子控制的。
而慕云铮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立时就禀告了景安帝。
本来,景安帝是不以为然的。
可是,这次,慕云铮却说是他梦到南方水灾了。
与容巧嫣不同,慕云铮深得景安帝的疼爱。
纵然,景安帝觉得慕云铮这梦来得奇怪,却也在慕云铮的坚持下没有无视。
不但是同意了慕云铮用羽翎军的人督促当地的府衙疏通河道,加固铜门等举措,也同意了他继续囤粮,囤药的举措。
再多的,却是没有做了。
毕竟,那是尚未发生的事情。作为一国之君,总不能因为一个梦去做一堆影响朝堂的事。
但是,景安帝还是给了慕云铮最大的权限。
此刻,慕云铮想着容巧嫣如果得知容知明中了状元,会有多高兴。
而皇帝也觉得慕云铮说的在理,于是真的朱笔一挥,定下了容知明为状元。
翌日,当容知明得了殿试第一名,高中状元的消息传到容府之后,整个府邸都沸腾了。
十九岁的状元郎,连中三元的少年英才啊。
欢腾的容府里,容巧嫣目瞪口呆的听着拾蕊回报的消息。
“太夫人和大夫人都高兴坏了。她们喊了管事过去,说是阖府都有赏。这次赏的可多了,说一等的嬷嬷和丫鬟,都有三贯钱的赏赐。就连我们这三等的,也得了一贯钱。”
容巧嫣只是伤感了一瞬,就恢复了。
这事情,总算都有好的进展了不是吗?
林姐姐有了好归宿。
自己与霜姨娘解除了误会,亲密无间。
自己为了自由,也做了万般的思量。
现在,就剩下一步一步的按照计划来了。
想到这里,容巧嫣又宽心了起来。
容巧嫣宽心了,大夫人很开心。因为,容知明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
不管她对于容大奶奶喜还是不喜,这都是容知明的大喜事。
因此,容巧嫣在一次请安的时候,看着喜气洋洋的大夫人,小心的提起自己认识的一个闺中友人要成亲,自己想要去送嫁的事情时,大夫人毫不在意的答应了。
于是,容巧嫣回到院子里之后,就打开钱匣子和妆匣子,看着里面的银钱和首饰准备礼物了。
如今,她的匣子里,不过是百两左右的银子和一些首饰。
接下来是大嫂嫂进门,大姐姐出嫁,二姐姐出嫁。这些,可都需要她准备礼物的。
虽然,她内心深处是不想把钱花在对自己不好的人身上。但是,这是习俗。
好在,给大嫂嫂准备的贺礼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需要给大姐姐和二姐姐准备添妆。
不过,那两位姐姐的婚期还早,她倒是可以等着再卖了图样,用那银钱准备。
容巧嫣在钱匣子里点过来,点过去,最后从中拿出了全部的银子放在一边。
然后,她又从妆匣子里,捡出一堆比较圆润的珍珠。
容巧嫣犹豫了一下,又把一件看起来比较粗笨的金发簪拿了出来。
“奶娘,”容巧嫣扬声把杨嬷嬷喊了进来。
杨嬷嬷应声走进内室。
“你把这些。。。”容巧嫣指了指那些银子,珍珠和金发簪,继续说道:“你亲自去。把这些拿着去珠玉楼,打两件首饰吧。”
容巧嫣对着杨嬷嬷说完,又从榻桌上拿起一张步摇和一副耳坠的图样。
珠玉楼是正经的首饰铺子,铺子里师傅的手艺最为精湛,比云记兼着卖的首饰强的多了。
当然价格也贵。
“让珠玉楼的师傅按照图样来做。把金簪融了来打,然后把上面带的宝石也用上。还有这些珍珠,也用上。其他的材料,就按照那些银子的数量做吧----------只怕也做不了多贵重的。”
容巧嫣有些失落的说道。
她目前的银钱不多是一方面。她是个庶女,不能太过于出头又是另一方面。
自己送给林晚晴的添妆,就算再隐秘,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到时候,一个小小的庶女,送的东西,却那么昂贵,可说不清楚。
什么地位的人,就要有对应的能力,连出格,都不敢。
不过,她选择专业的珠玉楼给林晚晴做精美的首饰,也算是自己的心意了。
“小姐这东西,已经很贵重了。”
杨嬷嬷看了看那粗笨的金发簪,那一堆的大块小块的银子,还有那挑选出来的滚圆的珍珠,轻轻的感叹道。
“不过,小姐,你这个金簪是太夫人赏的让你压箱底的。你这么去融了,将来可如何压箱底?”
杨嬷嬷有些忧心的询问道。
这金簪是小姐被定为媵妾之后,太夫人赏赐的一件首饰。
不过,容巧嫣又想到在慈瑞寺,慕云铮对于周磊的刑讯,她的脸色又变得冰冷起来。
上巳节的时候,她知道的已经说了,不知道慕云铮今日来,又有什么事情?
“我来跟你说一件事情。”
慕云铮看着离他远远的容巧嫣,不由得想起当日在禅房里,几乎贴在他胸前的人。
于是,他往容巧嫣的面前走了几步,而容巧嫣看他走过来,却是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慕云铮见此,皱着眉头顿住了。
而容巧嫣则是尴尬的站住了。
自己好像有些,有些。。。。
按照六嫂嫂的话,就是有些双标了。
当日自己要说要紧的事情,就靠着慕云铮说。
现如今,慕云铮靠过来,想必也是要说不能示人的秘密。
要不然,上巳节的时候,慕云铮也没靠过来啊。
想到这里,她往前走了两步,离着慕云铮两步远的距离,尴尬的描补道:“世子见谅。小女子想着世子的人定然是把着风的,所以。。。。”
“我得了金州府和银州府的回报了。”慕云铮淡淡的看着容巧嫣说道。
其实,金州府和银州府的回报,他在月中的时候,就得到了。
只是看着容巧嫣疏离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要用这个话题引起她的注意。
果然,听到他说完这个话,容巧嫣就跨到了他的面前,离他不足一拳,仰起头轻轻的说道:“世子请讲。”
上巳节的时候,只是验证了暖冬和雪灾的事情,南方的回报可是没传回来呢。
慕云铮看着淡淡的月光下,容巧嫣亮晶晶的眼睛,一时语塞。
“世子?”
容巧嫣看着呆愣愣盯着自己的慕云铮,有些不解的问道。
是慕云铮没法确认,所以很为难吗?也是,那事情毕竟要六月里才发生,如今才三月底呢。
慕云铮被容巧嫣的声音惊醒,抚了抚额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但是,等他看到一脸认真的等着自己回答的容巧嫣时,故作淡定的说道:“你说的事情,我都查过了。金州府那边也说今年雨水会多一些。”
容巧嫣听着慕云铮的话,连连点头。
上巳节之前,户部让酒坊减少酿酒的公告已经出了,同时一并说了因为暖冬和雪灾导致粮食歉收,让百姓多囤点粮食。
现如今,慕云铮查到南方雨水也会多。是不是大灾的,不好说,但是多囤粮总归是好的。
“但是,”容巧嫣想起打探到的消息,皱着眉头说道:“我听说大家都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这季粮食,部分地方歉收,不值得囤那么多粮食。京城这边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尤其现在快要到收成的时候了,还有不少大户人家往外卖粮,好腾出粮仓的空呢。”
不过是北面一季的粮食歉收而已,京城中的很多人家,尤其是有很多存粮的大户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无妨。他们卖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都被官府收了。圣上已经下了旨意,让户部督促各地衙门,多收些粮食放在官仓里。尤其是南方那几个府城,圣上派了羽翎军中人督办了。”
慕云铮对着容巧嫣解释道。
天下之大,总会有些蠹虫,各地衙门也未必都真的听话。
但是,南方的那几个府城里,都派了羽翎军里的人去监督了。
慕云铮一愣。
他忘了这个事情了。他每日事情那么多,这事情不过是个小事,哪里还能记得?
“那。。。。我可以帮你把这个婚事退了。”
慕云铮犹豫了一瞬,才开口说道。
这女子婚事,都是别人的家事。他就算是个皇族子弟,也不好随意干涉。
不过,容巧嫣怎么也是救了自己的性命。更何况,她还做了这么一个拯救苍生的梦。
若是真的能帮她退掉不喜欢的婚事,自己也可以破例一下。
“不必了。”容巧嫣拒绝道。反正她不会嫁过去,婚事退与不退,都不重要。
慕云铮的脸色一黑,他很想问容巧嫣是不是喜欢定国公世子。
毕竟定国公世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且不说,还在战场上历练了几年,算得上是已经建功立业了。
听说,定国公世子是京城中的闺秀,最想要嫁的郎君。
即便是他即将成亲,都还有不少女子钦慕。更有那低门户的人,筹谋着他妾室的位置了。
难道,容巧嫣对于定国公世子这个未来夫婿,也很满意?
慕云铮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来。
容巧嫣还在想着容知明的状元之位。
想来,这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改变的。所以若是跟自身无关,那事情应该不会变化太大吧?
若是如此,只怕那五十年难遇的大水灾还是会发生啊。
哎,天灾人祸,都是无法避免的啊。
好在,官府已经重视了,想必世道也不会像前世那样,乱上好一阵子了。
六嫂嫂前世里说过的,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国家安好,个人才能安好。
她如今告知了这个天灾,朝廷有了防备,世道不乱,那也算是爱国了吧?
“喏,给你。”
容巧嫣正在思绪如潮,就见到有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拿着一张纸递了过来。
“是什么?”容巧嫣一边展开,一边好奇的问道。
“银票?”
容巧嫣看到银票上的一千两的数目,惊奇的看向了慕云铮。
“你说我多事了,又说做的事情没帮到你。这个总可以弥补了吧?”慕云铮板着脸说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人就是个有原则的小财迷。
不明不白的钱不要,该收的钱不手软!
“这,不太好吧?”
容巧嫣看到银票,先是惊奇,再是惊喜,最后就是有些犹豫。
她虽然犹豫着说着这个话,可是攥在手里的银票,却是没有放开的意思。
“呵,”慕云铮看着这个样子的容巧嫣,不由得冷笑一声,“我突然也觉得不太好。给你钱太折辱你的人品了,不若还给我好了。”
慕云铮一边说,一边伸手拽向银票。
结果,他拽了两拽,却是没拽动,于是定睛看向容巧嫣。
“我觉得这个可以是你对我的嘉奖。这个梦境的事情,也就两清了。”
容巧嫣一脸真诚的看向了慕云铮。
趁着慕云铮听到她这个话呆愣的工夫,她迅速的把银票抽了回来,放到了自己的袖袋里。
慕云铮心里一阵无语,面上却是木着脸面无表情。
“好了,咱们话也说完了,事情也两清了。各自散了吧。世子是来参加婚宴的吧?那请回前院吧。”
“婢子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才会喊了小姐出来。”
妙枝很是无奈的解释道。
说完之后,她又惴惴不安的把自己气头上咬了慕云铮手下人的手的事情说了一下。
这倒是让容巧嫣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素来稳重的妙枝,居然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果然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吗?
“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不但是拿名节威胁小姐去见人。慕世子跟小姐说事情的时候,那个人还拉我避开。我一气之下,就。。。。。”
妙枝讪讪的低下了头。
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没有给小姐带来麻烦?
之前在慈心庵的时候,小姐就为了救慕世子,被迫与慕世子独处一室了;
上次慈瑞寺的时候,小姐又被慕世子单独的审问;
上巳节的时候,慕世子来找小姐,结果又是单独密谈。。。。。
再加上今日,这来来往往多少次了,慕世子都不顾小姐的名节。
她这积压许久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所以在龙二居然动手拉着她避开的时候,就没忍住,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妙枝含着眼泪,轻轻的附在容巧嫣耳边解释了一下。
容巧嫣怔了一下。
她居然有这么多与外男独处的时候吗?
好在,她已经熄了嫁人的心思,纵然独处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毕竟,将来她逃出容府,变成普通人家的女子的时候,难免会见到外人。
现在介意太多,将来只怕她不能适应。
“没事。独处就独处吧,又没有做什么。再说了,大景朝从来也没有因为男女独处,就必须负责任的。我们避着点人就是了。”容巧嫣先是淡淡的跟妙枝解释着。
以后,她与慕云铮因着这粮食,只怕还要有独处的时候,妙枝作为她身边的人,若是总这么大惊小怪的,只怕先把自家府里的人给招来了。
妙枝见到小姐这淡定无所谓的样子,只能点点头应下。
“至于咬人。。。。。咬了就咬了吧。”容巧嫣想了想,就安慰起惴惴不安的妙枝。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事后懊恼也没有用。若是慕世子真的找过来,她把银票还了就是了。
因此,容巧嫣倒是把银票放了起来,暂时不打算用了。
到了前面的小花厅里,倒是没人注意到容巧嫣。
等宴席散了之后,容巧嫣就跟在容舜华的身后,低眉顺眼的送客。
今日里因为容知明大婚,所以容首辅早就去巡城卫报备了。
因此送众人归家的时候,就让带了容府的帖子,这样宾客也不必担心宵禁的事情。
送完女客之后,大夫人才发话,让人各自回了院子里休息。
第二日,就是新妇认亲的日子。
为了表示对新妇的重视,容首辅和容侍郎都没去上朝,而是等待着认亲敬茶。
容巧嫣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绣着鸳鸯的枕巾,得了容大奶奶一个装着玉佩的荷包。
一一认亲完毕,容大奶奶就带着捧了见面礼的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都是些什么啊?不过是些女红。当真是亏了小姐送出的玉佩了。”
进了内室,容大奶奶自小贴身伺候的陪嫁丫鬟,一边翻看着庶出小姐送的各式女红,一边嫌弃的说道。
大奶奶脸色青白的把容知明送到门口。
等看着容知明离开了,她才压住怒火,低声问道:“去问问,刚刚大爷过来的时候,谁给打的帘子?为什么没有通禀?”
之前说话的那个陪嫁侍女低眉垂目,大气都不敢出的应完是,就赶紧的出去了。
她是自小伺候大奶奶的,所以得宠的很,说话也就随意了一些。
谁知道,才进门第一天,就惹了大爷呢?
不一会,那侍女就进来低声禀告,说是大爷原来院子里的小丫鬟打的帘子。
因为大爷不让通报,那小丫鬟就没通禀。
“小姐,您毕竟才嫁过来,这院子的丫鬟还没收服,不必气恼。日后日子长着来。”
大奶奶另外一个陪嫁侍女低声的劝慰道。
大奶奶看了看这个原本是自家母亲身边的一等,如今给了她做陪嫁的丫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她终归在心里窝了一股火。
在出了新婚弥月之后,容大奶奶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把那打帘子的丫鬟给杖毙了。
这且是后话。
容知明的婚礼过去之后,后续的回门等事宜,就跟容巧嫣她们这些人没有关系了。
容巧嫣等了四五日,见慕云铮并没有来要回银票,而且也没来人针对妙枝咬人的事情要个说法,就知道这个事情定然是过去了。
既然事情过去了,那这银票就可以用了。
于是,容巧嫣又把这一千两的银票,让杨嬷嬷传给了周磊,让周磊继续去采买。
而她则是准备着去参加林晚晴的婚礼了。
四月初八,容巧嫣跟着容知明和大奶奶一起去了林府所在的巷子。
到了那巷子之后,容知明和大奶奶去了辛家,而容巧嫣则去了林府。
原来,容知明跟辛公子本是同科,如今又同为翰林院的庶吉士。
加之,两个人年纪相仿,所以颇为谈得来。
再加上,那辛公子因为容巧嫣帮了自己和林晚晴,所以刻意与容知明来往。
没想到,他却是真的得了容知明的青眼,因此两个人的关系日渐好了起来。
容知明得知辛公子四月初八成亲,因此特地讨了一张喜帖,说要登门祝贺。
当他得知容巧嫣与新娘子关系较好时,更加是满意。
为此,他居然屈尊降贵的来到星若苑里,告知容巧嫣与林晚晴好好来往。
这属实是让容巧嫣吓了一跳。
她知道辛公子的仕途是不错的---------毕竟,她前世里听说过。
可是,前世里,辛公子跟容知明可是没多少来往。
毕竟,一个是耕读之家的子弟,自有清高。一个是世家子弟,自有傲气。
没想到今世里,居然因为林晚晴和容巧嫣的关系,让这两个人都亲近了起来。
不过,因为辛公子的缘故,容巧嫣出门倒是格外的顺利。
容巧嫣到了林晚晴的闺房之后,就见到盛装打扮的新娘子。
新房里还有林家同族的女子,正陪伴着林晚晴。
林晚晴见到容巧嫣,就是眼前一亮。
容巧嫣送上贺礼之后,林晚晴正要拉着她单独说会话,结果林五小姐却是先开了口。
“今日姐姐大喜,不知道容六小姐送了什么样的贺礼?不如让我们一饱眼福?”
