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你学习了吗今天
梳理一下吧，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好多人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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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原本不存在魔法，人们通常认为那是天球交汇（世界融合，不同世界、时空！）后残留的力量。
能借用魔法施法之人被称为巫师（通常男性），或者法师、术士（通常女性）、贤者。
但他们体内的魔力少得可怜，所以他们需要学习汲取自然界中的混沌之力。（真的不强，但穿越世界给出了提升的机会，虽然不是谁都能穿越，其他世界的人也可能会到这个世界！！重点！）
元素大概就是自然界中的一切（大地、天空、水流、火焰……），难度都不太一样。
也存在天生魔法能力强大之人，他们被称为魔源，比如希里，被称为源术士。强大的力量总意味着难以掌控，混沌之力会引导魔源成为行走的魔力炸弹。
魔法是这个世界的一种科学，依靠它，人们开始理解生命和自然。但魔法的学习有三种结果：天赋者为巫师，平庸者为巫医，失败者为疯子或者尸体。
魔法的学习会影响人的垂体，使生育能力大大降低。不同人的效果不一样，精灵和人类也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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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人类，我们说精灵。
精灵分为两类，一类是希里的祖先（包括狂猎），他们被称为上古者，也就是艾恩·希尔，所以他们的血脉称为上古之血；另一类是位于猎魔人世界的艾恩·希迪。
他们早就掌握了魔法的力量，精灵贤者以他们的话被称为“通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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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地位与时间线的关系。
1.一开始，巫师的名声在民间不太好（至今名声也不是很好），这和他们拐走小孩当学徒有关系，也与他们掌握凡人不能理解的强大力量有关系。
（西方的思维就是这样，特别是这个世界的平民，他们是在乎自己的生存，巫师的强大令他们感到害怕，他们也害怕猎魔人，并不认同他们人类的身份。）
2.然后人数起来的巫师实现了内部自治，发展出术士兄弟会，拥有自己的律法。术士兄弟会中也分了等级：巫师会＞最高评议会＞普通巫师。
以此为分割，不服从管辖的巫师便称为了离经叛道者。
最著名的便有拒绝王位，发展炼金技术的纯白拉法德。（有魔药以他命名。）
创造出猎魔人的阿尔祖（他发明了很多强大的魔法）与他的导师柯西莫。
3.之后便成立男女魔法学院。
关于女子学院，一般女术士学习魔法后，往往第一件事便是魔法整容（小时候不能有效控制体内的魔力，就影响自己的外貌），而他们虽然爱美，却从不懈怠学习。
男巫师多喜欢庄重的样貌，看上去更有学问。恩……他们经常在比试中败于女术士。
4.接着便是关于他们的地位了。市长、领主甚至国王都希望自己的领地有这样的顾问，没错，他们在士兵中甚至贵族阶级都很受尊敬，也就平民不知死活。渐渐的，每个国家都有巫师会选派的顾问法师。
他们的地位在第一次北方战争达到了最高峰（1263年，还有10年时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威戈佛特兹（威爷）成为了巫师会的话事人。
5.接着便是由盛及衰，好结局便是再盛。
6.猎魔人……好像一直不被民间认可，平民们就是这样，非我族类，冷眼排斥。需要帮助就换上另一幅面孔，完成委托后再换一张脸。他们的存在比巫师惨太多了。当然士兵、贵族还是承认猎魔人的能力，但终归比不上巫师。
该死的，这设定就很奇怪。那群刁民嘴臭，玩游戏就想开无双，可惜好像有个设定：猎魔人一般不杀平民（应该不是所有学派，但杰洛特太善良了。）
7.巫师呢，认为自己超脱于人类之上，因此希望这个世界按自己的想法运转，然后矛盾就开始了，巫师人少的缺陷就体现出来了。
单靠巫师是不能解决这些问题的，他们最多只能在背后控制国王。或者格局大点，像威爷学习，掌控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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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会剧情肯定有变，世界线也不会这样发展，剩下的就不说了。
顺便一提，该死的永恒之火，该死的光头。
我只是不爽，所以写了同人。
主角非纯善，不是所有人都该救。
不了解的可以留言，我会补充或者有好心人告诉你。
不在乎成绩了！写完就行，这还是我第一次写1000+的文章，上一次还是读书报告。
我想总会进步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百果园……村吗？”
年轻人站在木公告栏旁喃喃自语。由于长期的风吹雨打，公告栏泛绿的边角已出现裂痕。
即使经过七年，再次回想，他还会感叹不可思议。
他现在叫做鲍尔温，从前是蓝星上一位普通的毕业生。走大运得到跟随科考队的机会，谁知出发之时，船身开裂，急流使得他们队伍被打散，而他也迷失在雨林，最终死在群狼嘴下。
这样说其实并不准确。他是在被他救下的小女孩的尖叫声中，被突然出现的冰霜夺去生命。
若能重来，他还会选择带上从天而降的，拥有鼠灰色头发的小女孩。
不为别的，这样死得更有意义。或许也因此，他得到了重来的机会，来到剑与魔法的世界。
“汪呜？”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哈士奇冒出头来，它待在鲍尔温的兜帽里，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只狗是某个重要的人送给他的礼物，一直被他带在身边。
见到如此可爱的小狗，被母亲牵住，快步离开的小男孩停住了脚步，一手拉着母亲的拇指，一手指着小哈士奇很是兴奋。
“妈妈！快看！多么可爱的小狗！能允许我去抱一抱吗？”
他的母亲明显不悦，看向鲍尔温的视线带着几分恐惧、几分厌恶。村里人不欢迎外来者，更不欢迎披着斗篷，背身双剑的外来者！
不顾小男孩挣扎，强拽着他离开。她弯着身，悄悄地对着小男孩说：“小提姆！你不能胡闹，快跟我回家！“
“亲爱的，别回头看了！”
“可是……可是！那只小狗就像隔壁的安妮，好可爱！”
“快走！”
这位母亲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但在鲍尔温听来，与站在他面前讲话没什么两样。
鲍尔温叹了口气，从公告栏上揭下一份委托，将帽子里的小哈士奇抱在怀里，戴上兜帽向着酒馆走去。
他的钱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旅行，接受委托是目前获取资金最快捷的途径。
通过公告栏上的委托，获取金钱是猎魔人的生存方式。他们会接受和魔物相关的委托，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为猎魔而生。
虽然他并不是猎魔人，但也没有规定只有猎魔人才能接受委托。
“我们走吧，小哈。”
“汪！”
……
鲍尔温在酒馆见到了这个穿着褐色粗布麻衣的农户，他的袖口比较干净，但他深色的裤子却沾上了不少泥巴，浑身散发着一种羊膻味，这种味道混杂着自身体味，并不好闻。
“你，就是马特？”他兜帽下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这家伙，此人眼中布满血丝，眼袋和黑眼圈明显。
这个是光头。从门外射入的阳光被光滑的头皮反射，射向鲍尔温怀里的小哈。
它有些不舒服地甩了甩头，避免阳光直射它的眼睛，“汪呜”一声表示不满。
“是的！谢天谢地，见到您真是太好了，猎魔人大师！”马特激动地站起身来，似乎很高兴，他打量着眼前之人。
褐色的皮甲，宽松的黑色长裤，伤痕累累的靴子，宽大的兜帽挡住了他部分特征，但背上背着的双剑告诉马特——此人是个狠角色。
虽然他没有见到学派徽章，也没有见到标志性冰冷的猫瞳，但只有猎魔人会这样背着双剑。
话音刚落，酒馆中的嘈杂喧嚣突然消失，其他人或多或少地，远离鲍尔温的位置，很快鲍尔温再次感受到恐惧、厌恶的眼神。
这很正常。
大陆上不同种族互相仇视早已成为了惯例。不只是不同种族，普通人恐惧拥有超凡力量的术士、炼金术士……
何况是经过突变的猎魔人？
在他们眼中，猎魔人不是同类。
“很抱歉，我并不是你期待的猎魔人大师，但我也能对付怪物。”鲍尔温实话实说。
此话一出，有的人长吁一口气，有的人依旧警惕地看着鲍尔温，有的人不时和边上人窃窃私语。
他和猎魔人一样，双剑像被弓箭一样背着，佩剑本身很正常，但没有人会像背弓箭一样背剑，一般人也不会背着两把剑。
鲍尔温低头再一次确定委托单的信息，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的影响。
“狮鹫兽？这不好对付，告诉我你见到狮鹫兽都是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时候？越详细越好，这能帮助我完成委托。”
他虽然不是猎魔人，但他接受过一段时间猎魔人的训练，他的老师正是名叫科恩的狮鹫学派猎魔人。
猎魔人通过目标留下的痕迹追查目标，因此需要相关信息，他们的感知极其敏锐，已经超越人类范畴。
根据情报，剑上涂抹克制敌人的剑油，饮用适当的魔药或者煎药强化自身，配合法印进行战斗。
但鲍尔温有些不同，他能使用各式魔法配合剑术击败敌人。没有经过“青草试炼”，更没有发生突变，但得益于从前痛苦的训练，他的毒抗并不能媲美猎魔人，但也远超普通人，能够饮用部分魔药。
魔药与煎药，这二者于普通人与剧毒无异，但毒抗超强的猎魔人却能充分发挥他们的力量。
“遭到狮鹫兽第一次袭击是在五天前，我和妻子在村外西边的山下放羊，一只羊趁着我们没留意，脱离羊群跑到了山上。于是我留下妻子照看羊群，独自一人上山寻找。”马特开始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他的脸色很难看。
“可我最终只看到了它的尸体。它已经被山顶上的狮鹫兽开肠破腹，鲜血遍地，我敢打赌，它死得一定很痛苦。山上的巢穴里还有一只较小的狮鹫兽在休息。当时恐惧就像洪水般涌向我，‘快跑！快跑！’不断在我的脑子里回响。”
随着他对事情的回忆，他的声音逐渐颤抖，脸色越发苍白。
“可是，巢穴那只狮鹫兽很快就发现了我。我的腿已经抖得像筛子，我知道自己跑不远了，只能通过大声呼喊，希望妻子能够逃跑。最终我就这样摔在草地上，不断翻滚。升空的狮鹫兽顺着我的方向，发现了白花花的羊群，很快就放弃了我这个猎物向着羊群飞去。简直不可思议，我们二人因此逃过一劫。”
鲍尔温坐在桌子前，左手扶腿，右手撑头看着马特。
马特越说越激动，恐惧和愤恨相交织，此时苍白已然被血红代替，鲍尔温甚至能看到马特脖子上冒出的青筋。
“那不是挺好吗？你和你妻子都保住了性命。换一个地方放羊，不去招惹那两只狮鹫不就好了吗？何必大费周折委托人除掉他们？”鲍尔温顺着马特的话，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马特嘴角露出几分苦笑，声音里变得疲惫无力。
“若是这样我当然不必担心。我敢发誓，我从未如此憋屈，那对狮鹫尝到了甜头，即使我们已经换了地方，总能遇到他们在天上盘旋，他们在搜寻羊群。每一次他们都是满载而归。糟糕透了！难道我只能将羊群关在棚子里吗？”
“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向伟大的梅里泰莉女神起誓！您这样的好心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酬！”马特满怀希冀地看着平静的鲍尔温，接着他从身侧摸出小钱袋，递给鲍尔温。
“这只是报酬的一小部分，只要你解决问题，会更多！”
鲍尔温接过掂量一下，大概50奥伦。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5奥伦足够在这样的酒馆住宿一晚。
但这儿的农户可并不质朴，是否遵守信用还真不好说，看周围敌视他的眼神，他们会帮谁，这还用问吗？
他可不想第一次委托就费神费力就得到50奥伦。
鲍尔温突然凑近马特，左臂环住他的脖子，右手心突然出现一个火红的球体，炙热的火焰令贴近的马特无比难受，汗水成股不住地往下流，苦着一张脸。
“你要明白，我不是普通人。若是你不守信用，朋友，我也不想那样做。除此以外，我还需要几头羊作为诱饵。”
在鲍尔温的“亲切问候”下，马特只能快速点头，身体下意识向后靠，希望远离热力恐怖的火球。
鲍尔温满意地点了点头，松开马特，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说到底，还不是怪胎！混蛋，有能力的人不就应该帮我们清除威胁吗？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却要我们付出难以承受的报酬！一群冷血的吸血鬼！马特你就不应该给他报酬！”此时的鲍尔温左脚刚刚踏出，一只脚还在就馆内。
声音很大，压过酒馆其他任何声音。听到的不仅仅是鲍尔温，其他人也随着这声音有了动作。
除少部分软弱缩在一旁不断颤抖，大多数人还是鼓起勇气拿着身边的酒瓶或者其他能作为武器之物，紧紧地盯着鲍尔温的背影。
他看向声音的来源。这是一位连站都站不稳喝得大醉的大汉，赤脚、光着胳膊，身上看不清什么颜色的衣服被酒水大块大块打湿，脸涨得通红，满是血丝的眼球突出，紧紧盯着鲍尔温。
远远的，他就能闻到大汉身上散发出一股复杂、难以忍受的恶臭，大概就是汗臭、酸臭、酒臭、呕吐物散发的臭味混合在一起。
无视酒馆那么多村民警惕的眼神，他就停在原地，突然摘下兜帽，让他阳光般的笑容被所有人看见。
总有不怕死的人跳出来作死。
但他可不是猎魔人，脾气也不怎么样。
鲍尔温只是站着，缓缓举起右手，有些玩味地看着大汉，准确地说是他那浓密杂乱、散发臭味的头发。
随着他右手举起，众人突然感觉到一股冷风从他们的衣袖窜入，触碰他们的皮肤。当他右手停住，风变得像锋利冰冷的刀子一般，将他们的脸、衣服内的肌肤都刮得生疼。
处于正中的大汉更甚。此时他感受到的风，甚至比刀子还锋利，不断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细小的伤口，而后才是迟来加倍的疼痛和慢慢溢出的血液。
鲍尔温摇着头，他只是想给大汉做个造型。
“噗！”只见大汉杂乱的头发如烟花一样，突然爆开，洒向四周，携带着那独特的臭味。
这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大汉及众人都未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大汉才回过神来，渗着血珠的右手有些颤抖地摸了摸头，他的瞳孔缩小，不可置信地看着笑眯眯的鲍尔温。
他好似不能接受自己一头浓密的秀发离他而去。
摸着脑袋的手越发急躁，随着他手的动作，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他将右手伸到眼前，满是茧子的手心已是血红一片。
大汉头顶突然冒出血珠，一冒就越发不可收拾，越流越多，甚至顺着流到他的脸上。
温湿的液体顺着手心慢慢滴落。
“滴……滴……”
画面仿佛静止，谁也没有动作，拿着武器的村民们心生犹豫。
鲍尔温只是站在原地，等待他们先行动手，他也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教训。
真到这个时候，他们反而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赌，没有谁敢上前。
见到大汉越发崩溃、惊恐的表情，鲍尔温心生愧疚，他的魔法用得稀烂。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放肆。
“哐当！”
鲍尔温寻着声源看去，几个人躲到了桌子下面，不巧的是，他们本就挨得近，还选择了同一张桌子，因此显得有些拥挤。
见到鲍尔温看过来，甚至有人快哭出了声，眼泪情急之下已经流了出来。
鲍尔温有些无奈地用右手摸了摸自己嘴角，换回温暖的笑容。
自己在别人眼里又是什么形象？
鲍尔温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下，慢慢走向陷入崩溃、酒醉清醒的大汉。
他摸着光滑的下巴仔细打量自己的作品，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想伸出手拍拍大汉的肩膀表示友好，但想到这人衣服不知多少年没换，还是收回了手。
“朋友，我发誓，我只是想为表友好送你个发型，意外出了点血。看在天气这么好的份上，原谅我的过失吧。”他带着友好的笑容，就像一个阳光大男孩一般，用并不低沉的嗓音表示歉意。
突然像想到了什么，鲍尔温从自己刚得到的小钱袋中拿出10奥伦，空闲的手操控着风，将大汉右手张开摆在他面前，轻轻将钱放在他的手心。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赔偿，喝酒也需要钱吧。”鲍尔温别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他的双腿还不住地颤抖，估计是酒喝多了身体不行。眼泪不要钱地从他眼眶逃出，在脸上留下清晰痕迹。嘴角抽搐，额头满是汗水，被拖住的右手不断有新的伤口出现。
无视周围看怪物般恐惧的表情，鲍尔温面带轻松的笑容，拎起小哈的后颈肉。
“失礼了，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是理发师，若有需要，我愿意提供上门服务。如你们所见，我最擅长的发型就是光头，欢迎各位光临我的生意！”
没有在乎回应，鲍尔温只是尽量表示自己的善意。他一头金发在阳光照耀下格外耀眼，配上他不俗的面容与灿烂的笑容，很容易让他人心生好感。
转身离开，他带上了门，没有再回头。
静止的村民们盯着慢慢关上的门，直到发出“碰”的一声，大多数人像泄气的皮球，或瘫倒在地，或无力趴在桌边。
“克朗……克朗……咕噜咕噜……咕。”没有风支撑的右手无力落下，奥伦也随之滚落到地上。
“咕噜。”有人吞了吞口水，大汉虽然还站着，但仿佛失去了神采，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底的血人，全身的色调都是红色。
他的身上又多了两种味道，一是血腥味，二是尿臭味。
随着“噗通”一声，所有人都看到大汉直直地倒下去，昏迷了过去。
没有人上前帮忙，此时不少人反而埋怨是他招惹那只怪物。
“谢天谢地，那该死的恶魔终于离开了！马特，你真的要付给那只怪物报酬吗？”
马特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角落，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酒。而他边上刚缓过劲的村民正在询问他，不难听出，这个声音还有些颤抖。
“嗯？拿钱办事，等价交换，这很公平。”马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人都想贪小便宜，都怀有侥幸心理，即使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还是有头铁之人。
似乎见到身边之人的疑惑，马特继续说道：“你知道这并不是第一个接受委托的人，但却没有人完成过它，知道失败的人去哪了吗？”
委托并不是只有猎魔人能够接受，只要不怕死，谁都能接。
“拿着你的预付金跑了？”
马特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或许是在这和平的小村庄待久了，竟还如此天真？哦，他端详了此人的外貌，真是有够稚嫩，年轻人。
或许是没有战争，让他们生活得太安逸了？无趣。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也回不来了。”
他笑得很和蔼，就像是慈祥的长辈教导无知天真的晚辈，也像是在说一件有趣小事。
狮鹫兽是一种终生只有一个伴侣的生物，当它们的伴侣受到攻击时，它们会为其奋战致死。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会畏惧死亡，一只狮鹫受伤会令另外一只暴怒，像疯了一样发起猛烈的进攻。
猎物只要侥幸存活，狮鹫兽的攻击就不会停下！
这就是贪心的代价。不过正是人类这些低劣的品质，才能给他乏味的生命带来些许乐趣。
“那些钱，只不过是给他们的安葬费，他们已葬身于狮鹫的肚子。”
年轻人突然感到后背发凉，冒出的冷汗顺着背脊滴落到自己的裤子里。
他认识的马特……是这样的人吗？
仿佛第一次认识马特，他抬起了头，汗水从额头留下。
马特……原来是光头吗？
他们的村子……有……光头吗？
哦？意识到了吗？
马特微眯着眼睛，笑得很爽朗，令其他人有些侧目。可他并不在乎，只是很亲切地右手环住年轻的肩膀，带着他起身走向门外。
没人阻拦。
离开酒馆，越走越远，直至一处没有人的隐秘角落。年轻人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他想呼救，可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发不出声！
“朋友，有点痛哦，忍一忍。”
“唔……噗通！”
……
不知过了多久。
