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穆山
那是一间昏暗的房间。
一个人影端坐着老旧的沙发上。
人影面前的有台老式显像管电视不知什么时候被开启，边缘有些漏光的屏幕上正放着一个游乐园的广告。
广告里，有许多以家庭为单位开心游玩的游客的背影。
旋转木马、快乐杯、海盗船、摩天轮……
这个广告播放着游乐园里的每一个游玩项目，会让人有一种回到看地方卫视广告的童年时候的错觉。
从电视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有那么些许的失真。
啪嗒。
卫生间里面传来了声响。
悉悉萃萃的动静没有被电视的吵闹掩盖掉。
啪嗒、啪嗒——
如果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是双脚湿透的走路声。
这意味着有一个湿透的东西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啪嗒、啪嗒……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污血的那股腥臭味开始在屋里弥漫。
电视上的游乐园广告已经播完一轮，现在从头开始的时候画面出现了一些变化。
是角度的不同。
本来是背对镜头的游客现在身体侧过来了一些，能看到他们脸颊上的暗红凝块。
啪嗒声停在了沙发的右后方，取而代之的是像湿啰音一样的细微呼吸声。
失真的欢声笑语逐渐变得刺耳。
画面变幻引起的明暗交替照亮电视附近的玻璃橱柜。
镜像里，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黑影的后面。
餐桌前的椅子被无形的手粗暴地拉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四周的物品随即开始颤动起来，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声。
在骚动中，游乐园的广告又播完了一轮。
这次广告的开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刺耳的笑声突然尖锐得像是坏掉的八音盒发出的诡异声音。
游客们的身体已经转了过来，正对镜头。
他们表情痛苦扭曲的脸上被人用利器强行划出笑容的轮廓。
那持续不断的笑声来自于他们喉头上被剜出的一个大洞，镜头稍微那么拉近一些，就能清楚看到镶嵌在其中的人脸肉瘤正张狂大笑。
电视上游客们的行为越发疯癫。
就在浑浊的诡异将要凝固涌出的时候，一只异常浮肿的青紫手臂从后方伸了出来，在沙发的缝隙里翻出一个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兹。
黏稠的脚步声消失在最深处。
一切归于黑暗。
没过多久，皲裂的房门被打开。
一个中等身高，皮肤白皙得略显病态的纤瘦青年从睡房里走了出来。
他快速地环顾四周，将不安埋在内心最深处，低头观察着手里的发黄船票。
船票上满是皱痕。
那是青年曲秋揉出来的。
它第一次出现在前天。
当曲秋从大学下课回家后，发现它静静地躺在自家的信箱里。
起初曲秋不以为意，只是觉得是谁在恶作剧，或者是什么新式推销方式，所以随手将它揉成一团，并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可第二天，他下课归来后，却发现这变成纸团的船票，在客厅的茶几上，迎接他的归来。
没等曲秋走过去，他便两眼一黑失去意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民房里。
是梦？
还是同学嘴里经常念叨的……“穿越”？
曲秋尽可能地抚平船票，把上面的每个字都刻进心里。
“‘苦海渡鸦号’，深夜两点十七分二十留秒准时开船。。”
时间精确到秒，无法得知其中是否有特殊含义。
可苦海与渡鸦，信息量可不少。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曲秋的脖子像是生锈了一样，缓缓扭头看向恐惧源头。
一眼看过去，那只是半掩的房门。
可门后的黑暗似乎在蠕动着，无形的死亡气息浓郁得翻涌而出。
那里，是欲盖弥彰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曲秋赶紧逃命，但恐惧之下的好奇心，是对理智的剧毒，也是求生欲的激发剂。
回过神来的曲秋快步跑到出口，拼命转动门把手。
曲秋暗骂一声，然后无比庆幸没有多能技能要选择。
他在心里嘶吼:‘我要选择技能1、3、4！’
下一瞬间，防盗门咔哒一声，自己打开了。
楼道十分逼仄压抑。
橘黄色的灯光虽然比民房里要亮上一些，却没有驱散多少黑暗。
楼梯是向上的，看上去很长很长。
两边的墙壁贴满纸张，杂乱无章又令人窒息。
脑袋空白一片，所有声音仿佛远离了曲秋。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连恐惧都忘了，只看到那一点名为希望的米粒之光。
双腿在不顾一切地迈动，那夸张的姿势，只要一个差错，曲秋便会摔倒滚落。
一阵掺杂水汽的冷风吹过。
脊背的冰凉激起曲秋一身的鸡皮疙瘩，让他的意识再一次回归肉体。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仅用十一秒就爬完那长长的楼梯。
劫后余生的他艰难地呼吸着，双腿发软，呼吸道里有一丝淡淡的铁腥味。
“哈、哈、哈……”
然而系统并没有给他多少喘息的时间。
机械冰冷的读秒声让曲秋意识到此时正下着瓢泼大雨。
他生不起拒绝的勇气，只是呆呆想着，自己身上没钱去坐地铁或者出租。
可他余光里出现一抹鲜红。
那是靠放在墙边的一把红伞，伞尖下压着几张纸币。
曲秋连忙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街区里，视野里没有发现地铁的标识和入口。
没时间细想，曲秋在心里选择到:‘出租，我坐出租！’
不用系统提示，曲秋就跟从这段话来行动。
因为所有涉及“我”的念白，都是由曲秋的声音来叙说的。
在走圈的时候，曲秋真的如念白所说那样，开始急躁起来。
他恼怒的并不是这不讲理的状况，而是不满自己刚才在民房里的软弱。
在跑到马路边大喊的时候，他干脆拿开红伞，任由大雨覆脸。
寒冷夺走他的体温，也送回了冷静。
嗡、嗡——
本来空无一物的左裤兜里，开始震动起来。
那是很久没见过的翻盖2g手机。
绿屏黑字显示着，“未知来电”。
曲秋再次撑起红伞，接通电话。
电话对面十分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如果不是时不时传来一些杂音，曲秋都要怀疑这通电话已经被挂断。
对方不说话，曲秋也不想开口。
两分钟后。
‘我到了。’
“嗯。”
曲秋远远地看到一辆出租车正向他驶来。
红色的车身在黑夜中鲜艳得眨眼。
车停得很稳，没激起多少水花。
司机侧头看了曲秋一眼，露出友好的笑容。
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脸色比较苍白。
曲秋对他点头回礼，拉开车门道:“麻烦您送我们去柳港码头。”
他坐到角落里，尽可能地与司机拉开距离。
“好嘞，柳港码头是吧。”
司机回过味来:“你、你们？”
曲秋只是笑着，没有回话。
这是他一看到技能时就想好的使用方法。
“死里逃生”的效果很好好诱人，但触发条件太危险，且几率太低。
曲秋做不来赌徒，他必会给自己留有余地。
“顺手牵羊”和“察颜观色”这两个主动技能非常实用，但严格的有次数限制，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曲秋不想轻易使用。
曲秋没有犹豫，直接选择“察颜观色”。
老实说，曲秋觉得，这是比“顺手牵羊”还要实用的技能。
‘我想要升级技能察颜观色。’
曲秋暗叹一句可惜，然后对系统说道:‘我想获得技能死里逃生。’
用剩下的和奖励的技能点数刚好总共是6点，没理由不入手这个保命技能。
‘是！’
一开始曲秋还觉得这阶段奖励太寒酸，但一看到这成就光环，他觉得自己是真踩上狗屎运了。
就是不知道幸运值补正能提高多少技能概率。
不过比起没具体数值瞎想，还是赶紧到码头更实际。
现在是深夜十二点三十五分。
曲秋询问码头的具体位置，但系统装死，没有回答他。
曲秋只好拿出船票，看看会发生什么。
在船票与夜色接触的那一刻，一根若隐若现的白线从中延伸，为曲秋指引方向。
大雨打在集装箱上发出砰砰响声。
曲秋不管怎么放轻动作，都会踏出阵阵水花，发出明显动静。
啪啪、啪啪、哒。
啪啪水声中夹杂的不和谐音让曲秋脚步一滞，但他强忍冲动，没有停下来探究原因。
可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无视余光里的诡异，系统还无情地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难怪系统要我逃离这个世界……没走几步就又有幺蛾子，谁扛得住啊？
曲秋目不斜视地朝前快步走着。
但他知道，自己左手边一直有一个老妇人在对自己招着手。
她穿着碎花棉袄，脚下踩着一双三寸布鞋，像是邻居奶奶一样笑着招呼曲秋。
如果不看她的样子的话，确实是这样。
可她那满是褶子的脸上老人斑与尸斑混杂，尽管她尽可能假装慈祥，但空洞洞的眼眶和反扣在牙床上的干皱嘴唇之下，是无尽深邃的黑暗。
老妇人垫着脚尖，如附骨之疽跟了曲秋很长一段路。
干瘦的手掌从招呼变成钩爪，蚯蚓一般的紫青血管凸起的更加明显。
慈祥的假面逐渐被贪婪嗜血所撕破。
就在曲秋准备开跑，亲爱的系统终于肯开它的金口。
那皮包骨的指掌即将要刺破曲秋的颈动脉时，一层无形的光膜将其荡开。
老妇人想要把曲秋强行留下。
但没走几步，她的身上突然滋滋作响，像是油锅开炸的声音，白烟冉冉，恶臭阵阵。
时间大概又过了半小时。
大波浪虽然一直被上下其手，但趴在纨绔子肩头的她，眼神里只有焦急混杂麻木的神采，时不时娇声几下来敷衍纨绔子。
曲秋突然出声问检票员:“请问咱们怎么上船？”
检票员抬眼看了曲秋一眼，轻飘飘地回答:“当然是凭票上。”
“没票会怎么样？”
检票员失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哦，没票，那可以回家找妈妈要奶喝咯。”
棕色情绪的那一位，脸色不自主地变了一下。
果然，那人没票。
曲秋注意到大波浪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面露不安，把船票翻出来，假装确认船票的位置。
大波浪见状，也许是被曲秋的情绪感染，也许是找到阻止纨绔子的理由，她立即轻轻锤了下纨绔子的后背，撒娇道:“死相，够啦够啦，我们先检查一下船票，好不好？”
纨绔子也觉得干摸没意思，就很干脆放开大波浪。
大波浪献媚地对纨绔子笑了笑，然后翻找自己的小挎包。
“找到了，亲爱的你的船票要和我的放在一起吗？”
“不用。”
“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大家。”
纨绔子不满地看了眼曲秋，语气不善道:“你哪来这么多的逼话。”
曲秋笑了笑，没在意:“大家的船票是从哪里来的？”
无人回应的尴尬持续了一会儿。
“是……是突然出现的。”
“你干嘛回话！”
大波浪被纨绔子吼了一嗓子，语气十分委屈:“我、我只是不安……”
“闭嘴！”
大波浪难得地没有顺从他，继续低声说着:“亲爱的……自从船票出现以后，我们遇到这么多可怕的事情……我真的快受不了。”
“给我闭嘴！”
曲秋知道，有些性格强势的人，在恐惧的时候会以愤怒的形式表现出来。
纨绔子就是这种人。
他应该还十分害怕独处，不然不会一直从大波浪那里寻求安心感。
大波浪啜泣了几声，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亲爱的你也检查一下船票吧。”
这次纨绔子没说什么，只是啧了一声就把手伸进口袋里。
“船票在，不过你把我的手机找给我。”
“亲爱的你手机一直都是自己拿着的啊？”
“别废话赶紧给我找！”
大波浪一边说着没有，一边把挎包翻给纨绔子看。
纨绔子见状，脸色变脸似的瞬间难看起来。
“别找了，这里有贼！”
“啊？”
他的声音很高，但没有一人搭理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说，你们之间有人他妈是贼！”
检票员嬉皮笑脸地问他:“你丢了什么啊？”
“我新买的手机！”
检票员嗤笑一声。
曲秋则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摸了下口袋里的苹果13。
纨绔子平时被一堆狐朋狗友吹捧惯了，哪里能忍其他人这冷漠的态度，他一把甩开大波浪的手，唾沫横飞地叫喊道:“你们把东西都翻出来，我要捉贼！”
还是没人理他。
“你们他妈的都是聋子是吧！”
深夜里的吼声格外刺耳。
小老头皮笑肉不笑道:“小少爷，老头子我不会隔空取物的戏法，我一直都呆在梁先生的旁边，可没有靠近过你们小两口。”
纨绔子想了想，确实如小老头说的那样。
畏畏缩缩的眼镜女哆嗦道:“我、我也一样……”
见纨绔子把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曲秋露出无辜的神色，说道:“我最后才到的。”
曲秋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血腥味慢慢地飘了上来。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得到船票后，遇到了灵异事件。
但应该都是有十分重要的原因，才会来这么个诡异的地方，去坐这么一艘可疑的蒸汽船。
这是一个性命攸关的局面。
暴发户猛地伸手捉向纨绔子，但被躲了过去。
他的右手在后腰摸了个空，诧异神色在眼里一闪而过，立即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冲向纨绔子。
纨绔子被吓得脚下一软，连忙逃跑，可他那跑得过暴发户。
凶刃在橙黄的灯光下发射着嗜血的亮光，呼啸着向猎物的脖子咬去。
一声枪响划破夜色。
砰——
暴发户看着地上的弹坑，平静地问到:“我的枪？什么时候？”
本来是想打伤暴发户的。
可曲秋还是太小看手枪的后坐力了，持枪的手臂一阵发麻。
他用左手捏了捏右手:“你猜。”
“你要救他？”
“你猜。”
现存的五人里，暴发户无疑就是羊群里的饿狼。
一对一的话，就算是拿着枪，曲秋也不觉得有把握能干掉他。
纨绔子可以死，曲秋一点都不在意，但他不能就那样直接被干掉，因为曲秋必须保证他能发挥出诱饵的价值，哪怕只是消耗暴发户一丁点的体力。
“54式手枪有效射程五十米，但想打得准，必须十米以内射击。”
他故意侧对曲秋，拿着匕首一边靠近纨绔子，一边说道:“看你姿势就能知道，你第一次摸枪，再加上我这枪有毛病，五米内你也不一定射得中我。”
“别过来，我他妈的叫你别过来！”
纨绔子死死地盯着暴发户，手里不停地在大波浪的挎包里翻着什么。
“兄弟，这枪还剩两发子弹，就送你了，但是这上船的资格我不能让给你，我得罪了一些人，今晚逃不掉，必死无疑。”
曲秋轻笑一声，往暴发户那里走了两步:“你动手吧，不用在意我。”
情况慢慢地走向僵持。
“草，你们搞快点！”
检票员的抱怨声就像赛跑的信号枪一样响起。
脸色煞白的纨绔子猛地一用力，将作为躲在身后的大波浪推向暴发户。
暴发户迅速地将大波浪扫到一边，但没想到，纨绔子紧随其后冲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把电光炸响的电击枪。
喜剧一样场景出现了。
一米九几的大汉被电得全身发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知道厉害了吧！”
纨绔子朝暴发户啐了口唾沫，然后对曲秋说道:“兄弟，我们的事情一切都好说，现在先干掉这狗东西，怎么样？”
“好，”曲秋点了点头:“不过你们走开，远离匕首。”
“可是——”
“我来解决他。”
“行。”
在纨绔子的心里，曲秋会救过他一次，两人之间还能沟通，只要能沟通，他就能用钱砸到曲秋放弃上船机会。
可他太理所当然了。
有一个人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
她低着头，一直以来的顺从姿态让曲秋和纨绔子都对她没抱多大戒心。
“去死！”
凄厉的喊叫把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她用尽全力把纨绔子向曲秋那边推去。
本来准备给暴发户补枪的曲秋，下意识将枪口移向纨绔子，手指一紧……
硝烟升起，血花绽放。
子弹偏偏在这时，不偏不倚地转进纨绔子的心脏里。
纨绔子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大波浪:“你……他妈……”
大波浪脸上全是恨意:“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她抢过电击枪，捡起匕首，一边警戒着曲秋，一边退进黑暗里:“你只有一发子弹了，要把它浪费在我身上吗？”
曲秋无言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
他就那样举枪指着暴发户，既不开枪，又不靠近他。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
“不开枪吗？”
开口的竟是本应昏迷的暴发户。
曲秋苦笑一声:“那女人捡匕首的时候，我看到你手指动了。”
怪物吗，那可是电击枪啊！
这家伙到底强壮到什么地步，才能几分钟内恢复意识！
他是趴倒在地的，曲秋不能保证对他身体开枪就能射死他，也不敢走过去打他的头。
子弹打光了，对方可没心情继续配曲秋聊天。
“你们到底是有多谨慎。”
暴发户从地上爬了起来。
“毕竟事关小命。”