旁边围着的女子听到这话,也不由得起哄起来。
林五小姐被自己的母亲整日里耳提面命的,让她跟容府的小姐交好。
“这已经很贵重了。我这婚事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有能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定然是万死不辞。”
林晚晴激动的对着容巧嫣表达了最诚挚的感谢。
自从林晚晴与辛公子定亲之后,林夫人因为心怀不满,就把林晚晴拘在家里,美其名曰绣嫁妆。
而容巧嫣出门也并不是十分的方便。
因此,容巧嫣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能与林晚晴再见上一面,只能通过书信来往,得知彼此的生活。
“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姐姐也是苦尽甘来。以后好好的生活吧。”
容巧嫣轻声的说道,声音里有着些感叹。
“嗯嗯嗯。”林晚晴点着头,拼命的压着眼中的泪花。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该高兴的。
容巧嫣小大人般的拍了拍林晚晴的手,也不再说什么了。
今日毕竟是林晚晴成亲的日子,虽然不用她去应酬,但是也有许多流程等着她走。
因此,两个人简单的叙话过后,就让丫鬟请了其他来道贺的女眷进来叙话。
到了时辰,容巧嫣目送着林晚晴被扶到前堂拜别父母,她就从后门离开了。
回到星若苑的容巧嫣,打发了所有的下人,有些意兴阑珊的坐在美人榻上发呆。
这心心念念的事情完成了,心安了,却也有些失落。
前世的六嫂嫂,是真的,真的不会出现了。
怅然若失的容巧嫣,让妙枝看着心疼。
她不明白,高高兴兴从林府回来的小姐,怎么坐了这么一会,就露出了这种有点哀伤的样子?
很快,容巧嫣就调整回来情绪了。
林晚晴找到她的幸福了。
而自己,也要为了将来的自由而努力啊。
不提容巧嫣开始为出逃路线而继续查阅资料,就在四月十五的朝堂上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二皇子获罪被囚禁;皇后娘娘被废,打入冷宫;承恩侯府被褫夺爵位,抄家充公,束发男丁徒边十年,女眷贬为平民。
二皇子的罪名是泄露科举考题,扰乱朝堂纲纪,对皇帝大不敬等罪名。
承恩侯府的罪名则是结党营私,徇私枉法。
而皇后自然是受自家儿子以及娘家的连累了。
更有许多官员受了这事情的连累而获罪。
幸好,皇帝仁慈,只是削官降职,倒是没有人殒命。
而容府也是不幸的受了些牵连。
因为容大老爷是吏部侍郎,掌管春闱的礼部官员又恰好是他的同科。
两个人不但是平日里就相交甚密,那官员的考功都是容大老爷给评了上等的。
因此,皇帝在朝堂上斥责吏部选拔官员不慎,选了一些渎职之人。
所以具体参与考评官员的人,都受了连累。
吏部尚书还好,到底是皇帝的心腹,只是受了一些责骂,罚没了一些饷银。
而容大老爷这个经手的侍郎就遭了殃,直接被官降两级。
不但是变成了五品的郎中,连官职也变成了验封司郎中这么一个闲职。
这个降罪降职的旨意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去年的秋闱和今年的春闱都如期举行,没听说泄露考题的事情,不过,确实换过了两次考官。
至于对皇帝大不敬,咳,这可就随皇帝说啊。
那结党营私,徇私枉法倒是个大罪。
不过。。。。。
景安帝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年龄虽则不小了,这女色上还是晚点的好,省得过早的伤了身子。但是,你若是想要,我给你赐下一个宫女伺候,如何?”
这话,却是一个长辈真心的为晚辈着想了。
这忍着伤身,纵了也伤身。所以,最好是精而少吧。
慕云铮听了景安帝的话,面上倒是没像平常的少年郎一样害羞,而是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事情多着呢。哪里有空闲理那些女子?皇伯父可不要多事。”
虽然慕云铮面上是木然没有表情的,但是他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毕竟,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郎而已。
景安帝自然是看到了慕云铮通红的耳朵,他本来想打趣一番,但是又怕这个不好意思的侄子,跟自己上起火。
于是,他只好当做没看见了。
“好。我不多事。你若是想要的时候,看上哪个宫女跟我说声。查过没问题之后,领走就行。”
景安帝随和的对着慕云铮说道。
如今,宫中皇子们都慢慢的开始长大了,那嫔妃们和皇子们的心思也多了。这宫女中,说不定就被谁给收买了。
若是赐给慕云铮,自然是要选择最好的。
慕云铮板着脸不发一言,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说到女子,我听说那黄家女去纠缠你了?”
景安帝想到皇后的娘家人,不由得冷笑道。
“她去王府里找了,不过,我没回王府。”慕云铮见皇帝转移了话题,他也简洁的回答道。
“哼。我这是给老二和他们黄家留了体面。若是再把黄家勾结边军,倒卖粮饷,以次充好的事情说出来,我看他们黄家焉有命在?光那些边军们就能吃了他们。”
景安帝恨恨的说道。
自家孩子,再犯了错,那也想要迁怒于别人。
景安帝纵然是一国之君,那也是个父亲。
这勾结边军的事情,明明也有二皇子的份,但是景安帝说起来的时候,却只说黄家。
而此刻,景安帝更是把怒气都发在了黄家身上。
若不是黄家是当年一力支持他当太子的人家,就这种国之蠹虫,早就该抄家灭族了。
这二皇子和承恩侯府在朝堂上伸了手不说,居然还敢往军队中伸手?连粮饷也敢动?
这明摆着是想要他身子底下的座位了啊。
他们倒是乖觉,知道定国公和平国公都是他的心腹,没敢往那两个人的军队中伸手。
不过,其他的边军统领,就有看着二皇子的身份动心的了。
而二皇子年龄越大,心思越多,筹谋的越多,就越有些缺钱,所以承恩侯就把脑筋动到了粮饷中。
不但是克扣倒卖了一部分粮饷,还用陈年旧粮和黑心的棉衣,替换了新粮和好棉。
这就弄得边城守军怨声载道,对朝廷十分不满,差点就有动荡了。
现如今,他给黄家人留了命在,已经算是回报了他们当年的鼎力支持了。
慕云铮听着景安帝的话,却是没有说什么。
他只负责查事情,至于如何处理,自然是景安帝来决定。
也就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皇子,甚为机密。
景安帝怕御探司的人顾忌着二皇子的嫡皇子身份,所以才让慕云铮主理查探的。
景安帝见说了半天,自己这个侄子,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重重的把茶盏放下,‘咚’的一声,唤回了慕云铮飘散的思绪。
慕云铮看着景安帝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不由得有一些羞赧。
“行了。你若是想走就走吧。我看你人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了。”景安帝嘲笑道。
“我是惦念着皇祖母。想要去给皇祖母请安。”
慕云铮无视了景安帝的打趣,重新板起脸说道。
“去吧。母后这两日正念叨着你呢。”景安帝随意的挥挥手。
突然,景安帝挥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说你这几日不在王府,那你在哪里?你也没在宫里住啊。难道你又跑去太傅府里了?”
慕云铮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我去了自己的别院里。”
“你那个在容首辅旁边的别院?我可是听说了,容首辅对于不能买到你那个院子,颇为挫败呢。哈哈。”
景安帝想到自己听到的关于容首辅想买他家隔壁的院子,却总也不能得到而郁闷的事情,笑了起来。
“嗯。我想安静些。那个地方可只有皇伯父知道,您别外传了,省得扰了我的清净。”
慕云铮正色的对着景安帝说道。
他生怕总想着捉弄他的景安帝又像以往那样,告诉了太后。
到时候,太后派人给他送东西,又引得睿王总是去找他,不得安宁。
“好了,好了,知道了。之前你不是小嘛,我以为你是在赌气。现在你大了,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景安帝点点头,答应了。
慕云铮听着皇帝答应了,正要往外走。
突然,他又顿住了脚步。
“皇伯父为何把容侍郎降职的如此厉害啊?”
慕云铮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如今在御探司里虽然挂着一个副统领的名头,但实际上多是出去查探,并不喜欢探讨这些朝堂之事。
只是容博瑾是容巧嫣的生父,这突然降职这么厉害,只怕容巧嫣也会难过吧?
景安帝没想到慕云铮居然会关心朝政。此时既然自己这个侄子问起,那他肯定要解惑啊。
“那容博瑾做了吏部侍郎之后,行事有些自以为是了。这掌管春闱之事的礼部官员确实是他的好友,他给了上等考评。那贩卖粮草的边军将领,却是给容博瑾送了礼,才得了个上等考评。他总归是有些渎职了。若不是容博瑾为着自家儿子科举,避嫌与他那同窗没怎么来往,加之这边军将领做的恶事都是私下里做的,这次可不是官降两级这么简单了。这也是看在了容首辅的面子上。”
景安帝有些不快的说道。
容首辅确实是个忠心的。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对他表了忠心,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容忍。
可是,这个容博瑾却是有些飘飘然了,得了一点利就敢给人好的考评。
若不是看容博瑾平日里没做什么恶事,这次也不过是被人蒙蔽,就不只是降职这么简单了。
慕云铮弄清楚了情况,就离开了。
他想着,万一容巧嫣问起来他这个事情,他也知道如何回答。
可是,容巧嫣完全没有要问的意思。
因为前世里,容博瑾就有降职的情况。而且,比今世里降得更厉害。
容巧嫣听着拾蕊打探到容博瑾降职的消息之后,就呆呆的坐在美人榻上看着烛火发呆。
慕云铮去了太后宫里,陪太后叙了天伦之乐,吃过晚膳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别院里。
夜色降临,慕云铮在后花园里走动着消食。
近几年,他帮着景安帝做事,经常会有出京办事的时候。
因此,但凡他进宫,太后就会拉着他说许久的话。吃饭的时候,更是一个劲的给他布菜。
今日也是如此。
他自然是不忍心拂了太后的美意,所以吃的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一些。
又怕夜晚喝茶消食睡不着,所以才大晚上的走动着消食。
慕云铮想到白日里与景安帝的谈话,不由得看着仅有六尺夹道之隔的容府后花园,脑子一热,跃上了容府的院墙。
慕云铮轻轻的落下,看着在明亮的月光下,仍然是黑乎乎的后花园,暗暗在心里吐槽自己脑子抽筋了。
于是,他回转脚步,准备再跃上高高的院墙回自己的院子。
“小姐,这天色都黑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突然一阵轻轻的女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虽然轻且远,但是慕云铮是习武之人,素来耳力灵敏,自然是听到了。
慕云铮拧眉。
这好像是容巧嫣那个贴身丫鬟的声音?她的小姐,岂不是就是容巧嫣?
想到这里,慕云铮的脚步顿住了,转身循声走去。
慢慢的,前面有灯笼的光透了过来。
慕云铮左右看了一下,就隐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后,看向了前面。
只见妙枝把那灯笼挂在了一棵枝丫上,而容巧嫣却是开始一个个的点起了手里拿着的蜡烛。
容巧嫣每点完一根蜡烛,放在地上之后,就用简易的红色灯笼罩扣上挡风。
妙枝自然是赶紧的过来帮忙。
如此一会儿,就见那些灯笼围成了一个大圈。
“好姐姐,不要多问了。我只想今日里松散一下。”
容巧嫣穿着一身红色的舞衣,站在围了一圈的灯笼中间,轻舒了一口气。
然后,她嘴里轻吟着旋律,手里轻捻着一只粉红的桃花枝,翩翩起舞起来。
腾转挪移,挥舞衣袖,轻步曼舞却又似疾飞高翔。
慕云铮看着这个样子的容巧嫣,心中却是浮现出古诗句:‘髣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而舞着的容巧嫣,自然是不知道有人在偷偷的观看着。
她鼻尖微酸,眼泪慢慢的含在眼眶中了。
前世里,她被发落到庄子里。六嫂嫂听说之后,也跟着搬去了庄子里。
可是,四月十五那天晚上,六嫂嫂却是喝了很多的酒,喃喃的跟她说,那日是她妹妹的生辰。
说她的妹妹最喜欢穿着红裙子,在被蜡烛围成的圆圈里跳舞。
说她的妹妹,人虽然不大,但是仪式感却是不小。
说她的妹妹,最喜欢黏着她撒娇了。
说她再也见不到她妹妹了。。。。。。。
容巧嫣看着伤心的六嫂嫂,想到六嫂嫂说她长得最像她妹妹。
于是,她就回了屋中换了红色的舞衣,让下人用灯笼围成了圆圈。
然后她站在圆圈里,用着自己毕生所学,为六嫂嫂跳了一支舞。
当时的六嫂嫂很高兴,而她也很高兴。
于是,她就跟六嫂嫂约定:以后每年的四月十五晚上,她都会在烛光里,为六嫂嫂舞上一曲。
日子慢慢的过去了。
纵然容府中因为大老爷的降职,气氛有些低迷。
但是,容府在慢慢来到的夏天里,迎来了容舜华的婚事。
容舜华的婚期五月初十,是早早就定下来的。
只是这日子已然是夏季了,天也在慢慢变热。好在,还是初夏,比起盛夏来要轻松一些。
这也没办法的事情。
要选定国公保证能从边疆赶回来的日子,又要根据两个人的八字选择吉日,因此只能选这个日子了。
毕竟,冬季和春季是边疆的敌人最爱犯边的时候。
而定国公,又要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才能放心的回京城。
容巧嫣随着大流,去给容舜华送了添妆礼。
她捧着妆匣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支黄金打造的步摇,不好意思的对着容舜华说道:“大姐姐也知道我手头不宽绰。这是我亲自画了样子,请了珠玉楼的师傅给打的步摇,名唤同心。祝姐姐与姐夫永结同心共白头,连理共枝长相守。”
容舜华接过步摇,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那步摇顶端用黄金做成了双心交叠的模样,下面是黄金做成的连理枝的模样。
在心的底部和枝丫交接的部位,中间镶嵌了几个小小的红宝石,三支流苏穗上缀着三颗圆圆的珍珠,掂掂分量,却是轻飘飘的。
不过,这图样子倒是稀罕,寓意也好。
按照容巧嫣的财力,算得上是很用心了------至少,比府里其他庶妹送的添妆礼贵重的多了。
“多谢六妹妹。”
容舜华让大丫鬟青衿把步摇收了起来。
容巧嫣也是无奈。
本来,她只打算给容舜华打个素金簪子的。
谁知道,那日在林晚晴的闺房里,那林五小姐偏偏要看她的贺礼。
幸好,她做了两重准备。
不过,明面上给林晚晴的贺礼都是素金簪子了,再给自家亲姐姐送素金簪子做添妆礼,可就不怎么合适了。
因此,容巧嫣狠了狠心,又拿出了些旧首饰,添了些银钱,打了一个黄金镶嵌红宝石的步摇。
倒是给她首饰的去路找了个好理由。
别人可不知道,她还有卖图样的钱,只以为她的银钱都是典当变卖出来的。
当然,为了让众人知道她对于嫡姐的重视,她可是有意哭了好几次穷呢。
现如今,容府的后院里,都知道容巧嫣为了巴结嫡姐,日后能好好的在嫡长姐手下讨生活,花了几乎全部身家,给嫡长姐送了黄金嵌红宝石的步摇。
大家也都知道容巧嫣如今手头拮据了。
毕竟,又是给大奶奶送见面礼,又是给闺中友人送添妆礼,又是出份子聚会的。
连打赏下人,都有些抠抠索索的了。
大夫人也听到了这个传闻,对于容巧嫣的自知之明和对容舜华重视,很满意。
因此,倒是额外赏了她一件玉簪子。
至少,出去见人的时候,不能丢了容府的脸面。
容巧嫣送完添妆礼,就带着妙枝回星若苑了。
妙枝一路上欲言又止的,好在她知道这是在户外,不敢随意的询问。
到了内室,她打发了其他的下人,亲自给容巧嫣倒了一盏温茶后,才敢开口问。
“小姐,您给大小姐的添妆礼如此贵重,给大奶奶的见面礼却是。。。。您不怕大奶奶不高兴啊?将来掌家的,可是大奶奶啊。”
直等到容舜华三朝回门的时候,大夫人才欢快起来,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忙得团团转。
尤其是大厨房的人,更是把大小姐爱吃的菜式和点心都准备了起来。
等到丁世子和含羞带怯的容舜华来了府里,拜见过府里的长辈之后,就是她们这些平辈之间互相见礼了。
丁世子的目光在容巧嫣的身上,稍微的长了一点。
许是他也好奇,自己这个未来的媵妾,是何等模样吧?