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一个有些迷糊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右手摸着后脑勺，有些迷茫地看向四周，嘟囔着：“我怎么在……这？斯……我得赶快回家……天，这么晚！老妈一定会抽死我！”
夕阳西下，大地沐浴在晚霞余晖之中。
远远地依旧能看到躬身耕种的村民。
轻柔、凉爽的微风让鲍尔温心情更加愉快。他喜欢这般乡野风景，喜欢安静和谐的自然，这是之前庄严辉煌的宫殿不能带给他的感受。
他正在等待狮鹫兽到来，绝不像他表现出那般轻松。
他随意地坐在草地上，一只腿弯曲着等待发力。右手放在涂上混合兽油的钢剑，只要狮鹫兽出现，他就能立即作出反应。
钢剑对人和动物，银剑对各种怪物。最重要的是，狮鹫兽属于混合兽类，钢剑、银剑是同样的效果，但银剑太贵！
而鲍尔温视线中的几只小羊，还对即将到来的威胁一无所知，无忧无虑，吃着新鲜的绿草，不时“咩咩”地叫出声与同伴交流。
“咩咩~”
“汪汪！”
……
安和宁静很快就被打破。
鲍尔温腾地一下迅速起身，已然发现远处飞行生物的身影，他的感知堪比猎魔人，翅膀振动发出的声音已经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在他的视线中，两只飞行生物的头顶是都是绿色的倒三角。这意味着不出意外，一只飞行生物不是威胁。
经过他的测试发现，绿色代表没有威胁，黄色代表可以解决的威胁，至于遇到红色？
那还是赶紧遛吧！
“汪？”
他立即按住小哈，中断它与小羊们双方都加密的通话。小哈还只是幼崽，暂时起不到作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将小狗作为礼物。
很快，鲍尔温看清了飞行生物的真面目——似猫非猫似鹰非鹰，除了他正在寻找的狮鹫兽还能是什么？
或许是有所察觉，出于谨慎他们并没有落地。一大一小，对应一公一母，在鲍尔温头顶上空盘旋，发出尖厉的鸣叫，与鸟鸣类似却带有几分嘶哑。
他们扇动翅膀形成巨大风浪，将鲍尔温的金发往后吹去。不知什么时候小哈已经跳进他的兜帽，小爪子紧紧抓住鲍尔温的衣领。
在夕阳照耀下，二者投下的阴影笼罩害怕缩在一起的白团子们。
见狮鹫兽仍在试探并未发起进攻，鲍尔温仰头饮下魔药“雷霆”与“燕子”，同时左手轻动，身上泛起金黄色的光泽，这是“护盾”魔法，能抵御敌人的攻击。
“雷霆“能加强鲍尔温持剑对敌人造成的伤害，配合剑油使得造成的伤口流血不止。“燕子”能缓解伤势。
喝下药剂，鲍尔温的脸部血管突出，像是画上紫黑色的花纹，看上去有些骇人。
鲍尔温看一眼后没有理会。
若是毒性到达100，他将疼痛难忍，全身酸软无力，失去战斗能力。这还是他在学徒阶段亲身尝试得出的结论。
他决定下手为强，由于雄狮鹫兽体型较大，偷袭成功的概率较高，就是它了！
鲍尔温身体微倾，取出弓弩单手拿持，迅速对准快速按下两次扳机。
他的弓弩经过改造，威力强大，且能连续发射，握把和扳机都参考现代枪柄设计，而非传统直拿握把。
离开的弩箭一前一后飞速移动，携带巨大的动能，突破风浪，射向目标。
“呲”，第一支弩箭正中目标，射中雄狮鹫兽右前腿肌肉，狠狠嵌入肉中，只有些许鲜血顺着箭身流出。而第二支箭却被它突然加速轻易躲过，擦着羽毛穿了过去。
雄狮鹫兽中毒，他扔掉手弩。
另一只雌狮鹫兽见状，毫不犹豫振动翅膀向着鲍尔温的位置俯冲下来。这是狮鹫兽最强力的攻击手段“扑杀”。
“见鬼！”
鲍尔温却也不慢，看准时机，使用自己最娴熟的技能“阿米娅打滚”，灰头土脸滚向右边，雌狮鹫兽锋利、泛着光泽的爪子险之又险从他头顶略过，带走的几根金发在夕阳下被染成橘黄色。
中箭的雄狮鹫兽发出怒吼，震耳欲聋，振翅前来支援伴侣。鲍尔温这才能近距离欣赏到他小山般的身体。
它是一头大狮鹫兽，身长五米左右，全身覆盖着深黑绿色杂乱的毛发和羽毛，特别是头顶像是狮子的发型般，围了一圈又一圈，身上油光发亮的羽毛看起来拥有不俗的防御能力。
巨大的翅膀占自身体积一半以上，身子呈倒三角分布，裸露出的皮肤红中泛黄，配上骇人凶戾的眼神，压迫力十足。
既然送上门来，鲍尔温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只要斩伤它的翅膀，它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剩下的时间只需要等待它体内的毒慢慢发作。
鲍尔温缓缓移动，眼眸观察两只狮鹫的动作，等待扑下来的那一瞬间，那正是距离最近的时候。同时悄悄将一瓶绿色浑浊的毒药扔进兜帽。
他相信小哈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两只狮鹫不亏是夫妻，配合默契。左边袭来的雌狮鹫兽俯冲下来，眨眼间就来到鲍尔温身前。视线中是放大的尖喙，紧接着就是如利刀般锋利的双爪，他毫不怀疑攻击落在他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现在翻滚肯定来不及，他果断侧身躲过雌狮鹫兽的尖喙，右手握住的剑突然横在身前，用自己的肩膀卡住。
“噗呲”，雌狮鹫兽转向不及，直直地撞向雪亮的剑刃。
剑刃从前至后划出一道直线，势如破竹地劈入羽毛，插入肌肉。
可狮鹫的羽毛出乎意料的坚硬，他有些担忧自己的“老伙计”会不会因此寿终就寝。
稳住，用力！
剑身从雌狮鹫兽的翅膀根部一直划到接近尾巴处，激射出的血液直直喷向鲍尔温的脸部、脖子，他整个人沐浴在鲜血之中。
可这并不是他感叹血很腥很臭的时候，雄狮鹫兽护妻心切，已然冲到身前。
鲍尔温只能迅速蹲下，可它锋利的爪子还是击中鲍尔温的护盾，像是用刀子划玻璃一般，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紧接着鲍尔温的护盾就像蛋壳慢慢裂开，直至发出“嘭”的一声，彻底消失。
鲍尔温注意到自己的钢剑已经出现很严重的磨损，剑刃上已经是磕磕巴巴。
而被他划伤的雌狮鹫兽已经无法起飞，就在不远处耷拉着翅膀，喘着粗气，腹部一上一下，眼睛仍恶狠狠地盯着鲍尔温，冒着凶光。
重伤，斗志愈盛。
反观再次升空，环绕着自己伴侣头顶的雄狮鹫兽，依旧不见毒性发作带来的无力。
看来还是他的毒药不够强力，只能说炼金材料收集过于困难，他甚至制造不出炼金炸弹。
鲍尔温长吁一口气，他还有魔法。
风的力量还太弱，可能连狮鹫兽的皮都划不破。
闪电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有就是火球术，这个可以试一试，狮鹫兽毛发茂盛，应该效果极佳。
当真正遇到强力的敌人，鲍尔温才意识到魔法的重要性。他目前只熟悉一些基础的魔法，威力并不强力。
随着雌狮鹫兽颤巍巍再次扬起胸膛，雄狮鹫兽像得到什么指示一般，它的重心不再是保护自己的伴侣，而是将敌人撕碎。
伴随着雄狮鹫兽饱含怒意的吼叫，雌狮鹫兽也作出回应，它站立的两只利爪一前一后，张大了嘴，不断发出更尖锐更凄厉的鸣叫。
他们是狮鹫兽，是有伴侣的狮鹫兽，是英勇无畏的象征！即使身上的伤口处血液如泉般不断涌出，他们的意志只会更加坚定。
它们和猎物只有两种结果，要不它们死，要不猎物亡！
面对斗志满满地两只狮鹫兽，特别是他们张开的大嘴，鲍尔温笑得很灿烂，兜帽里的小哈也站到了他的肩膀上。
值得敬佩，但他对待怪物一向不会留情！
鲍尔温选择主动靠近。
十米，八米，五米，雌狮鹫兽忍着疼痛升空，与雄狮鹫并列。伴随着愤怒的吼叫，雄狮鹫兽如箭般冲了下来。
但鲍尔温并未停止脚步，左手已经有了动作，直接迎上雄狮鹫兽的大脸，一个火球突然从他手心出现。鲍尔温突然作出握紧的动作，不大的火球从他手心射出，飞向雄狮鹫兽。
“嘭！”火球触碰到雄狮鹫兽的脸瞬间爆炸，迸发出橘红色不断舞动的火焰，包裹着它的脸，很快窜上它黑绿的毛发！
那爆炸的威力，将它震退。但很快，火焰有些奇怪地慢慢熄灭，只留下了它光秃秃的头颅，并未蔓延至全身。
它被激怒了，伴随着不间断的吼叫，它张着大嘴，如闪电般向着鲍尔温俯冲下来。
鲍尔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迅速后撤。
“上！”
一声令下，以鲍尔温的肩膀为借力点，小哈高高跃起，风浪吹动着它的毛发和耳朵。
直到最高处，小哈的眼中只剩下雄狮鹫兽那种丑陋的大脸，便不再等待，猛地扭转狗头，嘴里叼着的毒药随之被扔出，而它自己迅速下落。
毒药以优美的曲线正中目标——狮鹫兽张开的大嘴，触碰到它那锋利的喙，瓶子轻而易举变成碎片，绿色粘稠的液体顺着它的口腔流入它的食道，进入它的身体。
毒药还是食用效果最佳！
很快，雄狮鹫兽的嚎叫消失，它整个身体有些颤抖，扑腾几下翅膀就失去了力气。
看来吃进去的毒药和箭上的毒药起到了“1+1=2”的效果。
“汪！”见雄狮鹫兽仍向它撞来，小哈惊慌地挥舞着四肢，希望利用狗爬式空中漫游，躲开狮鹫兽的身体。
至于他的主人鲍尔温？
他的剑已经与雌狮鹫兽的利爪碰在一起，火花不断激射，他的脚尖已经陷入土中。
若非雌狮鹫兽受伤，鲍尔温真不能接下它的攻击。
鲍尔温握紧，突然出现的雷电顺着剑身上爬，爬上雌狮鹫兽的身体，“噼里啪啦”伴随雌狮鹫兽的惨叫。
雌狮鹫兽的身体被麻痹，一时间难以动弹。鲍尔温趁着空隙，突然扭身将右手的钢剑像标枪一样，射了出去，命中快要砸向小哈的雄狮鹫兽，将它击飞，雄狮鹫兽擦着小哈左边身体掉了下去。
“嘶！”刚投出钢剑的鲍尔温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右手迅速拔出了银剑，全力向后一摆斩向咬住自己肩膀的雌狮鹫兽头颅，不过巨大的力道却未斩断头颅。
狮鹫兽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在草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利爪仍然抓着地，经过之处，露出湿润土壤。
它的嘴上还死死咬着从鲍尔温肩膀上撕下的一大块鲜血淋漓的皮肉组织，眼神虽然有些灰暗，但仍然仰着喷涌鲜血的头颅站立！
不过它巨大的身躯终还是倒下了，眼神彻底灰暗失去神采，就算死去眼睛依旧没有合上。
鲍尔温松了口气，战斗终于结束。
果然不亏是狮鹫兽，不战到最后绝不放弃是吗？
紧接着在鲍尔温的眼前，两只狮鹫兽的尸体上缓缓飘出白色光团，融入鲍尔温的额头消失不见。
“我又变强了啊……”鲍尔温握了握自己的左手，喃喃自语。
随着光团融入，他的脑袋突然涌现一股剧痛，良久才消失，现在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进一步加强，战斗后的心神疲惫也消失些许。
“该死！我的肩膀！该痛还是好痛啊！”现在他不需要忍耐了，骂出来反而没那么痛。
他向右肩膀看去，由于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肩膀血液已经止住，但在鲜红一片中白森森的骨头已经露了出来。
真狠啊……
系统的功能太鸡肋，吸收灵魂却只能强化自身，连疗伤都做不到，特别是吸收灵魂必须在他全身放松之后。
不过战斗中吸收灵魂，他也会承受带来的痛苦，对他的战斗也没有帮助。
很快鲍尔温就适应了疼痛，迫不及待打开了面板，搓着手想看看自己的提升。
这还是他第一次遭遇狮鹫兽，他答应的时候有多潇洒，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就有多狼狈。
虽然狼狈，但自己成功了。用毒可不算卑鄙！鲍尔温心中暗自得意。
宿主：鲍尔温
血统：半精灵（限制中）
年龄：16
魔力：360/500
力量：14→15（人类极限12，普通猎魔人20）
敏捷：16→17（关乎感知和躲避。）
体质：23（恢复力快慢）
意志：18
精神：18
魅力：15
剑术：lv15→lv16 （剑的使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炼金术：lv11 （能使用炼金术制作基础魔药，低级炼金炸弹）
魔法：lv9 火球术、lv10 闪电术、lv14 护盾、lv10 风之力（仅显示战斗用魔法）
特殊技巧：
快速施法（残）：lv15 （由鲍尔温在老师的帮助下，通过在身上刻画某些魔法所需上古语，省去吟唱缩短时间。但仍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武器：普通钢剑、普通银剑、一把经过改造的弓弩。
鲍尔温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场战斗能升一级就很不错了，跟野狗、座狼斗智斗勇三个月，狼肉都吃腻了也才让“敏捷”升一级，那些小灵魂根本喂不饱他。
虽然多练习也能增加熟练度慢慢积累升级，但那实在太慢，越到后面需要的熟练度就越夸张。反而是杀死越强大的魔物，带给他的提升就越大。
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在他的记忆中，尼弗迦德帝国以后会发动北境战争，他不想面对战争无能为力。
关闭面板，他准备去处理自己的战利品，要知道从这些怪物身上能得到不少有用的装备材料和炼金材料。
不过，他的老伙计必须下场了，魔药也需要补充，还有制作炼金炸弹，这些玩意需要钱也需要材料，虽然低级的炸弹威力比不上魔法，但他不消耗魔力。
无论在哪，生活都并不容易。
想着想着，鲍尔温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到雄狮鹫兽的尸体，恍然大悟。
他的狗子去哪了？
终于在尸体不远处，鲍尔温发现了两只裸露在外面不断抽动的腿。
“噗！”像拔萝卜一样，鲍尔温将小哈从土里拔了出来。只见它原本干净洁白的毛发，满是泥土，紧闭着双眼，它的嘴边还沾有几根草。
鲍尔温无情地揉搓着小哈的狗头，将它脸上的泥巴扯下来。他粗暴的动作反而唤醒了小哈，一睁开眼就不断挣扎。
“汪！”
在鲍尔温将它放下之后，小哈扭开头，怎么也不理会鲍尔温。
看来是有小脾气了。
鲍尔温吹声口哨，将小黑唤过来。当初他悄悄逃出城堡，幻想着自己的奇幻冒险旅程，仿佛又回到少年心态，带着一笔钱满腔热血就开始旅程。
却何曾想，现实哪有那样美好？
当他买下小黑，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自此过上了打劫强盗，天天烧烤的野外流浪生活。
小黑不知道从哪突然出现，就像它的名字，它是匹黑马。这是鲍尔温精挑细选的“黑马王子”，那高傲的头颅、修长的脖子、健壮的四肢，一看就是一匹好马。
他打算将两只狮鹫兽的尸体用绳子系上，绑在小黑的脖子上。为防止小黑被勒断脖子，鲍尔温脱下破损的皮甲缠在它脖子上。
同时他要在后面用念力轻微抬起狮鹫尸体，减少摩擦力。
至于为何不直接用念力抬着回去？狮鹫兽那么重，以鲍尔温的魔力，只能坚持个三秒，魔力耗尽之时，他将躺在山上晕死过去。
他没能学习传送魔法。
每一次学习传送魔法，身体里的魔力就像被突然用塞子堵住了一样。
……
白果园村，已是晚上。
路边火光微弱，晚风吹拂，火光一闪一闪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少数屋子还传出微光。
鲍尔温夜视能力不强，晚上依旧需要依靠魔药“猫眼”或是魔法。
他有些疲惫，肩膀上隐隐作痛，小哈早已在兜帽内熟睡。
那只能指望可靠的小黑了，于是他看向了自己的马，露出安心的笑容，拍拍它的屁股，继续维持念力，找个舒服的姿势，就趴下了。
“老伙计，我相信你！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咴儿咴儿！”小黑有些不舒服地甩甩头，打了一个响鼻儿，仿佛在抱怨一样。
一匹马拖着两具巨大的狮鹫兽尸体，背上驮着一人一狗，一步一步在夜色中不断移动，越走越远。
不负期望，小黑准确找到了马特的农庄。之前借羊就来过一次，它就记住了。
鲍尔温敲了敲门，撑着庄园的木护栏，静静等待。
一会儿时间就传来人走动的声音，伴随着闪烁移动的火光，显然马特还未休息。很快门就开了，那被火光照得有些发亮的脑袋首先冒了出来。
“谢天谢地，您还活着，这证明委托完成了是吗！我发誓，我一直在担心着您的安危，见到您平安归来，我太开心了！”
见来者是鲍尔温，马特显得有些激动，很热情地邀请他进屋，满脸笑容。
在此期间，马特的目光在鲍尔温的肩膀上停留了极短的时间，但依旧被鲍尔温察觉。
鲍尔温可没有包扎伤口，从视觉感官而言，画面很血腥。一个普通的农户居然能做到面不改色？看来是见过大世面。
至于马特说的那些话？鲍尔温可不会相信他的客套话，他一直觉得马特的表情过于丰富，显得浮夸。
“亲爱的大师，您有将我的小羊带回来吗？他们没有回来，我的妻子可无法安心入睡！”
闻言，鲍尔温突然愣住，并没有继续跟上。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就觉得忘了些什么！原来是羊忘山上了！
尽管很不情愿，他不得不将小羊们带回来，这也是委托的一部分。
正巧鲍尔温突然停下，不明所以的小哈撞上他的小腿。
“汪？”它好像有些疑惑，不断摇动的小尾巴突然停住，小爪子摸了摸头。
鲍尔温转头嘿嘿一笑，这不就只能麻烦可爱的小哈了吗？希望它会赶羊。
“汪汪汪！”
……
马特有些疑惑地看着身后的鲍尔温，他发现一直跟着鲍尔温的小狗不见了。
“大师？您的伙伴呢？”
“小哈？马特先生，我让他去为你找小羊了。”
“……大师，我并不是怀疑，只是担心，它那样小一只可以做到吗？”
“我说行，它就必须行！”鲍尔温对小哈可有信心了！
“……”
马特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又笑眯着眼睛，很热情地邀请鲍尔温坐下，看样子是准备谈一谈报酬。
那么，自己第一次报酬能有多少钱？鲍尔温有些期待。
“大师，您觉得剩下的报酬250奥伦如何？”马特说出这话时紧盯着鲍尔温，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马特先生，再高点如何？我愿意将狮鹫兽尸体送给你，相信你肯定会喜欢他们。”
听闻狮鹫兽的尸体，马特突然露出愤怒的表情，应该是想到自己从狮鹫兽那受到的屈辱，恨不得立刻亲手解剖两具尸体。
这变脸速度，真的堪比某剧种！鲍尔温心中暗暗感叹。
“我当然要这俩混蛋的尸体，我要把它们的头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先生，那是你的自由。但你需要明白，若是拿这两具尸体，我能在军官那得到不少报酬。”
“我懂我懂，要加价？那400奥伦如何？”
“那好吧，就这样成交。”鲍尔温抑制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整整400奥伦，他多久没见过这么多了？
农户离开不一会儿，就递给鲍尔温一大袋奥伦。鲍尔温不需要再次确认就收下了，马特这样直爽的人可不多见。
拿到报酬鲍尔温走到门口准备打个招呼，离开去找小哈。突然他身上寒毛立起，一只手无声无息放在了他受伤的肩膀上，令他感到阵阵刺痛。
有人靠近他，居然根本没有感知到？鲍尔温心下一沉。
转过头，面前的除了笑眯眯的马特，还能是谁？
“坐会吧，你肩膀上还有伤。”他现在的语气很平静、温和。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仿佛只是在关心朋友。
鲍尔温的血液早已经加速，心脏就要跳出嗓子眼，冷汗顺着背脊留了下来。没有多加思考，银剑已经出现在他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满脸笑容的马特。
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农户！绝对不是！
“马特先生，请问是马特夫人为我包扎吗？”鲍尔温保持冷静，试探性地问道。
“不，并不是，她已经睡了。”
像是没有看到鲍尔温手中的剑，马特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手心冒出绿色的荧光，覆盖在鲍尔温的伤口处。
略显强烈的瘙痒令抵消一部分疼痛，鲍尔温没想到马特真的在帮他治疗！
“别动哦，朋友。百果园附近炼金师、草药师、医师可都没有。”
这并没有打消鲍尔温的疑心，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男人很危险，根本不是他能应付的！
再说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他治疗？为什么马特夫人又睡了？
或者说，马特夫人还在吗？
治疗完毕，马特见鲍尔温浑身紧绷，只是很淡然地笑着用一根手指，拨开鲍尔温的银剑。
见状，鲍尔温越发紧张。
“别这样，朋友。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聊聊天，我们坐下来谈一谈，没问题吧？”
说到最后，马特那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突然睁大，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就这样看着鲍尔温。
在这个时候，鲍尔温突然看见血红甚至泛黑的倒三角出现在马特的头顶！
为什么倒三角图标都出现在马特头上！这不是只能标记魔物、怪物吗？
他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深的红色，红得黑沉！
他知道自己必须逃！根本打不过！
但与其说邀请，反而更像是赤裸裸的威胁，恐怖的气息不断压迫着鲍尔温的神经，身体关节处已经发出哀嚎。
鲍尔温只能紧紧握住钢剑，死盯着马特，慢慢屈膝，缓缓坐下。
“对，就是这样坐下。朋友，别这样瞪着我，跟我学，笑一笑~”
鲍尔温并没有理会，他即使是坐下，身体也依旧紧绷。
“哈哈，朋友，放轻松放轻松。鲍尔温，我只是一位做生意的商人。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来自亚甸的小王子。我对人一向友善，对你更不必说，嗯，多美妙的灵魂啊，散发着诱人耀眼的光芒，这特殊的灵魂，你来自的世界一定很特殊！真不错，我很喜欢！”
马特张开了双臂，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陶醉甚至癫狂。
鲍尔温从未像现在一般恐惧，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没有表明身份！更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来自异世界！没人知道鲍尔温已经不是鲍尔温了。