暴发户故作轻松地走近检票员，但余光一直注视着曲秋:“那你还要开枪吗？”
“你可以检票，不用管我。”
舷梯看着不长。
也许是曲秋体力不支，他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上了船。
检票员看着他这样子，冷笑几声，然后态度恶劣把舷梯收了起来。
听到嘭的一声，曲秋终于有了实感。
六人的生死冲突仿佛瞬间成了闹剧一样。
曲秋苦笑一声，确实乱得很。
突然，他脑海里响起了一声廉价感十足的音效。
曲秋曾问过系统，只有永久保留的技能才能升级。
而曲秋想将这次所有技能都保留下来。
效果实用，概率感人，不过有三个是能升级的，问题不大。
至于“死里逃生”……就当买份保险吧。
所以曲秋先是用奖励保留“死里逃生”（因为它的费用最高），然后用点数来保留另外两个技能。
保留技能需要花费学习时的两倍点数。
然后他用免费机会升级了“实力逃生”（还是因为它的费用最高），以及用技能点升级了“察颜观色”。
而升级技能，第一次则是要花费学习时的同等点数，之后每多升级一次，所需的点数就要成倍地增加。
让曲秋意外的是，正常学习“察颜观色”的话，需要高达10点的技能点。
概率翻了一番，就不知道这是加出来的，还是乘出来，如果是乘出来的，那就赚大发咯。
从本来的五秒不到，变成一分钟，很难说是亏了还是赚了。
白拿的不好说什么，不过曲秋嫌少。
系统把五条人命全算到曲秋头上，但他没多想，直接将这个成就戴上。
处理好奖励和技能后，曲秋终于有心思观察这艘可疑的蒸汽船了。
他刚想四处打量的时候，却猛地被吓了一大跳。
他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女性，看上去年龄介于三十到四十间，笑脸盈盈，一副和善温柔的样子。
但曲秋不会真的这样看待她。
这可是在他之前成功上船的前辈啊……
“我在船上的身份是牧师，以前是高中教师，姓李，所以你可以叫我牧师或者李老师。”
发现对方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曲秋眨了眨眼，说道:“李老师，船上的身份是什么？”
李老师因为曲秋的称谓，笑得更开心了:“你可以当作是游戏里的职业，有专属技能，等明天早上你得到身份后我再详细给你解释。”
女式皮鞋眨眼间就消失。
吼叫声也随之停下。
虎头蛇尾啊，曲秋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他还以为能从门缝里看到一张脸，最不济也能看到一只眼睛什么的。
不过门缝不宽，只有半指左右，真能看些什么东西，也不得劲。
别看他上船前一直一惊一乍的，那是因为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曲秋怕的不是灵异，而是死亡。
现在他身处安全区域，惊悚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消遣娱乐。
不知怎么的，曲秋突然想起大一刚开学的班级团建活动，不知哪个小天才班干部提议去的密室逃脱。
那是全省，乃至全国都有名气的项目，以真实感与沉浸感著称，还搞游玩前签免责声明的营销把戏。
当然了，那家密室确实有真材实料，道具逼真，氛围到位，环境真实，但曲秋就是提不起劲。
所以他被好奇心所支配了，好奇吓唬人是种什么体验。
这之后，他被大部分同学疏远，被全市密室逃脱婉拒入场……
曲秋叹了口气，把食物吃完后，简单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床上等睡意的到来。
或许是累过头，又可能是情绪波动过大，曲秋辗转反侧，愣是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
他这人，最害怕的是死亡，第二怕的是无聊。
没办法，他打开那台大屁股电视，看雪花看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眼睛被闪得泪水直流，才恋恋不舍地把电视关掉。
他摁捺住想开门出去探险的欲望，退而求次地，打算在房间里进行一次地毯式搜索，寻找能消磨时间的玩意。
衣橱里居然挂着曲秋的衣服，就是他自己买的，放在家里的那些，连破损都一模一样。
他翻开地毯，看到房间中央的木地板上有一团油污，隐约间能看出个人形。
别人或许只会感觉毛骨悚然，但不能确定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曲秋知道，因为他见过。
这是人死后长时间没被发现，尸油渗透进木地板后所遗留的痕迹。
曲秋没多想，毕竟这破船诡异得很，有某位乘客被吓破了胆，把自己锁死在房间里，也不足为奇。
他这场搜索结束得很快，因为他从桌子抽屉里找到一本空白的日记本。
难怪桌子上摆放着墨水和羽毛笔。
他心情愉悦地伏案执笔，把今天的经历，全都记录下来。
而他忘记恢复原样的地毯突然动了动，从地板上露出一双眼睛。
那团尸油印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中央移动到角落，静静地窥视着曲秋。
…………
写东西很费时间，所以曲秋决定没事就写写日记。
他拿出叫出租车时得到的翻盖手机，看了眼时间。
刚好清晨六点整。
唤醒人们的，是广播里传出的不知名童谣。
虽然不知名，但曲秋觉得耳熟。
曲秋兴冲冲地打开门外出，但没想到，走廊上已经有人影在走动。
是个女性，但不是李老师。
曲秋看了眼她的鞋子，不是红色皮鞋。
她也看到了曲秋，像只被吓坏的兔子，一溜烟地跑到一层去。
曲秋走去敲李老师的房门，想获得更多的情报，但他喊了很久也没得到答复。
难道昨晚真的是李老师回来找他，现在是作为报复的故意无视吗？
事实证明，曲秋想多了。
他刚走下一层，就看到李老师跪在餐厅的一角，像个虔诚的教徒，对着一个神龛低声颂说着什么。
曲秋没有打扰她，在她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她的工作结束。
半个小时后，李老师锤着后背站起来，脸上露出明显的疲惫感。
曲秋追问:“那下船后，之前获得的技能可以保留吗？”
“不知道，因为还没有人成功过。”
看到曲秋和唐可的眼神，李老师笑着解释:“人嘛，总得给自己找一个盼头，不然怎么能在这艘船上熬下去。”
确实，曲秋点头同意。
李老师从附近拿了一张餐巾纸，然后用圆珠笔在上面写了一串符号。
‘x·xxxx-xx’
她询问两人知不知道其中含义。
曲秋回答她:“事件编号。”
李老师点了点头，为两人逐一解释编号里的具体含义。
“第一个x是一个汉字，分别有‘诡’、‘凡’、‘奇’、‘幻’等，它们代表事件的类型，分别对应‘灵异类’、‘都市类’、‘超自然类’、‘幻想类’，这是某位小说爱好者总结出来的，与实际可能会有差别。
四个x那里是英文字母和数字的结合，我们推测可能是世界编号。
而最后两个x是汉语数字，它们的意思，我们存在着两种不同理解，一是代号，二是难度，但不管怎么理解，数字越大，就代表事件越危险。”
听完李老师的说明，曲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事件居然有非灵异类的！
不，不能就因此自认倒霉，毕竟现在他才遇到了三个事件，还是同一个世界里的，这100%撞鬼率其实水得很……
这时，船上的广播又播放了一首曲秋不知道名字，却又觉得很耳熟的童谣。
它代表着用餐时间到了。
“我一直没说明我的牧师身份有什么深意，吃完早餐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的。”
去餐厅的路上会经过健身房，里面有三个男子正在健身。
他们身上的肌肉不是那种，很夸张的，一块一块的，而是像顶尖运动员那样，在一伸一展中，都能体现出其中蕴含的爆发力。
李老师招呼他们吃早饭，然后带着曲秋和唐可离开。
餐厅和厨房是相连的，像学校饭堂一样，食物要自己拿，但十分神奇的是，餐具上并没有标注名字，但曲秋知道哪份是属于自己的。
五分钟后，陆陆续续有人来到餐厅，其中包括健身房三人组。
他们随意地冲了个凉，头发上还挂着水滴。
此时餐厅里一共有七人。
曲秋在内的六个人衣服都是明显的现代服饰，只有站在餐桌前的那一位，穿着西方贵族的传统服饰。
他没有用餐的意思，而厨房准备的食物，也只有六份。
在用餐前，李老师就像真正的牧师一样，带着其他人一起祈祷，感恩食物的馈赠。
但感恩的对象并不是哪个神明，而是这艘，苦海渡鸦号。
就算是曲秋和唐可两个新人，都能看出餐后有重要消息宣布，所以所有人都吃得很快。
等到最后一个放下餐具后，那个贵族模样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我是渡鸦号的船长，迪齐·科兰托诺。
下一次任务大概在今天的下午开始，渡鸦号会在中午时分靠岸，到时候会有广播通知。
此次渡鸦号预计停泊七天，你们自己以系统时间为准，七天后准时开船，我不管你们是要偷渡到那个世界，或者受伤了还是被事件耽误了，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老船员的四人没有什么特殊反应，看来都是老规矩。
曲秋本以为健身房三人组会说些什么狠话，然后威胁自己放弃冒险家身份等等。
可他们只是看了曲秋一眼就离开了。
想想也对，毕竟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了，没必要做这么掉价的事情。
李老师笑着接近曲秋。
曲秋则是她靠近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至于唐可，她看上去没有动作，但此时已经处于警戒状态。
李老师无奈:“虽然你们不会信，但我真的不是内奸。”
曲秋确实不信，就那样安静地等她解释说明。
“其实我们这些老船员对于内奸这事也很困惑，不过既然船长说有，那就应该是真的有。
但你们不用太过紧张，因为船上有一条铁规矩，那就是船员间不能自相残杀，至少明面上不能，所以，真的有内奸，内奸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因为二楼有禁闭室，内奸一旦露出马脚，就会被关禁闭，直至放逐投票那天。”
曲秋还没开口，就听到唐可问出他心里的问题。
“厨师和冒险家是怎么死的？”
李老师沉默了片刻:“厨师死于事件中，当时和冒险家在一起，在冒险家汇报的信息中，被枪手发现厨师的死有蹊跷，所以我们将冒险家给放逐了。
不过现在看来，我们投票错了。”
李老师说得很轻松，但这里面隐藏了太多信息。
最浅显的一点就是。
冒险家的职责确实要告诉汇报所遭遇的事件信息，但没有死规定，一定要详尽描述，这就有很多空子可以钻了，如果真的是上一位冒险家害死的厨师，他大可以隐藏其中的细节，让自己洗清嫌疑。
应该是健身房三人组，觊觎冒险家的身份，所以借机除掉那个倒霉的冒险家。
李老师不愿意说出当时的投票情况，不过当时厨师死了，冒险家投反对票，不管李老师同意与否，三人组的三张票都是起决定性作用的。
李老师看出了曲秋的忧虑，她笑着安抚道:“你不用太担心自己会被强行放逐出去，如果拉小团体就能横行，那船长就会成了摆设，所以如果他们三个无理由投你，不仅会被船长一票否决，还会因为违反‘不能自相残杀’这条铁律，而受到惩罚。”
曲秋和唐可还是戒心满满。
李老师也不在意，在船上，戒心是生存所必需的东西。
她让两人回房间整理思绪，确保自己能有比较好的状态来进行对于他们来说，决定今后生存率的，十分重要的第二次任务。
在李老师离开的时候，曲秋就决定了，要和她保持一定程度的沟通交往，不仅要通过她来获取情报，也要保证自己不会在船上被孤立。
看了眼唐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像只小白兔那样，害怕着曲秋。
曲秋耸了耸肩，也没怎么在意她。
回房间的路上，他看到三人组还在健身房里锻炼。
想到自己那只有30的力量，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跟着练。
不过转念一想，这不像大学期末考试，临时抱佛脚，不但没用，还会让身体疲惫。
虽然曲秋手无缚鸡之力，但他跑得快啊。
想到这里，他就安心地回房为第二次任务做准备了。
很快就又到了午餐时间。
唐可变成厨师后，食物确实美味了许多，但六人各有心事，吃的速度比早餐那时只快不慢。
这在曲秋放下餐具没多久，广播里又放出一首，曲秋想不出名字，但又觉得很耳熟的童谣。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汽笛声。
呜——！！
光听到“生死”两字，就能知道这是什么成分的任务了。
“不应该啊……真的不应该啊？明明有新人，还是两个，为什么会碰上限时生死任务？”
李老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立即给吴烨和唐可说明。
“一般来说，任务都会有时间要求，要不是在指点时间前完成，要不就是在规定时间段进行，时间越长就代表任务越困难。”
但是有特殊情况。
那就是限时生死任务。
这是系统定性的任务，而是船员们自己总结出来的类型。
这类任务会出现倒计时，让船员坚持到时间结束。
长的会倒数几天，最长的记录是三天，而短的则是几个小时，最短一次，为一小时。
时间越短，越危险。
一小时那次，眨眼间就能要人命，以至于不到二十分钟，船员全体死亡。
这消息是李老师通过牧师的专属技能得知而来的。
而现在的几个老船员也经历过限时生死任务，但最短也不过是一天，此次的三小时，其中风险不语而喻。
曲秋砸吧了下嘴巴，他敢断定，这肯定是个灵异类任务。
李老师这次也不敢向唐可保证自己能护着她。
“还剩八分钟，赶紧做准备吧。”
曲秋一句话让两人闭上了嘴。
老实说1、2技能给曲秋的感觉很微妙，效果过得去，但也仅此而已。
1技能和“死里逃生”撞效果了，2技能则应该是给修理工用的。
3技能他十分想选，他本来的基础敏捷值就高，使用技能后，有很大概率能跑赢老船员，但负面效果也很明显，让他十分犹豫。
思考一分钟后，他决定先不选，因为这次任务在车，再能跑，也不能跑出什么奇迹来。
所以他刷新了技能。
因为任务的特殊要求，车上没人说话。
就算是坐在一起李老师和唐可，也不敢耳语一声。
但没人说话，不代表车内很安静。
因为山路凹凸不平，所以巴士时不时会压到石头，或者开进小坑里，所以车子一直发出框框当当，让所有人害怕这破车会突然散架的声音。
再加上不知道是避震老化到不起作用，还是压根就没避震，坐在这车里，真的是可以把人的内脏都给颠簸出来。
所以时不时还能听到牙关打架的声音。
修理工不敢把车子开得太快，一来是怕把车子开散架，二来这是个限时生死任务，拖得越久，就对船员们越有利。
可车子开得慢，不代表就能把进度拖住。
曲秋发现窗外的景色倒退的速度快得异常。
他能感觉到车速不快，但场景变幻得迅速，让他产生了一种巴士在疾驰的错觉。
大概十分钟后，巴士开进了一片树林里。
然后，车子第一次停了下来。
到站了。
曲秋观察不远处的树木。
从叶子来看，这是针叶植物，但到底是松树还是杉树，曲秋就分不清了。
叶子上斑斑驳驳的，大概是虫眼。
最让曲秋在意的是，树干上的斑纹。
有些是树干本身的纹路，有些像是虫害的痕迹，还有些像是碎肉的污秽，或巧合，或故意，它们组合成一张张扭曲人脸，在痛苦哀嚎着。
整整一分钟，车门大开，但没有乘客的影子。
就在修理工松了口气，打算关闭车门的时候……
哒。
很轻的一声脚步声，重重地踏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哒、哒哒、哒哒哒。
纷杂的脚步像是一击击重拳，狠狠锤在六人的心窝。
紧接着，是硬币跌落以及相互碰撞的声音。
但没看见乘客的一丁点儿影子。
想到还要给老弱病残孕让座，曲秋就一阵头皮发麻。
他在考虑，要不要干脆直接站起来，自己的位置谁爱坐就坐。
就在这时，座位正对车门的枪手，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地板。
曲秋尽可能伸长脖子，终于看到了乘客的影子。
一双双鞋子。
有大，有小，有精致，有破旧，或是布鞋，或是草鞋，又或是皮鞋。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沾满血污。
大部分鞋子都立马找了个空座位走了过去。
但有一双婴儿鞋，步履蹒跚地，却不偏不倚地走到曲秋面前。
曲秋默默地盯着这双带有血污与黑色肉块的小鞋，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不等系统提示，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让座。
脚步声终于停下，但修理工还是特意多等了一会儿。
刚才他被系统警告了，而那些脚步声中隐藏的杀意，让他后背瞬间湿透。
哐当声再次响起，而牙齿打架的热闹声音却没再出现。
即使那些看不见的乘客没有恶意，但它们身边的活人们，感受着它们身上传来的刺骨寒意，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才能确保自己不会难受得喊出声来。
除了曲秋。
他只能死死抱着立柱扶手，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颠簸到地上，根本没心思理会那区区寒意。
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心理上的折磨。
对于曲秋来说，是体能上的煎熬。
巴士没多久就开出了树林，然后曲秋能从不远处看到一片沼泽地。
车子不再颠簸，但行进速度满了许多。
路过沼泽的时候，巴士居然难以前进半分。
不是引擎熄灭，而是整辆巴士像是被什么东西托拽住了。
车胎与泥地互相疯狂撕咬，发出了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
修理工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用尽全力地踩着油门，使劲到满头大汗。