毕竟,寻常的容巧嫣都是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的。
此刻的容巧嫣仍然是低垂着头,丁世子正想要插科打诨的让容巧嫣抬头,结果容舜华就走了过来,对着丁世子说道:“夫君,娘亲喊我们过去,说是有话要说。”
自家岳母要说话,丁世子自然是该去聆听了。
而容舜华则是狠狠的瞪了容巧嫣一眼。
哪怕容巧嫣低垂着头,都能感受到容舜华那恶狠狠的目光。
如今的容舜华,虽然还是首辅的孙女,却只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了,所以这身份上就不那么匹配了。
因此,容舜华对于丁世子也更加在意了。
大夫人见到女儿女婿过来,自然是说起了家常话。
而容巧嫣则是悄悄的赶紧离开了。
容巧嫣一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边想着今日容舜华的样子。
容舜华随了大夫人的脾性,明明是个善妒的,偏偏要装成温和大度的样子。
不说自己这个最后没成的媵妾,就说丁世子本来的两个通房丫鬟。
容舜华成亲第二日,就让人喊着过来送见面礼了,甚至大度的都不等她们生子,就直接给提为了妾室。
这可是让定国公府,乃至相熟的人家都连连夸赞容舜华贤良淑德。
结果,一直到容巧嫣死去的那年,那两个妾室都没有生育一儿半女。
怕只怕,那两个妾室被容舜华做了手脚,永远都不能生育了啊。
毕竟,丁世子总归要有妾的。
与其提了别人,不如提了跟丁世子感情甚深的通房丫鬟为妾。
占了位置,又不能生育,还得了好名声。
********
容舜华成亲之后,府里又开始准备二小姐容巧倩的婚事了。
虽然忙碌,却不隆重。
而容巧嫣却生气了!
五月十五这一日,慕云铮居然偷偷的潜入到她的卧房了-------虽然他只是在正堂里呆着,并没有进入内室。
但是,容巧嫣还是很恼怒。
女子闺房,是女子的私密空间,怎么能让外人轻易的进入?
虽然,慕云铮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但是容巧嫣仍然是恼怒的说了他一顿。
“六小姐你整日里多是呆在家中,我如何能见到你?我有事又该如何询问你?”
许是被容巧嫣说的狠了,慕云铮终于忍不住辩解道。
容巧嫣被慕云铮说的一噎。
她也明白,这越临近日子,慕云铮自然是越紧张。
更何况,如今的天气,更让慕云铮不确定了。
因为这一个来月,一点雨星都没有,各地都在盼雨。
可是,容巧嫣清晰的记得,前世里也是如此。
就因为这样,下了雨之后,大家才开心,直说是龙王显灵了。
结果后面发生特大水灾,才会让大家始料不及。
“你且再等等。我都说了是六月里。如今才刚五月中啊。”
被容巧嫣一句话赶出来的慕云铮,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呆呆的站了很久。
他心里一肚子的不解和疑惑,却是不知道该问谁。
想了许久,慕云铮纵身往皇宫的方向奔去了。
当景安帝被忐忑不安的暗卫喊醒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
等听着暗卫说慕云铮夤夜来宫里之后,他却是脸色严肃起来。
慕云铮一向懂事,向来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如今定然是有要事,才会夤夜进宫来。
于是,景安帝喊来贴身大太监李长亭打理好衣物,就匆匆的到了前殿里。
“铮儿,怎么了?”景安帝看到站在前殿里,有些茫然的慕云铮,关切的问道。
“皇伯父。”慕云铮一瞬间有些委屈。
他也不知道那委屈是从何而来。
之前容巧嫣总是离他远远的不说,还不愿意见他,他心里就一直窝着心事。
此时,见到自己最亲的人,立刻就委屈起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就跟伯父说。”景安帝看到慕云铮的脸色,他也着急了起来。
“是。。。。”慕云铮看着景安帝关切却威严的神色,一时理智回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伯父,我娘当年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你,却嫁给父王啊?”
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慕云铮,转移了话题。
他身边有自家母亲忠心的下人,也有自家母亲留下的书籍文字。更有太后,云太夫人等长辈。
因此,当年皇帝和他父王同时向云家求亲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自家母亲为何不选皇帝而选了自家父亲,他从母亲的秉性里也猜了出来。
只是,此刻不知道转移什么话题的他,只能想到这个事情。
景安帝听到慕云铮这个问话,不由得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他当年求亲之事,知道的人其实挺多的。
但是,云氏拒绝的内情,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此时,这孩子问起来,那就说说吧------------------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你这孩子,怎么打听起长辈的事情了?就为这,都不让我好好睡觉?幸亏,我今日里没有召幸嫔妃,否则。。。。”
景安帝笑过之后,却是无语了。
这慕云铮,也不怕那些嫔妃迁怒于他。
“我已经先问过了,知道伯父你是自己睡,才同意暗卫喊你的。”
慕云铮嘟囔道。
他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
今日里,他来到皇宫之后,就觉得自己鲁莽了。但是,暗卫司的暗卫已经发现他了。
他若是直接转身离开,也不太好。
毕竟,宫门落锁之后,若无诏令,不得随意进入皇宫。
更不用说是夤夜了。
虽然,他有随时出入皇宫的令牌,那也不能进来跟玩似得转一圈就离开啊。
因此,他还是来找了亲如父亲的景安帝,想要纾解困惑。
“好了,让长亭摆上酒菜吧。既然讲故事,如何能没有酒?”
被惊醒的景安帝也不打算再睡了。看着慕云铮的样子,打算与他彻夜长谈一番。
在旁边伺候的大太监李长亭,自然是知道景安帝与慕云铮胜似父子的感情的。
于是,他笑呵呵的出门去安排了。
不但安排,他还把伺候的小太监和宫女都打发了下去,只留他一个人伺候着。
宫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酒菜。
景安帝的思绪如潮,慕云铮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听着景安帝谈起的往事,有些怔然:“居然直接先去过问女子的意愿?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正常流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我与你父王对你娘都是真心的,自然要过问心上人的想法。不过,你若是看上谁,直接跟我说,朕给你下旨赐婚。”
景安帝笑着拍拍慕云铮的肩膀说道。
慕云铮是他教养出来的,出色的很。
自小到大,都是那些女子追逐着他,可鲜少会有人拒绝他的。
再说了,慕云铮虽然肆意惯了,但是眼光也是很高的啊。他能看上的人,定然是好的。
“皇伯父说什么呢。”慕云铮一边端起酒喝掩饰脸色,一边嘟囔着转移话题说道,“皇伯父继续说吧。”
“好好好。”
此时的景安帝就像寻常疼爱儿子的父亲一般,随和的应着,继续说道。
“当日里,你娘对我们说,天下女子,莫不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她,自然也是如此。又因为云府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所以,她只想找一个同心同德的夫婿,不想嫁入天家,与众女争宠。彼时的我,已经是呼声极高的太子人选了。我也深知,我无法做到这一点。尽管我颇为喜爱你娘,却也是罢了。既然我无法给你娘幸福,又何必阻挡她的幸福之路?而你父王却是答应了你娘的条件。因此,这婚事就顺理成章了。”
景安帝把当年云氏拒绝他的原因,悉数道出。
景安帝当年虽然是爱慕云氏,却也更知大位的重要性。
因此,他虽然难过,却也是应了,没有再纠缠过。
“呵,答应了又如何?后来还不是不信守承诺?左一个右一个的妾侍都纳了?”
慕云铮听到当日自家父亲同意的条件,不由嘲讽的说道。
说完之后,他把手中的酒一口灌下。
“你这孩子,别喝的这么急,容易醉了。”景安帝着急的轻拍了慕云铮一下。
“你父亲,唉。。。。。。”
景安帝提到自己这个糊涂的弟弟,更加无奈了。
连家事都理不明白的糊涂虫啊。
云氏嫁人之后,三年无所出。
太妃自然是着急了,于是,她强压着睿王,让他纳了娘家族侄女为妾来开枝散叶。
结果,那妾侍倒是争气,很快就生了慕大爷,被册为了侧妃。
太妃更加是理直气壮的给睿王收美纳妾。
睿王一开始自然也是不同意的-----------毕竟,他已经有了儿子了啊。完全可以把那个儿子记在王妃的名下,他跟王妃好好的过日子。
但是,他架不住自家娘亲一哭二闹的,重复回忆着宫中相依为命的往事。
于是,睿王一边被迫收了美,一边在云氏这边苦苦哀求,甚至是跪求。
云氏毕竟与睿王是有感情的。
除了子嗣一事,其他的时候,都是过得和和美美,让众人都羡煞的很。
因此,云氏也是在生气-----原谅-----生气中循环。
如此几年,生生的把一个京城明珠,折磨成了一个闺中怨妇。
后来,还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的云太夫人,一巴掌打醒了云氏。
于是,云氏就想要与睿王和离,彻底的了断这段畸形的夫妻关系。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云氏被发现有了身孕。
这个时候,不只是云府了,就连太后和皇帝都不同意他们和离了。
毕竟,之前一直是因为子嗣问题才有矛盾,现在子嗣问题解决了啊。
云氏救驾而亡之后,她要求的分院而居,就只能罢了。
毕竟,慕云铮是睿王府的人,更是睿王的儿子,自然是不能要求别院而居。
但是,景安帝感念云氏的救驾之恩,不但是给慕云铮改了名字,把云氏的姓氏加上了,以此来表示对慕云铮的重视。还亲自把慕云铮带到宫里,由他和太后两个人亲自来教养。
而被囚禁的冼太妃,虽然是被囚禁了。但是,她实在是知道如何的钳制睿王。
云氏过世不过两年,她就钳制着睿王娶了自己娘家亲侄女为继室,终于让冼家人做了王妃。
不过,太后也好,皇帝也罢,在睿王提交请封折子的时候,直接给扣了下来不同意。
而睿王,似乎也只是为完成自家母亲的要求似得。冼太妃让他请封,他就去递折子。
皇帝不允,他点头就走,毫不争辩。
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样子。
而慕云铮纵然在宫里养着,到底是睿王府的世子,总归要时不时的回府住上一段时日。
若不然,那些御史的折子,都能把皇帝的案前淹没。
慕云铮十岁那年回睿王府小住的时候,喝了睿王爷亲自带过来的汤,结果却中了毒。
这个毒,自然是冼太妃给下的。
因为,冼王妃的嫡子出生了,她们惦记上睿王世子的位置了。
太后和皇帝自然是大怒,打算严惩冼太妃和声称毫不知情的冼王妃。
结果,睿王又求情了。。。
他以慕云铮成亲之后,立刻让爵;不为府里其他人请诰命;划分单独的世子院等诸多条件,保住了冼太妃和的性命和名声,按照冼太妃要求顺带保住了冼王妃。
因此,在外人看来,冼太妃还是个身体不适常年修佛,只是在宴会的时候,出来露面表明她地位的人。
冼王妃仍然是睿王的正妻,打理着睿王府的诸多事宜。
所以,说睿王宠妾灭妻,不是。因为他不宠妾,甚至连继妻都不宠;
说他宠庶灭嫡,也不是。因为他只对慕云铮极为的疼爱,对其他的嫡出庶出都视若无睹。
他,就是单纯的愚孝!
除了对冼太妃拎不清,他对待慕云铮,是个极好的父亲。
因此,慕云铮对自己这个父亲,恨也不是,爱更不可能,因此只能形同陌路。
如今,慕云铮与景安帝提到了睿王,仿佛压不住心中的憋屈似得,连连的喝了起来。
景安帝无奈的看着灌酒的慕云铮,只能扬声喊了李长亭进来,让他去御膳房,让宫人准备醒酒汤。
不一会儿,那醒酒汤就被李长亭亲自端了上来。
他放下了醒酒汤,又赶紧的跑到殿门口去守着了--------这慕世子失态可是少见,还是不要让别人撞见的好。
“伯父,若是我时时想见一个人,但是见了之后,她若是理我,我就欣喜;她若是不理我,我就难过。这是为何?”
许是醉酒的原因,慕云铮终于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对着最亲的人说了出来。
“啊?”
景安帝正要安慰慕云铮呢,结果就听到这石破惊天的消息。
“你有心上人了?”景安帝脱口而出。
“心上人?”慕云铮模糊的眼神看了过来。
</br>
慕云铮看着皇帝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大概,可能,过分了吧?
不过。。。。
发就发吧。
气笑了的景安帝,却是对着慕云铮发誓说自己不会偷偷去查他的事情,更不会去查那个女子。
慕云铮听完了景安帝的誓言,却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景安帝。
景安帝挑了一下眉,疑惑的看着他。
这话也说了,誓也发了,这小子,这是什么表情?
“伯父,那个,要不,你以我娘发个誓?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发了誓,你肯定不会违背吧?”
慕云铮见到景安帝居然真的发了誓,就有些得寸进尺,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你这个混小子。。。。。”
景安帝气得拿起手头的酒杯就扔向了慕云铮。
岂止是因为他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因为他娘是自己的白月光啊。
慕云铮头一歪,闪过了飞来的酒杯之后,也有些羞赧起来----------自己确实是太过了。
于是,慕云铮讨好的要起身给景安帝捶肩,却是被景安帝推到了一边。
“你且把这醒酒汤喝了,自去你的寝宫里睡去。”
景安帝指指醒酒汤,也不想再跟这个混小子说话了。
慕云铮乖乖的喝了醒酒汤,脚步虚浮的走到了殿门口。
李长亭赶紧喊了小太监,把慕云铮扶到他素日里在宫中的住处。
而赶走了慕云铮的景安帝,却是惆怅的站起身,慢慢的走到了门口。
“长亭,你看这小子,什么都敢跟我乱说。”景安帝一边惆怅着,一边跟李长亭说道。
“这还不是因为慕世子跟圣上您亲如父子,自然是什么话都跟您说,对您毫不隐瞒啊。”
李长亭是少时就伺候景安帝的人,算是跟在景安帝身边年龄最大的老人了。自然是景安帝的心腹,随着他看遍诸事。
“是啊。我养他小,他与我自是亲密。睿王那个糊涂虫,虽爱惜铮儿,却是理不清家事。他理不好那个王府内院,铮儿永远也不会与他亲密的。”
景安帝恨铁不成钢的骂着睿王。
睿王府的人在嫡次子出生的时候,动过心思给慕云铮下了一次毒。
为此,睿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可是,冼家人怎么能甘心呢?