马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会读心？”强行冷静，这个时候慌乱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不不，我并不会做那样没情调的事情，我都是用真心和所有人交谈。”
你这么说，叶奈法可不会同意，说不定怎么也要赏你一发闪电。鲍尔温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这个。
叶奈法是一位精通读心的强大女术士，曾经指导过鲍尔温使用魔法。
但他的恐惧倒消散了不少，像马特这样强大的存在，没有必要对他说谎。如果真要他命，那真不需要跟他扯废话。
“放松下来了？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你可以称呼我为刚特·欧迪姆，我只是一名镜子商人，某个平行世界也有人称呼我为镜子大师。我的乐趣就是帮助各种有需要之人，实现愿望。”
马特的视线从未离开鲍尔温，仿佛像在欣赏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物，百看不厌，移不开视线。
鲍尔温感到一阵恶寒，马特的眼神太炙热，根本猜不到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他也留意到：某个平行世界。
难道镜子大师能够穿梭平行世界，甚至穿梭时空？
“来吧，鲍尔温。我能实现你任何愿望，甚至不止一个！只要你许下愿望，你内心深处的某人也能得到！”
镜子大师的声音极富诱惑力，明明是对着鲍尔温，在鲍尔温听来却是整个屋子都在重复这句话。
“既然是商人，实现愿望肯定不是无偿的，你得到了什么？”
“只需要拿你最珍贵的东西来换！怎么样？公平吧？”说着说着，马特，不，镜子大师眼中的火焰越燃越烈。
“……最珍贵的……东西？”鲍尔温感受着镜子大师如火般炙热的眼神，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这……不太好吧，不合适……”
“……我指的是灵魂！灵魂的一小部分！你明白吗！”镜子大师右手随着他的话语不断挥舞，很激动，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将鲍尔温看得一愣一愣的，怎么谈个话还急了呢！瞥了一眼，镜子大师很快就调整了回来，正如他演戏时那般娴熟。
“咳咳，抱歉失礼了。朋友，我们说回你的愿望吧。如何，想要得到她吗？”
“不想。”鲍尔温面无表情。
“哦？看来你的心里有人选了！”刚特露出恶劣的笑容，人类脑子里装了什么他都能猜到，没有例外。
“但是，你的内心真的这样想？是真的吗？你们人类就是这样，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欲望。”
“不过——正是这样才有观察的意义啊！我就欣赏你们不断挣扎无比痛苦的样子。”
鲍尔温不为所动，他现在只想离开。
“刚特先生，那我能离开吗？我并没有想依靠他人之力实现的愿望。”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刚特，毕竟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觉得呢？别动剑，放下放下，你根本打不过我”，
虽然鲍尔温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我特地找到你，可不想就这么放你离开。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嘿嘿，鲍尔温，身为贵族，你一定接受过算术和几何的教育吧！我最近对数学很感兴趣，你根本无法想象，数学的世界太神奇了！所以——游戏内容就是数学，这一次我出题，回答正确你可以随便离开。”
居然会对数学题感兴趣……
鲍尔温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跟他说做！数！学！题？
啊~这不断反光的脑袋。
鲍尔温突然明白了什么，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镜子大师。
“不回答就是没意见咯？那请听题：从前有古埃及人处理分数只用分子为1的分数，如：用1/3+1/15表示2/5，现在有90个数：1/2，1/3，1/4…，1/90，1/91，从中挑出10个，加上正负号，使他们的和等于1。怎么样，需要给你多长的时间思考？”
镜子大师抱着手臂，兴致勃勃地看着鲍尔温，似乎并没有明白鲍尔温眼神中的含义。
“不用，我已经做出来了。答案是1/2+1/6+1/12+1/20+1/30+1/42+1/56+1/72+1/90+1/10=1”
这种题还是很简单，只需要一点点技巧，口算也能解出来。
这次轮到镜子大师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虽然放水出了一道不算太难的题放水，可也没那样简单啊！不过他是个守信的人，答对就是答对。
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反而更期待将来和鲍尔温的交手了。
“嘿嘿，真是令人惊讶！你是如何这么快得出答案？朋友，或许你应该跟我分享一下技巧，就当做是治疗的报酬吧，如何？”
“只需要将1=(1-1/2)+(1/2-1/3)+(1/3-1/4)+(1/4-1/5)+(1/5-1/6)+(1/6-1/7)+(1/7-1/8)+(1/8-1/9)+(1/9-1/10)+1/10，然后分别算出用分数表示就能得出答案了。”
“真是太棒了！数学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当然，还是你的灵魂更加美丽。”
你大可不必解释一遍！
鲍尔温觉得自己的心情并不美妙。镜子大师岂不是要一直纠缠他？
“哈哈，朋友，这次是你赢了。门就在那，你可以自由离开。”
鲍尔温握着剑尝试着走到了门口，开门，就差一步就能离开，然后没有任何豫直接离开，很顺利，什么也没发生。
正如镜子大师承诺那样，没有任何阻力，鲍尔温完好无损离开，甚至肩膀得到了治疗？
但鲍尔温从未认为镜子大师会是好人。
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屋子闪着荧光如慢慢褪色的画卷，一点点消失直至不存在。夜色中，只剩下种着草药的田园。
魔法真的很神奇……
摇摇头，他再一次迈开步子，不再停留，向着黑暗中走去。
心底突然传来镜子大师玩味的声音，听得出他很高兴。
“果然你就像教我数学的那个朋友说的那样，会给我带来很多乐趣！”
“鲍尔温，我们还会见面的！你走到哪里，你那耀眼的灵魂，我一眼就能认出！我已经在期待下次见面你的问题了！哈哈哈——”
教你数学的那个人？谁那么损啊！
下一次见面！让你体会一下“高数”的魅力！
话说，马特夫人呢？
离开百果园之前，鲍尔温重新购置了一把钢剑、各种草药，将破损的皮甲换成了类似初始套的中甲。皮甲属于轻甲一类，虽然很轻，但防御性能太弱了。
并且，他终于凑齐了炼金炸弹的材料。目前只能制作出少量的“龙之梦”和“舞动之星”。前者充满了吞噬一切的毁灭火焰，爆炸的同时还能喷出瓦斯，而后者是一样爆发烈焰的炸弹，它可以用来点燃瓦斯。
仅仅是补充装备，才到手的酬金就又飞走了，所以鲍尔温将小哈带回来的羊卖了，赚了些奥伦。只有白嫖，无论多少都很快乐，赞美镜子大师！
实际上经过鲍尔温的调查，马特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不过鲍尔温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惨死在野外。
他的身体上下差点分离，画面不堪入眼。应该是被狼群攻击，再也没能回去。
至于马特夫人……她也是可怜人，一直幻想丈夫的归来。镜子大师只是顺势回应她的期待，扮演成了马特。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被她亲人接回了家。
镜子大师消失的第二天早上，她就失去了与丈夫的美好回忆，反而因此重新变回了正常人。
镜子大师算是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但她失去了那段美好时光，相当于白白耗费十几年的青春？
但这些都不是鲍尔温需要关心的，他只能远远看着，只要靠近，她就会害怕地躲得远远的。村民们都是如此。
他敢发誓，只要他站在街上叉个腰，整条街就会变成他的。不仅人跑光，跑之前还不忘把自家的鸡带走。
但他看起来像是会偷鸡的人吗？
……
几天后鲍尔温就到了维吉玛——泰莫利亚首都。它是王国最大的城市，坐落在庞塔尔支流和伊斯米纳河汇流而成的“维吉玛湖”湖畔。
它位于重要贸易路线的交叉点，维吉玛湖岸边并包含有一条水路。由于充分发达的道路网，使得这座城市能从贸易中获得可观的利润。
维吉玛城城门很是壮观，巨大的拱门下站着一左一右身穿一身蓝色盔甲的护卫兵。往里看全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穿着华丽，佩戴精致的珠宝装饰。
骑在马上感叹的鲍尔温被护卫兵拦下，很配合地下了马。
卫兵的眼神中没有厌恶，这令鲍尔温有些感动：看多了村民们的眼神，他居然觉得护卫兵如此亲切。
“长官，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嘿，朋友，例行检查罢了，出入维吉玛城需要登记。这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卫兵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那么，我的伙伴需要登记吗？”
“伙伴？”他摇晃着脑袋看了看鲍尔温周围，但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你的伙伴在哪？隐身了？”
“就是它。需要登记吗？”鲍尔温指了指坐在专属座位的小哈，它瞪着大眼睛歪了歪头。
“啊～真是个小可爱。它不需要登记。”看到可爱之物都会心情愉快，没有例外。
一旁年长的卫兵突然咳嗽两声，年轻卫兵突然一激灵，掏出笔和纸，有些心虚，眼神瞟向同伴的脸色，这才进入正题。
“请问你的名字？”
“鲍尔温。”
“从哪来？来干什么？”
“从百果园来的。卫兵大人看我这身装备能猜到吗？”
“猎魔人？不对，你的眼睛很正常，嗯……用剑，剑士？”
“就是剑士。”
“好的，谢谢配合，你可以离开了。”
正当询问完的年轻卫兵合上登记册，一只手突然就放在了他的肩上，是老卫兵的手。
“亚斯克，你也可以离开了。或许你并不适合这份工作，作为卫兵，不需要能说会道。很抱歉，我会实话告诉你叔父的。”
听到这话的年轻卫兵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但很快就意识到意识到什么，瞥了一眼老卫兵好似要喷出火来的眼神，突然一愣，下一秒就露出失恋一般的表情。
“别装了，亚斯克。滚吧，快点！看在你叔父的份上，在我动手打你小屁屁之前，离开我的视线！”
“马上马上，感谢您的理解！我肯定会多光顾您的家，陪小朵拉解闷！”
“滚滚滚！别顶着那张脸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发誓，即使小朵拉拦着，我也要让你的屁股开出花来！”
年长卫兵像很多老父亲一样，恨不得打死靠近宝贝女儿的其他男人。
亚斯克只是嘿嘿一笑，惹完就跑，他笑得太“阳光”了，老卫兵很想拿着盾牌呼他一脸。
远远地，亚斯克还向鲍尔温欢快地招着手，看来是在示意鲍尔温跟上。
鲍尔温正好需要一个领路人，耸了耸肩，走了过去，才接近他身边，亚斯克就拍了拍手，询问道：“嘿，鲍尔温。我能抱一抱那只小可爱吗？”他的眼神看向坐在马上的小哈。
鲍尔温心下一乐，这伙计挺逗的，刚失去工作还这样活泼。
“你可以叫他小哈。”他将小哈递给了亚斯克。亚斯克刚接住，就激动地抚摸着小哈的毛。
“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养一只小狗，可家里并不允许。看到你的伙伴，我就知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说着亚克斯向着鲍尔温伸出了大拇指，白色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亚斯克，你知道炼金术大师卡尔克斯坦住在哪里吗？他在这一带应该挺有名的。”他听说曾经的老师卡尔克斯坦在维吉玛很有名。
“炼金术大师？我听说他们都喜欢聚集在神殿区，那有很多他那样的人。噢……我并没有别的意思，维吉玛对猎魔人甚至非人种族还算友好。”
鲍尔温摆了摆手，并没有在意。
泰莫利亚王国是出了名的善待非人种族，国王弗尔泰斯特并不憎恨其他种族。相反，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上古语，甚至是鉴赏诗歌和矮人美酒的行家。
他们一路上相处得很愉快。亚斯克为他介绍了维吉玛城，并为他挑选了一个酒馆。说是这个酒馆离某个场所也很近。
“什么场所？”
“老兄，你懂的！在维吉玛整整有两所。”亚斯克带着猥琐的笑容，对着鲍尔温挤眉弄眼，反而弄得鲍尔温哭笑不得。
“嘿嘿，我们总得长长见识。好了，你要找的公告栏就在那了，我也得回家了，仁慈的梅里泰莉女神，希望叔父下手轻点，至少不要让我下不了床，我可还要来找你。”
“这可不行，亚斯克答应我，你下得了床也不要来酒馆找我。”
“老兄，我们的友谊这样脆弱吗？我的心就像艾萨婶婶做的菜——被切得稀碎！”
“亚斯克，你有没有想过，你捂着屁股从我的房间出来，酒馆里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们？”
亚斯克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有些激动地回答道：“我永远喜欢夜魔小姐！”
“哈哈哈！我也喜欢夜魔小姐。明天见，伙计。”接过小哈，鲍尔温跟亚斯克挥挥手，走向告示栏。
再聊下去就太危险了，鲍尔温猜想亚斯克肯定会邀请他去女支院证明清白。
他这样正直的人会去那种地方吗？
笑话！
鲍尔温所在的地方正是贸易区。熙熙攘攘的人群，商人们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混合在一起，喧闹嘈杂。
这里的建筑不再是那种小木屋，大部分都是用砖头砌成，整体呈简洁大方的灰白色。每一座建筑至少都有三楼，甚至配有小阳台，阳台上的花朵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公告栏也不一样，铁质包边，上方还有特制的雨篷。
鲍尔温站在公告栏前游览信息，兜里没钱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寻找有困扰的少女：我是位新手流浪骑士，我想以英雄之举增加名声。如果你认识有困扰的少女，请告诉我。有被居然困在高塔里的少女最好。另外我希望她小于二十岁，我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对了，她最好身材苗条。——亚斯克·阿尔弗雷德”
“……”鲍尔温噎住了，告示里总会出现各种奇怪的信息，只是这个落款……应该不是重名。
“噩耗！！一种名叫天花的疾病在辛特拉开始肆虐！辛特拉雌狮——卡兰瑟的丈夫艾宾的罗格纳因此去世！”
天花？辛特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辛特拉和希里有关吧？
希里好像就是被称作“希特拉的幼狮”。她与卡兰瑟关系密切，应该才获得这样的称号。
也不知道希里出生没……自己实在无法判断还有多久巫师三的剧情才开始。
他仅仅玩过巫师三的本体，大概记得当时地图上已经没有了泰莫利亚这个国家。
记不清的鲍尔温很快就放弃了回忆。
说到天花，他就很熟悉了。作为一个医学硕士，他甚至曾经研究过天花的预防和治疗，但即使他说出预防方法，会有人相信他吗？
还是先去牛堡大学吧，那里是学术的天堂，只要证明有效，很快就会传播开来，这也算不辜负自己学医的那段痛苦岁月，剩下的他就管不了。
鲍尔温这样想着，接着往下看，很快就找到了委托。
“委托：下水道的怪物
谨此代表维吉玛护卫军作出以下公告：
近期许多下水道工人工作时失踪，紧接着前往调查的护卫军小队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认为是下水道的怪物作祟，虽然我们并不确定，但这个问题已经对居民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哪一天会不会突然离开下水道袭击路人！
谁若能调查出真相并清理这些怪物，便能得到丰厚奖赏！若能伸出援手，请千万别迟疑！
——护卫军副指挥，西维斯·艾米罗“
果断接下，这样带着官方性质的委托，酬金肯定不会少。
……
鲍尔温往下水道井口望去，一眼根本看不到底，视野被黄绿色的气体遮住。
阴暗，浓郁的异味，这就是维吉玛的下水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布，蒙住鼻子，充当口罩，希望能减弱毒气的威力。
他不由地感叹，没有带上小哈是对的。
紧接着他对着眼睛释放了一个魔法，帮助他在昏暗的环境看清方向。
井口里的梯子很明显并没有人维护，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中，它早已变得锈迹斑斑。鲍尔温有些怀疑——它是否能够继续履行它的职责。
他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下水道超过两米了吗？如果突然断了，自己会不会像猎魔人那样？这可不是游戏！
鲍尔温还是鼓起了勇气，踏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慢慢移动，梯子不时发出的“嘎吱”声，听得他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反而是由于铁锈的存在，并不存在脚滑摔下去的危险。
只有真正进入下水道，才知道这味道有多刺激……行走在如此环境，无疑是一种折磨。
作为一个大型城市的下水道，里面许多小角落垃圾成堆，路面也被污水浸没，水面上还不时漂浮着各种垃圾，散发的各种臭味在封闭空间不断发酵混合。
走在这样黑乎乎、潮湿的通道内，鲍尔温也不得不小心对待，这种氛围，真的太适合怪物突然出场了！
脚下传来的感觉无比难受，只要前进一步，就能感受到脚掌慢慢陷下去后，那种软软的、滑滑的感觉，大概就像踩屎感？
鲍尔温赶紧停止自己的想象，向着更深处前进。
走了没多久，鲍尔温就能闻到一股越发清晰的血腥味。
嗯，还很新鲜。虽然他没有猎魔人感官，能直接看到气体，但他敏锐的感知已经足够用了。
顺着血腥味的方向，他走了一段距离，就找到了来源。在他不远处，漂浮在水面上的不再是垃圾，而是几具不完整的尸体。
弯着腰，鲍尔温仔细打量上面的伤口。“嗯，伤口是被撕咬开的，锋利的……有趣。”
经过他的判断，这样的齿痕不像是野兽，那只能是魔物了。
鲍尔温还在不远处发现了残肢断臂，看来他们并不是为了食物，更像是发泄？
根据衣物可以判断出，他们正是失踪的下水道工人。鲍尔温那些碎块走了好一段距离，突然停下。
在他面前的那几具肯定就是失踪的护卫军调查小队了……下水道破旧的墙壁上被鲜血染红，根据血液的颜色，不难判断出，他们遇害根本不会超过一天。
胡乱插在水中的钢剑，被护栏卡住的盾牌，尸体上惨不忍睹的伤口，令鲍尔温感到心下一沉。
他们一定是战斗在最后一刻……
既然他们牺牲于此，那距离魔物已经不远了。
这里除了脏水排放流入的哗啦声，风的呼啸，老鼠们的叽叽叫唤，令人毛骨悚然地脚步声，还有牙齿碰撞若隐若现的奇怪声音。
简直在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尽量压低重心放慢速度，让自己不至于摔倒的同时，减少行走的动静。银剑已经握在他的手上。
除了个别用钢剑有奇效的魔物，大多数魔物都是惧怕银剑的。
以防万一，鲍尔温已经为自己套上了魔盾，若是遇到袭击，足够鲍尔温做出反应。
大概走了几十米，鲍尔温遇见一道关闭的铁门。用手尝试推了下，很轻易地就打开了。
鲍尔温走了进去，行走的同时观察这环境，把经过的路记下来，以防在错杂的下水道迷失方向。
随着鲍尔温的深进，怪物的叫声离他越来越近，他已经能从下水道的臭味中闻到了尸体的腐臭味。
这种尸体的味道与于之前遇到的尸体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果不其然，前方的通道出现了三只光溜溜的，有鳍有蹼，浑身墨绿的人形怪物，不断发出奇怪的叫声，像是在闲聊一般聚在一起。
他们就是水鬼！
突然，他突然转身，向后跳出一步的同时向前挥剑。
“叮！”
原本袭向他的黑爪子被剑挡下，幸亏他及时听到动静，这才挡住这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水鬼！
“嚯！”三只水鬼也被动静吸引，夸张地挥动着肢体，哇哇乱叫着涌了过来。
情急之下，鲍尔温左手掏出手弩，射出尖锐的箭矢，在这脸贴脸的距离下，发挥了它应有的威力。
箭矢直接扎进水鬼的头盖骨，就像射中装满水的气球，“哧”绿油油的液体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可惜了这颗水鬼脑，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炼金材料！
趁着另一只水鬼发愣望着同伴的头颅，鲍尔温抬起脚狠狠踹开水鬼。
水鬼哀嚎倒地，躺在浑浊不堪的污水之中再起不能。
紧接着鲍尔温看也不看，就向着前方连射三箭，同时右手紧握着银剑，回收手弩，等待猎物进入攻击范围。
水鬼的身体就像是从池塘底部捞起一般，毛孔还不断渗出粘液和烂泥，浑身透出腐烂的味道。三只箭矢射中同一只水鬼，它只是被击退一段距离，插进它身体的箭矢随着它的跑动上下抖动。