其他人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被系统接连警告了三次。
修理工最后不得不松开油门，然后踩下刹车。
就在引擎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车外传来一声巨响。
咚——！
曲秋和枪手清楚地看到，车门边缘明显变形，像是被拳头砸出来的一样。
修理工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不情不愿地按下开门键。
因为变形，这次开门的杂音更像更多。
啪嗒。
还是脚步声，但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黏糊糊的。
小泥人们四肢着地，忘乎一切地向巴士追来。
发红的双眼在黑暗中拉划出一道血光。
它们狂奔时身上的肉泥会掉落一点，几秒过后，肉泥里会钻出新的小泥人，然后一边吞食身边的肉泥，一边继续追向巴士。
前排的小泥人跑了一段时间后，身体会越来越小，直至维持人型。
后来追上的小泥人就会把它们抓起来几口吃掉，好一副前赴后继的骇人景象。
巴士开得很快，所以小泥人们追不上。
但场景移动得很慢，巴士也因此没能在短时间内甩开小泥人。
这架势看来，小泥人肯定是不会大人有大量放过曲秋他们的。
所以只要巴士引擎撑不住了，寿终正寝，车上的六个船员就得给它陪葬。
曲秋已经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这个任务限时三小时，肯定不会允许你巴士飚出高铁的速度，让你提前到达提前结束任务。
也不会给你机会钻空子，以乌龟的速度前进，硬是磨掉三小时。
嘭的一声，巴士有碾到了一块大石头，车身飞起又落地。
车内的乘客不管是活人还是鞋子，都被抛了起来。
其中曲秋最是叫苦不堪，可怜他这只有30力量无力缚鸡的战五渣，现在死死抱着立柱扶手的手臂已经发酸发麻了。
幸好在引擎罢工前，巴士终于驶出了沼泽地。
车后的小泥人虽然还没放弃追杀，但看着渐行渐远的巴士，只能无能狂怒朝天大吼。
修理工长舒一口气，一边擦拭满头的大汗一边慢慢将车速降下来。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恢复到比较平稳安全的阶段里。
途中巴士停了几站，看不见的乘客有上车的也有下车的，其中李老师和医生都给一位老人（鞋）和残疾人（只有一只鞋）让了座。
虽然他们还在咬着牙忍受刺骨寒意，但从现在状况看起来，这个限时生死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直到一双军靴的出现。
那一站只有军靴上车。
至于为什么只有它，是那里“人”迹罕至，还是其他乘客畏惧它，那就不得而知了。
投币后军靴就那样傻傻地站在司机位旁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
让修理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急得还没干透的额头又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最后他硬着头皮关门开车，幸好没有受到系统警告，而军靴也只是再站了一些时间，就转身走到后半车厢里。
不管军靴走到哪里，那个座位上代表乘客的鞋子都会移动，像是给它让座一样。
可军靴都没有坐下来，晃悠了几圈后，站到了一双婴儿鞋的前面，静等座位。
没错，就是曲秋给让座的那双婴儿鞋。
一时间，车内响起鞋底用力摩擦地面的声音，不响，但是数量很多。
敢怒，不敢言。
最终，染血婴儿鞋只能孤零零地站在过道中间，随着颠簸不停左摇右摆。
而军靴则是写意地打着拍子，享受着其他乘客的愤怒。
就这样又过了两站。
军靴突然下了车，但乘客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时，它在外面绕着巴士转了一圈，又大摇大摆地走上车。
哐当一声，硬币入箱。
军靴还是没有立即走向座位，就那样默默地站在司机位后面。
可这一次气氛明显不一样。
空气压抑到凝结出血雾，沉降至地面。
曲秋开得不急，巴士排气管像是老烟枪炫技一样，一下下地吐着黑色烟圈。
关门后，黑暗里的骚动就瞬间安静下来。
既然开得快没好处，还是不如提高一下自己的开车体验。
毕竟这司机座位不比乘客位要软多少。
军靴打定主意让曲秋横死，就没有多少动静，一直踩着拍子，像是在哼歌。
它不着急动手，曲秋就乐得清闲。
不过在其他乘客上车的时候，他还是会用心观察它们用来作为车费的硬币。
那是跟华夏一毛钱硬币差不多大小的，铁制硬币，不知道是这个世界没有防锈的概念，还是涂层掉没了，基本所有的硬币表面都会有斑驳的锈迹。
又过了两站，军靴终于有行动了。
它还是那样吊儿郎当地下车转了一圈，然后上车投币。
随着哐当一声，系统跳出了提示。
很直白的支线，直白到把机制用支线名称怼到曲秋脸上。
不用多想，只要给军靴找零，就能破解那即死机制。
解法可能有很多，而曲秋就掌握一个——“顺手牵羊”。
回头看了眼像是睡着的修理工，曲秋默默叹了口气。
难怪他表现得那么绝望与不甘，他应该是没有相关技能，就像考试的时候，明明知道大题答案，笔却偏偏这时候没水，而又借不到笔一个状况。
虽然在他第一个被选为司机的时候就觉得了，但曲秋不得不再感叹一次，多么血统纯正的大黑蛋子啊！
修理工死前能这么得体，算是十分难得的了。
血雾沉降，指针走动。
即死机制开始倒计时。
还在船上的时候，曲秋做过一个关于“顺手牵羊”的实验。
他想，既然技能描述里的“指定对象”没有硬性规定，这个对象必须是活物，那我是不是可以对死物使用，做到隔空取物呢？
答案是，可以。
所以曲秋现在能直接从投币箱里“顺”出硬币来给军靴找零。
但是他没急得这么做。
既然可以顺死物，那是不是代表着，曲秋也可以顺灵异啊？
这车的灵异硬币是凭空掏出来，所以曲秋不确定它们是否还藏在别的东西，但顺不到硬币也不要紧，他倒是想看看，如果顺到鞋子，会对它们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鞋子就是它们的本体，那不就是直接拿捏住了吗。
很明显，除了鞋子，它们就只剩下硬币。
曲秋面无表情，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到底是什么神级技能啊！哈哈哈哈哈！
死亡指针一共要走三十下。
其余四个船员看到曲秋没有动静，心跳都不由自主变成指针的频率，让他们紧张万分。
走到第十六下的时候，曲秋将技能范围内的所有乘客都顺了个遍，但他还是不急着找零。
他还特意用“察颜观色”瞅了眼军靴。
那是浓郁得让人作呕的红、蓝、棕、黑混在而成的混沌颜色。
激动、厌恶、贪婪、破坏欲，这四种情感占据了军靴。
指针每走一下，军靴散逸的颜色就浓稠一分。
等到第二十五下的时候，曲秋才慢悠悠把一个铁币放到投币箱上。
指针立马停下，但血雾没有散去。
曲秋再掏出一个、两个、三个……最后给军靴找零五个铁币。
虽然看不出来，但军靴明显是愣住了。
船员们也傻眼了，不过很快就松了一大口气。
曲秋不满地看了眼军靴，然后摁响喇叭让它感觉拿钱走人。
冥途上，一辆锈迹斑斑的残破巴士正一路绝尘。
崎岖的山路，快要散架的客车，两者在快速磨合后，竟是一种说不出道不尽的悲壮与快意。
之前曲秋说修理工用巴士飚出100迈那是夸张的说法，因为体感上不对，100迈要像现在曲秋开出来的效果才对头！
可不见的乘客们只有夹紧鞋子，才不会一个不留神横飞出去。
船员们死咬牙关，害怕略有松懈就会因为颠簸而自己把舌头给咬下来。
其中最苦的，莫过于还要护着兄弟遗体的枪手。
一向惜命的曲秋之所以这样玩命开车，是因为他碰上了更要命的事情。
这是曲秋第一次碰到系统让他快跑的事件。
就算是“同住人”那次，系统也只是提示过于危险，并没有直接让他逃跑。
一开始，那只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稻草人。
这是远看的感觉。
可越靠近曲秋越觉得不对劲。
那里是一片平地，光秃秃的，毫无生机。
半空中有一只黑鸟飞过，途径稻草人上空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垂直掉落。
这过程中，曲秋眼睁睁地看着它像是被吸干的纸盒饮料一样，迅速干瘪，直至皱缩成一团。
紧接着就是系统跳出来让他快跑了。
稻草人察觉到什么，稍稍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露出了草帽下的那张苍白人脸。
当时曲秋眼疾手快，巧妙地打着方向盘，将稻草人撞倒，并不偏不倚地碾了两次脑袋。
车上的所有乘客都能听到那两声血腥反胃的爆裂音效。
但事情哪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呢？
明明被压成一滩的稻草人不知为何挂在了巴士的左后视镜上。
它那破旧的衣服上沾满或红或黑的碎烂组织。
已经变成“凹”字形的脸上带有明显的轮胎印，粉中带黄白的大脑从七窍里溢出。
两个已经被挤出来的眼珠子被视神经牵扯着，不管狂风如何让它们四处飞荡，半烂的瞳孔都一直盯着曲秋看。
就算是曲秋也受不了被那样盯着。
刚好前边就是一段盘旋山路，他干脆就直接贴壁行驶，打算将稻草人给抹在石壁上。
可后视镜坏了，漆掉了，车身铁皮兹兹冒火星。稻草人身上的衣服，稻草，直接都被磨没了，它那张脸皮还一直贴在窗户上面。
“他奶奶的。”
曲秋怒骂一句，直接伸脚踹窗户，也不知是老化严重还是曲秋脚力惊人，他一脚将玻璃踹飞。
稻草人的脸皮也随之飞走。
但只听“噗”一声，稻草人就变成一个人皮气球，死死地跟着巴士后面。
一车一气球就这样狂飙了一路。
曲秋十分清楚引擎在悲鸣。
所以前面的近乎垂直的弯道就是最后的机会！
曲秋深呼吸一口气，变戏法一样迅速完成拉起手刹，打方向盘，再拉手刹，左脚在过弯用尽吃奶的劲踩下刹车，右脚无缝接力油门，最后精准无比地打着方向盘！
曲秋心里适时响起一句法语。
deja vu！
车上所有乘客，不管是能看到的，还是不能看到的，都不管一切的抱紧身边的东西，以防被甩飞出去。
巴士是在湖边抛锚的。
可能是因为距离目的地的阿里尔德小镇很近，所以这次看不见的乘客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况。
但此时是曲秋今天最愁的时刻。
他只会开车！
在100%的驾驶专精加持下，让他用巴士翻两筋斗，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会修车的那个，此时正头枕好兄弟的大腿上，安心长眠呢。
虽然系统提示给得很详细，但曲秋却害怕不起来。
可能是穿越前，他爱看一些官媒新闻，时间一长，就总结出一个规律——
字少事大，字多安心睡觉。
然后曲秋还惊喜地发现，自己是能离开司机座位的！
总不能让他坐车里修车吧。
就在他想下车做套伸展运动，放松放松腰椎的时候，一旁的枪手却站了起来，将修理工的尸体扶上自己的座位，然后跟着一起下车。
“乘客也能下车？”
枪头没看曲秋，自言自语一样解释道:“系统跳出支线提示，让我帮忙修车，我之前当过修理工，有基础专属技能。”
听到意外的情报，曲秋眉头一跳，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头盖，只听兹的一声，扑面而来的高热蒸汽差点将他烫伤。
曲秋抹了一把脸，对枪手说道:“你专业你来。”
就这样，枪手检查，曲秋偷师，两人静默不言。
“不问我问题吗？”
枪手低着头，突然出声。
“想问，但是怕啊。”
“怕什么？”
“怕你故意给假情报，然后我被害死。”
枪手失笑:“确实，换我也怕。”
“不过我不会害你，”他轻声补充着:“至少在这次任务里，我不会。”
大概是因为曲秋帮了修理工一把的原因。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不问白不问，曲秋就问出那个直指利害关系的问题:
“上任冒险家，是你们害死的？”
“是。”
枪手抬头看了曲秋一眼:“你希望我这样回答吗？”
曲秋一脸无奈:“我倒希望你说话不要大喘气。”
“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没有故意放逐他，来达到抢冒险家身份的目的。”
“你说出理由，我自然会判断要不要相信你的话。”
枪手凭空拿出一个扳手，这里敲敲，那里敲敲后，才继续说话:“我们可以转换身份，转换之后也可以保留上一个身份的专属技能。
但是，身份熟练度也会被清空，而且保留下来的技能最高只能是低级专属。”
“展开说说。”
“身份专属技能有五个级别，由低到高分别是，初始专属，即一开始就有的技能，然后是低级、中级、高级、特级专属，分别在身份熟练度10、25、50、100的时候对应解锁。
刚才你用了牧师的高级专属了是吗，是不是觉得很有用？
但是转换身份之后，只能留下低级专属。
而我们三个的身份熟练度都在50以上，特意狩猎冒险家身份，绝对是亏本买卖，这是第一个理由。
不过你就不一样了，这次任务之后，熟练度最多只会达到10，想要到25起码要两个月，就算换了身份也不会失去什么，还能多出一个低级专属。”
曲秋笑出声，他嘴上说着自己换身份不合算，但还是在怂恿曲秋跟他们换身份。
“第二个理由呢？”
曲秋提着木桶，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打水，而是绕了一圈，到处闻味道，以及观察湖畔周边有没有动物尸体。
贸然下去这种低洼胡，就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在看到系统提示“附近村民在一次原因不明的灾难中集体死亡”的时候，曲秋第一时间想到了莫罗温湖地区死亡事件和尼欧斯湖大悲剧之夜事件。
两个湖分别位于非洲的卢旺达境内以及喀麦隆北部，两次事件一共造成1多人死亡。
他们死得很快，死得蹊跷，就算是活蹦乱跳刚下车的人，也会很快倒地死去。
没有任何挣扎，好像都死于某种烈性传染病。
于是有传言说，那些死者遭到了某种生化武器袭击。
而两次事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存在刺鼻的臭味以及浓密的白雾。
最后通过多次调查，推断夺走1多条人命的凶手是——二氧化碳。
在地面下很深处，二氧化碳通过地壳中的岩石裂缝逃逸至湖水中，由于深层湖水中的压强与压力极大，从地壳岩石裂缝中逸出的二氧化碳被高压溶解在湖水中，一旦高压被打破，极为大量的二氧化碳气体就会像脱缰之马一样喷涌出湖面，从而酿成大灾。
虽然引起娃娃湖死亡事件的不一定是二氧化碳，但不少有毒气体的密度要比空气大，十分容易会堆积在这种低洼地势。
曲秋再三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下去。
洼地十分空旷，一眼就能望到头。
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头，路十分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崴到脚。
曲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得很小心，但还是踩到了苔藓，差点摔倒在地。
他面前的那块石头边缘锐利，真摔倒上去，怕不是跟被斧头劈一下差不多。
身体恢复平衡后，曲秋心里一阵后怕，然后每走一步就要观察三秒。
好不容易他才来到湖水边缘。
死水湖的水质肯定不好，湖面整体呈绿色，水上似乎漂着不少东西，但被绿藻覆盖着，看不出具体是什么。
难以形容的味道让曲秋眉头紧皱。
他本来想打四分三的水，但拎起来时觉得太重，就倒回去一半。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鸟叫，叫声落到洼地后，形成一道道回音，刺耳得就像是直接在脑海响起。
虽然没有危险，但这死寂氛围让曲秋十分不自在。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火焰围困住的蚂蚁，渺小又无助。
噗。
理智在催促曲秋赶紧提着水桶离开。
噗噗。
但突然的动静像是无形的锁链，紧紧捆住他的双腿，让他无法迈出步伐。
噗噗噗噗噗。
如果是有毒气体溢出的话，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跑了，所以就一眼，就看一眼。
终于，在没有直面死亡的情况下，曲秋的好奇心战胜了理智。
他有些兴奋地回头看向湖面。
只见娃娃湖像是被煮开了一样不断冒着泡泡，绿藻被拱起，绿色被打散，显出下面的蓝色。
激起的水花落在湖面的漂浮物上，洗刷掉上面的绿藻，让曲秋得以看到它们的真面目。
一个个脑袋。
不过不是人类的，而是娃娃的。
西洋娃娃，婴儿模样，做工还算精致。
咋看之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孩意外落水，它们不哭不闹，从水里露出半张脸，静静地看着岸边的大人。
恐怖谷效应。
见曲秋主动走来，芭比娃娃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
它四周的树叶无风自动，发出飒飒动静，就像有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其他娃娃双眼死盯着曲秋，脑袋随着节奏左右摆动。
它们越是这样装神弄鬼，曲秋就越不害怕。
看过动物世界的都知道，有些弱小的动物，防御姿态特别夸张，因为它们自身攻击力不够，只能靠虚张声势来吓跑捕食者。
这里点名小熊猫。
回到曲秋这边，他左手提着装有汽油的木桶，这是枪手特意用剩下的水转化出来的。
右手拿着打火机，腋下夹着定型喷雾。
事前用“顺手牵羊”曲线鉴定一下，确认娃娃和鞋子都是它们的本体。
双方此时距离不足五米，树上的娃娃开始蠢蠢欲动。