虽然不敢在明面上动手了,倒是在暗地里开始动心思了。
也多亏得慕云铮的人,把世子院守护的滴水不漏。
可是,也只能守护了。
因为,冼太妃是睿王的亲生母亲,顾忌着睿王,谁也不敢再多轻举妄动。
而那个看起来英明神武的弟弟,怎么就能被冼太妃一个妇人钳制的死死的啊?
“睿王爷至孝。”李长亭只能陪笑着说道。
睿王爷确实是孝顺,不过是孝顺的过头了。
不但是自己去孝顺冼太妃,还委屈着自己的王妃去孝顺冼太妃。
但是,这个糊涂的话,圣上能说,他却是不能的。
不过,睿王爷的坏话不能说,慕世子的好话却是可以说的。
他伺候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是见证了皇帝对慕云铮的教导关爱,慕云铮对皇帝的孺慕之情。
“世子对圣上,当真是如同平常人家的子女对待亲生父亲一般,亲密无间,坦诚无比啊。这都是因为圣上往日里对慕世子的关爱,慕世子都看在眼里,感在心里呢。”
李长亭夸起了慕云铮。
这话,果然就让景安帝笑了起来。
“不是。”慕云铮放下汤碗,揉了揉额头,好像更疼了。
景安帝这次在朝堂上,没有册封太子,反倒是把所有束发了的皇子都分封为王了。
景安帝不是个重色的人,所以,宫中的嫔妃算不得多,但是都多有来处。
除了那些低品级的美人之类的,是景安帝自己看中的。
其他嫔以及以上的妃子,不是这个家族的,就是那个世家的。
因此,景安帝成婚这二十多年,如今站得住,入了排行的皇子就有十二位了。
不过,即便是入了排行,那少时夭折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如今活着的皇子,不过是八位而已。
而十五岁束发了皇子只有四位。除去被囚禁的二皇子没被封王,如今也有三位王爷了。
“如今,这直接就有三位王爷要在京城中开府?工部得忙疯了吧?”慕云铮诧异的问道。
“圣上说,虽然封了王,但是还是要等到王爷们成亲之后再开府。因此,工期倒是没那么赶。毕竟,如今已经成了亲的皇子,不过是三位而已。而二皇子又。。。。”
龙二听着慕云铮的问话,急忙的解释道。
如今,不过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三位皇子成亲了而已。
又因为二皇子被囚禁,没有被封王。因此,只需要开两个王府即可。
工部会忙一些,但是总比三个王府一起开的好。
“不管了。我去给皇祖母请个安,就回别院。”慕云铮也不去操心这些事情了。
他要操心的是,如何去跟容巧嫣表明自己的心思。
若是自己提出来娶她,给她正室嫡妻的身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应该会答应吧?
而在首辅府里的容巧嫣自然是不知道慕云铮的想法的。
容巧倩的婚期被定在了六月初二。
这个日子,已然是盛暑了。那穿着厚重的婚服的新娘子,自然是会流汗,很是不雅。
因此,容巧倩也好,赵姨娘也罢,都去找过大夫人,也去找过了大老爷。
可是,因为这门婚事,大老爷已然生了气,只说一切都由大夫人做主。
而大夫人那边,自然说这是算好的吉日了。
这谁不知道,这个日子,就是大夫人故意定的,为的就是给容巧倩添堵呢?
毕竟,容巧倩那亲事,实在是挑战了她的权威。如今,自然是轮到她来报复了。
好啊,你不是婚事越过我吗?
那后续走礼,可没越过主母的道理。难不成让一个妾室去跟平逸侯府走礼吗?
这走礼归了我了,那这请的婚期自然也是由我定了。
若不是一个月内不适合嫁两个女儿,大夫人早在五月底的时候,就把容巧倩打发出去了。
至少可以眼不见为净。
于是,满心气愤的大夫人,直接选了一个六月最早的日子,也是极为炎热的日子作为婚期。
既可以早点把容巧倩打发出门,又可以让她受苦受罪,以泄心中烦闷。
此刻的赵姨娘和容巧倩,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这婚礼可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结果这又热又累的,妆都花了,人能好看?
容府的这婚事官司,可是让未出嫁的庶小姐和她们的姨娘,更加明了了大夫人的地位。
因此,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对大夫人愈发恭敬了。
而容巧嫣却是看着天象,估摸着时日,紧张的等待后续的事情了。
容府那边,容巧嫣想不明白请帖的缘由,也就罢了。
反正她把这个帖子报给嫡母,嫡母若是带着她,她就去。
嫡母若是不带她,她就回个帖子拒绝好了。
其实,若是按照她的心思,自然是直接回绝的好。
只可惜,这帖子经过了门房的下人,又经过了后院各个角门的婆子,想必她收到云府帖子的事情,已经传到大夫人的耳朵里了。
这个回绝已经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了。
容巧嫣思量完毕,就带着妙枝,拿着帖子去了静思院里禀告给了大夫人。
静思院正院里,大夫人正听着身边的下人禀告事情,等听到容巧嫣求见之后,顿了一下,才挥退了下人。
“六丫头有什么事情吗?”
容巧嫣行完礼,大夫人在上首就和气的问道。
“启禀母亲,我收到了一封云府的帖子,说是邀请我去参加赏荷会。特来请母亲定夺。”
容巧嫣怯怯的说完,就把帖子递给了旁边的丫鬟素秋。
素秋拿着帖子,快步的走到上首的大夫人身边,递给了她。
大夫人拿着帖子,展开看了一下,就放下了。
“既然请了你,去就是了。”大夫人淡淡的说道。
“是。只是不知道云府为什么会请我?是大姐姐在云五小姐面前夸了我吧?大姐姐惯爱夸赞姐妹。”
容巧嫣一副不知缘由,疑惑不解的样子,却仍然是把功劳推到了容舜华的身上。
那帖子上说的,颇为投缘的话,都是些客套话,可不算是缘由,听听就得了。
大夫人的脸色缓了一下。
容舜华自然是不会在云五小姐面前夸赞容巧嫣的。
不过,容巧嫣把这个功劳推到容舜华身上,她自然也不会说不是。
“许是吧。等那一日,你就跟着我去吧。去了的话,就要好好表现,切莫丢了容府的脸面。”
大夫人想到自家嫡长女已经出嫁,如今倒是不能陪同她前去,而是要侍候在定国公夫人身边了,心中就有些伤感。
“是。”
容巧嫣看着大夫人的脸色似乎是不太好,赶紧的低声应着,然后迅速告退。
大夫人看着容巧嫣识趣的样子,又赏了她两匹布料。
为的是宴会的时候,做成新衣服,省得丢了容府的体面。
容巧嫣得了大夫人赏的布料,还能跟着去参加赏荷会的消息,在府里慢慢的传开了。
于是,三小姐和五小姐自也跑去求见各自的嫡母,想要去参加宴会。
大夫人心情本来就不好,此时更加是不耐烦这种事情,直接就一口回绝了三小姐。
而二夫人听说大夫人不带庶女--------那容巧嫣是单独得了帖子的,自然不算是带过去的。
因此也拒绝了五小姐容巧柔。
容巧盼和容巧柔因为这個事情,却是迁怒到了容巧嫣的身上。
一时‘不过是一个庶女,不知道怎么攀附了云府,人家云五小姐是不是真的认识还不一定呢。’的话语传遍了整个府里。
拾蕊小心翼翼的把话传回来的时候,容巧嫣倒是不以为意。
本来就是如此。她真的跟云五小姐不认识啊。
六月初二,容府在嫁出去一个嫡长女做了定国公世子夫人之后,又要嫁出去一个庶女做平逸侯夫人。
不过,相比起前一个月热热闹闹的成亲气氛,此时府里的气氛却是显得过于冷凝了。
容巧嫣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霜姨娘已经在正堂等着了。
她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早膳,不赞同的说道:“姨娘何必要浪费这个钱?份例里的早膳吃着就挺好。”
听到这个话的霜姨娘,想着这大半年仿佛变成财迷的女儿,哭笑不得的说道:“平日里,也不会去加钱让大厨房给做些好吃的。今日里,可是你的生辰,破例一次罢了。”
容巧嫣听着这个话,看着已经到了圆桌上的饭食,也不再多说,而是喊着霜姨娘一起吃。
吃过了早饭,等下人们都退下之后,霜姨娘就拉着容巧嫣的手坐到了榻上。
“今日里你生辰,姨娘给你打了一份生辰礼,你定然喜欢。”
容巧嫣听着霜姨娘说打了一份生辰礼,就想当然的以为是首饰了。
她本来想要说有些浪费的--------------毕竟,首饰买的时候贵,卖的时候可要折价的。
但是,容巧嫣看看满面慈爱的霜姨娘,把话咽下了。
罢了,罢了,这是姨娘的心意。
霜姨娘看着在自己面前随意自在的容巧嫣,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发。
完全没有隔阂的感觉,可是太好了啊。
霜姨娘一边感慨着,一边把早就放在榻桌上的一个盒子推到了容巧嫣的手边。
容巧嫣打算拿起来盒子打开,结果她随意的一拿,居然没拿动?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什么样的首饰这么沉甸甸的,一只手都拿不起来,那还能戴在头上吗?
容巧嫣这疑惑的神色,可完全表现在了霜姨娘的面前,让她忍不住莞尔。
“别拿了,直接打开看看吧。”霜姨娘笑着说道。
容巧嫣听话的直接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码着四种图案的金稞子。
“这,这是?”
容巧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伸手拿起一个柿子图样的金稞子,仔细的看着底部的小字:“这可是成色极好的三两金,姨娘专门托人去打的?”
“姨娘知道你需要的是钱。所以托人打了这四個金稞子。姨娘愿你以后都是平安喜乐,事事如意。你定然要收着啊。”
霜姨娘殷切的说完,就分别把这四个金稞子,挨个的展示给容巧嫣看。
这金稞子做的极为精巧,一个是宝瓶的形状,一个是开口笑佛的形状。一个是柿子的形状,一个是如意的形状。
分别寓意着平安喜乐,事事如意!
她是个没用的,不知道该怎么帮着女儿出主意逃出,但是却也知道,不管如何都需要银钱。
她之前倒是把银钱给女儿,只是女儿不要,让她留着傍身。
现在,她把这历年的月例,赏赐之类的打了金稞子给女儿,以生辰礼的名义给了。
这金稞子容易携带,更是可以用。
容巧嫣听着霜姨娘的话,终于绷不住了。
她一直费心的筹谋着,却也因为见识毕竟是有限,所以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但是,她现在知道,有人在支持着她,没有说她做的是没用的事情。
这种支持远比金钱更重要。
“姨娘,你留着傍身好了。钱的事情,我会想法子的。你只需要像往日里一样生活,不被人看出来异样,就算是帮我了。”
抹掉了眼泪之后的容巧嫣,低低的贴着霜姨娘的耳朵说道。
“我留着这些银钱也没什么用,不若你用到大地方去。咱们以后。。。。”
本来正‘怒发冲冠’的容巧嫣,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这人来给自己送生辰礼,可不好再凶巴巴的了啊。
“多谢!”容巧嫣只能轻声的说道。
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憋气。
“慕世子送礼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非得大晚上的!在路上!”容巧嫣笑着重重的咬字说道。
“我倒是想白日里去。你那院子,今日跟那集市似得,热闹的很啊。”
慕云铮也有些委屈。
他今日里都使人来探过好几次了。
结果星若苑里,不但是容巧嫣的生母,时时刻刻的跟容巧嫣在一起,连那个丫鬟妙枝都没有落单的时候。
更不用说,到了晚膳的时候,那些下人居然说什么屋里闷热,直接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吃饭。
害得他的人,都不敢靠近院子,生怕漏了行踪,给容巧嫣惹来麻烦。
容巧嫣听到慕云铮的话,一时语塞。
确实,今日里的星若苑,虽然没有外人,但是因为她让大厨房给加了酒菜,所以倒是热热闹闹的没断过人。
“那。。。。。。多谢你祝我生辰,但是礼物就不必了,我没钱回你的礼的。我要先回去了。”
容巧嫣的气势弱了起来,声音也低了下来。
不过,这收礼物的事情,还是有来有往的好。
慕云铮的身份,那寻常的礼物,可不合适。那贵的礼物,她也送不起,还是别收的好。
再说了,虽然慕云铮说已经清了场,她还是觉得不够安全,所以想要早早的回去。
于是,容巧嫣把锦盒递给了慕云铮,就想要喊着妙枝走。
“收着。这是生辰礼。”慕云铮坚持的说道。
说完之后,他就把锦盒推了回来。
容巧嫣自然是推拒。
两个人,如此反复推拉了几次。
“你若不收,我就不放你们离开。”到最后,慕云铮只能无奈的恐吓道。
果然,听到这个话,容巧嫣一愣,手里的动作也顿住了。
“那你把妙枝放了,我们要赶紧回去了。若不然,就会被巡逻的婆子发现了。”
容巧嫣手里拿着被强塞的锦盒,也不想再跟慕云铮拉扯了。
这太浪费时间了。再继续下去,只会对她不利。
容巧嫣回头探望着寻找妙枝,只可惜,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慕云铮还想要多说两句。
“没有可是。请慕世子体谅小女子的处境。”
容巧嫣先是斩钉截铁的打断了慕云铮的话,接着又哀声的恳求道。
看到这样子的容巧嫣,慕云铮沉默了。
他挥了一下手,妙枝就快速的跑了过来。
容巧嫣看到妙枝过来了,急忙携了她的手,快步的离开了。
踏进了星若苑大门的容巧嫣和妙枝,惊魂未定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平复了一下情绪。
“小姐,你们回来了。我还心思再不回来,我就去接接你们呢。”
内室的杨嬷嬷,看着打开帘子进来的容巧嫣和妙枝,笑着说道。
“路上有些黑,走的稍微慢了一些。”妙枝佯装镇定的说道。
“这倒是。今日里也巧,连个月亮都没有。”
杨嬷嬷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给容巧嫣铺床铺。
妙枝看着杨嬷嬷忙活,急忙去了净室里,给容巧嫣倒了水,让她擦把脸。
六月初十,容巧嫣早早的请过安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吃了早膳。
吃过早膳之后,妙枝就开始忙里忙外的,检查出门要带的东西了。
容巧嫣安静的看着,等到大夫人派了小丫鬟过来通知才起身。
大夫人带着容灼华,二夫人带着容瑶华,而容巧嫣一介庶女,却是因缘巧合的单独乘坐了一辆小马车。
到了太傅府,就有那迎客的太太,请了大夫人他们先去拜见云太夫人。
容巧嫣得了见面礼之后,就被人引到了后花园小姐们呆的地方去了。
那后花园里,有看书的,下棋的,有作画的,投壶的,也有嬉戏打闹的。
“容六小姐请随意。若是想要作画写诗,尽可以吩咐丫鬟给您拿笔墨。”
今日太傅府的客人实在是太多,所以太傅府找了一些族里旁支家的小姐招待着。
这位招待容巧嫣的云小姐,就是太傅府旁支的小姐。
“多谢云小姐。我自去歇息一会。姐姐请去忙吧。”
容巧嫣行礼道谢之后,就带着妙枝找了一个花丛里的石凳坐下了。
她兀自思量着,如何能寻得慕云铮,把那锦盒亲手归还了。
这红玉佩实在是太贵重了,假手于人也不合适。
今日是太傅府的宴会,太傅府是慕云铮的外祖家,想必他也会过来吧?