他们实际上早已死去，根本不会惧怕疼痛，毒药对他们也没有作用。本质上就是尸体，只有本能，没有思想。
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进食，只是本能地袭击猎物。
水鬼们就像饿死鬼一样，见到活生生的鲍尔温，嗑了药一般癫狂。还有一段距离就迫不及待扑了过来。
鲍尔温屈膝，以左前脚为支撑点，手持银剑，随身体舞动，抡了半圈，锐利的剑划破皮肉骨骼，差点将两头水鬼的胸口切断。
还有一只！鲍尔温舞剑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摆出火球术的手势，一个炙热的火球在最后水鬼面前突然爆开，水鬼被炸飞出去，橘红的火焰执着地爬到了它身上。
水鬼的身体很神奇，居然能被火焰轻易点燃，一旦点燃随着他们的动作反而烧得越加旺盛，只剩下漆黑的尸体。
很快总共四只水鬼，前后不过几分钟便被鲍尔温解决掉。他将他们的头斩下，将他们的头收集起来，继续前进。
往更深处走，来了一处空旷地带。这个地方有生锈的楼梯连接上方，在那上面是一些堆积的木桶木箱。
在之前来的路上，鲍尔温搓着手兴奋地打开那些木箱，但结果令他无比失望。在里面的就是一些腐烂的食物、破烂的木制品，没有宝剑、没有护甲、没有图纸……
再往边上看去，这儿的墙壁没有水泥，全是裸露的砖头。有些砖头松松散散，中间留出不小的缝隙，好像就在门口对鲍尔温招手邀请。
鲍尔温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只是凑近透过缝隙观察，里面黑漆漆一片，但的确是有空间的。
抬起脚一踹，砖头稀拉拉就掉了下来，在鲍尔温的视线中：最显眼的就是一个金属箱子，不知道是由什么金属制成，在这样的环境，却像新的一样。
难道这就是奇遇吗？来吧！必出金色传说！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紧接着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良久，他伸出颤抖的手，在他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一首曲子。
终于，心下一狠，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盖子掀开。
嗯？没有光！
他又以迅雷而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一定是自己开得太快，它还来不及发光！他如此安慰自己。
这一次，必出！
鲍尔温缓缓再缓缓地抬起箱盖，终于看到真面目，他差点蹲不稳摔倒在污水中。
不会发光，东西不多，甚至还像破烂。
仅仅两件物品。一件比他手掌稍大的筝型小盾牌，就像是家里小孩子哭闹，买来糊弄他们的塑料玩具。
另一件体型倒是正常，灰黑色的表面，磕磕巴巴，剑刃处还有几个缺口，剑身是歪歪扭扭的字符，就像是他幼儿园的鬼画符。
鲍尔温拿起两块废铁，久久没有动作。
终于，他将强行挤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意识到自己果然不是天命之子。
浪费感情！
除了看个面板，吸收个灵魂，啥也不会。
他有一种被玩弄的感觉。
难道说！自己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拜托来个呼吸也能升级的功能！呼吸也能升级。
一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两分钟过去了，还是什么也没有。
……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也没发生。
“……使用鉴定功能。”
他就不该抱有这样天真的希望，绝对没有下一次！他暗暗发誓。
紧接着简陋的面板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字。
“……”
就这？就这破破烂烂的小盾牌？就算打不破，但就这小小一块！挡个寂寞！
如山般的父爱有球用！
“呼——”吐出浊气，鲍尔温告诉自己要冷静，生气会损伤肝脏，加速衰老。
接着看剑的介绍。
“难道这黑漆漆的表面……是血液？这名字，这效果……”
真刺激……刺激个鬼啊！
别以为他看不懂介绍！说不定，下一次上面沾染的血液就是他的了！
还自行探索，探索个球！
鲍尔温直接将两把武器狠狠地甩在了地上，直接向里面走去，头也不回。
过了一会，一双手突然出现，将他们捞了起来。
正是走而复回的鲍尔温。
四处观望，他才将武器带在身上，毕竟下水道也没人看到他的丢人动作，那样有损他的形象。
就算是废铁也是金属啊，无法破坏的金属这样稀有，拿上也并不吃亏。
自己开出来的货，含着泪也要带走！
漆黑的地下室，在鲍尔温踏入的那一刻，突然周围悬挂的火把突然点燃。
鲍尔温被这突然起来的光芒打得措手不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这种魔法和魔药“猫眼”的缺点了。能看清昏暗环境的原理就是，使眼睛接收光亮的效率无限放大，再弱光的环境，在鲍尔温眼中都是亮如白昼。
突然出现的火焰在鲍尔温眼里就像是突然出现的太阳。
缓了好一会，鲍尔温才适应了这种环境，现在他眼中的世界就像过度曝光的胶卷，勉强还能看。
这个房间很多书籍、货架。货架上摆满清一色的容器，容器内是各种生物器官。
手指、眼球、不知名的肝脏、脑组织、骨头……
他们被泡在半透明的绿色液体之中，明明已经离开他们的主人，却仿佛还活着一样，特别是那一对眼球，紧紧地盯着唯一的来客。
他们好似在鲍尔温耳边呢喃，又好像在心里低语，朦胧的声音死死地缠着鲍尔温……
鲍尔温强大的意志力，让他迅速清醒过来。他被惊出一身冷汗，这里实在是太玄乎了……
他想离开，可身体像不受控制般继续探索。
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普通，但他渴望不普通。
“密密麻麻的书，咦？《自然魔法》《元素帝国》《元素之力》……主人应该是个术士。那是炼金用品？嗯……很多术士都会炼金术，这并不奇怪。”
鲍尔温边走边仔细打量，养成的习惯使得他倾向于寻找怪异的地方。
他突然在一本书面前停了下来，只见它的侧面写着“元气满满的亚龙女仆”。他将它抽了出来，再三确认，封面上的确也写了这几个字。
“……”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这本书应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哪来的亚龙人！怎么可能有亚龙人女仆！
他敢用三十几年的童贞发誓！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
他绝对不是好奇里面的亚龙女仆，他只是想检查一下这本书有没有蹊跷。
翻开第一页，他就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嘿嘿，你打开了这本书说明我们就是同道中人。”
看到这里，正人君子——鲍尔温忍不了这样的侮辱，正准备关上书，字条上的字突然变了。
“开个玩笑，我的意思是，拥有时空穿梭能力的人才能打开这本书，我和你是同类。”
字条再一次改变，鲍尔温也就顺势看下去，毕竟也没有什么损失。
“朋友，写下这个，我只想告诉你时空穿梭和这个时间的秘密。以我为例，我一直在躲一个疯婆娘，运用我穿越时空的能力不断跳转不同的世界，却发现：我始终逃不掉，我就像陷入了一个闭合的环。”
“无论到哪个世界，我都会亲眼目睹自己死在我面前。无论我如何阻止我和她的相遇，结果都没有改变。“
“我从来没有真正跳出这个世界，不断穿梭在它的平行世界，不同的平行世界时间也不一样，但结果却是相似的。”
“那个疯女人已经疯了，只想杀死我。”
“直到我逃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我’好像已经不存在了，我代替了他的位置。但这婆娘好像拥有某种肌肉记忆一样，第一次见面就把我捅死了……”
“我说这么多，你可能现在不明白。但你以后一定会明白的。”
“哎，对了，你可以去找试验台。那里的抽屉里有我留下的另一封信。”
的确，看完后的鲍尔温只觉得狗血、震撼、莫名其妙。
这字条说他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可无论鲍尔温如何盯着面板，他也找不到有关“穿越时空”的技能……
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这辣鸡系统很辣鸡，没有显示出来，而不是他的问题？
“哎……还是看看试验台上有什么吧。”鲍尔温喃喃自语。
离开之前，他将《元气满满的亚龙人女仆》放进了背包。
试验台意外的整齐，只不过表面蒙上了一层明显的灰尘。这座试验台有两个抽屉，鲍尔温只能打开了分别看看。
先拉开左边抽屉，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笔记本？看字体很娟秀，应该是一个女性的手笔。
那应该是右边抽屉，果然，里面也是一封信，字体意外地苍劲有力。
男人的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请求鲍尔温将他的身体拼起来，身体就在架子上的容器里……
多么可怜的家伙！上帝，您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
鲍尔温想到后面都要笑了，既然这男人的境遇这样凄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估计是自食恶果。
毕竟出自他单方面的信又有什么说服力？
这渣男的死法，很难不怀疑是这男人先伤害了那个女人。
爱之深，恨之切！这是爱到骨子了啊！
正当鲍尔温将信折起来放回去，他发现信的后面还有字？似乎是用特殊的方式写下的，在正面完全看不到痕迹。
上面写着：“朋友，我希望你拼好我的身体之后，将我和她埋在一起……她的尸体应该就在隔壁房间里，魔法墙的位置就在试验台的后方。谢谢你。”
这不是挺喜欢对方的吗？连安葬都要在一起。
打开另一个抽屉里，是染血的信和日记本。
信只是一封表白的信，可能就是写给那个男人。
而笔记本里面不少内容已经被血渍污染，看不清内容。但根据其中几篇日记，便足以明白这一切了。
女孩成年之前，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他和一个男孩的故事。
他是肮脏的混血下人，她是尊贵的贵族小姐。
她孤独胆小，她没有朋友，更没有同龄人，必须接受她不喜欢的贵族教育，强迫她嫁给不喜欢的男人，换取家族利益。
某一天，她逃了。
好了，后面的故事就很老套了。男孩自卑，选择逃避，甚至随便找人结个婚生下后代。
他找一个，她砍一个……简直就是狗血爱情剧。
这个梦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单纯的小女孩眼中只有那段美好的回忆，后面的悲惨经历被她选择性忽视，终还是深深爱上了那从未见过面的男孩。
这心理多少有点不正常……
在之后，她成人了，她也见到了长大后的梦中男孩，只不过，他的眼里没有她，在他身边是一名六七岁的小男孩。
那眼中的宠溺、温柔，令她嫉妒得发狂。
于是她爆发了，看到那个小孩子，她就想到了记忆中那些贱人！
失去理智，拔起自己护卫的剑，从后面捅向了他的心脏……
“……”
鲍尔温沉默了许久，他从未想过这种剧情会发生在现实世界。
这是什么疼痛文学？
斯人已逝，往事成烟。
没谈过恋爱的鲍尔温强行忍住自己想吐槽的欲望，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配评价，另一方面既然是悲剧，就不应该继续去破坏它了。
他找到魔法墙，即使经过漫长岁月，它却还能运作。才刚刚触摸到粗糙的砖头，突然墙壁像有了生命，自己打开了。
房间的装饰很简单，敞开的衣柜里装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男士衣服……这应该是男人的房间，这实验室应该也是他的。
宽大的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个枕头，其中一个枕头上睡着一位年轻俏丽的女子，她好像只是睡着了，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的嘴角挂着安心满足的笑容，裸露在外的双手一上一下，放在大概肚子的位置，果然是一位贵族小姐。
另一边是一个装着头颅的罐子，头颅眼部是空洞的。这一切显得有些怪异却又合理。
鲍尔温注意到床头柜子上有一封信、一瓶空掉的试管。他拿起那封信，正是男人苍劲有力的笔迹。
“你的疯狂是懦弱的我一手造就的，那就必须由我来了结。不要自责，遇到你的前天晚上，梦中我就预言到了一切。”
“我痛恨懦弱的自己，逃避的自己，不负责任的自己，自负的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愿意用我的死换取你的清醒，我永远爱你。”
但这个时候说出来有什么用呢？她没有清醒，反而陷得更深了，跟着你一起离开了。
鲍尔温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一切，反而觉得他们有些愚蠢。
如此想着，他将女人背在身后，然后将床上的头颅和实验室的那些容器都装进了自己的袋子，等到出去之后，再选择地方将他拼起来吧。
他只是单纯来下水道调查怪物，天知道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
从下水道出来后，鲍尔温再次见到了阳光，眼睛一时间很不适应，但也还好，夜视魔法的效果已经过去了。
走在路上，他的脸臊得慌。他就是街上最靓的崽，回头率是百分之两百，目光都在他身上……的尸体上。
他知道他背的只是尸体，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前面背着女人的诱拐犯，没错就是你，停下！我敢发誓，你要是再动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鲍尔温长呼了一口气，他真的觉得很冤枉。
“很好！看你积极配合的份上，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处罚。”
一队卫兵跑到了他的面前，带头的男人，人高马大，但态度并不嚣张跋扈。
“卫兵大人，我——”
正当鲍尔温开始解释，突然被打断了，一个中年男子从队伍里走了出去，凶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带着三分不敢相信，七分果然如此。
“是你！我就知道你和亚斯克那小子是一丘之貉！”
“我——”
“你不用掩饰了！大家都看到了，你背着一个昏迷的女人明目张胆，光天化日，居然想行苟且之事！我敢打赌，你——”
正当他还准备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之前领队的队长发话了，呵止了他。
“马克！请记住你的身份和职责！我不希望下一次再次看见——你将个人感情带入工作！”
马克唯唯诺诺地再次进到队伍之中，嘴巴里不断念叨：“我回去一定要告诉亚斯克的叔父，将亚斯克那个混小子禁足！看在小朵拉的面子上，留他一条腿。我可怜的小朵拉，被蒙在鼓里不能自醒。我早就知道亚斯克看起来就不是正经人，连他交的朋友……”
可能他们的队长听不清，但鲍尔温听得可清晰了。
可怜的亚斯克，锅背好了！
“现在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对你我都好。”
“我真不是诱拐这女孩！她已经死了！”
“她看来只是昏迷了，怎么可能！多说无益，你必须跟我走一趟！”说着，剑指得更近了，直接快顶住鲍尔温的胸膛了。
“真的，相信我！”
“嗯？”剑又向前递了递。
“……队长盛情邀约，是在下的荣幸。”他背着女孩，束手束脚，不好施展。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她丢下吧？
他可是个文明人，再者，清者自清。
“很好！”
……
“凯拉，怎么办，我们能完成任务吗？整整一队卫兵都再也没能回来，靠我们两个小小的术士，能解决下水道的怪物吗？”
这是一位美丽的女士在询问另一位身形比较娇小的女士。
“我亲爱的特莉丝小姐，请您不要再不断重复了，好吗？”
金黄色头发的女士虽然身型较小，但气势却更足。
另一位名叫特莉丝的女士拥有一头火红的长发，被她扎了起来。她好像有些羞涩，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摸摸了小巧的鼻尖，脸颊微红，淡淡的雀斑让她显得青春活力。
她微嘟着嘴，眼神有些心虚地移向一边，喃喃自语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接受……还是这样重要的任务……”
她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像见到新事物的小女孩一样，盯着远处护卫兵们，对凯拉询问道：“凯拉凯拉！那里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观望！”
凯拉只是顺着特莉丝眼神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还是那样冷静、冰冷，抱着双臂又看了看有些兴奋的特莉丝，叹了口气。
“看到那个男人背上的女人了吗？护卫兵们的剑都指着他，应该是在押送他。不过能在这样的大街上如此大胆，简直不可思议，果然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
”不过，我亲爱的特莉丝，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你已经从学院毕业一个多月了，怎么还如此不成熟？我并不认为对我们术士来说有什么吸引力。”
“作为你的前辈我必须提醒你，这个世界对我们这样的人并不友好，对女术士更甚。你忘记小时候的经历了吗？恐惧、害怕、怪物……”
“我们费劲艰辛获得魔法的力量，但却有更多人觊觎我们的力量、我们的美丽。我不太明白，学院怎么会培养出你这样天真的小女孩？”
“抱歉，我说话有些重了，但我希望你能听进去，毕竟我们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并肩作战的同伴。”
“看到那个男人了吗？这世界上太多他那样的蠢货了。还有周围看热闹的那些人，冷漠、无情，事件越严重他们越喜欢，只要跟他们无关，他们只会越来越开心。有的人或许只是好奇，有的人纯粹为了打发时间，但还有的人，他们是寻找刺激，幸灾乐祸，以此来发泄生活中的不满。”
“特莉丝，你能想象吗？当你成为那中间的人，他们也会这样对待你。”
凯拉说完也不管特莉丝是否明白，抱着手就离开了。该说的都说了，她希望她的伙伴不是个只会给她添麻烦的小女孩。
他们仅仅认识不到两个月，特莉丝也不过刚刚从学徒毕业，这对她来说比较难。
但至少早点知道能少走不少弯路，不是吗？
特莉丝回头深深地望向人群中间的那个男人，扭过头跟上了凯拉的脚步。
她不知道为什么凯拉今天会说这么多，但也知道这是对她好。
当然，对凯拉自己也好。
……
“名字？”
“鲍尔温。”
“年龄？”
“16。”
“没成年？好小子，这就迫不及待了？我敢打赌，这小子毛都没长齐！”
“……能听听我的解释吗？”鲍尔温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们。
“好的，我给你一个编故事的机会。”负责审问鲍尔温的护卫兵抱着手，满是笑意，似乎在等待鲍尔温的表演。
“……大人，您或许应该去看看那女孩……我说不清，但她其实早就已经死去了，我真的没做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鲍尔温面露难色，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女孩的身体在死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难道是那个男人的魔法？
护卫兵的队长一直在观察鲍尔温的神色，并没有从这男孩脸上看到慌乱，看来鲍尔温说的是实话。当即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鲍尔温先生，你能确定？除了没有呼吸，一切正常，你确定这不是魔法使得女孩沉睡？何况，你没有第一时间说明情况，这是在耽误我们工作！”
队长板着一张脸，瞪大了眼睛盯着鲍尔温。
“大人们，你们没有给我机会。”
“……队长，我们好像真的没给他那个机会？”
“咳！我并不能完全相信你的话，只有证实后，你才能离开。”
有些尴尬的队长立刻大声呼喊自己的部下，不去理会鲍尔温怨妇般的眼神。
“马克！听到了吗？你去验证一下这话的真实性。”
接到命令的马克动作很快，现在他更不敢犯错。他们的队长尼昂是一个严格、正直的人，所有护卫队成员都很尊敬他。
鲍尔温带出来的女孩正躺在他们的床上休息。由于队长命令：没有他的命令和女孩的允许不能触碰这女孩。他们只能等待女孩自己醒来。
队长尼昂尊重女性也是出了名的，可能跟他死去的妻子有关吧。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美丽的女孩早也死去，毕竟她的身体并不冰冷，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与血迹，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就像是睡美人一样。以他们的见识看来，女孩依旧活着。
很快马克就回来了，凑在队长耳边说了几句，队长的眼神慢慢变得稍微柔和，紧接着就对鲍尔温说道：“朋友，是我们的疏忽。那女孩的确已经死去了，但这女孩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会背着她的尸体？”