曲秋当然会先发制人了。
他以植被比较浓密的一处为起点，然后将汽油泼洒出去。
娃娃们感觉到不对劲，但已经为时已晚。
曲秋点燃打火机，然后用定性喷雾对着离他最近的娃娃一喷。
轰。
变成一个火球的娃娃从树上掉下，并让被淋了汽油的灌木开始燃烧。
迅速发展的火势为曲秋筑起了一道火墙。
被波及到的娃娃发出嘶嘶吼叫，在痛苦中慢慢熔化，而对应之下的鞋子则一阵抽搐，然后皲裂冒血。
散发出一股肉类夹杂塑料燃烧的怪异味道。
其他娃娃被这阵仗吓到了，纷纷趴在树干上瑟瑟发抖。
曲秋看了直皱眉。
搞得好像他在欺负鬼一样。
“这边也过来了。”
听到枪手的话曲秋没好气地回应了一下，然后跑过去拿起另一桶汽油故技重施，让娃娃们不敢在靠近。
这个桶是枪手准备的。
不过话说回来，曲秋只打了半桶不够的水，枪手却能用它们转换出足量的冷却剂，又搞出两大桶汽油，这修理工的低级专属技能，是不是好用得离谱啊？
摸了摸腰间那把能打大象的手枪，曲秋确实有了主动和他们交换身份的想法。
“还没修好吗？”
“差那么一点。”
这时芭比娃娃全身已经从土里爬了出来，正斜靠在左脚高跟鞋里。
它眼珠子骨碌，想看了眼火海里的娃娃，又瞥了眼提心吊胆的手下，最后死死盯着曲秋两人。
咔的一声，它的下颌突然裂开，嘴巴大张，而里面却又是一张嘴。
一张嘴唇青紫干裂的人嘴。
人嘴咧嘴一笑:“嘿嘿嘿嘿嘿——”
不管是车上的还是车下的，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所有乘客，脑海里突然响起诡异的窃笑声。
曲秋眉头紧皱，本来看那芭比娃娃也就只有刚出场的时候让他感觉到危险，所以他想把“一击必中”存下来，留到后面当保命符用。
可那笑声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它是从脑海里响起的，似乎具有无视距离的效果，让它长时间笑下去也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毕竟持续的噪音污染会让人烦躁易怒，难以保持冷静，大大降低专注力。
面对危险时，没分一点心，就会向死亡多靠近一步。
没办法，他抽出腰间的那把大口径左轮。
左轮不用开保险，保险就在扳机上，在扳动扳机的时候，左轮的阻力会比普通手枪要大，因为保险就藏在其中。
枪声如雷鸣炸响。
砰——！！！
这把号称能打大象的手枪后坐力真的很大。
曲秋已经不是第一次用枪了，有经验，也有心理准备。
但在射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撞到一样，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冲击力从手臂一下子闯进脑子里，让意识空白了一秒。
回过神来时，曲秋已经大字型地仰卧在地，双耳蜂鸣，手臂酸麻地难以活动。
而左轮则飞出了好几米远。
如果不是用了“一击必中”，这一枪，肯定打不中。
0.620英寸口径的子弹按理来说，应该能毫不费力地击穿这附近的一切。
逃不掉？
放你奶奶的屁！
就算是如来佛祖来了，老子也要从他的五指山里逃出去！
曲秋迅速地戴上安全带，点火踩油门，动作娴熟得像个老司机。
油门被一脚踩尽，车速表指针猛地转到尽头。
强大的推背感让曲秋不由自主地后仰头。
难怪要那么长时间，看来枪手在修理的时候还顺手把引擎改装了！
巴士发出一声不该属于它的轰鸣声，在平地上化为一道锈迹闪电。
可现在还是在限时生死任务中，车速再快，空间上的前进速度，还是固定的。
所以骷髅黑云正迅速地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
黑云经过娃娃湖的时候，突然生出一个黑洞，将苟延残喘的那张嘴和所有娃娃都吸入其中。
很快，黑云与巴士只剩下不到500米的距离。
高速的巴士也能真正展现出自身速度的优势。
黑云再难追上一米。
如果巴士的前进不会受到黑云干扰的话。
咻的一声，一道黑影直直地射向巴士，那架势，即使只是被擦到，肯定也是天大的麻烦。
曲秋冷静地转动方向盘，有惊无险地躲开了黑影。
枪手在等引擎降温的时候不是光干等的，他还给修了一下后视镜，并扩大其视野范围。
有靠谱的队友真是太棒了。
曲秋心里默默想到。
而那道黑影，居然是一团小泥人。
只见它落地后被摔散成一滩肉泥，又十分迅速地聚合，变回小泥人……不，它幻化成一头善于追逐捕猎的野兽。
又是几道黑影向巴士射来，全都被曲秋巧妙的躲开。
枪手、医生以及李老师三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走到车厢最后排。
他们也触发了特殊支线，这代表他们可以在车里说话、自由活动，不再受特殊要求的限制。
通过内后视镜看到他们能行动，曲秋长舒一口气，但瞥到唐可缩在座位上和旁边的乘客一起瑟瑟发抖后，他心中既不满又疑惑。
厨师到底能为团队贡献什么？
但不等他多想，又是一道黑影袭来。
枪手凭空拿出三把狙击枪，分别给医生和李老师发了一把，完全不顾其他乘客的感受，用枪托将最后排窗户砸碎，然后踩到座位上架起狙击枪。
李老师和医生没有像枪手那样粗暴直接，而是继续做着迎击准备。
李老师陆续拿出三个不同大小的十字架，并把它们递给了医生。
这都是能提升技能等级的道具，但大小与功效相挂钩。
医生先使用了最大的那个十字架“圣十字”，然后制造出一根装有猩红药水的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向枪手的脖子。
对于这一行为，枪手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但散发出来的气场，瞬间变得强势无比。
他身旁的乘客受不住压力，给他让出一个空间来。
医生依次使用另外两个十字架，分别制造出蓝绿两根注射器，然后给自己和李老师注射。
两人也摇身一变，成为身经百战的战士，迅速架起狙击枪。
瞄准镜内，三人终于看清楚那骷髅黑云的本体是什么。
是一只变异的小泥人。
小泥人本身只是一团人型肉泥，没有口鼻，也不着片缕，但此时黑云之下的那只，穿着一双干裂军靴，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后背长出四肢由娃娃脑袋组成的粗壮手臂，正向巴士疯狂追击。
它时不时伸手从体内掏出一些肉泥，捏出长枪，然后对目标投掷而去。
那场面既滑稽，又诡异。
枪手放缓呼吸，摒除多少杂念，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狙击上面，静待狙击时机，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看到系统转换任务后，所有船员都显得有些恍惚。
三小时的限时任务就隐藏着无限杀机，那十五分钟……到底会有多危险？
曲秋因为分神，没有完全躲开肉泥长枪，虽然没被直接刺中，但也沾染一些肉泥，两者直接拉出一条灰线。
掉在地上的那部分小泥人立马化作猛兽，循线扑到巴士车顶。
曲秋回过神来，大声骂道:“老子的命贵得很，谁也别想得到！”
他猛地一个急转弯，将车顶的肉泥野兽甩落到地，也因此被变异小泥人追上不少距离。
但这个动静也让枪手三人振作起来，他们连忙架好狙击枪，几声枪响之后，巴士和怪物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一些。
黑铁门就在眼前，曲秋并不想乖乖坚持十五分钟，而是打算尝试直接冲过壕沟，撞进门里。
既然他今天幸运值高得异常，那他就敢堵上一把！
为了活下来，曲秋将会是最疯狂的赌徒！
可距离独木桥之后两百多米的时候，巴士像是没燃料一样，引擎突然停止运作，所有指针转到零刻度那里。
曲秋疯狂踩着油门，但只是浪费力气罢了。
他死死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关节发白，青筋暴突。
不甘与愤怒让他的求生欲燃烧得刚加猛烈。
曲秋懒得踩刹车，巴士在他手里肯定不会翻车，也不会冲进壕沟里。
在惯性的作用下，车子停在了距离独木桥一百米左右的地方。
曲秋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第一个下车，只留下一句:“等下我会不顾一切的冲击黑铁门，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和我一起来。”
“曲秋，等一下！”
听到李老师的呼唤，曲秋侧头看了她一眼，但没有停下脚步。
“别想劝我去完成那个傻逼限时任务。”
“不，我是想让你看看后面。”
顺着李老师手指看去，曲秋发现停下来的不只有他们。
那只变异小泥人似乎被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正不断嘶吼着拍打那堵墙。
曲秋愣了愣，随机就想到什么，连忙打开系统查看倒计时。
倒计时已经更新了，但新的数字还停在15:00。
而原来的倒计时虽然变成了灰色，可仍在跳动——21:37。
时间没到，所以那只怪物进不来。
还有六分多钟……
这时枪手已经从座位上走下来，把狙击枪塞给医生后，然后背起修理工的遗体。
“先过了独木桥再说话吧。”
医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抱着两把狙击枪，跟着枪手下车。
李老师则是随意地安抚了唐可几句后，便连忙追上去。
而那些看不见的乘客们也有序地下了车。
唐可目光闪动，几番犹豫后，还是决定跟着大部队行动。
曲秋刚要踏上独木桥，就听到一句奶声奶气的喊话。
“葛、葛格！”
那些看不见的乘客随着慢慢接近独木桥，他们的身形由透明到半透明，直至完全显现出来。
那双染血婴儿鞋的主人，是一个金发小女孩，看上去最多不过两三岁的样子，头发刚过耳朵，白白胖胖的，十分娇憨可爱。
她步履蹒跚地跑到曲秋面前，张开双臂，一副想要被抱起来的模样。
曲秋虽然容易被别人疏远，但小孩缘却好得不行。
曲秋垂下着眼帘，装作没看到小女孩，默默走上独木桥。
小女孩噙着眼泪，感觉有些委屈，但并没有过多纠缠。
一个与她相熟的中年妇女把她抱了起来，小声安慰着她。
“都别藏着掖着了，小心以后想用也没机会拿出来。”
枪手眼睛盯着变异小泥人脚下的军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里闪动着复仇的火焰。
既然看不见的乘客来到独木桥附近，会获得肉体，那么，那些灵异是不是也会一样？
枪手身体半蹲，右手抵着地面，一大堆武器瞬间出现。
难怪他当时告说的是，自己能召唤热武器。
曲秋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在黄婆买瓜，但现在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手枪、步枪、散（霰）弹枪、冲锋枪、机枪、狙击枪应有尽有。
不仅如此。
还有火箭筒，榴弹炮，迫击炮等等。
最离谱的是，高爆手雷，整整三麻袋！
这哪里是枪手，简直是个军火库啊！
枪手瞅了眼曲秋腰间的左轮:“你还要挑一把吗？”
“不用了，我准头不行，扔菠萝蛋就行。”
曲秋现在还处于“一击必中”的负面状态里，拿了枪也没用，不过已经到他手里的啥啥啥左轮，他是铁了心不打算还了。
李老师放下背后的狙击枪，换了一把更趁手的。
而医生和枪手则是除了狙击枪，每种枪都往身上带了一把，然后缠了一身弹药，让人看了就害怕。
唐可见没有人理会自己，就默默地学曲秋那样，拎走一麻袋手雷。
见所有人都拿好武器后，医生手里出现了一大把注射器。
曲秋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怕死和怕无聊，他还怕打针。
“我们要打这么多针来上状态？”
医生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这是一人份。”
曲秋头皮发麻！
幸好医生没有直接把针全都递过来，而是用一团光将它们包裹起来，然后那十几支五颜六色的药水，变成了一支猩红药剂。
“这是我的高级专属技能，临时合成出来，效果比正常的弱一些，但也很强，副作用也很大，平常只有少雷（枪手，姓马）用，因为只有他能撑得住，你们谁想要？”
李老师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我要。”
曲秋本着不拿不白拿的精神，把针管收了起来。
没想到，医生还给他塞了一大把药片。
“这些都是提升状态用的，全吃了吧。”
这医生是个实在人，真什么都掏出来了。
不吃白不吃。
曲秋直接把药片都塞进嘴里，嚼碎了咽下。
差点没噎死他。
医生本来想给曲秋分点水，但看到他对自己这么狠，眼神里闪过一些说不明白的光，心里做出了什么打算。
那些强化药实在是太多了，曲秋还没来得及看它们的信息，就被效果给刷没了。
至于李老师则是给四人每人分发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十字架，然后额外给了枪手和唐可一个“圣十字”。
曲秋假装没见过，对李老师说道:“李老师，这个你忘了给我。”
李老师失笑，却真的塞给他一个“圣十字”，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现在真没了。”
曲秋咧嘴傻笑。
在获得身份后，每个船员都会有一个能扩大收纳空间，能把专属技能创造物以及一些特殊道具收进去，所以曲秋现在多要点东西也不碍事。
“牧师留在这边狙击，其他人一起过桥阻击。”
枪手扛起机枪和火箭筒率先踏上独木桥。
医生拿起剩下的重型武器紧跟其后。
而曲秋则是背起一麻袋手雷，像是带东西去跳蚤市场卖的大学生一样。
“第一第二小队准备冲锋，其他小队继续射击。”
轰的一声，一朵烈焰蕈菇在医生的不远处炸开。
医生后怕地直冒冷汗，忍不住回头看了下自家队友。
“你不是说学会了吗！那你瞄准了再放啊！”
唐可被曲秋骂得缩着脖子，手忙脚乱地瞄准一番后，迫击炮炮弹这次轮到在枪手附近炸响。
曲秋气得头冒青筋:“你他妈就是内奸吧！专打自己人是吧！再打不准，你他妈给老子拿起枪往前冲！”
“我、我……”
唐可有些无地自容，一咬牙，真捡起旁边的微型冲锋枪打算往前冲去。
“回来！你打算去送死啊！”
如果唐可因为曲秋刚才的话死了，曲秋因此被投票放逐，还真不好撇清自己的嫌疑。
对于她，曲秋真的一个头两个大，只好语气放平和点:“你往没有队友的地方打，或者就只扔手雷就行。”
唐可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脸颊，然后按照曲秋所说的，特意避开枪手医生以及义勇军的地方，再射击迫击炮。
效果明显好了许多。
曲秋偷偷松了一口气。
枪手踩着被唐可轰出来的小坑，脚尖一用力，身负几百公斤的枪械，以一个超越人类极限的角度，不偏不倚从肉泥野兽的血盆大口里转了出来。
他双臂使劲，两条食指粗细的青色血管犹如狰狞青龙，自他肩头而出，沿着手臂蜿蜒而下。
漆黑光亮的重机枪枪管在他手里如同一根长棍，他横死、上挑，一下子就将野兽打得哀鸣着倒飞出去。
重机枪就像火龙一条，狂暴地吐出火舌，密密麻麻地子弹将附近的肉泥野兽都扫成马蜂窝，瘫软在地再起不能。
这是独木桥的功劳。
敌方越靠近独木桥，身体就越靠近活物，恢复能力迅速下降，阳间枪炮也能给它们打出致命伤害。
不过这个效果是不分敌我的。
义勇军那边也不断的出现伤亡。
所以双方为了避免战力出现严重损失，一直默契地在与独木桥保持五十米左右距离的地方进行战斗。
枪手刚要给几只倒地的肉泥野兽补枪，突然后脑勺有一阵腥风扑来。
原来是变异小泥人注意枪手的勇猛，就偷偷往他附近甩出一滩肉泥，然后将他引到一边，让肉泥所在的地方成为他的死角，再伺机偷袭。
然而枪手并不害怕，他头也不回地给那几只野兽吃铁花生米。
不同的枪声先后响起。
嘭的一声。
偷袭枪手的那只野兽脑袋突然炸裂。
是李老师的远程狙击。
枪手虽然忌惮她，但李老师的支援实在是非常能让人安心。
医生这边，他做不到枪手那样全身没骨头似的攻击方式，但是他的专属技能不仅能加强药物效果，还能增加同一种药物的服用次数。
药多，血厚！
所以医生可以不顾伤口就是莽，血牛打法打得肉泥野兽也不敢和它玩消耗。
他发狠起来，其实不比枪手差多少。
浑身是血的他，确实在场所有人里，最精神的一个。
时间就这样过了四分钟。
轰——！
变异小泥人又被一个手雷拖慢了步伐。
如果被打的是其他地方就算了，可对方偏偏瞄准的是它脚下的军靴，这让变异小泥人不得不防。
军靴是它们的军师，全靠它，小泥人和野兽才能一步步地向敌人逼近，再加上它现在的状态不好，挨上那么一发手雷可能就会陷入沉睡了。
而娃娃脑袋组成的手臂已经细了不少。
一是阻挡攻击后的正常消耗，二是那张裸露牙床的嘴，它一直靠小泥人的力量保持自己的意识，然后不断啃着娃娃来修复身体。
如果局势这样僵持，说不定真的能让曲秋他们坚持十五分钟。
然而怎么想都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直被挡在远处的骷髅黑云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居然有一声雷鸣从里面传了出来。
曲秋见状，心觉不妙，停下拉手雷保险栓的动作，连忙对枪手和医生大喊道:
反应慢了一步的义勇军纷纷开始射击。
唐可也连忙架起榴弹炮，往没有友军的方向射去。
迫击炮不能用了，因为双方离得太近。
一只只肉泥野兽在枪火洗礼之下倒地不动。
黑烟之下还一直有鲜红烈焰炸裂。
是曲秋一直用手雷补刀。
轰隆——
惊雷没有劈开黑暗，反而让漆黑进一步浓郁。
淅淅沥沥到瓢泼大雨。
黑如墨水的雨点从骷髅黑云里落下，浇灭了火药点燃的大火。
地面一片焦黑，大坑中间有一块碳化物体。
是遭受连续轰炸的小泥人。
曲秋继续扔着手雷，可手雷飞出去后，被黑雨沾湿后，成了一块哑火的铁疙瘩，砸在碳化小泥人的脚边就没了动静。
咔嚓……
什么东西的碎裂声在不停的枪鸣中也格外明显。
一道裂缝从碳化小泥人的头顶出现，然后像小鸡出壳一般，那里碳化层被戳破，剩下的黑炭随之掉落。
变异小泥人从中走了出来，随手将一样东西扔到一边。