不过,慕云铮就算过来,也是在前院。她在后院,想要见面也是难啊。
不知道,能不能找个丫鬟带着妙枝去前院传个话呢?
这不是自家府邸,好像不太好?
若不是如此,那又该如何?
容巧嫣一边无意识的摇着团扇,一边思量着。
她这边正思量着呢,就听到旁边长廊的凳子上仿佛坐下了人。
“春姐姐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今日里确实是挺累的。感觉比往年的赏荷会来的人更多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容巧嫣的耳朵里。
这正是刚才迎接容巧嫣的那位云府旁支小姐的声音。
“是啊。许是因为府里的几位伯父都升职了吧?今年的人确实多。”
先前说话的少女,与荣有焉的说道。
“是呢。不但是如此,五姐姐这边不是准备嫁妆吗?听说不但是太后娘娘赏了五姐姐两抬嫁妆。连圣上也赏了两抬嫁妆呢。”那个被称为春姐姐的人,也是骄傲的说道。
“可不是吗?”之前的少女也附和的说道。
两個人与荣有焉的说了好一会太傅府的荣光之事。
“就是因为这个,攀附五姐姐的女子都多了起来呢。就刚刚那个容府的庶小姐,居然说是得了五姐姐的邀请来的。当真是为了面子,不惜说谎。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容府的嫡小姐说得了五姐姐的帖子,我都不信。五姐姐可就只写了几张帖子给她的闺中密友的。更何况,那位的父亲,可不是侍郎大人,只是个郎中了。”
那个被称为春姐姐的人,突然一副不屑的语气说起来。
“呀,春姐姐可不要这么说。这可是在外面呢。”
另外一个云小姐,被这个春姐姐突如其来的话语,惊了一跳。
这虽然是个偏僻的角落,可也是在花园里啊。
她们两个人虽然说话小声,但是也难保不被其他客人听到,那可是不好。
容巧嫣一边思量着,一边跟着那丫鬟慢慢的往外走。
等她看到一群在嬉戏打闹的小姐时,眼睛一转。
容巧嫣慢慢的往人群方向走着,果然撞上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姑娘。
“哎吆。对不住,是本公主打闹不小心,没看到你。撞疼你了吗?”
那个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跟容巧嫣道歉。
容巧嫣一看,却是端清公主。
她赶紧的给端清公主行礼,然后请罪道:“是臣女走路的时候,贪看风景,冒犯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容巧嫣真的吓了一大跳。
她不过是想着衣着华贵之人,定然是贵女,说不得就能认识云五小姐的贴身丫鬟。
就算这个贵女不认识,那她这个动静也能引来其他的贵女。
那,总有认识的吧?
只是没想到,她一撞居然撞了个公主。
“都说了是本公主的缘故,恕什么罪啊。好了,你没伤着就好。”
端清公主被贤妃教养的极好,虽然她不认识容巧嫣,却也是道歉了。
而这带路的婢女,见到端清公主跟容巧嫣说完话了,才赶紧的上前来,再次行礼。
“枕霞,你不伺候你家小姐,在这里做什么?”端清公主看见过来行礼的婢女,好奇的问道。
“回公主,婢子请容六小姐去跟小姐见礼呢。”那名唤枕霞的婢女,赶紧的回答道。
“哦。那行,你们去吧。”端清公主随意的说道。
于是,容巧嫣和枕霞对着端清公主又行了一礼,才赶紧的离开了。
“端清公主说在宫里无聊,所以就跑来宴会里玩了。看她如今倒是玩的很开心。”
枕霞见容巧嫣还是一副冲撞了公主惴惴不安的样子,赶紧的解释道。
容巧嫣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如今,通过端清公主倒是确认了这个婢女确实是云五小姐的丫鬟。
但是,自己今日终归是莽撞了。
幸好是性格极好的端清公主,若是冲撞了其他的贵人,只怕。。。。。。
虽然,这种无意的冲撞,以自己这個首辅府女眷的身份,也不至于会要了人命。
但是,若是她们较起真来,自家长辈定然会责罚自己。
容巧嫣一边庆幸着,一边跟着枕霞到了假山顶的凉亭里。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刮起的一股风,这文人家的后院里,最爱在假山的半山腰或者是假山顶上建亭子。
说什么,纵然不能经常出门去登高望远,从假山顶上登高,也算是聊以自慰。
容府里有这样的亭子,云府里同样有这样的亭子。
此刻的亭子外,窗户开着,挂着飘飘的白菱纱。风一吹过,掀起阵阵波浪,甚是动人。
容巧嫣跟着枕霞爬了好一会的台阶,才到了八角亭口的台阶上,一眼就看到了衣裳华贵,满头珠翠的云五小姐。
于是,容巧嫣赶紧的行礼。
云五小姐一边还礼,一边歉意的说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只想着这亭子安静且凉快,能跟六小姐好好的说说话,却是没有想到累着六小姐了。”
容巧嫣自然是赶紧的客气寒暄。
“枕霞,你去下面的入口守着,别让别家的小姐唐突了。我跟六小姐好好说说话。”
“你在开什么玩笑?”
许久,容巧嫣仿佛才缓过来神似得,一边低下身去捡扇子,一边压着声音慌慌的责问道。
幸好,她还没把红玉拿出来。若是拿出来,定然要被震惊的给摔碎了。那自己可赔不了。
不过,这慕云铮发什么疯?
一个超品的亲王世子,一个独得帝宠的勋贵,居然想要求娶一个庶女?
等等,求娶????
容巧嫣刚捡到团扇的手一顿,直接站起身来,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慕云铮,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
“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想要娶你。”慕云铮赶紧的表白道。
“那你喜欢我什么?我没身份,没地位,没钱财,容貌算不得倾城,才华算不得横溢。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额上有疤痕?喜欢我是一个五品闲官家不得宠的庶女?”
缓过神来的容巧嫣,压着声音嘲弄的反问道。
真真是开玩笑!自己可没有值得堂堂慕世子求娶的地方!
突然,容巧嫣想到自己跟慕云铮说的关于大灾的梦境。
慕云铮莫不是以为自己有预知能力,所以想要以此来得知以后的事情?
想到这里,容巧嫣看着慕云铮的眼神,狐疑了起来。
“我只是做了那么一个不知道准不准的梦。其他的事情,我没有梦到过。你若是想要通过我知道往后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的。”
容巧嫣斩钉截铁的说道,务必要打掉慕云铮可能有的念头。
“都不是。”慕云铮看着容巧嫣连声的责问和自嘲,无奈的说道:“就不能单纯的是我喜欢你吗?”
容巧嫣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
单纯的喜欢她?她前世今生好像都没遇到过啊。
就连六嫂嫂,也是因为自己像她的妹妹而喜欢自己的啊。
不过,不管慕云铮是不是单纯的喜欢自己,自己都不可能嫁给他的。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不宜婚嫁。”容巧嫣开口拒绝道。
“我若不在意,即可。”慕云铮回道。
“你不在意,那么睿王呢?冼太妃呢?圣上呢?太后呢?云太夫人呢?”
容巧嫣一边说,一边打退堂鼓。
慕云铮的长辈太多了。还都是身份高贵的长辈。
虽然,自古以来,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是,那也不能相差太多啊。
现如今,单单是慕云铮的外祖云家旁支的人,都可以随意唾弃她的身份,更不用说皇家了。
她不敢想象面对慕云铮那些长辈,自己会遭受什么。
“他们都是疼爱我的,定然会听我的意见的。”慕云铮见招拆招。
“他们疼爱的是你,却不是我。你有想过,我会如何的受挑剔吗?”
容巧嫣却是冷静的说道。
男子总是如此。只以为自己被长辈疼爱,自己的长辈就会疼爱自己的娘子。
可是事实上,有些越是疼爱孩子的长辈,越是想要挑剔那男子的娘子,只觉得任谁都配不上。
“他们不会挑剔的。”慕云铮坚定的说道。
可是,容巧嫣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我愿意明媒正娶,也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嫁给我好不好?”
慕云铮见到容巧嫣那副不相信的样子,只好放出最打动女子的话语来。
果然,容巧嫣听到慕云铮的这个话,愣住了。
“若是,我不喜欢世子呢?”容巧嫣冷静的说出这句话。
慕云铮急切的想要辩白的话语,顿时就停住了。
他呆愣愣的看着容巧嫣:“不。。。不喜欢我?”
“对啊。世子哪里值得我喜欢呢?是假装给我喂毒药,威胁我救你?是刑讯我的下人?还是三番两次的夜探我的闺房?还是安排人来监视我,丝毫不尊重我?平日里,世子对我的态度,更是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请问世子哪里值得我喜欢?”
容巧嫣淡淡的说着违心之言。
虽然威胁救人,但是慕云铮并没有真的下毒罔顾人命,后来也想方设法来报救命之恩了;
虽然刑讯了周磊,但是慕云铮之后就让人给周磊推按缓解,还给了银钱作为补偿;
虽然夜探了她的闺房,但是后来听了她的拒绝之后,慕云铮也不敢再来了;
更不用说,慕云铮给了她最需要的银钱;让她去他的铺子里卖东西,为她保密;护着她买粮食和药材,为她扫清尾巴;为了她好,帮着容知明成为了状元;送她贵重的生辰礼;送她认为最需要的玉颜膏等等。。。。
只是,既然要拒绝,那就拒绝的彻底一些吧。
后续,她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她不想,也不能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那个不是毒药,是补身体的。我刑讯了你的下人,又让人给他按好了。我以后不会动不动就夜探你的闺房。我早就没有安排人监视你了。我会尊重你的。好不好?”
慕云铮毕竟是天潢贵胄,哪怕是解释和恳求,也只是在语气里有恳求的意思,面上却是做不出那哀求的姿态来。
容巧嫣再次验证了真的没有人监视自己,才放下心来。
只是,听着慕云铮的话语,她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天潢贵胄,皇室子弟,只以为自己看上了,别人定然愿意,却是不能完全考虑别人的想法和处境。
心虽然是好的,但是终归不妥啊。
“那就多谢世子体谅了。不过,没感情就是没感情,世子总不希望我是装作喜欢你吧?所以,请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监视我,给我一点体面,可以吗?”
容巧嫣给了慕云铮重重的一击。
这话,恍得慕云铮呆呆的后退了一步。
少年得意,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第一次受到这种挫败。
少年人的自尊,让他声音低哑的开了口,“好。”
容巧嫣看着慕云铮脑袋低垂,浑浑噩噩的样子,有些不忍心。
但是,她想到现实问题,还是快速的行了一礼,说道:“如此,小女子就告退了。烦请世子忘了此事,也不要跟别人提起此事,以免给小女子带来灭顶之灾。另外,红玉贵重,小女子承受不起,现在归还,烦请收回。”
说完之后,容巧嫣就从袖袋里快速的掏出锦盒,放在了凉亭内的石桌上,快速的离开了凉亭,沿着台阶往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容巧嫣就遇到了在此等候的云五小姐。
容巧嫣扯起嘴角,笑着与云五小姐寒暄着往假山脚下走去。
云五小姐虽然好奇凉亭里的慕云铮与容巧嫣说了什么,但是也不好去问容巧嫣。
而留在凉亭里的慕云铮,则是呆呆的坐在石凳上,看着桌子上的锦盒,想着刚才容巧嫣的拒绝,心里不由得后悔起来。
早知道,就不威胁容巧嫣救他了;
容巧嫣回到了后花园里,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风景,参加了午宴。
等容巧嫣跟着大夫人回到容府之后,已经是暮色时分了。
回府之后,容巧嫣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着发呆了。
而此刻被情所伤的慕云铮也来不及再伤感了。
他浑浑噩噩的参加完了赏荷会午宴,就收到了在金州府的御探司的飞鸽传书,说是金州的小雨有转大的趋势。
月初的时候,在金州府驻守的龙一,就传了消息过来,说金州府开始下小雨了。
收到消息之后的慕云铮,正打算请旨去金州府呢,结果又收到飞鸽传书,说是雨停了。
于是,慕云铮就停住了请旨的脚步。
又过了两三天,又下了小雨,接着又停了。
如此两次,当初七那日飞鸽传书说金州府又下小雨的时候,慕云铮已经不那么紧迫了。
他打探到容巧嫣的生辰在即,又打算在初十的宴会找机会表白,所以就计划等着表白之后,再去金州。
等处理好水灾的事情,他就可以回京跟皇帝请旨赐婚了。
谁知道,人被拒绝了,这大雨也来了。
收到消息后,慕云铮急忙进了宫请了旨,带着护卫,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奔向了金州府。
果然,将将进入金州府的范围,那豆大的雨点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慕云铮一行人冒雨,几经艰险的终于到了城门口。
那城门已经被那铸铜的封门封住了。
幸好,慕云铮一行人都是功夫高深,身有武器,加之早就想到府城会封门抗水,所以早早的带好了抓绳。
到了城门前,众人把那飞虎抓扔上城墙勾住,然后拉着绳索飞快的跃到了城墙上。
“主子。”
早就被派到金州府主持大局的龙一,此时已经换做了护卫的衣服,赶紧的对着慕云铮行礼。
慕云铮点点头。然后,一行人就急匆匆的往府衙去了。
慕云铮跑去金州府亲自坐镇的时候,容巧嫣也打探到了金州府下了七八日大雨的消息。
这一日,本来满腹忧心的容巧嫣,却对着满桌子司翩志送来的金记点心发愣。
司翩志在花灯节之后,就启程回了沭州去参加科考去了。
他本身是自小启蒙的,只是后来家里连遭变故,又有司家族长压着人不许给他作保,所以司翩志都没有去参加科考。
现如今,他投奔了容府,容首辅对他印象不错,所以,今年他就回了原籍参加考试了。
二月里的县试,四月里的府试,六月里的院试,司翩志在沭州一呆将近小半年,终于考中了秀才。
院试放榜时日短。六月初二考试,不过是短短五日就放了榜。
司翩志得知中了秀才之后,高兴的都不去司家宗族报喜,直接快马加鞭的回了京城。
昨日里司翩志才刚刚进了门而已,今日里,就让人给自己送了点心过来?还想要见面?
“奶娘,不是跟你说,不要再让司公子买点心了吗?”
良久,容巧嫣看看点心,又看看杨嬷嬷,终于无奈的说道。
“说了,说了。老奴跟司公子说过了。说小姐说的,让他把银钱用在读书上。可是,他不听啊。”杨嬷嬷也无奈了。
她之前跟司公子说过好多次了。
可是,不知道司公子怎么了,不是托她带点心,就是让她给带外面时兴的珠花给容巧嫣。
好在,容巧嫣已经经历过一次震撼了,这次倒也很快的回过神来。
“司公子不知道我身上已有婚约了吗?”容巧嫣淡淡的问道。
跟慕云铮没有提婚约的事情,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婚约在慕云铮的眼里,不值一提。
但凡是慕云铮想要娶自己,容府的人定然会打包送上。
不要说,只是一个及笄之后才履行的媵妾婚约。
就算是她正经定亲了,只怕那些人也会给自己退亲。
毕竟,在他们眼里,容府的利益大于一切。
睿王府作为姻亲这种事情,他们只会高兴,才不会考虑自己嫁过去之后,有多么艰难。
可是,她的婚约对于司翩志来说,却是个鸿沟了。
毕竟,此时的司翩志,才刚刚取得了秀才的功名而已。
“我知道。不过,我知道六小姐也是不愿意的。我听周磊说过,六小姐因为这个媵妾的婚约,也是哭过的。我若是娶了六小姐,定然把六小姐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一般对待。”
司翩志急切的表白道。
“且不说别的,只这个婚约,对你来说,都是无能为力的。司公子还是好好科举,将来寻得一门良配吧。”
容巧嫣这次不敢直接断然拒绝了。
她生怕司翩志又如前世那般对容府的人起了怨恨,将来再带头陷害容府。
“我有法子的。我如今已经中了秀才,等再过两年,我就可以参加秋闱,得中举人。中了举人之后,我定然努力参加春闱,以便能中进士。我中了举人之后,就来府里求亲。想必府里的老太爷会考虑的。毕竟,我中了进士就可以选官。多我这样一门官家姻亲,总比那媵妾的婚约好。”司翩志继续的解释道。
容巧嫣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司翩志居然是真的考虑过的。
“可是,你如今虽然中了秀才,但是每次参加科考的人不知凡几,你如何能确定,一次就能中举,进而能中进士?”