“她的丈夫，嗯，是我的朋友。他们希望我在他们死后，将他们埋在一起。”
“我很抱歉。他们一定是很相爱的一对。”
“是的，他们很爱对方。”
鲍尔温没有多说，摆摆手，准备离开。尼昂见到鲍尔温背上的双剑，临走之前还很热情地邀请他，欢迎再次来玩，他手下的小伙子最喜欢击剑了。
鲍尔温背着女孩逃一般地离开了，他不喜欢击剑，真的。
……
鲍尔温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大坑，大坑里是女孩的尸体和被他拼凑起来面前呈现人形的碎尸。
良久，鲍尔温还是用“诱惑”铲土将他们埋了起来，形成一个小土堆，接着找了一块木板。
他不知道二者的名字，最终决定用剑刻上“无名的夫妻”几个大字。
他可不想再背着尸体在街上溜达，也就只能委屈自己的银剑。
想来他们也不希望有其他人打扰自己的安眠，希望他们来世能够圆满吧。
鲍尔温特地选择了泰莫利亚河边的丛林，在这附近就是乡间旅店，风景优美，他们就被埋在这棵绿叶繁盛的巨树边。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着巨树躺下，不断思考着从那男人得到的信息。
平行世界，环，逃不掉的命运……
这些他都没有概念，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那半精灵的血脉是怎么回事。
他的父亲是亚甸王国的国王，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为什么会是一位混血，还是精灵混血！
亚甸在北境也是出了名的排斥非人种族，与泰莫利亚截然不同。作为亚甸国王，他的父亲从前无比厌恶非人种族。
这要提到百花谷这个地方。它位于亚甸王国的北方，在这里生活着许多精灵，称得上是精灵的国度。但生活在这的精灵与亚甸王国摩擦不断，精灵不断骚扰人类的生活。
他们是在报复。曾经那个地方属于精灵，人类登入后占领了此地，把居住在这的精灵赶到了山里。
作为国王的德马维三世肯定是厌恶精灵的，那为什么作为他的亲生儿子——鲍尔温会拥有精灵的血统？
他想不明白，他融合的记忆也没有告诉他答案，只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好像是强大的术士，在他还未穿越之前就去世了，德马维三世性情大边，鲍尔温因此昏迷不醒。
自此以后，他成了鲍尔温，继承了他的情感与记忆。
德马维无比溺爱他的这个私生子，甚至承认他的继承权。同时，亚甸王国好像变了，至少他的国王不一样了，对非人种族不再过分仇视。
鲍尔温脑袋里一团浆糊，索性放弃继续思考下去，船到桥头自然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只能做到自己最擅长的事：随机应变。
“呼，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走一步看一步，珍惜现在！”
最后看了一眼小土堆，直接离开了。
他一直认为，人就应该活在当下，珍惜现在。现在自己做了什么，有什么样的未来他都不会后悔。
……
待鲍尔温走远之后，一位带着兜帽的男人在光芒一闪之后，很突兀地出现在墓前。他将手上的白菊放在墓前，就那样看着这个小土堆，良久。
“你说的对，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你说的话。但也不全对！我从来不相信命运！”
他的声音很嘶哑低沉，兜帽露出来的不是皮肤，而是白森森的骨头！
话音落下，他突然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
白菊花瓣上的露水闪闪发光，异常美丽。
轻柔的春风将巨树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演奏出悦耳的音乐。
小土堆安静地立在那，没有人打扰。
鲍尔温再一次回到这熟悉的下水道，嗯，更臭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就是能够就是除掉下水道所有的怪物，还有就是……带回那些可怜的尸体。
在这残忍的世界，大多数普通人的结局都是惨死在郊外……
他们的家人甚至都见不到他们的尸体。
再次做好准备工作，鲍尔温很快就回到了之前见到那些尸体的地方。尸体还在留原地，只不过相比第一次见，他们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看来，水鬼并没有再次来这里，他们不是最喜欢尸体吗？
鲍尔温尝试寻找寻找他们的位置，根据声音可以判断，水鬼的分布相对集中。主要分为两部分，一远一近。
鲍尔温已经闻到不远处传来的特殊恶臭，味道特别浓郁，想来聚集了很多水鬼。
一般来说水鬼只会三五成群，并不会这样大规模聚集，除非他们之中存在变异种！拥有智慧的变异种。
鲍尔温的身上一亮，护盾出现在他身体周围。他拿出“雷霆”和“褐色猫头鹰”魔药，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必然是一场恶战，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魔药进入他的口腔进入身体，传来灼烧的痛感。
很快他就感到力量涌了上来，肌肉更加紧绷，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鲍尔温将挡住口鼻的布料绑紧，紧握银剑，悄悄沿着边观察情况。
他可不想直接进去，然后被不知多少只水鬼围攻，即使他再强，遇到人海战术也只有疲于应付的份。
他大概看了下，至少也有二十只，其中有一只不太一样的水鬼站在高处。正如他猜想那样，果然存在变异种。
鲍尔温听老猎魔人科恩提及过，水鬼中有极小的概率出现变异体——溺水死灵。
它极为强大，比水鬼强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他有智慧，能够指挥整群水鬼！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既然是水鬼这样弱小的物种，只要经过指挥，凭借人海战术，鲍尔温猜测即使是老猎魔人，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它长得也比一般的水鬼丑。
鲍尔温很快就摸到了边缘，毫不犹豫，释放一个火球术。
炙热的火球很快从鲍尔温手心射出，别看它并不大，它可会爆炸。
水鬼们仿佛在开会一般，麻木地站在原地，听着高处的溺水死灵发出的叫声。
溺水死灵的声音突然放大，显然是发现了即将飞入水鬼群的火球。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溺水死灵的反应的确很快，可水鬼们的反应只能用迟钝来形容，就像是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摇摇晃晃。
火球突然爆炸，火焰将昏暗的下水道直接照亮！
溺水死灵不断挥舞着爪子，嘴里不断发出尖叫，似乎在指挥那些水鬼？
鲍尔温可不会傻傻站在原地等待，火球术并不算强大，肯定不能只凭借他那一个火球就干掉二十多只水鬼。他早就已经冲向了溺水死灵。
擒贼先擒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溺水死灵头顶上绿中泛黄的倒三角图标告诉鲍尔温，能行！
既然在水鬼群中，鲍尔温依旧很灵活。一路上不断有水鬼的爪子向他挥来，能躲过就躲，躲不过鲍尔温还有怎么也打不破的小盾牌。
水鬼的数量多也有个好处，就是鲍尔温不需要瞄准，向后随便甩个火球都能命中。
溺水死灵一看自己的手下死伤过半，发出刺耳的嘶吼，冲向鲍尔温的位置。
鲍尔温本以为溺水死灵只是因愤怒失去了理智，见到它送上门感到更加兴奋。
可溺水死灵的叫声不断回荡在下水道中，很快鲍尔温的兴奋就消失了，他的感知告诉他：远处有大量敌人在接近！
糟了！溺水死灵是在召唤同伴！请求支援。
鲍尔温心里一突，必须赶快解决掉它！
鲍尔温这样想着，后面的水鬼也再次向他聚拢，有几只水鬼身上还带着火焰。见状，他只能扔出“龙之梦”，剧烈的火焰升腾而起，喷出的瓦斯被火焰点燃，瞬间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借助冲击力，及时逃出包围圈。刚才实在是太险了，差点就和冲向他的溺水死灵脸贴脸，那张散发恶臭的臭脸，鲍尔温的感觉并不好。
快速后撤几步，他手上动作也不慢，抡起银剑，从斜上方用力劈向溺水死灵的肩膀。
被躲过，他也不恼，这只不过是试探性的进攻。溺水死灵的反应速度比水鬼快太多了！
紧接着他直接举起左手，对准溺水死灵的方向释放了火球术，虽然再次被躲开，但鲍尔温的目标是它身后的食尸鬼群。
而对于溺水死灵，他不断挥舞着银剑让溺水死灵疲于应付，打算先耗尽它的小弟。鲍尔温的进攻就像是跳舞一样，力量不算大，但速度足够快。
通道里不断发出“叮叮”的声音。溺水死灵的利爪实在是太坚硬了，反而是鲍尔温的银剑先出现了裂口。
看来这把老伙计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有些巧合的是，他还有一把名叫“诱惑”的剑。
鲍尔温突然加大力气，将溺水死灵的利爪弹开。
突然加大的力道让溺水死灵向后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才站稳。
他这才有时间扔掉银剑，神色古怪地抽出“诱惑”。
“希望你足够强大吧！”
他握住有些破旧、剑刃还有缺口的“诱惑”，如电般突进到溺水死灵面前，身形如弓向前一记突刺，剑刃笔直地戳向溺水死灵。
但它反应极快，利爪提前一步交叉在身。
本来鲍尔温对这把快报废的“诱惑”并不抱希望，可在他即将接触到利爪的那一瞬间，突然剑上出现了红色的一圈物质，剑刃直接刺穿溺水死灵的爪子，威力不减，袭向它的胸口。
噗呲！溺水死灵的身前被戳出一个血淋淋的洞孔，它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
鲍尔温手上的“诱惑”也好像有了生命，漆黑的剑身上不断红色的光芒像蚯蚓一样蠕动。
钢剑也能造成这样的伤害？这把剑……在吸血，这难道就是“诱惑”的饮血功能？
怎么看来起来有些邪门呢？只是造成不算太大的伤口，怎么像切到大动脉一样！怎么可能喷出那么多血！
溺水死灵捂住了胸口向后跳去，狠狠地按了几下胸口，竟神奇地抑制住血液喷射。
鲍尔温趁着它跳开的机会，释放火球干掉了最后的水鬼，甚至趁着空闲补充了“护盾”，看了看自己剩余的魔力。
魔力消耗较快，鲍尔温有些担忧，他已经看到溺水死灵身后的支援了……又是一大群水鬼！
他绝对不能把魔力耗尽，体力大概还有一半，他决定暂时不使用魔法。
溺水死灵见支援到来，兴奋地大叫一声，再次拉近它与鲍尔温的距离。
即使它再兴奋，受伤的它肯定不再是鲍尔温的对手，何况它连爪子都断了！
鲍尔温就站在原地，等待时机，看准溺水死灵高高跃起的机会，鲍尔温已经握紧了剑，剑刃正对着溺水死灵的位置，他这一次，一定能砍下溺水死灵的头颅！
溺水死灵的身体已经开始下落，就差一点了！
正当他准备挥剑，他的视线中突然感觉到了阴影，下意识地做出最娴熟的反应——“阿米娅打滚”。
“嘭！”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污水四溅，紧接着就是砸向地面发出的巨大响声，一个庞然大物站立在那。
鲍尔温抬头一看，心都快凉了。
居然还有一只蝠翼魔！
怎么会有蝠翼魔！
或许鲍尔温之前还能凭借剑术耗死溺水死灵，甚至靠“龙之梦”和“舞动之星”烧死前来支援的水鬼。
蝠翼魔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节奏！
蝠翼魔的头顶赫然是黄色的倒三角标志，这意味着它并不好对付，至少比溺水死灵更强。
他也曾听起老猎魔人科恩讲起蝠翼魔的恐怖之处，至今记忆犹新，即使是老猎魔人，科恩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最终杀死蝠翼魔。
蝠翼魔是低等吸血鬼的一种，不要因为待了“低等”这一词便小瞧了他们，他们可并不像水鬼一样愚蠢。
蝠翼魔普遍有着又长又宽、长满牙齿的大嘴，他们就是用牙齿在战斗的。当然和大多数怪物一样，他们也有着锋利的爪子。
他们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解决由训练精良的士兵组成的三人小队。
或许不算太强，但最恶心的一点——他们受到一定的攻击，便会陷入无脑狂怒，盲目猛攻，就算敌人死了也不会停止。
尤其擅长跳跃扑杀，弱点是吸血鬼油和魔药“黑血”。
很遗憾，鲍尔温都没有。
只能凭本事杀出一条血路了！
溺水死灵见鲍尔温躲过了它的扑杀，大吼一声向着鲍尔温冲了过来，自从他被“诱惑”划伤后，就仿佛失去了理智。
难道，“诱惑”还诱惑怪物？
鲍尔温赶紧甩掉突然出现的恐怖想法，迎上溺水死灵，接着湿滑的地面，用滑铲不断拉近与溺水死灵的距离。
他必须抓紧时间！否则他根本遭受不住蝠翼魔和溺水死灵的联合进攻。
鲍尔温从溺水死灵散发着恶臭的身下穿过，差点就吐了出来，但强忍恶心，左手摁住剑柄，猛地向上一推！
“噗呲——”
满是铁锈的剑身笔直刺入溺水死灵的排泄口，剑上附带的剑芒势如破竹破开血肉和骨头，从它肚子穿出来。
扭动手腕，“诱惑”阻拦它转动的一切都切碎混合。
血如泉涌！
溺水死灵发出怒吼，想要转身将鲍尔温扇开，却不想鲍尔温空出一只手撑地，双脚猛地在它身上一蹬！
怪物被鲍尔温直接踹飞，巨大的身体划起大量污水。鲍尔温也顺势向后飞去，倒在污水之中。
鲍尔温只是将脸上的污渍用手抹除，立马站起身来，将“诱惑”反握。
“叮——”
飞扑而来的蝠翼魔想要发起偷袭，鲍尔温挡住它的爪子，却无法抵挡随之而来的巨大力道。
“嘭！”护盾直接裂开！
巨大的力道将鲍尔温拍飞挂到墙上，然后无力地掉了下来。
全身各处无不传来剧痛，面目疼得狰狞，浑身好像散架一样。
紧接着嘴里一腥，他吐出嘴里的血沫，抹了抹嘴角，站起身来，并掏出“舞动之星”扔向靠近的水鬼群。
不管爆炸，不管哀嚎，鲍尔温持剑站立，面对最危险的对手。
只有近距离体验，你才会知道，这些怪物长得有多丑。
散发着恶臭的大嘴，泛黄的尖牙还不时滴下浑浊的液体，它的脸又平又恶心，身子还光秃秃的长满疣！
而这样的怪物已经爬到下水道上壁，咧着嘴露出横七八错脏兮兮的尖牙，猩红的眼睛就那样盯着你。
“盯！”
蝠翼魔从上扑下，如闪电般发出尖啸双镰双叉，把鲍尔温死死地压在墙壁前。
鲍尔温使劲撑住着被尖牙卡住的剑，双脚一前一后，抵住墙壁，青筋直冒。
猛地向边上一错，鲍尔温以肩膀受伤为代价，将自己甩离蝠翼魔，站稳后，左手趁机对着蝠翼魔释放了一个火球术。
随着火球从他手心离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魔力消耗巨大带来的疲惫感。
这一次火球正中没站稳的蝠翼魔。火球在它的身前爆开，巨大的冲击力却仅仅将它震开，只不过甩甩脑袋，发出一声充满怒气的吼叫，猛然向着鲍尔温冲过来。
火球术不仅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让它直接失去了理智！
蝠翼魔跑了一段距离，突然高高跃起，扑向放手持剑的鲍尔温。那速度极快，完全不符合它的两米高的身体。
鲍尔温只能狼狈使出驴打滚，灰头土脸滚向一边，一口污水不小心被他吞下，整个人都觉得犯恶心。
他只能快速后退，远离蝠翼魔。再次仰头喝下魔药“雷霆”，“护盾”魔法再次加持。
他准备殊死一搏！
这一次从肚子传来的灼烧感令他更加难受，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腥风扑面！
蝠翼魔再一次将双爪交叉划向鲍尔温的脖子。
鲍尔温的速度提升后，勉强能跟上蝠翼魔的爪子，支撑的腿和双手不住颤抖。
可挡住了爪子，蝠翼魔还有尖牙，它的尖牙不断落在他的护盾上，发出壳裂开的声音。
他的明白护盾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这样密集的攻击根本抵挡不住。
魔药“雷霆”的有效时间只有10分钟，一旦失效，他将再也跟不上蝠翼魔的速度。
可蝠翼魔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尽管它的身上也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液，它还是很兴奋！
护盾终于破了，鲍尔温只能滚向一边，尽量拉开距离。
就那一小段时间，他的身上出现了不少伤口。
再继续和蝠翼魔正面对战，无异于找死！
他的魔力已经所剩不多了，他还剩下一颗“舞动之星”，一定要找准机会，给它一发！
他看向了溺水死灵之前所站的高处，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跑上高台。
屈膝，双足紧绷，蝠翼魔猛地高高一跃。
正需要如此！
鲍尔温嘴角一咧，近距离扔出“舞动之星”！
“砰——”
紧接着便是火焰爆燃声、地动天摇的轰鸣声！
在如此近距离吃下“舞动之星”，鲍尔温有自信蝠翼魔不死也要重伤。而他自己也再一次砸到墙上，整个人瘫软下来。
他并不放心，挣扎着走向倒地蝠翼魔，踩住它的头，将剑狠狠插入它的心脏位置，然后搅动，这才抽出剑。
心神放松，身体突然一软，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加大了雷电的威力，甚至搅碎了蝠翼魔的心脏。
蝠翼魔应该已经死了吧。鲍尔温心里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
魔药的效果已经消失了，但随之袭来的却是全身的酸痛和心神的疲惫。
他的身体像要裂开了一样，肌肉不断传来刺痛，他现在已是满头大汗，汗水滴落在伤口处，越发难受。
闭上眼的鲍尔温突然什么声响，又好像传来谈话声。
有些疑惑的他睁开眼，却发现蝠翼魔正一手撑地挣扎着起来，另一只爪子已经快要接近他的脖子。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躲不开了！
“嘭——”
他猛地睁开眼，却见一个火球飞向蝠翼魔，突然爆炸，将蝠翼魔的身体甩向一边，直接滚下了高台，再也没有起来。
看来刚才是它最后的力量，现在死透了。鲍尔温松了口气。
他真的以为自己没救了。毕竟这危险的下水道，真的有人会继续来送死吗？
就差一点，自己离那火球就差一厘米！
他有些后怕地摸着自己差点被烧到的鼻尖，扭过头就看见了一个小队。
这是由两位女术士和两位骑士组成的小队。那声音原来那并不是幻听。
下一秒，在他视线之中，无数白团子冲向了他，前仆后继、你追我赶，挤着融进他的脑子，一瞬间疼痛让他再起不能。
真是会找时候！
剧烈的疼痛包围了他，他青筋突出的双手捂住脑袋，身体无力地靠着长满苔藓的墙壁，他不断用拳头击打自己的脑袋，都无济于事。
汗水如浆一股股从额头渗出，顺着下巴和脖子滑落胸口。
这些灵魂根本不在乎鲍尔温是否能够承受，好像要将他脑袋每一个缝隙都挤得满满当当，疼痛难耐，鲍尔温内心大骂，试图缓解头痛。
红发的女术士急忙赶到鲍尔温身前，她实在被鲍尔温的样子吓到了。他的脸涨红一片，表情狰狞恐怖，身上全是血液与污渍。
蹲下的她不知如何下手，显然没有经验。只是站在一边急红了脸，不断说着：“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无用的同情心。”
一旁抱着双臂冷眼旁边的凯拉叹了口气，对特莉丝的表现有些失望，作为一个女术士，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冷静。
女术士们都是理性，高傲的象征。他们的出手往往意味着利益的交易，也因此被普通人更加厌恶。
女术士不会因为同情心救下他人，那只不过是麻烦罢了。
所以在见到鲍尔温陷入危机，她无动于衷，但特莉丝却无法做到。
“凯拉，他看起来很难受，你是否能够……帮助他？”
什么也做不到的她选择向自己的同伴求助，她的声音有些没有底气，她感觉有些羞耻，什么都需要依靠凯拉。
凯拉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术士，同时精通炼金术，拥有丰富的学识，不比偏科的特莉丝，连个基础的治疗魔法都无法释放。
凯拉不为所动。
“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帮助他的理由，你还有着那无聊的同情心，但我并没有出手的理由，想帮助他的是你，而不是我！”
见特莉丝低着头，也不说话，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安慰自己不能着急。
摇着头，她还是走到了鲍尔温面前，伸出右手，开始吟唱，手心慢慢出现绿色的荧光，下落缓缓融入鲍尔温的身体，随着她手掌的移动，鲍尔温身上一些不严重的伤口竟马上愈合，只留下皮肤外干涸的血迹。
鲍尔温感到一种温暖的感觉，身体上伤口带来的疼痛在慢慢消失，然后就是愈合带来的瘙痒。可最要命的头痛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他咬着牙，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突地跳着，努力睁开了眼。
一瞬间的震撼居然让他觉得没有多疼了，救下他的居然是特莉丝……
这火焰般的头发实在是太明显了，只不过特莉丝给他有些太过青涩！
记忆中的她也不会轻易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谢你，凯拉。”
她的声音不大，还是低着头，不敢面对看凯拉。
她面前的年轻人睁开了眼睛，可见到那双眼睛，那被血色掩盖的金发，她愣住了。
转过头，有些犹豫地对着治疗完毕，冷眼旁观的凯拉，开口说道：“他……好像是昨天被护卫兵押送的诱拐犯！”
甚至还向后退了一小步，鲍尔温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第一次见面居然被当作诱拐犯……鲍尔温很受伤，头更痛了。
“特莉丝，我还以为你认出来了呢？你不是因为同情他的遭遇？”
凯拉还是抱着双臂，似乎早就认出来了。