那是一张嘴，主宰娃娃湖的那张嘴。
此时的它上下颌只剩下一少部分没有碳化，牙齿已经掉光，正一下一下地艰难张合着。
而被小泥人舍弃的，还有那四只用娃娃脑袋组成的巨臂，它用巨臂挡住了疯狂轰炸，本体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这时黑雨已经停了。
雨水在大坑里形成一滩积水。
小泥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咧嘴一下，然后在积水中跳起舞来。
曲秋不死心，又扔了几个手雷，但还是哑火。
其他人也出现这种情况。
就连远处的李老师，也不能幸免。
不敢随意靠近，枪械又会哑火，曲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坑里癫狂地跳着舞。
水声阵阵，水花朵朵。
溅起的黑雨凝固在半空中，很快变得黏稠，反射着诡异的色彩。
众人心里有一种不祥感觉骤然浓烈。
就在这时，黑铁门照进来的光又亮了几分，照在了义勇军和曲秋几人的武器上。
不用谁发指令，他们也立即开始攻击。
枪炮齐鸣，但打不穿那静止在空中的黏稠黑雨。
骷髅黑云似乎被小泥人逗乐了，突然嘿嘿一笑。
黏稠黑雨像是活了一样，化为十几条毒蛇，狠狠地咬向小泥人。
黑雨在吞食小泥人，小泥人也在侵蚀黑雨。
骷髅黑云并不在意结果，它只享受这过程中的乐趣。
两者僵持之下达到了一种平衡。
黑雨钻入小泥人的体内，横冲直撞，让它不断膨胀变形。
最后一层浑浊不清的阴影将小泥人笼罩，而小泥人也正常变为一个“人”。
一个身穿军装的“人”，他缓缓挪开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的脸。
阴影之下看不出他的发色，锐利的眼神和鹰钩鼻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猎鹰。
他打了一个响指，瘫软在地的肉泥野兽突然溶化，然后重塑，变成一个装备精良的士兵。
“回壕沟！”
义勇军指挥官奥伦兹，在猎鹰男子出来的瞬间已经下达命令。
但弹雨来得还是那么的快。
枪手和医生反应最快，一下子就进了壕沟。
一声声破空声在曲秋耳边响起。
他的反应还算及时，一把将唐可推进壕沟里，自己也连忙跳了进去。
可就是如此，脸上还是挂了彩。
义勇军那边因为他们是列阵攻击的，前面的那些战士不能理解逃进沟里，所以他们干脆开枪掩护战友回沟。
一时间双方都有不少的伤亡。
但义勇军那边，倒了下就是直接消散，而对面则是两个士兵能合成一个新的，相当于折损能减少一半。
“注意安全，适时回击！”
在壕沟里，义勇军的士兵似乎都有自己的位置。
身高够的直接脚踩土地，身高不够的，则是在沟壁有一个高度刚好的落脚点，他们都能把步枪伸出去，露出半个头来迎击敌人。
鹰钩鼻无视枪林弹雨，姿态优雅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也有人会攻击他，但就算是集中头部，他只是头被冲击得往后一仰，脸色苍白一些，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行走。
“该死，他的目标是手雷！”
义勇军们连忙开枪射击军靴断腿，但子弹又被浮在半空的黑雨给全部挡掉。
曲秋翻上壕沟，连忙跑到医生身边，然后拖着他往回走。
这过程中他瞅了眼军靴上的断腿，发现断口截面已经有肉芽生出，正蠕动着像是要长出什么来。
灰头土脸的唐可也爬了上来，一声不吭地把麻袋里手雷扛起来带走。
现在倒计时还剩六分钟多一点点。
壕沟里，义勇军临时指挥官奥伦兹，来到虚脱倒地的枪手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们能借用一下阁下的手雷吗？”
枪手嘴唇动了动，但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就干脆等对方自己解释原因。
“刚才我试着使用阁下的枪械，不管我怎么使劲，都没能扣动扳机，但我尝试把一部分灵魂依附在上面后，就能成功开枪，所以我就想……”
“所以你想拿我们的手雷当光荣弹？”
奥伦兹看了正在休息的曲秋:“是的。”
医生看着不壮，但衣服之下全是结实精炼的肌肉，拖起来死沉死沉。
“不要这样！”
本是想来照顾医生和枪手的李老师，听到他们的对话，连忙开口阻止。
医生也摇头道:“没必要。”
奥伦兹依次给几位外来者敬了一个礼:“感谢各位刚才与我们一起血战，但这次战争本来就是我们阿里尔德小镇的事情，不应该再继续连累几位。
我心里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彻底消灭斯特罗斯（军靴），将后患无穷。”
“那也不用牺牲自己啊！”
奥伦兹咧嘴一笑，看上去是那么的悲壮。
此时的他只剩下一直眼睛，左手已经被咬烂，只剩一些皮肉耷拉着，右胸有四处枪声，看位置都打到了肺部，说话时有明显的湿啰音，应该是肺里的血渗到器官那里了。
虽然他早就死去，但在独木桥的力量下，灵魂转化为肉体，这也代表着他们与活人一样，受了重伤会彻底消散。
他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强撑最后一口气。
“以前我们可以杀掉斯特罗斯，现在也能，不过步枪的威力已经打不穿那些黑水……”
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唐可开口提议道:“那为什么不先尝试把手雷扔过去呢？”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奥伦兹点了点头:“其实我想请阁下送我两枚手雷，一颗扔，扔不行的话，我就拿着去斯特罗斯旁边直接引炸。
我已经跟部下吩咐好了，如果看到我的光荣弹有用，他们就会效仿我，届时请各位不要吝啬手雷。”
明明是要牺牲自己，奥伦兹说得是那么轻松，甚至想通过不好听的话来减轻船员们的愧疚感。
“可是……”
“我已经快撑不住了，请赋予我战士的最后荣光。”
奥伦兹盯着对方的双眼，李老师从他的眼神里看了出对解脱的渴望。
忽然，不远处传来嘿嘿一笑。
“你们再不快点做出决定，那就要到我的回合了。”
不到一分钟，军靴断腿已经再生出了股骨，上面还附带着粉红肌肉以及几根重要血管。
“你是傻逼吗？”
沉默了很久的曲秋突然开口骂军靴。
“你说什么？”
虽然曲秋他们可以与这里的原住民无障碍交流，但不同世界的独有词语，双方都是听不懂的。
但这不妨碍军靴觉得自己被骂。
“还是你傻逼到把我们当傻逼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曲秋嗤笑一声:“你不是傻逼，为什么在还没恢复的时候就出声吓我们？你不是傻逼，为什么还会觉得我们会乖乖上当？”
曲秋蹲下身子，看向壕沟里的奥伦兹:“你想要光荣，可以，黑铁门那边还有一麻袋手雷，我们可以都给你，爱光荣几次光荣几次。
但不要只盯着军靴炸，我怀疑它的本体在某只小怪身上，之所以出声，是想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那又臭又硬的破鞋上，如果你坚持要光荣，先吩咐手下把所有小怪的尸体都集中起来。
曲秋自认为刚才做出的决定都是没问题的。
第一，这是限时任务，不是讨伐任务，拖到倒计时结束就万事大吉，没必要确保完全消灭军靴再离开。
第二，义勇军自爆应该是确实可以击穿黑雨，有效打击军靴，不然军靴不会让义勇军与自己保持距离。
虽然自我光荣是他们自己提议的，但曲秋不能催促他们赶紧动手，不能表现得太冷血，让这群队友反感，毕竟他们很靠谱，打好关系对以后的任务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刚才的表现来看，军靴的确十分忌惮，不敢轻易动手，而倒计时也成功走向结束。
但一切的成功前提是，这个任务会结束。
看着刷新重来的倒计时，曲秋怒极反笑。
又一个义勇军拉开手雷保险栓，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曲秋对他有印象，他叫赛门，原来是个小胖子，不高，现在却迈着一双大长腿。
保卫战开始没多久，他为了救好朋友，自己的腿被咬断，而他好朋友在消散之际，让他终于能体验了一把高个儿的感觉。
腿长就是跑得快，但再快，也没有硬币落地要快。
叮——
赛门眼里的世界变成一片纯白，好朋友在前面笑骂，让他赶紧把腿给还回去……
爆炸的热风掀起一阵尘土，陪同勇敢的义勇军们，飞向远方。
军靴斯特罗斯啐了一口嘴里的灰尘，轻声骂道:“一群贱民。”
他百无聊赖地把奥伦兹的脑袋当作皮球，踢来踢去。
黑铁门那边的乘客们此时已经从掩体后面走出，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恋人、丈夫像飞蛾扑火一样，奔向荣誉。
他们没有哭闹，也没有眼泪，他们心中只有不甘，和自豪。
早在义勇军成立的时候，他们就流干了眼泪，他们之所以会被骗至深山里，被残杀，也是在说明义勇军的优秀——久攻不下后，敌人无计可施到需要拿身为亲人的他们来做威胁，以求削弱义勇军的战斗力！
李老师看着那一个个奔赴的身影，嘴唇颤抖，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赛门，十九岁，铁匠家长子，本来打算去大城市里当学徒。
莫雷，二十一岁，农民，成为义勇军时，第二个孩子刚出生，是个非常顾家的人。
卡里姆，十六岁，小镇里的刺头，平时让大人们头疼不已，所有人都拒绝他参加义勇军，但敌军打来时，他偷偷拿起枪，以一条手臂为代价，击杀三名敌人。
布洛尔，二十七岁……
哈莱斯……
很快，李老师就泣不成声。
唐可看见她泪流满面，吓了一大跳，心中的绝望也被冲散了一些:“李老师你怎么了……”
李老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抗战那时……咱们的义勇军还要更加的……
她胡乱地把涕泪擦掉，决心要把那些身影刻进心里。
她是牧师，唤醒亡灵，就会得知它们的生平。
然而扑火的飞蛾只有一个结局。
最后一个义勇军在硝烟中慢慢消散。
面对长时间爆炸声，都能抿着嘴不让眼泪落下的小女孩，看到最后一个大哥哥倒下时，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军靴斯特罗斯循声看去，露出惊喜的笑容:“是朵露啊，你爸爸不是义勇军的指挥官吗，怎么没在这里见到他，难道是当逃兵了？”
斯特罗斯·阿里尔德，镇长家的小儿子，在义勇军即将胜利之际，把铁门前的乘客们骗了出去，导致义勇军战力被分散，小镇差点沦陷。
斯特罗斯最清楚朵露的父亲，原义勇军指挥官阿奇多为什么不在这里，因为就是阿奇多，亲手将他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喂，傻逼。”
被斯特罗斯一直无视的曲秋出声喊道。
斯特罗斯哼笑一声:“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傻逼’是什么意思啊？”
事件编号还能变化的，估计那三个老船员也是活久见了。
曲秋迅速拉开距离，三十米都不能让他放心，跑出四十米后他才停了下来。
不过除了奥伦兹的手雷，其他义勇军的手雷已经在他们消散的时候跟着引爆了。
想要对斯特罗斯再造成伤害，估计需要把他引导很靠近独木桥的地方。
而对面一直没有怎么移动，明显就是在保持与独木桥的距离。
就在曲秋考虑怎么打游击战的时候，斯特罗斯用手指猛地戳进自己的耳朵里，一股黑血瞬间涌出，与此同时一枚硬币从手里掉落在地。
没有对着曲秋，就像是真的从他指缝间掉下来一样，所以曲秋并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瞬间，意志如铁的他出现了幻觉。
那是一个潮湿阴暗的石头房间，他双手双脚被铁拷拘束着。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扯着曲秋脖子上的铁链，用恶心反胃的眼神反复舔舐他身上每个地方。
身旁一个奸商模样的秃子堆着谄媚的笑容，等待狠宰冤大头一笔。
曲秋就这样眼睁睁地他两对自己评头论足，讨价还价，自顾自地取乐、交易。
叮——
中年胖子掉落的钱币，决定了曲秋的价值。
一阵冲向意识深处的剧痛让曲秋差点晕厥过去，后背在无意识的时候被冷汗浸透，他咬着牙，勉强不让自己瘫软倒地。
“你真的很有意思。”
斯特罗斯手指灵活地来回摆弄指尖的硬币:“不过你还能坚持几次？”
“是啊……”曲秋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撑不住几次了！”
嘭——！！
黑铁门又被狠狠地踹了一脚，这次比上一次还要用力几分，吓到船员和乘客们都赶紧远离黑铁门。
李老师很快又回到门前，因为她发现——
“曲秋，门已经打开到能钻过去的程度了！你快过来，我们经全力掩护你！”
医生和枪手虽然还有些虚脱，但他们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可曲秋现在舍不得离开。
对，是舍不得。
也就是说，“一击必中”对他已经没有限制，他又可以使用远程武器了。
曲秋舔了舔下嘴唇，心里有了许多大胆的想法。
如果继续打下去，那一位到底还会给自己什么好处呢？
斯特罗斯，我的冤种小兄弟，你可要能打一点啊。
曲秋从收纳空间里拿出那把从枪手得来的左轮，然后对斯特罗斯笑了笑。
斯特罗斯虽然戳聋自己，但他没瞎，看到曲秋对自己笑，心中突然冒出一种不祥的感觉来。
可他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没有刻意瞄准，曲秋抬手就是一枪。
巨大的后坐力使曲秋身形不稳，他顺势转了一圈，成功卸力后曲秋反手又是一枪。
优雅，随意，他就像是在独自跳华尔兹一样，却能给敌人带来致命一击。
一连五枪，斯特罗斯明明能看清楚子弹的轨迹，也能躲开它们，但子弹像是能拐弯一样，用各种刁钻吊诡的角度，钻进他的要害里。
枪手制造的枪械还有一个优势，就是不用换弹。
子弹激起的不是血花，而是骨肉混杂的碎末。
脑袋、脖子、心脏、肝脏、男性的要害，五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出现在斯特罗斯的身上。
虽然斯特罗斯离独木桥并不近，但这种致命伤放在哪都是能终结战斗的程度，就算是本为灵异的他，也有些吃不消。
他散落一大把硬币。
因为要恢复伤势，所以斯特罗斯的鼓膜也被顺带修复了。
他只听见一阵铿锵声响起。
是曲秋用枪射击硬币，五个硬币被他打烂四个，还是有一个硬币落地了。
因为来不及卸力，曲秋右手一阵酸痛，差点连左轮都拿不住，再加上左眼失明，他真的没有什么资本继续打下去。
还是囤不住……
曲秋叹了口气，将枪把夹腋下，从收纳空间里拿出医生那根猩红药剂，在脖子上注射。
斯特罗斯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他连忙迈开双腿，拼尽全力地离开独木桥的辐射范围。
“你不能动。”
没跑出几米，听到曲秋声音的斯特罗斯，感觉自己的手脚就像被砍断了一样，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十分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再次戳聋自己。
四枪响起，斯特罗斯这次真的没了手脚，躯体直直地掉落在地。
“你不能再生。”
明明身体会自主修复，但斯特罗斯却因为曲秋的话，下意识抑制再生。
曲秋假装打算把斯特罗斯拖到独木桥旁边，然后进行枪决。
异变果然再生。
插手的是骷髅黑云。
即使是它，面对曲秋表现出来的技能和能力，都不免有些心惊胆跳。
绝对不能让他真的成长到这一步！
此时骷髅黑云因为被这个念头所支配，竟然再次为斯特罗斯输送自己一部分力量。
看到一连三次刷新，曲秋愣了愣，然后苦笑起来。
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了？
一枚金币从斯特罗斯的口袋里掉出。
下一瞬间，人棍状态的斯特罗斯闪现至五十米远的地方，四肢再生伤口愈合，都是眨眼间的事情。
此时此刻，斯特罗斯终于完全掌握了“买命钱”的两种用法。
一是花钱买下别人的命，由自己随意处理。
二是用钱保下自己的命，让自己逃过一劫。
这是因果类能力，一旦使用，效果必然触发。
所以曲秋也只能是将攻击转移，而不是消除，甚至连“金刚身”都不能抵消买命钱造成的负面状态。
黑云觉得不能让曲秋继续成长，而曲秋也认为不能让斯特罗斯继续存在。
再生完毕的斯特罗斯心有余悸，他忌惮地望着那个手持巨型左轮的男人。
至今他对着自己做着口型，说着什么:
‘看、着、我，不、许、伤、害、自、己。’
像是亲近之人间会说的话，却让斯特罗斯头皮发麻。
为什么我看懂得！
为什么我脑海里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
斯特罗斯发现自己已不开视线，也不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内心无比期待曲秋再用口型对自己说些什么。
叮——
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在曲秋完整说出一句话之前发动“买命钱”。
不用硬币作为媒介，因为是已经买下来的意识。
不是进攻，也不是防守。
他只是召唤出一个被他买下的义勇军，以恰好的角度，挡住曲秋的嘴部。
可他还是中了一半的效果。
‘过、来——’
斯特罗斯拼尽全力，也无法停下走向灭亡的脚步。
一个义勇军被曲秋击溃，他就继续再召唤一个继续挡着。
但不能拖下去，一旦进入能听见曲秋声音的范围，斯特罗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就算操控义勇军来攻击曲秋，曲秋也不会因为恻隐之心而有任何犹豫，一枪消灭冲向自己的他们。
“亵渎”？“弑神”？终极成就？