容巧嫣话里未竟的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每次科考,那读书人不知凡几,中榜的却只有寥寥百人。
有那读书人,穷其一生都在科考,却也未必能中呢。
考中秀才,不过是科考的起步罢了。
“我打听过了,朝中的一些大人,爱去京城郊外的文山阁那里开诗会。而那些参加诗会的大人,都有可能成为考官。我打算以后经常往那里去,定然能结识到赏识我的大人。”
司翩志沉吟了一会,才把这话说了出来。
那些考官每次都换,但是毫无例外都是精通文采之人。
每个考官的喜好不同,司翩志想着多去表现一番,闯出点名堂,到科考的时候,总归是一点助力。
其实,司翩志内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只是。。。。
他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喜悦之色的容巧嫣,把那话转了一下:“我本来不打算让小姐烦扰,只等着我上门求娶即可。但是小姐总也不肯收我的东西,所以我才想让小姐明白我的心意,请小姐费心等待两年。”
容巧嫣听到司翩志居然都计划好了,不由得惊讶万分。
不过,她还是要拒绝的。
这个前世的仇家,虽然是事出有因,但是不管如何,害了容府的人,却是事实。
“世子爷,已经查探过了,附近的州府,受灾的有十多个。金州府和银州府受灾最为严重。几乎是。。。。。”龙一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咽了咽唾沫才说道,“几乎是颗粒无收。。。”
羽翎军暗卫司龙组的暗卫,因着传递消息命令等缘故,从龙一到龙六都转到明面上了。
此刻,作为明卫的龙一才汇报完,在旁边听着禀告的官员,瞪着着红彤彤满是血丝的眼睛,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那官员是金州府的钟知府。
年后三月,这京城里的贵人慕世子,突然出现让他收购粮食存放在官仓里。
他自然是疑惑不解的。甚至,他以为有人在假冒慕世子。
毕竟,这个命令实在是太奇怪了啊。
这年年丰收的金州府城,哪里就需要买官粮啊?
平常年度里,那粮仓的粮食都要一年一卖换成新粮存着呢。
偏今年,不但是不让卖,还额外再采买?
还是看了慕世子的世子金印,又验看了慕世子等人的鱼符,以及看了那盖着玉玺的圣旨才确认了的。
不过,既然圣旨下来了,慕世子也过来了,又不需要自己担责任,他自然是去做了。
没想到,六月初慕世子的人又来了。说有钦天监里精通天象的监令看过了,金州府近日会下大雨。
他不以为然。
金州府哪年夏天不下几场大雨啊?
可是,没想到今年的雨属实是大,属实是多。居然整整下了一个月,一个月啊。
一个月不见天晴,一个月都是断断续续的大雨加小雨。
数以万计的房子和田地都被淹了啊。
就连这府城内,因为封了铜门,还有城墙挡着,城外河里的水倒是灌不进来了。
但是,这城里的积水,也不容易排出去了。那水位高的,都淹到桌子了。
他可真是吓坏了。
因此,他对于这位慕世子的话,言听计从。
慕世子让疏通沟渠,他就带着人冒雨疏通沟渠;
慕世子让下辖村子里的人转移高处,他就带着人去劝说那些固执的不肯挪动的老人;
慕世子让他去安抚民心,他就身着官服,去大声的宣讲。
如今,总算是雨停了,水退了一半了。
慕世子的侍卫就出去打探了各个州府的消息。
而他,作为一府之主的知府,听到金州府田地被淹,颗粒无收,真的是想要哭了。
金州府下辖民众甚多,单靠官仓的那些粮食,如何能救得这许多人命啊?
慕云铮闭上了同样熬得红彤彤满是血丝的眼睛沉思着。
这可真是如容巧嫣梦里的一样了。
南方五十年难遇的大水,金州府和银州府受灾最重。
“钟知府。”
良久,慕云铮睁开眼睛,淡淡的喊着钟知府。
那持续了许多日都不曾合眼的钟知府,头脑有些发懵。
等到慕云铮又喊了一遍,才赶紧的上前听令。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且先协助你一段时日,来稳定民心。之后,我会尽快回京。剩下的事宜,就由你全权负责,直至户部官员过来协助。你且放心,粮食和药材的问题,我回京后,会请圣上定夺尽快运过来。”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温柔的?可人的?多才的?貌美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你尽可以跟伯父说,伯父都赐给你。”
景安帝只能这么安慰了。
本来他还觉得慕云铮年岁尚小,早早有了女子,只怕会伤了身子。
现如今,慕云铮受了情伤,自然是需要女子安慰了。
想到这里,景安帝还是有些不甘心,嘀嘀咕咕的说道:“那个女子到底哪里好啊?是温柔可人?是容色倾城?还是才华惊人啊?”
慕云铮听着景安帝的话语,不由得把容巧嫣往上面对照。
温柔可人?容巧嫣都敢给他脸色瞧了,敢怼他了,哪里算得上温柔可人?
容色倾城?容巧嫣的姿色确实不俗,但若是说倾城,那倒也是夸张了些。只说宫里容色超过她的,就不胜凡举。
才华惊人?容巧嫣可是从来没在他面前展示过才华。在京城中也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不过。。。。。。
慕云铮想到那日晚上,他在容府后花园偷看到的容巧嫣的红衣舞,不由得微怔。
他虽然在歌舞上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但是舞蹈好不好看,有没有力度和情感,他还是看的明白的。
容巧嫣的舞,确实极好!
不过,那日他的心,却是被容巧嫣最后的泪水给揪住了。
每每想到那夜的舞蹈,他就会想到容巧嫣最后的泪水。
所以,他不明白了。
既然容巧嫣不想为妾,又不想当成棋子任人摆布,那嫁给自己不是正好吗?
就算不喜欢自己,那嫁给自己也能达到她想要的生活啊。
慕云铮没发现,他已经沦落到宁愿被容巧嫣利用了。
正所谓,少年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景安帝可没看到自己侄子那不值钱的样子,仍然在想着要让大太监李长亭去选几个各有所长的绝色宫女,赏赐给慕云铮。
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景安帝见慕云铮没什么想说的了,才把他打发走,“你这出去一个多月,太后也很是想念你。你过去给太后请个安,多陪陪她老人家,今夜就住在宫里吧。”
慕云铮应是,然后转身告退离开了。
慕云铮前脚才离开,景安帝后脚就让李长亭去宫里选人了。
什么要温柔的,要小意的,要有才华的,要擅长歌舞的等等。。。。
景安帝叮嘱着李长亭,多选几个各有所长的绝色宫女,但是最终只许留下一个伺候慕云铮。
他还是怕这女色,会伤了自家侄子的身子。
李长亭笑着连连应是的转身要离开,结果又被景安帝给喊住了。
景安帝沉思了一下。他怕自家这个侄子会害羞推拒,于是叮嘱李长亭不要说是给慕云铮选的。
于是,当李长亭去选人的时候,那些妃嫔就得到了皇帝要选人伺候的小道消息。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景安帝向来不重女色。后宫中的嫔妃,也是大景朝这众位皇帝的后宫中最少的。
如今,怎么就突然要宠幸人了?
关键是,要宠幸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找那低等的宫女。。。。。
于是,皇宫里上至贵妃,下至小小的采女,那些有品级的嫔妃们都不淡定了。
就连太后这里,也受到了波及。
自从皇后被废入冷宫之后,这后宫庶务就归了高贵妃和贤妃协理了。
龙一到龙六,这六个暗卫,因着这次去南方州府处理灾情的缘故,都转到了明面上了。
所以,慕云铮回京之后,就直接禀告了景安帝,想把这六个暗卫转成羽翎军中的明卫。
毕竟,他们已经在金州府等府城露过面了。
景安帝自然是答应了转明卫的要求。
不过,他却是直接把龙组的暗卫,都送给了慕云铮。
慕云铮犹豫了许久。
暗卫司中的暗卫,原则上是专司护卫皇帝的,各个都是佼佼者。
龙组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龙组的暗卫经常护卫着慕云铮,但是到底还是归属于羽翎军暗卫司的。
景安帝却说,这龙组的暗卫,本来就是他专门为慕云铮选的。
景安帝对于慕云铮是真的疼爱,在慕云铮五岁丧母之后,就把龙组的暗卫派到他的身边了。
因此,龙字头的暗卫,虽然名义上是暗卫司的暗卫,但是跟慕云铮也培养出感情了。
慕云铮经过景安帝的劝解,也明白这是景安帝专门为他培养的暗卫,所以最终收下了。
毕竟,皇帝说了,他已经重新培养一批新的龙组暗卫了。
而龙组的人既然是跟了慕云铮,那自然是不能再用原来的名字。
因此,就需要慕云铮给赐姓。国姓自然是不可以。
而慕云铮对于龙组的人非常重视,不想草草的给赐一个姓氏,因此倒是拖了下来。
所以龙一和龙二,暂时还只能是龙一和龙二。
此刻,这两个高大的男人,挤眉弄眼的对着慕云铮暧昧的笑着,却是让慕云铮觉得寒碜。
“你们在做什么?从金州赶回来不累吗?换了别人来守着,你们歇息去吧。”
慕云铮嫌弃的对着这两个人说道。
龙一和龙二当真是一躬身,笑着回道:“世子爷,那属下就去厢房里睡了。爷也好好的安歇。”
慕云铮对着他们摆摆手,就跨进了房门。
可是,他刚刚踏进房门,却是愣住了。
只见面前一排六个姑娘站着,娇声的给他请着安。
而李长亭此刻见到慕云铮已经进来了,才笑呵呵的上前请安说道:“世子爷,圣上要给您一个惊喜,这老奴也不敢在门口迎接,生怕破坏了这份惊喜。圣上让老奴选了这几位姑娘,让您从中选一位伺候。您看,这位姑娘最是温柔小意,这位姑娘善歌舞,这位姑娘诗词极好,这位姑娘。。。。。”
李长亭讨好的介绍着,慕云铮的脸却是慢慢的变黑了。
“带出去,我不需要。”慕云铮铁青着脸打断了李长亭的介绍。
“哎呦,我的世子爷哎,这可是圣上的心意啊。这圣上对世子爷当真是极好啊。悄悄的说。。。。”
李长亭一边夸张的说着,一边走到了慕云铮身边,附在他的耳朵上说起了悄悄话。
“悄悄的说啊,圣上对众位皇子都没这么上心过。世子爷快领了情吧。”
慕云铮听到这话,却是无语了。
景安帝确实对他极好。
不过,这种安排通房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做了吧?
慕云铮正皱着眉头呢,那些宫女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们自然是不想被眼前俊朗的慕云铮,把她们赶走。
要知道,后宫中,不只是宫妃是皇帝的女人,她们这些宫女也是啊。
他龙一今年也三十了,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也见过猪跑啊。
再说了,那还有众多的话本子呢。
没错,龙一是个爱看话本子的闷骚男人。
“这帕子。。。。。”
慕云铮正想说这帕子不是容巧嫣送的。但等他看到龙一那好奇的脸时,却是不想说了。
这,丢脸的事情,就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了吧?
“这女子当真是爱口是心非吗?”慕云铮却是转变了话题,有些犹疑的问道。
龙一一听这个话题来劲了。
“当然了。若是女子说不要,那就是要;不想,那就是想;不行,那就是行。这容六小姐都送帕子给主子了,主子把她的话反着听就是了。”
龙一兴致勃勃的把看书得来的经验,当成真理似得说道。
慕云铮愣怔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把龙一说的话当做耳旁风。
毕竟,他与容巧嫣的关系,并不如龙一猜测的那般啊。
“不许胡说。我与容六小姐并不是那样的关系。”慕云铮正色的冷着脸说道。
龙一听了,一时不明白慕云铮是什么意思。
这帕子都送了,怎么不是那样的关系呢?
等他定睛看到慕云铮那眉眼之中惆怅的模样,想到在金州府的时候,似乎见到慕云铮叹气?
叹气?叹气?
龙一顿时就明白了,自家主子这是被人拒了啊?那这帕子。。。。岂不是偷得?
想到这里,龙一的眼睛就瞪大了。
他的不可置信太过于明显,慕云铮想要当做看不见都不行。
于是,慕云铮的脸,更黑了。
龙一看到慕云铮黑沉沉的脸色,急忙低下头思索起来。
自己未来的生活可都是系于主子一人之身。主子高兴,那自己自然能活的好一些。
虽然他不了解具体内情。不过,这男女之事,不外乎如是?想必是容六小姐对于主子给的妾室之位不满意?
不过,容六小姐身份低微,实在是不堪为正室嫡妻啊。
龙一一边暗戳戳的想着,一边开口劝说道:“主子,这有句话叫做烈女怕缠郎。主子若是当真有意容六小姐,那缠一缠就是了。哪里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慕云铮听了这话,却是愣住了。
皇伯父听说自己被拒了,就给自己安排了其他的女子来伺候。
原来,还可以继续去缠那个女子吗?这样好吗?
毕竟,容巧嫣都说不喜欢自己了啊。因为自己以往对她不好,所以她不喜自己。
慕云铮沮丧的想着。
对她不好。。。。。。。。?
慕云铮眼前突然一亮,脑海中仿佛有火花闪过。
以往对她不好,以后可以对她好啊!
以后,他定然把容巧嫣捧在手里,如珠如宝,珍而重之的对待。
等容巧嫣看到自己的好,想必就会喜欢自己了吧?
而自己也要好好的想一下,如何解决容巧嫣说过的那些问题。
等到这些问题都解决了,那容巧嫣就会答应嫁给自己为妻吧?
慕云铮越想,眼睛越亮,仿佛如天上的星星一般璀璨起来。
龙一见自家主子听了他说的话,眼睛就亮了起来,还以为自己出的主意很管用呢,就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趁着自家主子心情好些了,龙一赶紧躬身问道:“主子,属下们已经归了主子,不知道主子打算给属下们赐什么样的名字啊?”
“寻常的时候,那个人总会神出鬼没的把信塞到我的手上,倒是鲜少夜里来找。不过,当时也说过,若是有紧急情况,他就会吹这种尖锐的哨音引我出去。刚刚那蝉鸣,属实尖锐了一些。”妙枝气哼哼的说道。
容巧嫣一时有些呆愣。
自从上次在云府里,她拒绝了慕云铮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慕云铮其人了。
当日里,慕云铮也答应过不会再找她。后来,果然也不曾再夜探她的闺房。
如今,慕云铮突然派了手下来找妙枝,定然是有要事吧?
想到最近她让周磊打探的南方水灾的消息,就觉得定然是那粮食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容巧嫣就坐不住了。
“给我更衣。我们一起去看看。”
容巧嫣怕慕云铮的人等的着急,尽管妆发已卸,也不管了。
她直接披散着头发,让妙枝给她披上外衫,就匆匆的往门外走去。
容巧嫣和妙枝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却见院子里空无一人。
两个人正疑惑着打量着,就见她们面前飘然落下一个人。
她们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惊叫声。
“六小姐,我家主子有事相询。关于京城郊外庄子的事情,不知道何时方便叙话?”