“我……这都不重要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接着转过头，对鲍尔温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他现在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睁着眼睛瞪着特莉丝，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鲍尔温的眼神太恐怖，特莉丝有些害怕，支支吾吾愣在原地。最后还是凯拉实在看不下去了，拉过特莉丝。
她见鲍尔温已经有些双目泛红，满是污渍的脸勉强能看出之前的英俊，很快就明白了鲍尔温还在忍受着痛苦。
她敢保证自己的魔法的确治好了鲍尔温的伤口，那么，问题只会是精神上的痛苦了。
“对着这家伙释放精神类魔法吧，他的疼痛不是来自于身体，这你看不出来？”
“若是我靠近他，他会不会突然暴起？”看来鲍尔温的表情实在是太凶狠了，特莉丝还有些害怕。
“不会……你如果再这样畏畏缩缩，他可能真的会咬你。”
特莉丝还是鼓起勇气，来到了鲍尔温的身边，手心对着他的额头，吟唱释放起魔法，很快在鲍尔温的额头就泛起蓝色的荧光。
很快魔法就起了效果，鲍尔温只感到一阵沁心的清凉，缓解他的头痛。虽然还是挺痛，但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困扰。
学习不同的魔法需要对应的天赋。他也很想学习精神类的魔法，只不过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谢谢你们……我是温格堡的鲍尔温。”
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态度，他被二人救下终究是事实。
鲍尔温突然坐了起来，吓了特莉丝一跳。
她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这才回答道：“不用客气，鲍尔温先生。我是特莉丝·梅利葛德，她是凯拉·梅兹。你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不过你刚才的脸色太吓人了！”
“很抱歉，吓到你了。不过我必须强调一遍，我真的不是诱拐犯！”他耿耿于怀。
特莉丝小声地说着“诱拐犯都这么说……”
虽然小声，但鲍尔温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算了，解释不清了，懒得解释了。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他很快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趁着特莉丝和凯拉说着什么的功夫，抽空打开自己的面板。
嗯……还算对得上自己的狼狈。
500→550
15→17
17→19
18→19
lv16→lv18
火球术、闪电术、风之力已到达峰值，需要积累熟练度与知识完成进化。
果然，魔力用得越多，相应的上限也会慢慢增加。
“行了，别聊天了。鲍尔温，我们拿走蝠翼魔的尸体，可以吧？”
凯拉无比直白，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鲍尔温还能说什么？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不过我需要从蝠翼魔身上取点素材，别担心，尸体属于你们。”
虽然特莉丝觉得有些羞耻，但很显然，凯拉成功说服了特莉丝。
通过他们的对话，他了解到：两位女术士需要蝠翼魔的尸体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是为了完成国王的考验。少一具蝠翼魔尸体于鲍尔温而言，并非太大的损失。
或许，女术士的语气不太友好，但他也不是没有跟女术士打过交道，大多数女术士跟叶妮芙一样，高傲还一个臭脾气。
他走向蝠翼魔尸体，将有价值的材料装入自己的袋子。
当他划开蝠翼魔的心脏位置，一颗闪着暗紫色光芒的结晶掉了出来，鲍尔温愣住，还是不动声色地将它装入自己的腰袋。
在这结晶内部，他感知到了很细微的黑魔法气息，若不是他的感知足够敏锐，很有可能忽略它。
这很可能与蝠翼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关。
见鲍尔温站起身，凯拉思考了一会，环顾四周才想起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两个骑士。
她雇佣他们为了在施法期间不受到怪物的干扰，可现在怪物已经解决完，甚至不需要他们出场。
“两位骑士，带上蝠翼魔尸体，酬金会照样支付。”
两位骑士心知自己没派上用场，但能拿到酬金，这可是意料之外的敬意，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接着就转身去拖蝠翼魔的尸体。
看见这一幕，鲍尔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就是白蔷薇骑士团的骑士。
不过既然凯拉乐意，他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
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只不过他一个人肯定不能带走所有的尸体，当然水鬼头颅和溺水死灵的尸体也要带走。
不要浪费。
这时传送门的方便之处，就体现出来了。
“特莉丝小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选择向最单纯的特莉丝寻求帮助。
“嗯？当然可以的，不过需要我做什么？”特莉丝对凯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她虽然有些疑惑，现在还算热心的她愿意伸出援手。
凯拉也没有在意，打开了传送门，打了个招呼，走之前告诉特莉丝老地方等她。
“稍等一会儿。”
他去将尸体移了过来，能挂的地方都挂上了尸体，说实在的，味道真的不好闻。
收集尸体的同时，他也没忘记用麻袋装好水鬼的头颅，这可是他的战利品，他一番死斗的证明。
“鲍尔温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见到回来的鲍尔温身上全是尸体，特莉丝有些犹豫，还是上前问道。显然尸臭味并不好闻，特莉丝皱起眉头。
闻言，鲍尔温只是将他们放了下来，或许是察觉到女术士的动作，他补充说道：“你不用在意，我会负责搬运他们的，你只需要开启传送门送我回去就好了。”
这尸体腐烂的臭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特莉丝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
或许是觉得自己被小瞧，特莉丝有些不服气，凯拉不认可她就算了，自己给人的印象就个一个娇弱的小女孩？
她突然抬起头，自告奋勇地接过差点从鲍尔温身上滑下的尸体。
“鲍尔温先生，这具尸体交给我吧。请不要小瞧我！”她一改之前娇弱的形象，有些执拗地用矢车菊蓝盯着鲍尔温。
鲍尔温有些惊讶，虽然想告诉特莉丝似乎努力错了方向，这些玩意女术士嫌弃都还来不及呢，这并不是小瞧不小瞧的问题。
这也不怪他这样想，凯拉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她只负责开启传送门，完全没有帮助两位骑士的意思，空手就离开了。
“特莉丝，你真不像位女术士！”
鲍尔温颠了颠身上的尸体，空出一只手，拖着溺水死灵尸体的同时，捡起麻袋。
“我们该走了！现在该你表演了，希望你的传送魔法足够优秀，我可不想被传送到海里面。”
像是想到了某种不好的回忆，鲍尔温皱了皱眉。
“那是肯定的！”
……
当他们通过传送门离开下水道，外面还是太阳高照。
“真好！我从未觉得这空气如此美妙！”鲍尔温深呼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尸臭味的空气被他吸入肺部，怎么也比下水道好闻！
不晕传送门的感觉真好！
“这尸体可也不好闻，不过，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些尸体？”特莉丝将尸体放下，微皱着眉毛，问道。
“嗯……不过在此之前，或许我们应该先离开？”
他们传送到的地方可正在大街上，那回头率只能百分之百吧。
他虽然脸皮厚，但身边的特莉丝肯定做不到。果然经过鲍尔温的提醒，脸腾一下就红了，埋着头就走开了。
“嘿！特莉丝，你要去哪？”
“回家！”听到鲍尔温的呼喊，特莉丝走得更快了，她怀疑自己若是还站在鲍尔温身边，一定会羞耻得晕过去。
“那，改天我去找你！”
听到这句话，特莉丝的身体一僵，嘴巴微动。紧接着鲍尔温心底就突然出现了特莉丝的声音。
“不，不行！你来找我一定会被房东婆婆误会的，她不喜欢我们带异性回家。”她的声音有些慌乱。
鲍尔温心下了然，表示理解，再次大喊道：“我就住在贸易区出口处的酒馆，我希望能再一次见到你，你的报酬我还没有付给你呢！”
听到鲍尔温的大喊，特莉丝也没有再回答，加快速度直接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特莉丝注定会成为真正的女术士，谁知道这份天真又会持续多久呢？鲍尔温摇了摇头，然后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些尸体。
那就等护卫兵吧，他们都是热心肠的好人！
等了好一会，他终于等来了免费劳动力，好巧不巧带头的又是马克大叔。
“哟！老马克，好久不见！”
马克臭着一张脸，显然很不乐意见到鲍尔温，出于自己的职责，百般不愿开口道：“又是你这小畜生！真是糟糕透了，连着两天都是你引起骚动，这一次还是尸体！更多的尸体！你总会给我带来麻烦！”
“嘿嘿，马克大叔，真的太巧了，一定是缘分使得我们再次相遇！看在这么有缘的份上，请你帮我个忙吧。”说着鲍尔温搞怪地眨了眨眼。
“行了，不要给我耍嘴皮子，我不希望下一次再遇见你，这几天真是晦气极了！”语气虽然不好，但马克还是结果尸体。
他还找来了自己的同伴，准备将尸体送到护卫队驻扎地，想来他们会帮助这些可怜人找到他们的家人的。
马克翻动着堆起来的尸体，突然他的手停下了，定目良久，用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他是……米切尔，原来是这样吗？”
“嗯……”
马克自然也知道亚克斯叔父失踪的消息，他昨天去教训亚斯克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和米切尔在不同的护卫队，分管不同的区域，并不知道米切尔参与了下水道调查工作。
昨晚他看到颓废不知所措的亚斯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伤心又有什么用？他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
于是马克还是教训了他，亚斯克夸张的惨叫声，反而逗笑了伤心欲绝的米切尔夫人。
“原来如此……米切尔的尸体就由我亲自送回去吧，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人。热爱自己的工作，即使是帮亚斯克找一份差事，也走的考核渠道。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家人，只可惜……该死的！这些吃人的怪物！早点消失吧！”
“不过，这可能也是他的归宿吧，果然不愧是……米切尔队长！”
也就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鲍尔温就甩掉了一队手持武器、拿着盾牌、穿着盔甲的卫兵，他甚至在马上看到了马克那张气愤的脸。
他哼着歌，翻身下马，准备去领取属于自己的报酬，不过，他落地的那一瞬间，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另一队护卫兵的热情。
“别激动，哥们！都是误会，我绝对是良民，有话可以好好说，不要动刀动枪！”
他立马就怂了，不怂不行啊，你能想象一群装备优良、训练有素的士兵拔出武器对着你的场面吗？
还一言不发！
一个人挑一群，他觉得自己的没那么能干，他还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甲破损拿去修理了。
他左右张望，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河流。就是不知道现在跳水，这群士兵会不会游进河里也要抓住他。
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相信这应该在哪都是通用的吧？
正对着鲍尔温的几个卫兵，再一次持着武器往前送了送，警告鲍尔温老实点，其中领头的这才大声冲鲍尔温吼道：“你知不知道在城里不能骑马，还狂奔！你以为是在参加赛马比赛呢？撞出人命你自己也活不了！”
“好的好的，我发誓，没有下一次了！能不能移一下这些武器，他们看起来……嗯，很危险！”
人家在理，的确是鲍尔温有错在先，即使对自己的骑术再怎么自信，也总有失手的时候。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所幸你这家伙运气好，不然这件事就不是威胁一下就能够解决的！”
“明白了，大人。其实我是来交接委托的，你应该能想象，拖着这些尸体走在街上……不太合适，路过贸易区反而去吓坏那些尊贵的居民。”
他指了指马背上的溺水死灵尸体。
卫兵们顺着望过去，就看见了那具巨大、丑陋的尸体，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的确令人难受。
他们并没有因此放下武器，但也相信了鲍尔温的说辞。
“什么委托？是调查下水道的委托吗？”
“是的，我已经将下水的怪物全部杀死了，短时间内不需要担心。”
士兵你望我，我望你，都从对方脸上读出了震惊。他们这支小队的队长看鲍尔温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他再一次询问道：“就你一个人？解决了所有怪物？”
“大部分是我解决的，不过最后一只怪物有女术士帮助了我。”
“噢……你真的非常厉害，泰莫利亚多久没出现像你这样的勇士了。敬佩归敬佩，请记住下一次绝对不要让我看到你在街上骑马狂奔！”
他最后的语气很是坚定，公私分明，没有特权。
“把东西带上吧，跟我进去见指挥官，嗯……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了，好意我心领了。我把马牵进去就行。”
鲍尔温跟着这位护卫兵队长进到他们的总部。他环视周围，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国王城堡外的总部甚至比不上贸易区的营地？颜色很单调，只有空旷一个特点。
也没走多久，鲍尔温就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训练场。
在训练场中央站着一位身穿蓝色长袍的男性，衣服右胸口处是带有泰莫利亚纹章的金属徽章。他头戴灰黑色头巾，很旧，脖子上却是一条金链子，金链子上是带有同样图案的金牌。
为什么把大金牌天天戴在脖子上？鲍尔温不太理解。
队长走到他身旁，很恭敬地称呼了一声“总指挥官”。
“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总指挥，就是他完成了调查下水道的委托，我已经将他带来，请您查看。”
鲍尔温在见到这位总指挥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他。他根本没有多大的变化，无非就是脸上的疤痕少了些。
这不就是弗农·罗契吗？
在他所知的剧情中，泰莫利亚亡国后，罗契担任残余游击队的指挥官，一直尝试着重建泰莫利亚。
“就是你完成了委托？”罗契双眼如剑般凌厉，审视着面前的鲍尔温，“你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贵族子弟，不过，你的气势与剑并没有骗人，你叫什么名字？”
“长官大人，你好，我叫鲍尔温。”
“不，我是在问你的全名。”
好吧，罗契果然气势很足，带他来的队长早已经恭敬地站到了一边。
“温格堡的鲍尔温。”
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罗契感到吃惊，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思考一会才开口说道：“来自亚甸王国是吗？你的口音不是很明显。”
“你看起来认识我？不过那也并不重要，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战利品吧。调查是其中一部分内容，我们也愿意为勇士付以报酬。”
困扰这样久的问题居然被一位年轻得过分的年轻人解决了，看样子还是一个人，他起了别样的心思。
泰莫利亚王国不仅对非人种族友好，他们也愿意吸纳来自不同国家的勇士。
鲍尔温将尸体和装着水鬼头颅的袋子从马上扛下来，放在地上，激起不少灰尘，看起来真的不少。
“托尼，你来数一数。”
一旁的托尼很快就利索地打开了袋子。
“总指挥，一共42个水鬼头颅，一旁尸体好像不是水鬼。”很快他就数完了，像是完成巨大的任务一般，带着几分欣喜向罗契报告。
罗契点了点头，接着询问鲍尔温：“那具尸体是？”
“它是水鬼的变异种，名字叫做溺水死灵。它能指挥水鬼群，这或许是下水道工人受到袭击的原因。实际上只有出现在水鬼的视线以内，他们才会发起攻击，但这一次的进攻明显不一样。”
“我发现下水道的铁门被打开了，很有可能是具有智慧的溺水死灵做的，因此水鬼群才能离开最深处。”
他没有说出蝠翼魔，答应过将功劳送给两位术士。
虽然幅度不算太大，鲍尔温还是观察到罗契挑了挑眉，看来也并不是无时无刻就板着脸。
“那一只水鬼价值15奥伦，溺水死灵价值125奥伦，委托报酬200奥伦，如何？”
“长官大人，我差点死在下水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
你看着我这张脸，再说一遍？罗契不敢相信有人会和他讨价还价。
上一次还是他当小混混的那段日子吧？
“长官，我的意思是，要加钱！”
“你认真的？”
嗯？不能价钱吗？不就加点钱吗？总指挥官不会缺那点钱吧。
嗯？对钱这么执着？罗契眼神一亮，点头应许鲍尔温的加钱行为。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鲍尔温还沉浸在即将得到巨额报酬的喜悦之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抬头，用他那棕色的眼眸盯着罗契。
“长官，你们需要战利品只是为了证明而已，那他们是否完整并不重要吧？”
“虽说是这样，但我的要求——”
“那我能不能从哪些脑袋上取点材料？”
特娘的！能不能听我说完，你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多次打断，令罗契很是不爽。
“闭嘴！听我说完，我有一个要求，你需要加入我的队伍，否则很抱歉，我不能满足你的请求。”罗契突然暴躁，将鲍尔温喝得一愣一愣的。
“长官，我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是，这并不合适。你的护卫军都是为国王服务的，我是一位亚甸人，你就不害怕我泄露情报？”
他从没有过效忠其他国家的打算，特别还是这种王国的护卫军，这会惹得一身麻烦。
要知道，亚甸之前就是像刺猬一样，碰它一下就要你付出代价，因此北境很多国家对待亚甸并不友好。
罗契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道：“不是护卫军，是特战部队，我要组建一支特战部队，敌人是我们北境共同的敌人——松鼠党。”
“长官，我看你这的人手也很足，抽调过去就能组建特战部队了，好像用不到我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罗契的眼神难以察觉地有了细微变化，看向周围行使自己责任的护卫兵，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别扭的笑容，但很快消失了。
“鲍尔温，我相信你会加入的，因为你是亚甸人。”他叹了口气，也明白不说清楚，根本无法招揽鲍尔温，“近期松鼠党在尼弗迦德帝国的暗中支持下，对维吉玛周围的居民造成了巨大威胁，已经发生好多起灭村的案件，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身为亚甸人，你们对松鼠党的仇恨只会更加强烈。”
自从艾宾被尼弗迦德帝国吞并，松鼠党搞破坏的频率大大上升，很多北境的国家都深受其扰。
松鼠党是由非人种族组成的游击队。他们包括精灵、矮人、半身人等种族。所有反抗人类统治的非人族群游击队，都统称松鼠党。
北境国家中唯有亚甸迅速组建了一只特战部队，其中包括士兵、术士、巫师等，配备先进闻所未闻的武器，经过特殊训练，战斗力极强，将松鼠党压制回了百花谷。
其他北境国家也动了同样的心思，罗契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委以重任。
国王都希望将强大的军事力量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罗契正是最好的人选，他是国王弗尔泰斯特最信赖的部下。
“无非就是不想牺牲自己的部下罢了，长官，我们的生命同样也是生命。”鲍尔温明白罗契的意思，他不想让自己的部下去送死。
“的确，生命就是生命，但价值并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国王的生命肯定比小偷的生命尊贵，这你能否认吗？”罗契神色严酷。