什么中二病东西。
曲秋可是一直看着自己的幸运值栏的，最后9999幸运值的时候，系统给他的备注是“神眷者”。
所谓的“神”保住他，终极目标又是“弑神”。
我杀我自己是吧。
哦不对，神不一定只有一个，说不定是内讧了，狗咬狗呢？
给谁打工不要紧，有好处拿就行。
看到曲秋一瘸一拐，李老师连忙走过来扶他一把。
“你没事吧？”
看到李老师担忧的神情，曲秋觉得卖一波惨。
“……啊？李老师你跟我说话啊？我的右耳现在听不见声音，不好意思啊。”
曲秋想了想，补充道:“我的左眼也看不懂东西了，麻烦你们把东西都放我的右手边，刚好我只剩下右手能动了，谢谢。”
别说李老师了，唐可也被他的惨状吓了一跳。
不过枪手没买曲秋的账:“如果是外伤，学元（医生，姓吕）能治，不是，回船上就能解决。”
“可是我还要探索事件啊！”
枪手闻言一愣，心想这个新人对自己确实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探索，活该他能拿到冒险家身份。
医生直接给曲秋递来一大把药。
曲秋嘿嘿一笑，直接收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那些确实不是外伤，非要定性的话，更像是诅咒。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巴巴地看着李老师。
李老师都被他给气笑了，哪里看不出曲秋是在讨好处。
对着曲秋，李老师觉得自己梦回当高中老师那段时光。
既当老师，又当妈。
她先是拿了一条丝绸手帕，让曲秋把左眼遮上，再给他塞了一个十字架。
整整十天啊，不过不是一次性道具就是赚了。
曲秋把驱魔十字戴在脖子上，然后随意地把手帕绑在左眼上。
“你这孩子，真是的……”
李老师忍不住给他整理手帕。
“对了，”曲秋把主意打到枪手身上:“你那把左轮被我给弄炸了。”
“没事，我也没想着能拿回来。”
曲秋盯了枪手好一会儿，枪手一副恍如不知的样子。
真不知道，枪手是真傻，还是假呆。
“我的意思是，麻烦你再给我整一把新的。”
这下换枪手盯着曲秋看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枪手苦笑一声，把手边的沙漠之鹰递给曲秋。
但曲秋居然不接。
“我觉得那把啥啥啥左轮挺好的，以后我能拿去打大象。”
“没了，就一把。”
“你不是能制造出来吗，帮我再整一把。”
“你脸皮是真够厚的啊。”
“过誉了。”
“技能在冷却，回船上以后你再问我要吧。”
曲秋疑惑地看着枪手:“为什么不能是明天？你不进去探索吗？”
枪手拍了拍修理工的肩膀，叹了口气:“这里能延迟尸体腐败，我和学元想最后再配他几天，就不进去了。”
“不进去的话还能上船吗？”
枪手抬起头:“回不去，不更好吗？”
确实，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想下船。
“那行，可别赖账了。”
枪手没好气地对曲秋摆了摆手，不再搭理他。
曲秋找了个地方挨着坐下，打算好好整理在这次任务里得到的奖励，没想到，医生却主动跟他搭话。
不过保留技能的时候还是给了曲秋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这个技能只有傻子才不合成！
不过让曲秋更在意的是，如果两个合成素材都升过几级的话，“福大命大”的基础概率到底可以提高多少。
如果提升幅度比它高或者一样，甚至略低都行，曲秋肯定先升级素材再合成，毕竟这样所需点数要比直接升级技能本体要便宜。
看着自己的四次免费升级技能权限，曲秋好奇心又开始涌动。
犹豫许久后，他一咬牙，决定升级素材来做这个试验。
曲秋紧皱眉头，不过又快就有松开。
除了文字游戏外，这系统就不会给你多少机会钻空子。
如果技能升级没限制，那岂不是只要点数够多，就算是一个新兵蛋子，都能顶着一个满级技能去副本横扫，这合理吗？
曲秋似乎忘了自己才做了差不多的事情。
免费权限用光了，曲秋就舍不得给素材升级了。
“命不该绝”+3可是要整整20点技能点数呢！
曲秋狠下心来，花费15点升级“福大命大”，来比较正经升级和升级合成到底谁更划算。
提升一样，总体说是赚的，甚至可以说，血赚！
先不说“死里逃生”和“命不该绝”本身升级所需点数就比“福大命大”低，更重要的是，技能升级是有身份熟练度限制的！
也就是说，通过升级素材再合成，能从基础上来提升技能下限！
曲秋不再犹豫，直接把“福大命大”这个保命技能升到+3。
门的那边，是一片很浓很浓的白雾。
浓到真的伸手不见五指。
“曲秋，来这边！”
李老师不停喊着曲秋的名字，免得三人走散。
曲秋的确有趁机溜走的想法，因为他不想带着唐可这个拖油瓶。
不过李老师看到这么努力，他也不好意思不管她们。
“李老师，我在这里。”
“你过来，还是我们过去？”
“我过去吧。”
三人再一次汇合。
“这情况，我们该怎么探索。”
面对曲秋的问题，李老师耸了耸肩:“只能随缘了。”
“先等下，我有话要对唐可说。”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唐可肩膀一跳，不自觉地加大握住李老师手的力气。
“你想跟着我们去探索，没问题，毕竟我们俩都是新人，应该互相照应，再加上牧师本身就有带新人的职责。
但我要跟你摆明车马说清楚，如果你做不出贡献，想当团队蛀虫，那时候你不走，我自觉走。”
曲秋故意说出李老师对他们好，是处于职责，免得唐可久而久之，觉得李老师保护她，是纯粹的好，是义务，让她形成依赖，产生理所应当的想法。
李老师神色复杂地看着曲秋，既有不忍，也有感谢。
不能否认，自己会接应两人，一开始是因为职责。
李老师本来打算带他们做完第二次任务后，就不多加干涉他们。
毕竟船上的人个个都是泥菩萨，庇护他人，就相当于慢性自杀。
想活下来，只能靠自己。
但这是一般情况。
谁都没想到，第二次任务竟然直接是限时生死任务。
系统像是想要他们命一样，先三小时，后十五分钟，让李老师在危机中产生了异样的情感。
用吊桥效应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李老师看到唐可无助的样子，被激发母爱本能，动了恻隐之心，对她产生了保护欲。
本来这是要李老师自己把其中缘由说清楚的，现在曲秋看似嫌弃唐可，实际上是替她做这个坏人。
李老师想多了。
曲秋只是单纯的嫌弃唐可，不过当着李老师面说，的确是想卖她一个人情。
唐可被说得眼圈发红。
她知道自己这次任务确实划水厉害，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累赘，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惶恐和无助。
她松开李老师的手，强忍眼泪，坚决地说道:“我不会一直是个废物，我也不允许自己当一个废物。”
曲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好啦好啦，别这样，我们去探索吧。”
李老师再次主动牵起唐可的手，然后走在最前方。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厚重的白雾并没有对他们的探索造成多大阻碍，反而起到指路的作用。
但越往前走，浓雾的范围就越小，虽然三人一直被浓雾笼罩着，但白雾向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延伸。
慢慢地，浓雾成了黑暗中的一条白线，庇护三人免受黑暗的侵扰。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浓雾收窄到刚好能容纳他们三个的宽度。
一座大宅子，映入曲秋几人的眼里。
在无边的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栋灰色大宅。
继续向前，一条鲜艳的红地毯铺展到三人的脚下，代替浓雾来接应他们。
大宅前面有一棵光秃秃的大树，曲秋认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术，但他注意到，某根横长的树枝上，绑着一个秋千，秋千布满虫咬的痕迹，似乎很久都没人保养过。
三人毫无阻拦地走到灰色大宅的大门前。
李老师让唐可和曲秋整理自己的仪容，然后拉向门梁上的金黄色门铃。
门铃与自身玲珑透亮的外形不一样，发出了沉闷压抑的声音。
女主人等三人都进屋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格蕾丝·斯图尔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和我的两个宝贝一起住在这房子里，等下我再带你们去见他们两个。”
李老师立即回复道:“格蕾丝夫人您可以叫我李丹，这孩子叫唐可，我侄子叫曲秋。”
“你们的名字可真奇怪……”格蕾丝并没有太在意:“我现在带你们参观房子，你们尽快熟悉一下。”
她一边走路一边说着注意事项:“你们犯了什么错我都能容忍，唯独一件事情，你们做不好我就会立马解雇你们——
那就是，拉窗帘。”
说着，格蕾丝把原本就已经拉上的窗帘又紧了紧。
李老师疑惑道:“家里的窗帘太厚重了，就算是在白天，也会暗得像夜晚，这样我们会很难进行工作的夫人……”
格蕾丝凭借大门门缝透进来的亮光，点燃了一盏煤油灯，然后将它递给了李老师。
“本来的话，你们可以直接开电灯，但那场战争开始以后，供电就一直断到现在，所以用煤油灯就行，不用节省——
但我不希望家里出现比煤油灯要亮的光源。”
曲秋服了，这女人不仅神神秘秘的，说话还喜欢大喘气，真当自己在拍电影啊？
李老师提着煤油灯，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接近着，格蕾丝又做出十分古怪的举动来。
她掏出一大串钥匙来，不用分辨就能挑出准确的那根来开门，等所有进入房间后，她立即把进来的那扇门锁上，才再用钥匙打开另一扇门。
“第二个规矩就是，家里所有房间，都不允许同时开两扇门，你必需锁上一扇门后，才能打开另一扇门。”
李老师眼神异动，没有直接询问这样做的理由，而是摸了一把手边的桌子，然后向格蕾丝展示自己指头上的灰尘。
“夫人，家里很久没打扫过了吗？”
“是的，有一星期了。”
“前一批佣人呢？居然不等我们来之后再离开，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他们是突然消失的。”格蕾丝没有掩盖自己的不满，语气十分不善:“大概是逃跑了吧，在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如同蒸发一样，一声不吭、甚至连薪酬都没拿。”
曲秋哼笑一声:“他们真的是逃跑了吗？”
格蕾丝皱着眉头看了曲秋一眼:“不然呢？是被我杀了，还是被这屋子吃了？”
见曲秋还想说什么，李老师连忙出声问道:“那需要我们现在就开始打扫吗夫人。”
格蕾丝摆了摆手:“不用，打扫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天色已晚，打扫起来动静大，我有偏头痛，听不得吵闹声。
还有，我顺带给你们讲第三个规矩——除了上厕所，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用家里的设备和工具。
如果做饭的话必须在上午七点到八点、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晚上六点到七点这几个时段进行，而洗澡的话，必须在深夜十一点以后再洗。
现在快六点了，我带你们去见见我那两个宝贝后，你们就去准备晚饭吧。”
说罢，格蕾丝领着三人在房子里兜兜转转，然后来到二楼某间房间门前。
“我的宝贝们，出来见一下新来的佣人们吧。”
格蕾丝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俏丽的脸庞在煤油灯的照耀下，尽显迷人的母爱光辉。
门被轻轻打开，露出两张怯生生的小脸。
“来，别怕，来叫人。”
躺在松软的床上，曲秋又一次失眠了。
不，严格来说，是不能睡觉了。
失眠的人会精神疲惫，困倦到一定程度，会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但曲秋不一样，他十分地精神，比刚睡醒再去做了个全身护理，还要精神。
所以，他不能睡觉了。
此时的他正无聊得弹着舌头。
得亏他是一个人睡一房间，不然连李老师都要嫌弃他。
没错，在这个家里当佣人，居然能拥有独立房间，还是客房，这简直就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待遇。
哦，曲秋现在不能睡觉。
但他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因为女主人格蕾丝大发善心。
先不说她是个性格强势的女人，曲秋三人初来乍到，和格蕾丝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不到五小时的时间，人家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就算是小孩子也会知道，陌生人不会无缘无故送你好吃的吧。
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般来说，在这种近代欧美家庭当佣人，睡的房间大概率是阁楼。
所以曲秋决定，等夜再深一点，就摸上阁楼去看看。
兴奋到不行的他，只能通过弹舌头来压抑内心的骚动。
秘密就是根除无聊的灵丹妙药。
如果说苦海渡鸦号是个潘多拉魔盒，曲秋是非常想但又不敢触碰它的阴暗面。
那这间宅子，就相当于过生日时长辈送给他的惊喜盒子，无害，又肯定能满足曲秋的内心。
在第一千三百六十七次弹舌结束后，曲秋终于从床上起来了。
一人探险小队，曲秋队长，出发！
他现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毕竟旧的那套看起来太过凄惨。
一开始格蕾丝让曲秋穿佣人留下的衣服，奈何尺寸都太大了，就算最小的那套，曲秋穿起来都像孩子偷穿父母衣服那样滑稽。
无奈之下，她只能给了曲秋几套，自己丈夫淘汰下来的旧衣服。
没想到却十分贴身。
曲秋出房间前，在全身镜前整理了下仪容。
卡其色西装裤，白色衬衣外搭灰色小马甲。
嗯……再梳个油头戴上一副金丝眼镜的话，活脱脱就是一个斯文败类了。
曲秋轻轻推开门，小声问道:“没人了吧~”
然而事实并不如此。
黑暗中传来悉悉萃萃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互相耳语。
曲秋尽可能地隐去脚步声，往发出动静的那边走去。
他睡的客房在一楼，传来声音的地方在二楼。
因为是偷偷行动，所以曲秋没有点燃煤油灯，而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可他的潜行游戏没等他走几步，就结束了。
有些岁月痕迹的木楼梯发出吱呀一声。
二楼的小动静立马被收敛。
大概过了十几秒，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黑夜中飘荡。
“谁啊？”
是安妮的声音。
既然暴露了，曲秋干脆不玩间谍游戏了，大大咧咧地走上二楼。
“什么啊，是你呀。”
“很失望？”
“没什么，不是妈妈就行。”
安妮板着小脸，身上穿着粉色碎花睡衣，在月光的银光下显得既可爱，又孤单可怜。
“干嘛这副表情，很讨厌我吗？”
“没什么。”
“哦，我懂了，你是太在意我，所以才表现出一副抗拒我的样子，想要吸引我的注意。”
“你瞎说！”
“是的是的，我在瞎说，小女孩心思我还是懂一些的，要不要我配合你说一句‘呵，有趣的女人，你吸引到我的注意了’？”
“我没有！”
“现在又刚还在我房间上方，你不会是蹲了一夜，等着在我出房间的时候，再把我引上来吧？”
安妮气得脸都红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躺在松软的床上，曲秋又一次失眠了。
不，严格来说，是不能睡觉了。
失眠的人会精神疲惫，困倦到一定程度，会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但曲秋不一样，他十分地精神，比刚睡醒再去做了个全身护理，还要精神。
所以，他不能睡觉了。
此时的他正无聊得弹着舌头。
得亏他是一个人睡一房间，不然连李老师都要嫌弃他。
没错，在这个家里当佣人，居然能拥有独立房间，还是客房，这简直就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待遇。
哦，曲秋现在不能睡觉。
但他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因为女主人格蕾丝大发善心。
先不说她是个性格强势的女人，曲秋三人初来乍到，和格蕾丝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不到五小时的时间，人家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就算是小孩子也会知道，陌生人不会无缘无故送你好吃的吧。
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般来说，在这种近代欧美家庭当佣人，睡的房间大概率是阁楼。
所以曲秋决定，等夜再深一点，就摸上阁楼去看看。
兴奋到不行的他，只能通过弹舌头来压抑内心的骚动。
秘密就是根除无聊的灵丹妙药。
如果说苦海渡鸦号是个潘多拉魔盒，曲秋是非常想但又不敢触碰它的阴暗面。
那这间宅子，就相当于过生日时长辈送给他的惊喜盒子，无害，又肯定能满足曲秋的内心。
在第一千三百六十七次弹舌结束后，曲秋终于从床上起来了。
一人探险小队，曲秋队长，出发！