龙二也知道这夜深人静的说话不便,因此快速又小声的询问道。
“明日午时末,后花园西墙角。”容巧嫣赶紧回道。
说完之后,她见眼前一晃,人影就不见了。
容巧嫣和妙枝抚了抚惊魂未定的胸口,赶紧的回了正房内。
“小姐,京城郊外庄子的事情,是什么啊?”
妙枝给容巧嫣把外衫挂起来,又扶着她进了内室床上躺下,这才好奇的问道。
容巧嫣顿了顿。
兹事体大,所以买粮买药的事情,她只安排了周磊一个人。为的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妙枝是她的大丫鬟,所有的事情都避开了,未免寒了人心。
所以,容巧嫣选择性的透漏了一些:“我与慕世子合伙做了一个买卖。东西就放在京城郊外庄子上。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的多了,对你不好。”
“哦。原来如此啊。婢子还说呢,慕世子是堂堂的亲王世子,怎么会只给两千两就把救命之恩给打发了呢。原来,他还给了小姐赚钱的门路啊。慕世子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妙枝感慨的说道。
容巧嫣听着妙枝的话,只能无声的咧了咧嘴。
呵,他就是给了两千两报了救命之恩。
容巧嫣打发了妙枝去美人榻上睡觉之后,就躺在床上思量着这些粮食和药材的处理。
这段时日里,京城有许多的商家高价购买粮食,她都没有卖。
一则是,当日里慕云铮说过他会帮着处理,扫清尾巴。
二则是,她打算把这些粮食和药材按照成本价卖给慕云铮。
纵然是她不想再跟慕云铮有所交集,但她还是相信慕云铮其人。
慕云铮是真正的君子。
第二日,容巧嫣用过午膳之后,就带着妙枝说要去后花园里消消食。
这时日,虽然已经七月底了,但是秋老虎却是厉害。
因此,这中午时辰倒是少有人在外面行走。
杨嬷嬷在一旁劝着,不如在屋子里走动走动消食,何必要去外面挨晒?
慕云铮看到容巧嫣兴奋而又怀疑的眼神时,赶紧解释起来。
“朝廷在南方的数十个州府,以金州府和银州府为中心,画了一个大圈。然后把所有的州府里,都安排上了羽翎军的人。不但是让官府早早的收粮,等雨开始下大的时候,就督促当地的官府,把人和物都转移到了地势高的地方去了。因此,除了那些确实没法子的良田,大部分人以及他们的性命和财产是没有大碍的。当然,总归会有一些失足落水,或者来不及逃出,或者是不听劝解,或者是迫不得已的意外情况导致有人殒命。但是,我看了各个州府报上来的讯息,殒命千余人。这已然很是难得了。”
慕云铮细细的解释着。
容巧嫣听了解释,心稍微的放了下来。
确实,天灾人祸,难以彻底避免。这么大的洪水,只殒命千余人,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前世里,可是殒命数万人。数十万的人,流离失所,灾地十室九空呢。
毕竟,大家都没想到雨会下得那么大。等洪水真的冲垮房子的时候,许多人都来不及逃出了。
“至于财产,除了那些搬不走的大件,能带的他们都带了。听说,还有人家把那猪牛都赶到了山上去了呢。”慕云铮见到容巧嫣的脸色好了些,又赶紧的笑谈道。
“猪牛对于农人来说,已经是很贵重的财产了。他们自然是要好好的保护的。”
容巧嫣也笑了起来。
“正是呢。现如今,圣上已经着户部的人,去安排运粮运药等赈灾事宜了。”
想到这点,慕云铮也忍不住替皇帝头疼了起来。
纵然朝廷当初囤过粮食,到底是因为歉收以及灾地的颗粒无收,加之还有军队等着粮草,国库里的粮食也不够啊。
“如此正好。我那些粮食就按照成本价格交给世子爷吧。小女子没什么能力,也不想发这个国难之财。”容巧嫣顺势说起了粮食的事情。
这倒是把慕云铮惊讶了一番。
毕竟,他可是知道容巧嫣有多么缺钱,多么爱钱的啊。
想当初,容巧嫣都去云记卖那二十两一张的衣服图样呢。
“你当真舍得?”慕云铮好奇的问道。
容巧嫣的脸上明显的出现了纠结之色。
许久之后,她还是忍痛说道:“舍得。世子安排人拉走好了。只是成本要给我啊。”
哎呀,不想说了,再说下去,心都痛了。
她自己挣的钱,加上慕云铮给的三千两,她单单投在粮食和药材上的钱就有五千多两了呢。
更不用说,她又是租房子,又是使人运粮食,折腾了这么久。
慕云铮看着容巧嫣那肉疼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倒是不用交给我。如今赈灾的事情,归着户部掌管,你倒是可以晚些卖给户部的人。现如今,国库里还有些存粮。若是此刻大批量的出手粮食,只怕会引人注意。须知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好。”慕云铮给容巧嫣出谋划策道。
“世子何意?”
容巧嫣有些不太明白慕云铮的意思。
自己把这粮食早早的卖出去还不好吗?那京城中的粮商们,可都是囤着粮食不动弹呢。
“现在官府中的官粮还有不少。你此时卖出去,算是锦上添花。说不定有那闲着没事的人,还想要查探来源,我自然是可以帮你挡住。只是等过上十天半个月,官粮放的差不多了,你再卖出,别的且不说,价格上也会能高一些。”
容巧嫣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妙枝,疑惑的问道:“怎么了?那个龙二又惹着你了吗?”
听到问话的妙枝,慌乱的摇摇头,“没。。。没有。”
“那你们说什么了?”容巧嫣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妙枝这明显是得知了什么事情的状态啊。
“是。。。是那人说。。。。说他跟着慕世子去金州立了功,所以转成有名有姓的侍卫了。就,就炫耀了一下他以后叫燕卫了。”妙枝开始断断续续,后来越说越流利。
“哦。”容巧嫣听完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她的注意力随即被一个声音夺去了。
“六。。。六小姐?”容巧嫣抬眼看去,只见司翩志站在花墙外面的夹道里,惊喜的看着她。
容巧嫣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二道角门这里了。
“司公子。”容巧嫣隔着花墙行了一礼。
行完礼,她就想要离开。
既然拒绝了司翩志的告白,那以后自然是保持距离的好。
“秋日天慢慢变凉了,六小姐要好好保重身体。”
司翩志看出了容巧嫣想要离开的心思,快速的说道。
“多谢司公子关心。告辞。”
容巧嫣一边谢过了司翩志,一边行了礼,就扶着妙枝的手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容巧嫣,司翩志的脸色慢慢变的阴沉起来。
她,就这么不想搭理他吗?
他看着扶着容巧嫣的妙枝的手,恨不得剁了去,只让他来扶着。
容巧嫣回了房内,随即把司翩志的事情抛之脑后,暗暗的思量起,若她真的亲自出面对接的话,该如何做?
自己一个大家小姐,不管做什么事情,撇下身边的人去做,可真是太难了。
这粮食的事情,如今只跟妙枝说是合伙做的买卖。妙枝常年生活在内院中,自然是信了。
只怕,在杨嬷嬷那边,怕是没瞒过去吧?
容巧嫣想到杨嬷嬷这几个月的欲言又止,慢慢的思量着。
而前院周磊的房间里,杨嬷嬷果然是贴着周磊的耳朵,让他小心的给容巧嫣办事情。
“小姐的这个事情,可是紧要。你可千万要仔细了。出去的时候,多走几条街,多换几身衣服,多跑几个地方。别在这种小事情上省钱,反倒是让被人瞧出了你的身份。”
杨嬷嬷细细的一点一滴的叮嘱道。
这石头倒是帮小姐瞒的好,不过瞒的再好,那也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
自己多观察了一段时日,又旁敲侧击的问了。
石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没那么设防,这字里行间就透漏出来一些事情了。
她听了,自然是惊讶不已,但是却不敢多问,只能每次让石头小心的隐藏行踪。
“娘放心好了。我每次出门,都是绕好几个圈子,去好几个成衣店换好几身衣服的。我仔细着呢。”
周磊被自家娘亲识破了给小姐做的事情之后,就颇为愧对小姐。
于是愈加的仔细,生怕给小姐招来麻烦。
好在,小姐之前说过,等慕世子回来,就让他把这粮食以成本价卖给慕世子。
他虽然感叹小姐折腾这一圈却是不赚钱,但是好歹算落了一块心事。
因此,哪怕自家娘亲絮絮叨叨,他也忍了。
于是,容巧嫣开始为了二十二那日能出门,而准备了起来。
她先是写了一封信,让杨嬷嬷交给周磊,让周磊送到了林晚晴家里。
林晚晴收到信之后,立刻答应了。
等下人送走了周磊之后,林晚晴到了书房里,翻出来最贵重的荷香帖,写了一张请容巧嫣一起去慈心庵进香的帖子。
然后,她喊来自己的管事嬷嬷,让她打扮的利利索索的,乘着青布小车去了容府里。
那管事嬷嬷拿着帖子,几经周转见到了大夫人。
管事嬷嬷陪着笑脸,说了自家主子想要在二十二那日邀请容六小姐去慈心庵上香的事情。
甚至,连那日出行的计划,都仔细的说了。
大夫人见是自家儿子同僚好友的妻子约见容巧嫣,自然是点头应了。
这个辛大人的名字,容知明可是在大夫人面前也说过多次呢。
虽然,大夫人对于辛太太不熟,但是自家府邸里有熟的就行。
“着人拿去给六丫头吧。就说我应了。”大夫人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
于是,堂下侍立的丫鬟,跑去星若苑把帖子送给了容巧嫣,同时传达了大夫人的指示。
容巧嫣收到了林晚晴的帖子,得了大夫人的同意,心里终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能出得去门就好啊。
而又被留在皇宫里的慕云铮,听到燕卫传回来的容巧嫣定然准时赴约的消息高兴坏了。
他亲自打开了衣柜的门,拿出里面的衣服挑挑拣拣起来。
这件不显气色,这件穿过两次了,这件倒是簇新的,不过是不是太过于刻意了?
一时间,慕云铮面对着一堆的衣服,左右为难了起来。
八月二十二一大早,容巧嫣请过安,吃过早膳之后,就去大夫人那里告知了出门。
周磊亲自赶着马车,杨嬷嬷和妙枝随侍在侧,拾蕊拿着包裹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的,“小姐,您也可以带上我。出门在外,只有嬷嬷和妙枝姐姐伺候怎么够啊?”
容巧嫣笑着解释道:“这个马车不大,再加上你,可就挤了。”
“那婢子跟着马车走,或者坐在车辕上也行。”拾蕊嘀嘀咕咕的说道。
“我是跟林姐姐一起出门。这护卫都用了人家的,我就不好多带人了。再说了。。。。”
容巧嫣特地低下头,附在拾蕊的耳朵说道:“咱们那个院子里,还得靠你看着呢。我们都出门了,那院子谁看?”
拾蕊一听,油然而起一股被信任的感觉,顿时也不说了。
容巧嫣笑笑。
带着杨嬷嬷和妙枝以及周磊,那是因为都是自己人,且他们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眉目。
再多带了,可会碍手碍脚。
就为着这个,她都请林姐姐让那嬷嬷告知容府,连护卫都是用辛府里的呢。
幸好,自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大夫人客气了几句,也就答应了。
如此,没有需要必须甩开的人,那做事情也就安稳多了。
容巧嫣看到整理马车的周磊,灿烂的笑了一下,然后就被扶上了马车。
一行人往约定好的城门口走去。
容巧嫣撩起马车的帘子,看着街上行走的人群,巡逻的衙役,一副热闹的景象。
前世里,这个时候的京城也受到了水灾的影响,不只是粮铺的价格涨了起来,就连别的日常用的盐巴等物的价格都涨了起来。
那段时日,就连身居后院的她都曾听到采买的婆子抱怨这又涨价了,那又涨价了。
上了马车的杨嬷嬷与容巧嫣对视了一眼,都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行人就匆匆的往租的庄子赶去。
幸好,那庄子也是在京城之外,离着慈心庵的距离倒是没有太远。
因此,周磊快速的赶着马车,很快就不足五里了。
可是,马车,突然停住了。
容巧嫣一个后仰,差点摔倒了,杨嬷嬷急忙用身子护住了她。
“石头,你怎么突然停了?差点摔到了小姐。”杨嬷嬷隔着车帘,脸色难看的责问道。
若不是她用身子护住了容巧嫣,容巧嫣的头可就要撞在车厢壁上了。
石头也不是第一次赶马车,怎么会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
那纵然是自己的儿子,杨嬷嬷也忍不住责备起来了。
“小姐,娘,突然出现两个人扑在马车前了。”
周磊拉住了马,一边跳下马车,一边脸色难看的解释道。
刚刚,突然从路旁的树林里,冒出来两个人直接扑在了马车前面。
得亏他缰绳拉的急,否则可就直接压上了。
关键是,其中那个还能动的人,居然挪动着身体到了车轮前,然后用胳膊穿过了车轮之间的空隙,抱住了马车的车轮。
这一下,马车可是进不得,退不得了。
路上本来三三两两经过的行人,见此情况,也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
“哎呀,压着人了?”有不明情况的人问道。
“不是,我看他们突然冒出来的,这是遇着敲竹杠的了吧?”有那眼尖的明眼人同情道。
“不管是不是压着了,估计没个几两银子,怕是不能善了。。。”有那看热闹的人说道。
“就是,就是。。”更多的人附和起来。
这虽然不是通往京城的官道,却也是个通往府城和县城以及各个镇子的大道,自然有那匆匆赶路的行人。
周磊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即便是乔装过的脸,也越来越黑了。
这个事情处理不好,一则耽误时辰,二则是容易暴露马车里的小姐啊。
“求。。。求你。。。救救我们。我。。。愿意。。。结草衔环。。。报您的。。。。恩。”
那人打量了周磊一番,才断断续续的恳求道。那声音里,满是沙哑和虚弱。
那人的声音才落,看热闹的人就‘呼啦’一下子散开了大半。
咳,这人不是讹人,而是来求救的啊?
再看他的衣着打扮,定然是难民了。那可没热闹看了。
于是,除了闲的没事远远盯着的人,其他的人直接就离开了。
周磊听到他的话,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不是讹人之后,心就放下来点了。
“你们是什么人?”虽然周磊的心放了一点,但仍然是警惕的询问道。
“我们是。。。。金州。。。人氏,逃。。。。逃难至此。请救命。。。。”
那人许是见到有人搭理他了,虽然虚弱,仍然是坚持的说道。
生怕晚了一步,这人就不救他们了。
他们坐在树林这里有一会了,也见到了一些行人。
只是那些人一见他们的样子,就赶紧的绕走了。
这好不容易来了一辆马车。这有马车,自然是有钱,定然能救得了他们。
因此,他才带着妹妹扑了出来的。
周磊当然知道金州府水灾的事情,有逃难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还是谨慎的靠近了那两个人,探了一下他们的脉搏。
两个人的脉搏都是虚弱无力。这个人还能说话,那个看起来矮一些的,直接就是昏睡的状态。
容巧嫣明白杨嬷嬷的意思。
不过,她不甚在意的只是对杨嬷嬷淡淡的吩咐道:“你把那点心拿出来给他们吃吧。”
杨嬷嬷见自家小姐发话了,只好从小柜里拿出准备当做午膳的点心,放到了小桌上。
那男子也不抢着去吃,而是开始拼命的摇晃自己的妹妹。
“妹妹快醒,有东西吃了。妹妹快醒醒。。。。。”
那男子摇晃了好久,那女孩才慢慢的睁开了无神的眼睛。
“哥哥。。。”倒是一口娇媚的好嗓音。
“有吃的,有吃的了。。。小姐,可以吃了吗?”