“我会付给你巨额的报酬，而你，需要成为我的部下，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相信你的实力，你不是去送死的。松鼠党不一定就比水鬼强大，对你而言并不困难，而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会一直待在维吉玛。”
看来罗契是真的希望得到自己的帮助，说明他对即将组建的特战部队心里没有底。
鲍尔温真要说，其实也是站在人类这边，或许松鼠党曾经的反抗是无奈之举，但现在的他们已经改变了。他们已经残忍到屠村，这样已经不是报复人类，而是满足自己残虐的内心了。
反抗人类的压迫，拿起武器。他们的理想听起来很崇高、甚至良善，但松鼠党最著名的还是他们对待人类士兵与平民的残忍。
他们已经从最开始反抗种族歧视，演变成暴力对抗组织，打劫村庄、打劫商队。鲍尔温并不能认同这种“崇高的”理想。
“只要你在维吉玛，你就是我的部下，但你拥有绝对的自主选择权，随时都可以离开，几天后，来这里找我，前期训练你不需要参加。”罗契自然不想放弃这样的强大助力。
鲍尔温点了点头，罗契已经表现出来绝对的诚意。
“那，我能从战利品上取点材料吗？”
“……可以。”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来了，罗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得有些欢快。
得到肯定回答后，仿佛刚才忧国忧民的不是他，鲍尔温以风一般的速度，戴上自己的小盾牌，迫不及待地走到战利品堆处。
这些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鲍尔温恨不得全身装备满炼金炸弹，但现实是，他甚至凑不够材料。
他最近还发现了盾牌的新功能——解剖。
“爸爸的爱”由于是筝型，前端很尖，并且材料坚硬，完全可以充当小刀。
“嘿嘿！我的宝贝，又能制作不少药剂了。水鬼舌和水鬼脑可都是好东西。”他带着愉快的笑容，做着残忍血腥的事。
破开水鬼头的同时又不破坏它的脑子，这可是技术活。
“噢哟？还有水之精华，赚了赚了。”
连见过很多血腥场景的罗契都觉得恶心，实在是太变态了。至于那些本来还挺好奇的卫兵，早就跑到了墙角。
真是不识货！鲍尔温也不管，自顾自的就在那解剖，还是罗契看不下去，让鲍尔温背过身去。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人，越变态他越喜欢。不过，来自亚甸，金发，年龄不大，背着双剑？
罗契觉得这些特征在哪见过。
冥思苦想，他终于知道在哪见过了。
之前国王弗尔泰斯特给了他一个箱子……
……
等了好长时间，再次回来的罗契终于看到鲍尔温站起来了，视线转到水鬼头和尸体，终于解剖完了。
这些玩意，害得他的士兵吃饭的时候吐了出来，然后看到他的呕吐物，其他人士兵也吃不下了。
“你要走了？”
“不是，我在等你。因为你还没给钱。”
“……你走之前去找托尼，他会负责这件事的。这应该认识这个东西吧？”说着，罗契将手里抱着的箱子递给了鲍尔温，这个箱子并不重。
“1200奥伦？”
“……行。”
心满意足的鲍尔温看看了这个箱子，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箱子，当他看到侧面的字，愣住了。
他的记忆告诉他，这是鲍尔温的母亲——达米埃塔的字迹，下意识就回想了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那个疑似精灵术士的女人。
德马维三世并不喜欢提及达米埃塔，只不过经常一个人面无表情，看着达米埃塔最爱的花园，那儿的花依旧美丽。
“是的，谢谢你，罗契。”
“我不需要那些虚礼。十天后，太阳刚刚升起，在这里集合。”罗契只是摆摆手离开了，也并没有纠正鲍尔温的称呼。
鲍尔温拿着木箱子有些疑惑，这无疑是属于鲍尔温母亲——达米埃塔的东西。
那么这里面藏了什么秘密呢？
为什么德马维三世要在他偷偷离开后特地将这个木箱子带给他？
他可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是靠本事离开的，若是没有德马维的默许，他根本不可能躲过那么多护卫。
“你确定吗？”凯拉皱着眉“弗尔泰斯特给罗契的盒子，罗契给了那位金发、背着双剑的剑士？”
“没错，我安排的人亲眼见到的。”国王大臣奥斯崔特点了点头。
“我敢打赌，他一定就是威戈佛特兹预言中看到的人！几年后他会在我们计划将要成功之时，救走我们高贵的国王弗尔泰斯特，就差那么一点！该死的，我们就能成功了！”
“你真的相信威戈佛特兹的预言？很抱歉，你自顾自邀请我，但我并没有想好是否要加入你们。”
“你在还犹豫什么！你难道还对弗尔泰斯特抱有希望吗！的确，当我们那位可爱的国王还是储君之时，他就证明了自己的才能，真的是非凡的才能。“
奥斯崔特大吼道，眼睛发红。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奥斯崔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继续说道：
“威戈佛特兹预言过瓦雷第男爵夫人是我们国王的情人，他们将会诞下两个私生子。”
“事实证明，我们可爱的国王总会乔装打扮悄悄与男爵夫人约会，他的预言的确会可信度。”
”不要犹豫了，凯拉，只要我们控制住将要出现的私生子，实行我们的计划，整个王国将会掌握在我们手上，你想要的地位、金钱应有尽有，我以奥斯崔特的名义起誓。”
“何况，你觉得你知晓了我们的计划，你还有离开的机会吗？”
“你能跟踪调查国王，你有那样的能力？”凯拉像是没有听出奥斯崔特话语中的威胁。
“我没有，但维吉玛市长——维雷拉德有这样的能力。”
她没有继续询问为什么，显而易见，包括维雷拉德在内，还有很多人都反对弗尔泰斯特这样荒唐的行为。
凯拉长呼了一口气，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控制住他！”奥斯崔特作出一个右手紧握。
“控制住那位剑士——鲍尔温，不折手段，保证他不破坏我们计划的同时，几年后把他留在这！”
“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简单不是吗？更何况，他的长相、他的身材这些都符合你的喜好。”
凯拉抿着嘴，良久，她明白奥斯崔特的意思。
“我不是最佳的人选，但我会安排的。”
“不过，威戈佛特兹想要什么？”凯拉总觉得这个人隐藏得很深，预言能力？她可不会轻易相信。
奥斯崔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女术士。”
显然奥斯崔特不希望凯拉继续追问，凯拉也不会自讨没趣，她什么也没说，带上门离开了。
在奥斯崔特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个人，这昏暗的火光显露出难以察觉，微微的紫黑色微光，无风自舞，将奥斯崔特的影子看起来张牙舞爪，影子也像是有什么一样，狂笑着。
“是你弗尔泰斯特这个畜生先夺走了我的最爱！我一定要让你在痛苦里死去，你这个畜生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也是畜生！”
“啊……我亲爱的雅坦，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任何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他们都该死！死死死……”
空旷的房间，传出奇怪的风声，奥斯崔特无神地站着不断喃喃自语，眼眸中依稀可见紫黑色的妖冶光芒，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
在经过多次尝试，鲍尔温终于用自己的血液打开了木盒子，这木盒子表面只是木头，可鲍尔温的魔法也无法破坏。
里面只有一个笔记本。
“上古之血？我的母亲达米埃塔是艾恩·艾尔族？”
这个世界上的精灵基本都是艾恩·希迪族。
说到艾恩·艾尔族，鲍尔温就想到了希里的祖先，好像就是艾恩·艾尔族。
可能达米埃塔也知晓鲍尔温不太了解，很贴心地作出解释。
“艾恩·希尔精灵是艾恩·希迪族失落的亲族，他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曾经拥有上古之血的艾恩·希尔族拥有穿越世界的能力。”
“曾经古老种族之王奥伯伦·穆希塔齐以重新获得上古之血为目的，培育出了自己的女儿——劳拉·朵伦，很可惜她逃了，并与人类相恋。“
”而我是她的替代品，不同于能够熟练运用血脉能力的劳拉，我出一出生确定拥有上古之血后，便被限制了自由，并不被允许学习魔法，直到成年才意外逃出。”
“两次穿越世界之后，我遇到了还是亚甸王子的德马维，然后有了你。”
读到这，鲍尔温心中有了更多的疑惑。
首先，被囚禁失去自由，也没有机会学习魔法，那她怎么会有能力逃出去？
在接下来的日志中，达米埃塔在鲍尔温一出生就限制了他的血脉，但这不可能是一般术士能够做到的，显然达米埃塔学习并拥有强大的魔法能力。
她在哪里学习了魔法，又为什么会病逝？
鲍尔温眉头紧锁，他总觉得达米埃塔在隐瞒着什么。
想来德马维三世认识达米埃塔时并不知晓她精灵的身份。
要知道对于在亚甸这样的国家，并不欢迎非人种族，国王的孩子却是精灵混血，显然是个耻辱。
“哎……都喜欢当谜语人，直接点明不好吗？”鲍尔温喃喃自语，想不出来就放弃思考，翻开下一页。
他从来不会去难为自己的脑细胞。
这本书好像是知晓了鲍尔温的需要。在接下来的篇幅，有大量的魔法记载，包括解除自身血脉限制的“限制解除”。
看到某一页，他突然停下来了。
“关于通过魔法代替身体的猜想”
尽管关于这个课题，这个笔记本上有很大篇幅的实验研究结果分析，但达米埃塔最终肯定是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她在鲍尔温六岁就离开了。
但这并不代表这项研究没有意义，尽管无法让魔法代替身体，但根据她的研究，鲍尔温知道这是一种让攻击类魔法作用在个人的技巧。
比如：他曾经试想让魔法雷电依靠导电性附着在自己的剑上，但魔法并不好控制，因此反而会伤害到自己。
魔法多种多样，但很少有人会用攻击类魔法作用自身、甚至自己的武器。
但有了达米埃塔的技术，他就不需要靠导电性。能就直接让自己的剑附带这种魔法效果，甚至让那些魔法环绕自身形成保护罩，不比“护盾”好用？
另外达米埃塔还在书上记载各个属性的魔法，不过对于鲍尔温来说，真正有用的还是大地系、天空系、火焰系。没有对应的元素亲和，无法学习。
这对于鲍尔温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剑术迟迟没有办法升级，大概就是到了瓶颈。
若是能将魔法与剑术的结合，那本质上就能上升一个档次。
“说起来，你并不是猎魔人，为什么行为方式都像猎魔人？”
鲍尔温正在特莉丝和凯拉的家中，至于为什么，还要从好几天前说起。
那天鲍尔温在酒馆遇见了特莉丝，听闻鲍尔温想学习回复类药剂，便邀请他和她一同向凯拉学习。
他不知道特莉丝是如何说服凯拉的。
“我小时候的剑术老师就是猎魔人。”
鲍尔温好像又想起那段训练的日子，“言传身教，自然我的风格就有些接近他，毕竟我们都是用剑的。”
“能请来剑术老师，还是猎魔人作为剑术老师。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你不能成为猎魔人。”
像是想到了自己的童年，特莉丝的情绪不是很高。
没有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猎魔人，或者说，没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怪物。
猎魔人在他们眼中，就是这样的存在。
并且，猎魔人强大的身体素质是需要付出恐怖的代价的。
只有幸运儿才能在付出这个代价的同时活下来，大多数儿童连青草试炼都无法听过。
猎魔人惊人的毒抗是因为他们还是学徒时，就会喝下各种各样的煎药，当他们喝下煎药，心脏骤停、器官腐蚀等都很正常。
因此大多数猎魔人学徒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儿，或是通过“意外律”得来。
拯救他人的人，可以按照意外律，向被救之人提出报酬，索要被救之人回家时见到的第一件东西，或是一件被救之人所不知道的但他已经拥有的东西——通常是被救者离家时获得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被称为“意外之子”。
见特莉丝兴致不高，鲍尔温突然加大声音问道：“凯拉呢？为什么还在睡觉？”
“凯拉还在补觉呢！你根本不知道她昨晚回来得有多晚，简直无法想象，我还以为她要和高贵的国王彻夜交流感情不回来了呢！
我敢打赌，一年365天，天天对她而言都是春天，或许没多久，她就会晋升成为顾问！”
说起这个，特莉丝的小失落瞬间消失不见，越发愤愤不平。
“你也是！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路过女支院几次，为什么次次都能碰见你从里面出来！”
为什么矛头指向了他？
他敢发誓，他自己真的是去打昆特牌的，虽然女支院的席拉很热情。
席拉技术特好！他因此输了不少奥伦，也没有将英雄牌赢过来！想起这个鲍尔温就有些心疼。
“我是去打昆特牌的，你相信吗？”
特莉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正当他要继续说什么时，后面的门突然打开了，鲍尔温下意识转头。
只见凯拉顶着乱糟糟的长发，衣冠不整，露出大片雪白，微眯着眼，脸色红润，就这样毫无形象地走了出来。
特莉丝反应那是一个快，赶紧转头看向鲍尔温，迅速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遮得死死的，不留一点缝隙。
不论是特莉丝还是鲍尔温，都被突然出现的金发女术士吸引了所有目光。
噢，不好意思，鲍尔温现在没有目光，他的世界是黑暗一片。
特莉丝做完这一切，脸再次泛红，她抬头不满地向凯拉大声喝道：“凯拉！快进去！”
转头又对鲍尔温喝道：“还有你！赶快忘掉，不要多想！闭好眼睛！”
这美景怎么忘掉！女术士身材都这么好吗？
鲍尔温对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没有一丝防备，他觉得有点热，浑身不自在，脑子也不听使唤陷入了无限月读。
他只能弓着身，低着头不说话，心里默念卡尔克斯坦教他的草药学知识，转移注意力。
凯拉这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满不在乎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平时就我们两个人，习惯了。谁知道，我们的小特莉丝也到这个年龄了，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小情人带进家里了。哎，特莉丝，你太着急了！”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很明显有些嘶哑，有种莫名的诱惑。看来昨晚玩得很开心，操劳过度。
“谁都能说这种话，就你不行！”
特莉丝彻底炸了，脸上的红晕已经贴合她头发的颜色了。
“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个疯女人！”
“看什么看，你还不快进去，鲍尔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每天都要来学习炼金术！搞快点！”
看着凯拉慢拖拖地进了房间，特莉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凯拉也太奔放了，哪有这样不自爱的！
这样想着，特莉丝手上的力气不住地又加重几分。
虽然鲍尔温闻着特莉丝身上传来的幽香，不浓郁还很好闻，让他觉得心情有些舒畅，但他的眼睛真的很痛。
看来是有必要提醒特莉丝了，再不放手，他就要瞎了。
“特莉丝，你什么时候才能松手……”
这声音幽怨极了。
特莉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死死地捂着鲍尔温的眼睛，刚才自己甚至还更加用力。
赶紧松开手，不停后退，嘴里说着：“抱歉抱歉，我是真的忘记了！你没事吧，鲍——”
“哎哟！”
特莉丝后退没有注意后方，被桌角绊住，一下子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在家中她也没有穿上长靴，脚上的鞋子顺势飞了出去，也不知道飞向哪。
眼看着特莉丝就要摔到地上，轮到鲍尔温冲过去趴下当肉垫？
不，鲍尔温自认为自己是真正的绅士。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新魔法：风之领域！
左手微动，风的力量被他操控，及时接住了特莉丝。
这份无比轻柔，不仅不会伤害到特莉丝甚至吹在身上还有些舒服。
看着特莉丝被他稳稳接住，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被接住。鲍尔温欣慰地笑了，不负他练习了这样久，这控制力应该用于给他人做发型也不会失误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这令做好心理准备的特莉丝有些疑惑，一时间浮想翩翩。
可等了一会，疼痛依旧没有到来，也没有感受到鲍尔温手心的温热，这令特莉丝更加疑惑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第一眼就是鲍尔温带着坏笑盯着她，就好像在欣赏一出搞笑剧，一言不发，眼眸里全是笑意。
她看了看四周，这才明白了自己的状态，她正斜躺着，脑袋离地板还有一段距离，一股风轻柔地拖住了她的身体，因为这风实在是太轻柔，她根本没有意识到。
唰地一下，脸就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
正当她准备一下站起来，这时，风自然地散了，离开之前还将特莉丝的红色发丝轻轻带起，她的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到地上。
见特莉丝真正摔倒，鲍尔温这才想起什么，带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对特莉丝说道：
“没事吧，恩……可爱的小姐。”
对此，特莉丝再一次翻了翻白眼，将头扭向一边，嘟囔着：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知道看我的笑话！”
站稳身子，特莉丝瞪着大眼睛警告了一番，揉着摔得不轻的屁股，去找自己的鞋。
“行了，你们两个。”凯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门口，就站在那看着他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凯拉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总将他和特莉丝绑在一起。
你倒是反驳啊，你害羞个什么劲！鲍尔温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特莉丝，试图将自己的想法用眼神传达出去。
特莉丝的确看到了鲍尔温的暗示，红着脸瞪了鲍尔温一眼，扭过了头，不再看他。在那一瞬间，鲍尔温好像从她眼眸中看到了粉色的光芒。
胡闹一番，鲍尔温才想起自己过来是有目的——十天时间快过去了，他需要去参加罗契的训练，以后不会再来学习。
想来，凯拉并不会无偿教他炼金术，自然是肯定鲍尔温的潜力，这个人情自会有还的那一天，那不如早点还掉。
他将“快速施法”这一技巧记录成两册，当做礼物吧。
在很早之前，他就观察到，魔法的释放需要配合吟唱，这会消耗大量时间。若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无疑是术士、巫师更强，但若是像他这样的剑士发起偷袭，他们并没有准备的空间。
除非他们一直花费魔力维持防御性的魔法，显然这并不现实，魔力的提升越到后面越困难。
叶奈法曾经讲过大多数魔法的原理：通过吟唱，以体内的魔力作为引子，调用空气中的混沌之力，发动魔法。
简而言之，魔法消耗的主要还是空气中的混沌之力。
就像猎魔人的法印，它特殊之处在于通过手势就调用空气中的混沌之力，他们大多数自身并不存在魔力，白狼杰洛特是一个例外。
鲍尔温不知道这种技术有没有创造出来，但肯定没有传播开来。
“我今天来其实就想告诉你们，大概就是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特莉丝扭过了头，看着鲍尔温，面无表情。
鲍尔温只是摸着鼻子，像是解释一般继续说道：
“我有事，没有时间继续来这里了。不过不用担心，我短时间并不会离开，你们还是能在酒馆找到我。”
“呃，你别这样盯着我。我这一次还为你们准备了礼物。”
鲍尔温有些尴尬地笑着。
特莉丝长呼了一口气，熟悉的笑容再次回到她的脸上，笑着说道：
“抱歉，我只是想到一个人面对残忍的凯拉，就有些害怕。”
闻言，凯拉的嘴角抽了抽，还是没揭穿特莉丝，自己做的恶果还是得自己吃。
鲍尔温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将信封分递给二人，解释道：“这里面记载的是一种快速施法的技巧，可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二人都打开了信封，写在纸上的文字。
凯拉脸色不太好，还深深地看了鲍尔温一眼。
特莉丝就直接多了，称赞道：
“省去繁琐的吟唱，的确大大加快了魔法的释放速度。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才能！”