他现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毕竟旧的那套看起来太过凄惨。
一开始格蕾丝让曲秋穿佣人留下的衣服，奈何尺寸都太大了，就算最小的那套，曲秋穿起来都像孩子偷穿父母衣服那样滑稽。
无奈之下，她只能给了曲秋几套，自己丈夫淘汰下来的旧衣服。
没想到却十分贴身。
曲秋出房间前，在全身镜前整理了下仪容。
卡其色西装裤，白色衬衣外搭灰色小马甲。
嗯……再梳个油头戴上一副金丝眼镜的话，活脱脱就是一个斯文败类了。
曲秋轻轻推开门，小声问道:“没人了吧~”
然而事实并不如此。
黑暗中传来悉悉萃萃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互相耳语。
曲秋尽可能地隐去脚步声，往发出动静的那边走去。
他睡的客房在一楼，传来声音的地方在二楼。
因为是偷偷行动，所以曲秋没有点燃煤油灯，而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可他的潜行游戏没等他走几步，就结束了。
有些岁月痕迹的木楼梯发出吱呀一声。
二楼的小动静立马被收敛。
大概过了十几秒，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黑夜中飘荡。
“谁啊？”
是安妮的声音。
既然暴露了，曲秋干脆不玩间谍游戏了，大大咧咧地走上二楼。
“什么啊，是你呀。”
“很失望？”
“没什么，不是妈妈就行。”
安妮板着小脸，身上穿着粉色碎花睡衣，在月光的银光下显得既可爱，又孤单可怜。
“干嘛这副表情，很讨厌我吗？”
“没什么。”
“哦，我懂了，你是太在意我，所以才表现出一副抗拒我的样子，想要吸引我的注意。”
“你瞎说！”
“是的是的，我在瞎说，小女孩心思我还是懂一些的，要不要我配合你说一句‘呵，有趣的女人，你吸引到我的注意了’？”
“我没有！”
“现在又刚还在我房间上方，你不会是蹲了一夜，等着在我出房间的时候，再把我引上来吧？”
安妮气得脸都红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把安妮送回房间后，曲秋继续向阁楼走去。
安妮刚才在的地方位于房子的二楼北边尽头，往回走分别是杂物房、客房、儿童房，以及洗手间。
通过与安妮的谈话，曲秋可以得知三个重要信息。
第一，房子闹鬼，不过系统提示里就已经明说了，更重要的是，一共有三只，很有可能是一家三口。
第二，房子男主人不在的原因能肯定是参军了，大概率也是参加的义勇军，所以曲秋提到自己在当义勇军而落下残疾的时候，格蕾丝才会态度改变。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黑铁门里面的一员，李老师好像知道所有被她唤醒的亡灵的信息，明天去问问她就好了。
第三，小镇沦陷过，敌人深入小镇，还到民宅里搜刮过，逼迫格蕾丝举枪守护自己以及两个孩子。
第三点曲秋觉得存疑，因为按照黑铁门前的义勇军的精神状态来看，他们应该是死守住了小镇。
再加上格蕾丝本身是一个不得了的美人，就算是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魅力还只增不减，不是曲秋龌龊，但正常来说，侵略者进城，没可能放过这么一个柔弱女子。
格蕾丝不可能做到保护孩子的同时，还能保护自己，就算有枪的也不行。
不过有问题不要紧，因为他此时就在解开疑惑的路上，再多几个疑点，也只是给他增添乐趣。
还有就是，事件是存在掌握度的。
曲秋很好奇百分百掌握度，会触发什么事情。
至于对从小孩嘴里套话这事，曲秋承认自己就是安妮嘴里的坏男人，所以毫无心理负担。
房子很大，但曲秋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很快就走到位于房子中间的通往三楼的楼梯。
这边一个窗户也没有，就算想拉开窗帘靠月光照明也不行，黑得厉害。
三楼的入口就像巨兽的嘴巴，静静地张开，等着曲秋自己送货上门。
吱呀——
老旧的楼梯再一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蹑手蹑脚反而会这声音更久，所以曲秋决定加快脚步。
可他没能走上几步。
“你在干什么，下来！”
是格蕾丝，她不知什么时候提着灯举着枪站在楼梯口。
就像突然出现一样。
“夫人我……”
“你先下来，我自然会详细问话！”
曲秋耸了耸肩膀，神色自然地回到二楼。
“你现在快说，为什么想上三楼！”
借口什么的，曲秋早就打好腹稿。
自从拿了“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这技能以后，曲秋编谎话的能力呈指数级上升。
“我本来是想上厕所的，但经过的时候听到安妮小姐在二楼自言自语。”
“安妮还没睡？”
“是的，您可以去问安妮小姐，不过她大概率不会承认。”
“然后呢？”
“她说自己在劝一个小男孩不要哭。”
“小男孩？尼古拉斯吗？”
“不是尼古拉斯少爷……我……其实没看到小姐她说的那个小男孩。”
“那就是她睡糊涂了，把梦当真。”
“我开始也这样觉得的，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话喜欢支支吾吾的吗。”
“我听到三楼传来动静，就连忙把小姐送回房间里，打算一个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格蕾丝露出慌张的表情，给出的原因可能连她自己都不信:
“是老鼠，家里一直都闹老鼠，三楼那声音肯定是老鼠发出的。”
曲秋点了点头，顺势问她:“夫人，那我们明天打扫的时候，需要去三楼驱赶老鼠吗？”
“不用！三楼的事情你们这几个佣人别管！”
曲秋嘴上说明白，但心里已经想好怎么溜上三楼去调查。
格蕾丝还想威胁曲秋几句，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但此时楼下传来的声音。
陷阱！是陷阱！
这是那群不速之客的陷阱，它们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什么母亲的责任，什么最后的堡垒。
惊慌至极的格蕾丝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脑海只剩一个念头——
活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中学课本的知识，可惜格蕾丝是西方人，不懂这道理，不然就不会如此狼狈。
她甚至想不到用猎枪打坏门锁，反而是对着一看就很值钱的古董钢琴开了一枪。
砰——！！
连同曲秋在内，整个房子的人都被这声枪声吓了一大跳。
格蕾丝想继续射击，但换弹的时候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把全部子弹都撒到了地上。
她连忙蹲下捡子弹，但又害怕不速之客会趁机袭击自己，最后怎么捡都不能把子弹捡起来，只能抱着肩膀，把头埋进膝盖里放声痛哭。
钢琴房外，随便披着一件外套就赶过来的李老师，看到面无表情站在门边的曲秋，心里就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的，门是曲秋锁的。
因为他用“察颜观色”看到格蕾丝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但实际上散发的颜色是，蓝紫灰。
它们代表着厌恶、焦虑、忧伤。
格蕾丝此时是外强中干，站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曲秋要完成事件，并尽大努力争取达到百分百掌握度。
他不会傻到以为，在经过两位可怕存在的代理斗争后，再遇到灵异类事件，是真的因为牧师身份的影响。
就算事实确实是巧合，他也不会为自己这个行为而后悔。
毕竟格蕾丝一家，与自己根本没有关系。
别忘了系统对他的评价:“我心如铁，心坚石穿”。
曲秋从钥匙串上摘下属于自己房间的那把后，把其他的都还给李老师，然后一声不发地走回房间。
今晚之后的事情，再也不会跟他有关。
…………
天还没亮，曲秋就已经坐在厨房里，等待唐可和李老师的到来。
他们并没有约定好，但曲秋能肯定，她两一定会来。
毕竟昨天一晚上，足够将事情推进很多。
唐可的神色不太好，因为在枪响之后，她跑去照顾安妮和尼古拉斯两姐弟了。
当时两个孩子都被吓得嚎啕大哭，唐可安抚了很久，他们才哭累了，晕睡过去。
不过真要说憔悴，就得看李老师。
她给格蕾丝开门后，就一直陪她陪到刚才。
格蕾丝哭了很久。
李老师也不说什么，就默默地站着她身边，直到格蕾丝肯主动说话。
格蕾丝说话内容不多，主要都是给她说明家里的注意事项，以及一些只有主人家才会掌握的情况，最后告诉她日常开支的钱放在那里，让李老师代替自己外出去采购物资。
不过格蕾丝的语气里充满着疲惫与自嘲，让李老师有些不忍心。
曲秋没有第一个说话，因为他掌握的信息比两人多很多，先发言的话不仅会需要很长时间，还可能会扰乱两人的思考。
所以他静静等着李老师她们开口。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唐可见情况不对，就连忙说话:“两个孩子跟我说了，自己房间里有一个看不见的孩子，虽然尼古拉斯不想承认，但他确实目击过窗帘自动拉开的情况，所以我觉得这是真的。”
曲秋点了点:“还有呢？”
唐可瞥了一眼厨房的角落，那是储存食材的地方。
“我认真清点过的，在我做完饭后，食材的数量减少了。”
曲秋嗤笑一声:“难道对方也需要吃饭？”
唐可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知道。
李老师则是没有说话的欲望。
曲秋有些无奈:“李老师，我知道你有些怨我昨晚做得太过，但我不那样做，事件的调查会有进展吗？”
确实是有进展，还非常大，大到李老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三人从进门，再到获得调查主动权，才不过十几个小时。
“可是……你也不至于那样。”
吃过早饭后，李老师他们三人就开始了全屋大扫除。
曲秋因为左手不能用，所以分到了擦拭房间桌子的轻松活儿。
因为要擦窗户，所以房子难得地有部分窗帘被拉开，让阳光照进来。
安妮和尼古拉斯则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到上课的时候再出来。
曲秋看四下无人，打算找一张角落的桌子，先好好地擦上半小时。
然而这只是他的奢望。
“夫、夫人，您这是要？”
感受到那顶着后腰的坚硬物体，曲秋能想象出它漆黑闪亮的模样。
曲秋有些难受地动了动身体。
“再乱动，就别怪我的猎枪会走火了！”
“我知道了……”
格蕾丝用钥匙打开房门，然后恶狠狠地对曲秋命令到:
“进去！”
曲秋郁闷得不行。
明明自己这边有三个人，领头的分明是李老师，怎么每次被讨厌被威胁的，总是自己。
难道我就看着那么不像好人吗？
曲秋思考了半秒，认同自己的确不像好人。
走进房间后，曲秋装出惊慌的表情，缓缓转身向格蕾丝求饶。
“夫人拜托了，请不要用枪指着我，您说什么我都会乖乖照做的。”
格蕾丝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动作轻缓地点亮煤油灯。
橙色的灯光印在格蕾丝的脸庞上，没有再给她带来惹人怜爱的温柔，而是让她看上去那么疯狂狰狞。
她脸色比昨天更加憔悴，有些明显的黑眼圈告诉曲秋，她一夜没睡。
“你，你们，到底是谁？”
“啊？”
曲秋愣了愣，然后傻乎乎地回答道:“我叫曲秋，我婶婶叫李丹，我们都姓克雷格，来自小镇附近的农村，因为最近庄稼失收，不得不外出来工作，帮补家用。
至于那个拖油瓶唐可，我对她不熟，好像是我婶婶的远房亲戚。”
格蕾丝把煤油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像是没听到曲秋说的话，把玩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猎枪。
“可你婶婶为什么，告诉我自己姓梅耶？”
曲秋先是惊讶，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应该是我婶婶娘家的姓氏……这样啊，她还在生二叔的气啊，您不知道，我们出来前，他们吵得可厉害了。”
“哦，是这样啊……”
曲秋随声摆出憨厚的样子，他在瞎编，格蕾丝也在试探。
“然后你们看到报纸上的广告，才找上门来应聘佣人的是吗？”
“是的。”
格蕾丝笑了，笑得很残忍。
“如果不是事先调查一下，我真的有可能就让你给骗到了啊。
那么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招工广告还没被邮差拿走，你们就能看到登在报纸上的广告呢？”
房间里陷入尴尬的沉默。
见曲秋直接摆烂，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格蕾丝却平静了下来。
“如果你要沉默到底，那我就帮你撕碎你这张满口鬼话的嘴。”
曲秋和格蕾丝身高差不多，格蕾丝穿着高跟鞋，还要比他高了一些。
不过曲秋现在就算被枪指着，也丝毫不见慌张，他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格蕾丝一眼，然后轻飘飘地笑了。
“你真的要深究到底吗？”
格蕾丝深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现在不好吗？有一个善解人意又勤劳能干的女仆，有一个看上去不怎样但做饭很好吃的厨子，还有一个睿智英俊的小伙子给自己孩子当家庭教师，这样不好吗。
非要亲自揭穿这美好的幻影，去面对残酷的真相？”
“不想死就别废话。”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唐可和李老师两人正在房子大堂的地方打扫。
李老师手脚利落，如果不认识她，可能真会觉得李老师就是个专职女仆。
唐可则时不时停下来，偷看李老师一眼。
“有什么话想说，别憋在心里，跟我聊聊吧。”
李老师把抹布洗干净，笑着等唐可开口。
“李老师你……”
唐可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话说完:“真的相信那家伙在厨房里说的话吗？”
先不说调查信息，就光那个小学生故事，唐可是肯定不会信的。
就凭曲秋那人品，如果老师误会了别人，他不仅不会承担责任，还是推波助澜，甚至是伪造证据来让自己逃脱惩罚。
曲秋其他事情你都可以不信，但在利己这件事上，你必须相信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他那人看着好像很复杂，油嘴滑舌、冷酷无情、贪生怕死，可遇到生死危机却又一马当先，但在唐可长时间观察后得出的结论来看，苦海渡鸦号上，就数他最纯粹。
纯粹又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不精致，反而很粗犷，看他对待唐可的态度就可以得知了，一旦认为对方不是对自己有用的人，就会不加掩饰地厌恶、鄙视，甚至威胁、排挤。
但又不可否认，他这个人很有能力，很靠谱。
是当队友会很安心，当对手就像把他碎尸万段的类型。
除非有能力弄死他，不然要极力避免和他有利益冲突。
连唐可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不认为李老师会轻易地相信曲秋的鬼话。
李老师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吗？”
“啊？”
“我当时不开心，只是觉得良心过不去，但良心这种东西对于我们船员来说值几个钱？我良心不安，只是在自欺欺人，想让自己看上去还像是一个正常人，但说到底，只是利己的伪善罢了。
更何况对于我们这些朝不保夕的人来说，有良心，就相当于遇事可能会犹豫，犹豫就肯定带来死亡的风险。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如果这是一次危及生命的事件，我们想要活命，就必须调查三楼，而调查三楼会对那母子三人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当我们双方对峙的时候，你说我该先下手为强，还是乖乖吞下格蕾丝的猎枪子弹呢？”
唐可愣住了，也明白了。
明白曲秋为什么那么快就是获得老船员们的信任。
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都想活下去。
也明白曲秋为什么对自己敌意那么大。
不是身份能力问题，而是自己的态度，以及不够聪明。
“……我明白了，谢谢你，李老师。”
刚才那番话，李老师明显是在分享求生经验，如果唐可还听不出来，李老师很有可能在下次任务，甚至是现在起，放弃跟她一起行动的想法。
毕竟任务再难也总有方法应对。
而队友蠢，就只有远离和替换。
就在这时，房子的某个角落响起了四声枪声。
李老师脸色大变，连忙放下抹布，拿出钥匙，往那个地方赶去。
然后她看到了这一幕。
曲秋手里拿着大口径的沙漠之鹰，嘴贱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死死盯着格蕾丝。
而格蕾丝此时则是把一直不离手的猎枪扔在脚边，脸色微红，衣领敞开，表情中既有不情愿，又带着几丝娇羞的味道，整一个欲拒还迎的模样。
“打扰了。”
李老师默默给他们关上门，还准备顺手帮他们锁门。
“等等！婶婶你等等！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能保证，你一定是误会了！”
曲秋当然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了，只是觉得，就算吃不进嘴里，过过眼福也是可以的吧。
李老师不信，从门缝盯着曲秋的脸。
格蕾丝轻咳一声:“你确实误会了。”