那个男子倒是个通透的。他听到杨嬷嬷喊容巧嫣为小姐,就知道这定然是官家小姐。
因此,他恭敬的问道。
“吃吧。”容巧嫣看着他知礼的样子,倒是颇为欣慰。
没有见到吃的就狼吞虎咽,倒是有些教养的样子。想必原来的家庭,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她的话音才落下,那男子就把点心塞到了自家妹妹的嘴里。
那男子一边看着妹妹吃,一边吞咽自己的口水。
等他妹妹把一块点心都吃完了,他才用另外一只手拿了一块点心,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容巧嫣在一旁观察着,就明白了这个妹妹在哥哥心中的地位。
马车快速的奔驰着,很快就到了庄子上。周磊赶着马车进了院子里。
容巧嫣才刚刚下了马车,门口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容巧嫣就知道,定然是慕云铮他们看到自己来到,然后过来了。
周磊扬声询问是谁,门外果然传来了燕卫的声音。
于是,容巧嫣让杨嬷嬷和周磊把那两个人扶到了偏院,而她则是亲自去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却只有燕易和燕卫两个人,并没有慕云铮的身影。
容巧嫣满脸的疑惑。
结果,还不等她问起,就见燕易拱手行礼道:“六小姐容禀,世子爷走到半路上,却是得了圣上突然宣召的消息。如今,世子爷已经回宫了。世子爷让属下们在此等候六小姐。帮六小姐把这粮食的事情,都处理好。”
看看,这容六小姐都亲自来给自家主子开门了,怎么还会拒绝呢?
容巧嫣听完燕易的话,才算是解了疑惑。
这圣上宣召,自然是大事。如今,慕云铮不来,也没关系。
只是,若是早得到消息,自己这一趟也不必跑了。
“那你们快些进来吧。”容巧嫣一边在心里暗道着可惜,一边赶紧的让燕易和燕卫进来。
这两个人都曾经在她的面前露过面,她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慕云铮的心腹。
而此时,把人送到了偏院里的周磊,也急匆匆的过来了。
“这里的情况,周磊最为清楚,让他跟你们交接吧。周磊,你带着这两位去查看一下粮食和药材。点验完毕,就把这庄子的钥匙交给这两位。至于二位,你们随时可以安排人来拉粮食。”
容巧嫣见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就打算去偏院里看看那两个人的情况。
当时,她生怕慕云铮等急了,着急来庄子上,所以就把那两个人救上马车了。
她也不是无脑的乱救。
一则是那两个人是不是金州的灾民不清楚,但确实是虚弱无力没威胁,这点周磊证实了。
二则是周磊懂一些拳脚功夫。就算这两个人是坏人,周磊也可以对付的了。更何况她也有防身之法。
那男子纵然看不见容巧嫣的脸,却也是看到帷帽高高扬起的样子,猜出了容巧嫣定然很惊讶。
于是,他赶紧解释了起来。
“小子本姓石,贱名不足说也,只等小姐赐名。家在金州府城外开有一家镖局。”
那男子一边说,一边强忍着眼泪。
“六月里金州府下起了大雨,我们在城外最先受了灾,好歹收拾了一点财物跑去了府城内避灾。除了镖局被水给淹了,人倒是还活着。不过。。。。”
“我知道金州的水灾极为厉害。不过你家既然是镖局,总归有些家底,不至于变成流民啊?”
容巧嫣实在是忍不住插话道。
镖局挣多挣少两说,但是怎么着也不至于变成流民了啊?
“水灾发生的时候,我正跟着我爹爹在外走镖。偏去的那地方也是发生了大水灾,因此那镖物就被突然袭来的山洪给冲走了。不只是货物抢救不及,就连镖师也被冲走了两个。我爹爹为了救我,也被冲走了。”
这下,那男子是真的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我们剩下的人淌着水躲着雨,千辛万苦的回到金州府,却发现镖局被淹,家徒四壁了。这时,那镖主找了上来。保镖的人最重声誉。这镖物丢了,自当是要赔偿。我父亲已去世,我母亲就解散了镖局,把家里所有能卖的都卖了。把那卖的钱赔了大半给镖主,赔了小半给那丢了性命的镖师家,最后剩的一点,就当做工钱发给了那些被遣散的镖师。做完这些之后,我母亲。。。。”
那男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脸,把本来才擦干净的脸又抹黑了。
“最后母亲也伤心过度去世了。如此,只剩下我与妹妹相依为命。本来,我在金州府找了个苦力活先做着的。毕竟,我们知府大人让我们以工代赈。说我们帮官府做活了,就可以领取赈灾粮。可是,那两个丧了命的镖师家里,却是整日里来我和妹妹暂住的大棚里闹,只说那镖师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赔的钱根本就不够活。可是,我们确实也是身无分无了啊。那大棚里住着许多的人家。长此以往,就有许多人不乐意了。后来,我与妹妹一合计,就想着来京郊之外的宏县,投奔一个远房的姑母。可是,到了那姑母那里,她家里人却说他们家也穷困的很。就,就给了我们一点干粮,让我们离开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那男子许是想到这一路的艰辛,泪流的愈发多了。
“呀,那宏县离着京城可是百多里呢。你们就是一路走过来的?”容巧嫣惊讶的问道。
她为着逃离路线的事情,一直研究舆图。
那宏县隶属于京城管辖,离着京城一百里左右。
虽然不是很远,但是单单靠走路的话,也要走上许久。
“我们从金州去宏县的时候,碰到了好心人,搭了一段车,倒是很快到了姑母家里。从宏县出来,就想着天子脚下,定然是有做活的地方。因此,我与妹妹就一路往京城走。结果,才走了一点路,妹妹就生病了。后来,我也开始发热了。再后来,我们干粮也没了,就只能一路摘着果子往京城走。”
那男子许是发泄过了情绪了,终于慢慢的平静下来叙述了。
“今日里,妹妹浑身发烫,昏睡不醒。我也是浑身发烫,头晕目眩的。我拼着最后的力气,带着妹妹扑在了马车前。只希望能遇到人,救我们一把。果真,遇到小姐这善心的人。”
容巧嫣把银票小心的分开放到了荷包里。
她看看天色。时辰尚早,她倒是可以跟那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于是,容巧嫣到了偏院之后,让杨嬷嬷在院子门口守着,她则是打算与那两个人长谈一番。
为了谈话的私密性,容巧嫣让那男子也进了内室,与他妹妹一起,靠坐在床边。
而容巧嫣则是把凳子放到了床前,手里紧紧的攥着帕子坐下了。
“我今日里说的话,出的我口,入得你们耳。”
容巧嫣先是严肃的对着都靠在床边的两个人说道。
那男子和少女都点点头。
“我可以延医诊治你们,救你们的性命。我要用你,但是不需要你为奴。”
容巧嫣把话音重重的放在了‘救’在上,让着兄妹两个人清晰可闻。
但是,这话也让这两兄妹大吃一惊。
“我不明白小姐的意思。”那男子喏喏的说道,“我若是为了奴,自然要为小姐做事了。”
“你是初初受挫,所以自甘为奴。但是,你可知,奴的生命并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将来,你若是反悔了,咱们两个反倒是都为难。”
容巧嫣知道这种被家族鼎力培养的男子,不会长期甘居人下为奴的。
与其将来等他醒悟过来两厢生怨,还不如短短的雇佣一段时日,各得其所的好。
“可是,小姐是好人。”那少女却是怯生生的开了口。
“你真是。。。才初初见了我一面,吃了我的点心而已,就说我是好人。那你岂不是随时都会被坏人给骗走啊?”容巧嫣不由得调侃道。
“我妹妹心思纯净,所以特别容易分辨人。她说小姐是好人,您定然是好人。”
却是那男子固执的说道。
容巧嫣失笑,但是此时也不想分辨这个。
“我需要你为我做。。。”容巧嫣沉吟了一下,算了一下时间,“做三年的事情。三年期满之后,我就放你自由。”
“就是我与小姐签三年的活契吗?”那男子冷静的问道。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容巧嫣沉吟了一下。
其实,签不签契约并不重要。
因为,这男子会武功。若是他想要毁约,那契约也约束不了他。
“那没问题。”那男子快速的决定道。
“你别急。我有条件的。”容巧嫣却是阻止了他快速的决定。
“这三年,你妹妹要与你分开。若是你不忠,那你妹妹也就没命了。若是你忠诚,三年之后,我就放你和你妹妹团聚,还给你们一笔钱安家立业。或许,也用不了三年。。。。。”
容巧嫣想着,这得看事情顺利不顺利吧?
若是顺利,只怕不需要三年;若是不顺利,那就不好说了。
“你要扣押我妹妹为人质?”那男子的脸色陡然的冷厉起来。
这个样子的儿郎,才展现了一个自小习武的少镖头的精气神。
“是。因为我无法完全相信你。所以需要有个绳子牵着你。”
容巧嫣却是没有被这男子的气势吓到,而是冷静的说道。
这大实话说的,让这男子和这少女都愣了一下。
随即,他们两个人却觉得有道理起来。
是啊,陌路相逢,救了两条人命而已,又没有相处过,如何能保证忠心不疑?
“你可以给我喂毒来控制我。不要以我妹妹为质,好不好?”
“那请小姐给我们赐名吧。”那男子既然接受了条件,也就真把自己当下人看待了。
“用你们原来的名字好了。你们以后不会一直是我的下人。”
容巧嫣却是笑笑的拒绝道。
“我们想要表达我们的为人。这三年,我们就用小姐赐的名字,做小姐忠心的下人。”
那男子却是认真的说道。
显然,他被容巧嫣说相信自己为人的话给感动了。
毕竟,经历了这一路的逃荒之难,他们受到太多鄙视的目光和不相信的眼神了。
“这样啊。那你就叫石惊涛,你叫石如画吧。三年之后,你们愿意叫什么都可以。”
容巧嫣想了想,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墨迹。
六嫂嫂前世最爱念的一首词,叫做《念奴娇·赤壁怀古》。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六嫂嫂说,这是古人很有名的一首词;
六嫂嫂说,听着这词,就感觉心潮澎湃;
六嫂嫂说,若是她到了海州定居,定然要经常看海,去感受大浪淘尽的感觉。
此时,她恰好想到了这首词,取了里面的惊涛和如画。
“谢小姐赐名。”石惊涛和石如画两个人虽然虚弱,却是认真的道谢。
“今日,我跟你们两个人说的话,不可说与别人听,切记,切记。”
容巧嫣郑重的再次叮嘱道。
等看到两个人都点了头,容巧嫣才打开了房门,走到了院子门口。
“话说完了,咱们走吧。省得妙枝等急了。”容巧嫣对等在门口的杨嬷嬷说道。
杨嬷嬷自然点头应是,接着她又问起来屋内的人。
“先带着吧。我自有安排,咱们在车上说。”容巧嫣看看天色,对着杨嬷嬷说道。
杨嬷嬷也看看天色,知道小姐惦记着在慈心庵的妙枝,于是赶紧去了房内,喊了那两个人出来坐上马车。
周磊赶着马车,容巧嫣正襟危坐,石惊涛和石如画靠在车壁上。
容巧嫣就把事情安排了一番。
她让杨嬷嬷把自己送回慈心庵之后,就先送这两个人去医馆里诊治,然后给这两人租个房子。
杨嬷嬷虽然惊讶,但深知此时不是问这个事情的好时机。因此,她只是点头应是。
说完了安排,容巧嫣看着这两兄妹,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们聊了这么久,却是一直都没有说起过你们的年龄。你们如今都是年方几何啊?”
石惊涛紧绷着的力气,随着事情的尘埃落定,也似乎慢慢的散去了。
他有些虚弱的笑着说道:“小的今年十八了,我妹妹今年是十四。”
“那你倒是比我奶哥哥小一岁。我那奶哥哥也懂一些拳脚功夫。回头等你好了,你们两个人可以比划一下。”
容巧嫣看着果然是还没加冠的少年郎,笑着说道。
大景朝总角之前为孩童,总角之后到加冠之前都可称为少年郎,加冠之后才算是青年郎。
按照石惊涛的年龄,称呼一声少年郎也不为过。
石惊涛听懂了容巧嫣话里的意思,知道这位小姐还是不信任自己。
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两个人都在摸索着相处方式。
因此,他点点头,恭敬的应是。
容巧嫣看到他们两个人虚弱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让他们自去歇一会了。
周磊飞快的赶着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慈心庵。
杨嬷嬷带着容巧嫣在门口下了马车,就快速的往禅院走去。周磊则是把马车赶回了前院,与辛家的车夫等在了一起。
到了院子门口,正是午睡的时辰,院子里很是安静。
容巧嫣跟在杨嬷嬷的身后,迅速的进了正房。
焦急等待的林晚晴看到了容巧嫣,急切的问道:“事情忙完了?没什么事情吧?”
“忙完了,没事。”容巧嫣一边在妙枝的伺候下换外衣衫,一边回道。
“奶娘,你先跟石头哥哥回京城去按照我说的安排。安排好了之后,你就让石头哥哥赶着马车在京城门外等着我们。”容巧嫣快速的吩咐着杨嬷嬷。
杨嬷嬷点头应是,然后告退离开了。
“林姐姐,我跟你的马车回去。我安排他们先回去买些点心给府里的夫人们。”
容巧嫣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性的说道。
她不是不相信林晚晴,只是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晚晴点点头。庶女出门买些东西讨好当家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容巧嫣把事情都安排完了,这才放下心坐在了椅子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林晚晴欲言又止的想要问容巧嫣,到底去忙什么事情了。
终归,还是放弃了。
罢了,不管容巧嫣去做什么,她定会帮忙掩饰的。毕竟她如今的生活,都是托了容巧嫣的福。
“咱们出去走走吧?也好让旁人看着你露面了。”林晚晴转了心思建议道。
这都一上午加一中午了,多少话,也该说完了。
得出去露露面,让人知道确实是她们两个人出来上香的。
容巧嫣欣然答应了。
林晚晴和容巧嫣两个人就携着手去了正殿,听了一会讲经,把那些带来的经书供奉给了佛祖。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天色也不早了,就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府了。
辛府在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见少了一辆马车,有些奇怪。
妙枝便说,自家小姐让嬷嬷和车夫先回去金记排队给府里的太夫人和夫人们买点心去了。
大家就释然了。
那金记打着百年老字号的名头,有些糕点确实是需要排队购买,等回到京城再买,那就要等上许久了。
容巧嫣上了林晚晴的马车,然后车队就慢悠悠的往京城里走去。
刚刚到城门口,妙枝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杨嬷嬷和周磊两个人。
辛府的马车停下之后,杨嬷嬷就捧着点心盒子过来了。
“林姐姐,这是你最爱吃的一品酥。今日,多谢你。”
容巧嫣从杨嬷嬷手里取过了点心,亲自递给林晚晴,郑重的说道。
“你真是。。。。”林晚晴接着点心,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跟我客气什么?若是说道谢,我不知道该谢你多少次。你救我性命,助我姻缘,送我金簪,哪样不该得谢?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倒是不能帮你更多。”
林晚晴说完有些哽咽了。
她也是女子,她也曾差点被送人为妾,她自然明白容巧嫣也不想要做媵妾的。
但是,没法子啊。
这是容府家主的决定,他们位卑言轻,根本无法帮助容巧嫣。
只希望自家夫君能更加上进,将来也能作为容巧嫣可以依靠的娘家人。
容巧嫣握了握林晚晴的手,以示感激。
自己的计划不能泄露,所以她只好抱歉了。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网站版权所有:日升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