“你看你看，我没说谎吧。”
“曲秋刚才承诺帮助我们母子三人解决难题，我一激动，觉得有点热，就开窗解扣，想凉快一下。”
尼古拉斯胆子小，兴奋过后便开始害怕起来。
“万一，万一真遇到那些坏家伙，我们要怎么办啊？”
安妮用她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曲秋:“你会保护我们的，是吗？”
换平时，曲秋肯定一口应下来，然后把自己吹成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
但此时的他不知道怎么的，说不出口，只好掏出沙漠之鹰来。
“你们看，有这个还害怕吗？”
男孩子毕竟男孩子，这个年纪没有不喜欢刀枪的，尼古拉斯看到沙漠之鹰之后，什么问题都被他抛到一边去。
曲秋锁上保险，然后交给他把玩。
“早上的枪声，是你打响的？”
安妮笑得像个小大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试探曲秋。
“是啊，你妈妈见这枪帅气，硬是要我开几枪给她听听。”
见曲秋提到格蕾丝，安妮也不再追究什么，毕竟真想知道事实，自己直接问妈妈就行。
“那你能不能也射几发给我看看！”
“这不就告诉你妈妈，我们没在上课吗！”
“是哦……”
尼古拉斯遗憾地低下头。
一大两小三个人影在一楼鬼鬼祟祟地移动。
唐可和李老师发现他们了，不过都装作没看到，还帮忙引开格蕾丝。
两个小家伙现在都是恶作剧成功的兴奋状态，每转移一次，都是咯咯笑个不停。
“一楼有坏家伙吗？”
安妮摇了摇头。
“那我们上二楼。”
“二楼我们熟，除了晚上会在我们房间出现那个小男孩，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么……”
安妮提议道:“我们直接上三楼吧。”
尼古拉斯又露出害怕的表情:“姐姐，可不可以……”
“尼古拉斯，你是个男子汉，坚强一点，现在我们还有曲秋老师陪着，别害怕，好吗？”
尼古拉斯哭着小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曲秋心里乐开了花，左右各牵着一只小手，轻手轻脚地往三楼走去。
一直心心念念的三楼，却意外地普通。
没有什么诡异的气息，也没有什么骇人的图案，更没什么死亡的威胁。
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三扇木门。
曲秋分别试了一下，发现只有中间的那扇门能打开，其他的都被锁上了。
曲秋问安妮:“你知道那扇门是阁楼的门吗？”
“最里面那扇。”
安妮眼神闪烁，带着央求的语气，对曲秋说道:“我们、我们可不可以先不去阁楼。”
曲秋沉默片刻，笑着回答:“又没钥匙，我现在想进去也进不去啊。”
说罢，曲秋推门进入中间的房间。
这个房间天花板不高，曲秋踮起脚尖就能摸到。
他一走动，就能看见灰尘在煤油灯光下四处飘动，明显是很久没人进来过。
“都是杂物……二楼不是就有一个杂物间吗？你们家房间太多，闲得没事干？”
安妮用手捂住自己和弟弟的嘴鼻，给曲秋解释道:“二楼放的都是我们自己的杂物，像是家具什么的，三楼这个，好像是存在房子上一任主人的旧东西。”
“上一任主人？”
“这房子是两年前爸爸买下来的，搬来这个小镇没半年，他就打仗去了……”
曲秋眯了眯眼睛，觉得事情又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你们两个出去一下，我把灰尘先扫一扫。”
一时间，杂物间里灰土像纷飞的大雪一样，就连曲秋的头发，都被染成了灰色。
两个孩子看见他的狼狈样，笑得捂住小肚子。
曲秋故意把手上的灰蹭到他们的脸蛋上，弄得他们嘎嘎怪叫。
打闹一番后，曲秋开始翻看杂物。
坏掉的煤油灯，掉漆的木马，古老的羊皮书……
曲秋看了一下羊皮书，但发现就算有系统的帮助下，也完全看不懂。
尼古拉斯胆子小，兴奋过后便开始害怕起来。
“万一，万一真遇到那些坏家伙，我们要怎么办啊？”
安妮用她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曲秋:“你会保护我们的，是吗？”
换平时，曲秋肯定一口应下来，然后把自己吹成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
但此时的他不知道怎么的，说不出口，只好掏出沙漠之鹰来。
“你们看，有这个还害怕吗？”
男孩子毕竟男孩子，这个年纪没有不喜欢刀枪的，尼古拉斯看到沙漠之鹰之后，什么问题都被他抛到一边去。
曲秋锁上保险，然后交给他把玩。
“早上的枪声，是你打响的？”
安妮笑得像个小大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试探曲秋。
“是啊，你妈妈见这枪帅气，硬是要我开几枪给她听听。”
见曲秋提到格蕾丝，安妮也不再追究什么，毕竟真想知道事实，自己直接问妈妈就行。
“那你能不能也射几发给我看看！”
“这不就告诉你妈妈，我们没在上课吗！”
“是哦……”
尼古拉斯遗憾地低下头。
一大两小三个人影在一楼鬼鬼祟祟地移动。
唐可和李老师发现他们了，不过都装作没看到，还帮忙引开格蕾丝。
两个小家伙现在都是恶作剧成功的兴奋状态，每转移一次，都是咯咯笑个不停。
“一楼有坏家伙吗？”
安妮摇了摇头。
“那我们上二楼。”
“二楼我们熟，除了晚上会在我们房间出现那个小男孩，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么……”
安妮提议道:“我们直接上三楼吧。”
尼古拉斯又露出害怕的表情:“姐姐，可不可以……”
“尼古拉斯，你是个男子汉，坚强一点，现在我们还有曲秋老师陪着，别害怕，好吗？”
尼古拉斯哭着小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曲秋心里乐开了花，左右各牵着一只小手，轻手轻脚地往三楼走去。
一直心心念念的三楼，却意外地普通。
没有什么诡异的气息，也没有什么骇人的图案，更没什么死亡的威胁。
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三扇木门。
曲秋分别试了一下，发现只有中间的那扇门能打开，其他的都被锁上了。
曲秋问安妮:“你知道那扇门是阁楼的门吗？”
“最里面那扇。”
安妮眼神闪烁，带着央求的语气，对曲秋说道:“我们、我们可不可以先不去阁楼。”
曲秋沉默片刻，笑着回答:“又没钥匙，我现在想进去也进不去啊。”
说罢，曲秋推门进入中间的房间。
这个房间天花板不高，曲秋踮起脚尖就能摸到。
他一走动，就能看见灰尘在煤油灯光下四处飘动，明显是很久没人进来过。
“都是杂物……二楼不是就有一个杂物间吗？你们家房间太多，闲得没事干？”
安妮用手捂住自己和弟弟的嘴鼻，给曲秋解释道:“二楼放的都是我们自己的杂物，像是家具什么的，三楼这个，好像是存在房子上一任主人的旧东西。”
“上一任主人？”
“这房子是两年前爸爸买下来的，搬来这个小镇没半年，他就打仗去了……”
曲秋眯了眯眼睛，觉得事情又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你们两个出去一下，我把灰尘先扫一扫。”
一时间，杂物间里灰土像纷飞的大雪一样，就连曲秋的头发，都被染成了灰色。
两个孩子看见他的狼狈样，笑得捂住小肚子。
曲秋故意把手上的灰蹭到他们的脸蛋上，弄得他们嘎嘎怪叫。
打闹一番后，曲秋开始翻看杂物。
坏掉的煤油灯，掉漆的木马，古老的羊皮书……
曲秋看了一下羊皮书，但发现就算有系统的帮助下，也完全看不懂。
被缠上了，曲秋可以肯定。
他能清晰地听到蛰伏于自己身边的脚步声。
毫无疑问，事情的一切起因都源于那间地下室。
因为格蕾丝进去了那间地下室，所以佣人消失，房子出现不速之客。
至于安妮的异常，应该也和地下室有关，毕竟曲秋没进去就被缠上了。
安妮也不应该有例外。
现在想来，真正遇见过不速之客的，就只有格蕾丝和安妮，尼古拉斯只是从其他角度察觉到异常而已，那是不是可以认为，接触过地下室才会被不速之客盯上，甚至可以说，不速之客就是她们自己的幻觉？
不……那昨晚的钢琴声怎么解释？
这种时代可没有录音机之类的，就算是留声机，也不能表现得如此真实。
一切的一切，还是需要真正进入楼阁和地下室，才能找到真相。
可曲秋实在不想去地下室。
危险，那种危险的感觉，是和“同住人”一样的。
虽然压迫感没那么强，但也不是曲秋现在能承受得住的。
在经历过巴士任务后，曲秋终于知道，那压迫感到底是什么。
是即死机制。
当时曲秋逃晚半步，必定会死在那里。
突然，曲秋感觉自己被谁扯了一下。
“咦，曲秋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给安妮和尼古拉斯上课吗？”
曲秋看了看自己衣角的黑色小手印，然后抬头回答李老师:“我趁格蕾丝放松警惕的时候，去调查房子了。”
李老师来了精神:“有什么发现吗？”
“因为没钥匙，所以三楼我只进去了杂物间，那里放的是上一任主人的遗留物，其中我找到一本相册。”
“什么相册？”
“死后相册，安妮说，这是当地的旧风俗，认为相片能留住人的灵魂，所以死者的亲人都会给死者拍死后照片，然后保存下来，李老师你觉得这个有道理吗？”
李老师一愣，失笑道:“当地的旧习，我能说什么啊？”
“你不是牧师嘛，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想法。”
“先别说这些，还有什么发现吗？”
“有，我还发现，这些死后照片都在同一个地点拍摄的。”
“不知道，但安妮说很有可能是地下室。”
“地下室？”
“对，这是被格蕾丝隐藏起来的房间。”
“那你进去了？”
“没有，我害怕，因为我还没进去，就已经被缠上了。”
李老师脸色大变:“那两个孩子怎样了！”
“我去之前就已经把他两送回餐厅里。”
李老师失声道:“那刚才和你在一起的小孩是谁！”
曲秋眯起了眼睛。
“曲秋，你不是被缠上了，而被诅咒了，快，我跟你一起下去那个地下室，去解除诅咒，不然你会大祸临头的！”
曲秋摇了摇头，笑道:“别着急，我可以肯定，我只是被缠上了而已。”
“为什么？你不懂！”
“因为你。”
“你什么意思？”
李老师变脸似的，刚才的焦急和担心像是烟雾一样，挥手间散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曲秋。
“因为从一开始，真正的李老师就看到我带着两个孩子离开餐厅。”
“可你现在的状态，不应该想起这种小事。”
曲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提到了诅咒，而我身上就有三个能要命的诅咒，真正的李老师没有解除诅咒的能力，只能用道具来抑制缓解，然后通过时间来消磨掉诅咒。”
结束对话后，曲秋和两个孩子都乖乖地在餐厅上课。
格蕾丝来看过一次，留下来赞美的声音以及一盘点心。
点心基本给曲秋吃了。
尼古拉斯想吃，但被安妮拉住，甚至打掉他的手。
真会来事儿啊，这孩子。
曲秋在心里又将安妮的评价拉高了一些。
当然了，就算是曲秋，也做不到在孩子面前独食，所以他给两姐弟每人分了半块饼干。
有些人会因为小孩过早懂事而心疼。
其实不然。
首先，孩子懂事是一种不自觉的过程，也就是说，ta虽然是在吃苦，但早已吃苦已经有了耐受性，曲秋就是这样长大的，他最有发言权。
其次，人很脆弱，但适应性也很强，再苦的环境，只要适应了，就能苦中作乐。
提早懂事，对于孩子来说，其实是最能为孩子成年后的生存能力打下扎实基础。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廉价的同情，一味的帮助反而会毁了他们。
他们真正需要的是，能改变命运的资源以及机会。
当然了，这只是曲秋的一家之言，像李老师那样的，肯定是舍不得让孩子受委屈。
在呵护中成长的孩子，品性都要更加让人喜爱。
毕竟善良、诚实、真诚待人、富有同情心这种优秀品格，都是用财富堆起出来的。
曲秋本人就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例子。
在经历异常的童年后，诞生出一个性格扭曲、道德观念薄弱，一切以利益出发的极端利己主义者。
其实他之所以会问安妮，是否还听到来自地下室的声音，只是想确认，地下室是不是只能纠缠一个目标。
看到安妮的反应，曲秋就能肯定，是的。
最先是格蕾丝，她不知道做了什么，佣人们消失了。
然后应该是安妮不知怎么地，知道自己妈妈去过地下室，然后变得奇怪。
为了帮助妈妈，她决定调查，不过看她的样子，大概只是在周边徘徊过，没真正进入地下室，甚至连房间都没进去。
但她还是被缠上了。
到底她是主动，还是被蛊惑，暗中推动曲秋找到地下室，他并不在意。
因为就是安妮不这样做，他自己也会寻找地下室，所以安妮其实相当于帮了他一把。
在安妮的视角里，曲秋就是成了一个有能力也有意愿，帮助自己一家的靠谱成年男子。
既然安妮误会了，曲秋就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他确实帮安妮扛下了地下室的骚扰，也十分期待安妮能为他的调查提供更多的帮助。
但可惜的是，曲秋还是不能确定，不速之客到底是地下室制造的假象，还是真实存在的。
事件最关键核心还是没能查明白——到底要驱逐谁？
一切的一切，都绕回了三楼的阁楼。
不过不要紧，此时的曲秋早已决定，要将这个房子的所有秘密，都查个一清二楚。
为了奖励，也为了满足好奇心。
然而……
“曲秋你刚才不是跟着我身后的吗，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李老师一脸疑惑地看着满脸黑线的曲秋。
不进地下室，就没有危险。
安妮的情况，曲秋的感受，都在证实着这一点。
但你自己不进去，不等于地下室不会想办法让你进去啊。
因此，曲秋在房子里走动时，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莫名其妙地走到地下室房间的附近。
或许是意识受到干扰，或许是地下室有能力干涉了房子结构。
真的是字面上一不留神的意思，眨眼间就到了那个房间周围。
不致命，但烦人。
这导致曲秋的后续探索计划，不得不搁置。
夜晚再次降临，吃过晚饭洗过澡的曲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他就不信地下室有把他直接转移过去的能力！
不过一想到，失去睡眠资格的自己，要硬生生熬到天亮，还如去地下室找对方谈心去了。
求生欲最终还是战胜了害怕无聊的心。
曲秋为了解闷，特意向安妮借了几本儿童读物，就算是圣经，现在也在他手里。
至于那本羊皮书，曲秋怎么也看不懂，所以就继续扔在收纳空间里。
就在他看完第三本儿童读物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笃笃笃。
“曲秋老师，你在吗？”
熟悉的套路。
曲秋本来不打算回应的，但实在是闲得无聊，就忍不住逗一逗对方。
“是安妮啊，找我有什么事？”
“曲秋老师，你先开门。”
曲秋呵呵一笑:“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我现在不太方便。”
“你在忙什么啊？”
“我啊，因为你妈妈实在是太漂亮了，所以我在解决一些身体上的需求。”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
“听不懂……不过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妈妈咯。”
然后传来一阵窃笑声。
不对劲，曲秋觉得不对劲，难道门外的真的是安妮？
“你真的是安妮啊？”
“废话，不是我是谁，快开门，我可以给你出主意，不过不能让妈妈看到我，如果让她知道是我在背后给意见的话，这样我就死定了！”
曲秋急了:“快走快走，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那就是连书都不想看了吗。”
曲秋赶紧开门，看见安妮脚边堆着有她大半身子高的书籍。
“那里找的？”
“三楼杂物间啊。”
曲秋不得不感叹一句:“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换做是曲秋，如果自己刚解决一个大麻烦，肯定不会再去可疑的地方，免得又引火上身。
安妮听出曲秋是在佩服自己，嘻嘻嘻地笑个不停。
“这些都是阿里尔德的历史。”
“小镇历史啊……”
这的确是珍贵的资料，曲秋本来还想在李老师外出调查后，再整理情报。
“不，是上一任房主，阿里尔德家的历史。”
阿里尔德家，军靴斯特罗斯的本家。
安妮在送完书之后就回去了，没有再提什么帮曲秋出谋划策追自己妈妈的事情。
在曲秋开门的时候，她就看出他刚才说的都是胡话。
曲秋真的十分感谢安妮能这么聪明。
聪明到他想将队友从唐可，换成安妮。
小镇本身的名字不叫阿里尔德，这是后来才改的。
不过这本书是阿里尔德家史，所以没有记载小镇的原本名字。
一切都得讲回几百年前的那场狩猎。
魔女狩猎。
在这个世界里的魔女狩猎并不是单纯的迫害，而是确确实实存在具有神秘力量的女性。
那时，小镇里就出现了一位魔女，她有用一种可怕的能力——将人的灵魂囚禁于玩偶上。
阿里尔德家的先祖作为教会的骑士团成员之一，受命前来狩猎魔女。
家族史里把这个过程描述得非常惨烈，把自家先祖吹得天花乱坠。
在长达一个多月的狩猎后，魔女终于被消灭了。
因为战斗太过激烈，所以只能带回魔女的一个头颅。
而那个头颅，则被挂在广场的十字架上，足足暴晒了半个月。
自此，阿里尔德家就成了小镇的统治者。
呵呵。
曲秋笑得意味深长。
将灵魂囚禁在玩偶里，和拘禁在鞋子里，到底有多大区别？
怕不是哪个无辜少女被迫害，成了魔女的替罪羊。
阿里尔德家先祖则不仅成了受人敬仰的英雄，还把那可怕的力量，成功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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