“你这太夸张了，这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教会我魔法的人也为我这个技巧提供了不小的帮助和改进。”
“若是方便，可以告诉我们谁教导了你的魔法吗？”
“她的名字叫温格堡的叶奈法，你们听说过吗？”
“叶奈法吗？看来她还有教导的才能，她作为新兴的实力派，我自然听过她的名字。”凯拉轻轻点头，也并不意外。
倒是特莉丝思考了一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我也认识她，不如说，我很想期待和她交朋友。她是我在学院的努力目标，同样毕业于艾瑞图萨学院，年纪轻轻却实力强大。不过，她教导了你魔法，为什么不愿意尊称她为老师？”
“其实，是她离开说不认可我是她的学生，禁止我称呼她为老师。”
他有些尴尬地笑着，想到几年前叶奈法在岸边说的话。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了。突然悄悄地凑到特莉丝耳边，呼出的热气让特莉丝觉得有些痒痒的，耳朵尖很快就红了。
“你对叶奈法很熟悉吗？（小声）”
特莉丝摇了摇头，反而是凯拉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告诉你也无妨，我四十多年前曾遇见过她，当时她也和特莉丝一样，从学院毕业。”
她顿了顿，看着特莉丝继续说道：“不过，她那时已经很沉稳冷静了。”
显然意有所指，果然，特莉丝也明白了，大声抗议道：“为什么连这也要带着我！”
“嗯？”特莉丝学着凯拉抱着双臂，看向鲍尔温的眼神中满满都是警告，好像鲍尔温赞同就会给他好看。
“不过，你为什么对叶奈法这样在意？你都没问过我。”
鲍尔温不住地吐槽：你个小女孩还需要问年龄吗？还有你为什么会想要被问年龄！
等等，四十多年前，凯拉那语气，那岂不是意味着？
“鲍尔温，叶奈法没有教过你不要胡乱猜测女性的年龄吗？”凯拉很快就察觉到鲍尔温的眼神，立刻喝道。
猜测女性的年龄，你礼貌吗？凯拉的眼神越发危险。
“只不过有些好奇。”鲍尔温表情莫名，在他开始回答的那一刻，他察觉到特莉丝在悄悄地看着他。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
“我想知道我和她的差距有多大。”
听完鲍尔温的话，特莉丝的眼神明显有些暗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有些不舒服。
凯拉只是沉默，看着特莉丝的眼睛。
她想说，在术士和巫师的圈子里，不过百岁真的还很年轻。
鲍尔温也知道现在的氛围有些不太对，令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哈哈，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你们可以来酒馆找我，跟老板娘艾尔莎说一声，记在我的账上，就当是我招待你们的。”
说完后，鲍尔温不知道为什么逃也似的离开了。金发在午后阳光下格外耀眼。
“天色不早了，原来天色不早了吗？凯拉，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嗯，很好。”凯拉眼神复杂，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人情就这样被还了……”但很快又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特莉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外面阳光明媚，花瓣上还残留着早上的晶莹水滴。
她抱着膝盖，低着头。
风吹佛这特莉丝飘逸的红发，低下的眼眸是隐隐约约有粉色的光芒再次闪过。
鲍尔温在酒馆吃着午饭，慢悠悠地听着这些穿得人模狗样的商人、骑士……议论他们高贵的国王。
“你听说了吗？我们敬爱的国王陛下为了迎娶自己的妹妹，居然不顾太后殿下与其他人的反对，直接推掉了他与维兹米尔国王的女儿达丽米拉的婚约！这简直难以置信！太荒唐了！”
“嗨，从另一方面来讲，国王陛下一定爱极了她的妹妹。”
“哼，这不肯定是爱极了吗？听说雅坦公主已经怀孕了！孩子的父亲只可能是我们亲爱的国王殿下！”
“我还听说，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一定会是只可怕的怪物，这太糟了。不过他也的确够混蛋，当他还是储君的时候，就经常听说他乱搞，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欲望不减反增！这个王国，以后会成什么样？”
“赶紧住口！这些不是我们该担心的！可千万不能被国王陛下的耳目听了去，我们都知道国王殿下爱极了自己的妹妹和女儿。”
那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带着坏笑继续说道：
“不用担心，基本所有人都知道了！不过也正是在传出国王陛下想要强行迎娶雅坦公主不久后，魔物突然变得比以前多了！”
“哎，这是什么世道，国王乱来，松鼠党不断骚扰，旧维吉玛村子机会每天都有人失踪，郊外的小路最近多了太多的食尸鬼。我孤身一个人前往其他地方的时候，总是害怕被突然窜出来的怪物一口咬掉头。”
“可不是嘛！之前一队护卫军直接消失在下水道内，后来才知道他们被怪物杀死了，不过倒被一个剑士解决了，还将尸体都运了出来，他被称作什么来着？水鬼——”
“水鬼的屠宰者，下水道的屠夫，是个亚甸人。”
“哦对！瞧我这个记性。真希望他能将这些怪物、邪祟都处理干净！别提去其他城市交易了，我连睡个觉都会遇见那些怪物！他们就盯着我的屁股不放，追啊追，追到我直接惊醒！”
他的同伴鄙视地笑了笑，说道：
“你以为下水道的屠夫是个大好人吗？不过也是和那些猎魔人一样，都是为了钱而已！没钱，你指望他去主动杀死那些怪物？那和他有何相干？天真！”
听到这，鲍尔温也吃完了，面无表情，起身准备离开。
谁特么给他这样的外号？就不能帅气一点吗？屠夫屠夫，还是下水道的屠夫！他妈的，真难听！
小哈也紧紧地跟着他。他架不住小哈一直纠缠，准备它一起前往护卫军驻扎地。
抬头看天，已是艳阳高照。再低头看看跟在自己的身边，尾巴摇得欢快的小哈。
既然已经迟到了，那也就不在乎了，就再带条狗吧。
毕竟这狗子为了阻止他离开，已经咬坏了他的一条裤子。
……
再一次来到驻扎地，外面已经没有了护卫兵的影子，想来被罗契撤离了。
在街道上就能听见从训练场传来痛苦的哀嚎。
在鲍尔温进去的那一刻，早就在等待他的罗契，冰冷的眼神让鲍尔温产生了一点点愧意。
当罗契见到鲍尔温身边的哈士奇，眼神更加凌厉了。
午饭时间，才过来就算了，可你带了条狗是什么意思？今天遛狗到军营了？
本就烦躁的心情越发不美好，罗契面无表情，直接大声喝道：“鲍尔温！你个小畜生给劳资过来！”
鲍尔温耸耸肩，并不在意。毕竟罗契好像是混混出身，骂脏话挺正常。
不过他抬头再次看了看天，松了松领边，的确太阳笑得有些太开心了，有点热。
看着鲍尔温的态度，罗契觉得自己的冷静在逐渐远离他。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作为指挥官，冷静是最重要的。深呼吸一口气，罗契很快就平复下来。
罗契虽然相信鲍尔温的实力，但鲍尔温的态度被那么多正在训练的人看在眼里，他们一定会心里不平衡，难免有很多不服的人，训练起来更麻烦。
“鲍尔温，你能来还真是我的幸运啊，很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大餐欢迎你。”
就像好久没来的学生突发奇想来一次学校，老师突然开始阴阳怪气。
不知道罗契吃什么药了，鲍尔温也愣了一会，这才带着羞涩的表情，摆摆手说道：
“哎哎？长官，这就不需要了，太客气了。我鲍尔温是个老实人，从不贪小便宜，没有大餐也没关系。”
“我呸！别嘴贫了。”
罗契脸上的嫌弃根本掩饰不住，直接拉过鲍尔温，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今天必须把这些人给我揍服了！”
“你从哪找的人？”眨巴眨巴眼睛，环视四周，“凶神恶煞，吊儿郎当，贼眉鼠眼都快被你凑齐了。”
他看着周围见自己和鲍尔温谈话，就开始偷奸耍滑，还以为他注意不到的士兵，不禁感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他们是我特地招募的士兵。他们曾经是罪犯、强盗、屠夫、街头混混、小偷……他们不受居民的待见，又需要钱，一拍即合，我就是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我曾和你说过，松鼠党很危险，很残忍。我不愿意让护卫军去送死，不值得。另外，我用人并不在乎他的出生，他们有我需要的一点——残忍、无情。这也是我给他们的一次机会。”
“死在战场，或是活下来改头换面。”
说完这话，罗契沉默良久。他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弗农·罗契并不是军官学院出身，也没有仔细研究过曾经的战争史。他从前是个小混混，混在黑暗的小巷和烟雾缭绕的酒馆里，醉后和人打架，没有人想到他会有如今的成就。
是弗尔泰斯特看到了他身上的潜力，给了他机会。他的经历让他和其他部队指挥官不一样。
小混混的经验让他行事狠辣、无情，他的身后没有贵族利益纠缠，他只忠于一个人——国王弗尔泰斯特。
就连组建自己的特战部队，他也是这样无情。这些人用起来不心疼，他们背后也不存在利益关联，毕竟又有多少人愿意正眼看他们？
……
天色渐暗，太阳也打着哈欠准备下班。
鲍尔温这才终于将挑战他的最后一人扔下竞技台。
台下是横七竖八随便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鼻青脸肿的士兵。有个别背对背，互相依靠。但大多数都是呈“大”字，毫无形象地躺着。
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还站着，他们基本上都是小偷，没有勇气挑战鲍尔温。从他们泛白的脸色也能看出，他们的感觉不一定比躺下的好受。
见此，鲍尔温只是摇摇头，这些人现在还真不行。
剑术，没有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的存在，大多数人接下一剑就开始热汗直冒，青筋突出。
最多只是蹦出几个屁，连抬起鲍尔温的剑也做不到。
尽管鲍尔温作弊，用力“重力控制”的魔法，他的剑在碰到对方剑的那一瞬间，重力增加至少10倍。
这对鲍尔温来说也不是没有作用，他已经实验出重力加倍的规律。
首先，重力变化的倍数越大，对魔力的消耗越快。以他现在的魔力，若是剑的重量增加1000倍，只能坚持三分钟。体积越大的物体，魔力消耗也越快。
也不过是因为只有那一瞬间重力加倍，鲍尔温的魔力才有余量。
紧接着就是比试魔法，这一点令鲍尔温惊讶，他没有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会使用魔法的罪犯。
不过，真的挺弱的。魔法连打都打不中，再强大的魔法又有什么用？
希望罗契能用好这支队伍吧。
伸一伸懒腰，鲍尔温也不管这些人是否能站起来，反正他要去吃饭了。
罗契给鲍尔温的定位就是小队队长，负责带领一支小队。不过由于鲍尔温的个人能力出色，他还真没必要跟着训练。
“所以我为什么要学战术，看军事书？”
鲍尔温有些拿着笔有些无奈地抱怨着。
桌子另一边是罗契，他正拿着一本军事书，弄了一块小黑板，有模有样写写画画。
这画面太值得吐槽了。鲍尔温也是这样干的，这强烈的违和感令他浑身难受。
黑板就算了，连女性内衣这东西都在这个好像中世纪的世界出现了，出现黑板又有什么奇怪的？听说这些小玩意都是精灵发明出来的，不得不说，的确“先进”。
“但是你为什么会看军事书啊！还有我为什么要学这些玩意。”
罗契有些莫名地看了鲍尔温一眼，从罗契的眼神中，鲍尔温居然感受到了一种鄙视？
“鲍尔温啊，你还没成年吧，正是该学习的时候啊！活到老学到老，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杀敌吧？总有空闲时间的吧，那我学习军事书很奇怪吗？作为年轻人，你不知道什么叫取长补短提升自身水平吗？”
现在的罗契就像是劝学的老父亲一般，带着严肃的笑容苦口婆心劝导自己的孩子要好好学习。
“你一个指挥官，为什么不去看着那群人训练？”
“说起这个，还真的多亏了你。他们都被你打怕了，现在训练起来都格外卖力，并不需要人监督。所以，我正在开小灶奖励你。”
……
下午就轻松了，是小哈的专场。
小哈现在需要学会帮助鲍尔温牵制敌人，分担鲍尔温的压力，并在恰当的时机对敌人发起攻击。
这就要求小哈需要优秀的躲避能力和判断能力。所幸小哈真的通人性，或许也是感受到了什么，对鲍尔温的训练很配合。
另一方面，鲍尔温以后面对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危险，小哈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累赘。但鲍尔温并不愿意抛弃它，他还在尝试将魔法施加在小哈身上。
有“达米埃塔的馈赠”这一技巧，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是没有什么是简单的，特别是变强，就像鲍尔温为将这一技巧应用自身，那时候他每天都要忍受魔法释放到自己身上带来的痛苦。
变强没有捷径，都是痛苦换来的。
那一天下午，营地不断发出狗的惨叫。
小哈有时候是被身上的雷电电到全身发黑，但它的皮毛却意外没有烧焦。有时被自己的风刃给划伤，鲜血淋漓……
鲍尔温还是在乎小哈，他还是减弱了魔法的威力，让小哈不断适应。
同时早就准备好从凯拉那学会的药剂——小红瓶，能加速伤口的愈合。
尽管知道小哈很痛苦，鲍尔温也不会放弃，否则，小哈总有一天会葬身于某魔物的嘴下。
结束训练，小哈已经累得疲惫地睡着了。于是鲍尔温就将它留在营地安心睡上一觉，晚上再一起回去。
不过鲍尔温反而空闲下来，那这段时间如何度过呢？这又是一个问题。
一般这个时候，鲍尔温都在与特莉丝一起接受凯拉的教导。只不过昨天的氛围有些奇怪，鲍尔温也并不想去打扰他们。
那么，去玩昆特牌吧！决定好后，鲍尔温向着女支院走去，它距离军营很近。
这一次，必赢！
……
“哟！好巧！”鲍尔温举着右手，故作镇定，向偶遇的特莉丝打了招呼。
他现在尴尬得想钻入地下！之前在这同样的地点遇见过，那时没觉得有什么，这一次被抓住总觉得不一样。
刚刚赢得英雄牌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特莉丝面无表情，让鲍尔温心底更慌了。
“哟！好巧！”
特莉丝回以同样的招呼，只不过有些不冷不热。
实际上，她知道鲍尔温真就是来找女支院的席拉打昆特牌的。席拉年龄已经不小了，并不迎客。
果然如她料想那般，鲍尔温今天也来打昆特牌了。她并没有白等。
但鲍尔温并不知道特莉丝的想法，他脑门上都冒出了细汗，太尴尬了！离开那天就很尴尬，现在再次遇见，尴尬加倍。
“咳咳，特莉丝，你路过这吗？”鲍尔温咳嗽一声，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我——”
“你是不是想说，天色不早了，就不影响我休息了？”
特莉丝先一步说出鲍尔温想说的话，虽然她面无表情。
但她其实被鲍尔温尴尬的样子逗笑了。
“哈哈哈，特莉丝你真聪明，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你？”
不过特莉丝突然笑了，紧接着说道：“鲍尔温你紧张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鲍尔温有些吃惊。你找我不去酒馆，反而来女支院，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不过被特莉丝打扰，他也没有忘记精疲力尽睡在营地的小哈。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留下这句话，鲍尔温就跑回去直接抱起熟睡中的小哈。
等他回到原地，见特莉丝在欣赏花园中的花，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感受到特莉丝身体一颤，说道：
“特莉丝，你最喜欢什么花？”
“你吓到我了。至于花，我最喜欢红玫瑰，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特莉丝捂着胸口，带着莫名的期待看着鲍尔温如此说道。
鲍尔温愣了一会儿，才笑着祝福道：
“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现在，我们走吧，我请你去酒馆吃晚饭。”
“嗯。”
特莉丝微微颔首，小跑到鲍尔温左边跟他齐排。
“特莉丝，你方便吗？”
鲍尔温将怀里的小哈递给特莉丝，“若是方便，能不能帮我治疗一下小哈，药剂对它起到的作用比较缓慢，若是有你的帮助，那就更好了！”
“小事，不过，你是不是虐待小哈了！它怎么会伤得这样重，雷电、风刃绝对是你比较擅长的魔法，它那么可爱，你如何忍心！”
说着，左手冒着绿色荧光轻抚小哈。
鲍尔温摸着脑袋打着哈哈，小哈何德何能！就知道靠着可爱勾引女术士。
见状，特莉丝长呼一口气，像是无奈一般，有些责怪地看着鲍尔温。
“小哈太可怜了，摊上你这样的主人。可怜的孩子。谁叫我是你的朋友呢，鲍尔温，我想每天这个时间帮它治疗伤口，没问题吧。”
你这是询问的语气吗？你就使劲宠这只哈士奇吧！
鲍尔温还狠狠地瞪了一眼睡着的狗子，却被特莉丝轻轻撞了一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问题，没问题。不如说，我很欢迎！”他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
“这是我房间的钥匙，以后我会在这个时间将小哈送回去，晚上我还要训练，就拜托你了。”
见特莉丝点了点头，鲍尔温也松了一口气，小哈的问题终于能解决了，其实他还是有些害怕在小哈身上留下暗伤。
特莉丝，真是热心的好人啊！这朋友交得不亏，哪像亚斯克，天天跑到酒馆装可怜求安慰，分明就是想做酒馆的老板！
一路无话，鲍尔温还是很尴尬。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街道上，吹来的风热热的。
一男一女，男孩背上的某把剑透出剑鞘，散发着淡淡的、妖艳的红光。
女孩带着笑容，紧捏着手中的钥匙，悄悄拉近与男孩的距离。
“战士们，松鼠党在我们泰莫利亚的地盘上放肆，在我们的林中布置陷阱，袭击路过的旅人！袭击我们的村庄，烧杀抢虐，无恶不作！我们能容忍这种行为吗？”
“不能！”
“松鼠党该杀吗？”
“该！必须！”
鲍尔温在台下混在其中，抱着手冷眼旁观这一切。他不得不佩服罗契的洗脑手段，果然不亏是坐上总指挥位置的人，能力肯定是有的。
对待这些人，罗契只要把金钱给够，他们自然会愿意。
不愿意？让鲍尔温把他打服！
毕竟他们自己孤身一人没有家，因此意外死亡可能也没人知道。
更何况，这种机会不可多得。罗契许下承诺，松鼠党的人头可以换取功绩和金钱，甚至允许他们自由处理从松鼠党身上搜刮的钱财。
他们是真心为了泰莫利亚而战吗？不见得是真的。
鲍尔温甚至有些想笑，有些人似乎太天真了，不过另一方面也证明罗契识人的本领。
他估计都是挑选那种没有亲人、没什么心机的人吧。
至于损失？那更不存在了。
条件如此丰厚，金钱、名利都有，但也得有他们有命拿才是！
但鲍尔温还是相信，一些人还是心里清楚，不过他们也没有选择就是了。
……
罗契对台下看戏的鲍尔温递了一个眼神，转身回到作战室。
鲍尔温对作战室并不陌生，这些天，都看厌了，除了书、图纸、黑板，什么也没有。
为保险起见，罗契并没有打算一人扛下所有工作，早就做好若是自己牺牲，还必须有人接替他继续指挥行动。
他从来不是那种在后方发布指挥命令的人，他更喜欢亲力亲为，带领士兵一同杀敌。
当然罗契也会对鲍尔温留个心眼。由于他的行事风格，罗契被其他指挥官排挤。
他一直是作为泰莫利亚国王手中最忠心的一把尖刀活着，他的忠心对象只会是国王，不允许任何差错。
罗契用自己微眯的眼睛打量着面前年轻英俊的鲍尔温，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在行动之前，我们需要一些准备。松鼠党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鲍尔温点点头，但他了解的只不过是书本上的知识，并未遭遇过松鼠党。
“不过只限于书本知识。”
“不算太糟，现在我为你介绍了一下他们的行动方式。”
罗契停顿一会，表情严肃，“松鼠党游击队的基本编制是突击组。一般来说，一个突击组有十二名成员。”
“而我们的人数是48人，看似不少，但配合肯定比不上身经百战的松鼠党，他们太狡猾了。以他们的谨慎程度，或许一次行动中不止一组。”
“他们习惯于攻击单独的旅人和孤立的村庄。对村庄的突袭常发生在凌晨，所有人都睡着之时，很多人在睡梦中就已经死去。”
“他们太谨慎，往往神出鬼没，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驻扎地，知道的人也被他们暗杀了。
一般军队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因此他们越发放肆。而我们亲自去寻找是绝对不明智的，需要等待时机。”
这时候他停下来了，他相信鲍尔温明白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鲍尔温思考了一会儿，就抬起了头。
“你是不是打算找诱饵？那只需要将维吉玛周围孤立的村庄标记出来，设置埋伏即可。”
见罗契还在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鲍尔温仔细研究着地图，终于找到一个最合适最可能的地方。
这个地方距离维吉玛有很长一段距离，处于孤立的位置，很偏僻，但规模却不小。
“这里，松鼠党下一次行动很可能就会出现在这里。你特地找到我，肯定不只是为了检查功课，恐怕你是希望我带领一队融入村庄成为诱饵的一部分吧？”
这时罗契才露出不好看的笑容，鲍尔温是个聪明人。
“正如你想到那样，这一次我们要分头行动了。剩下的布置就交给我吧，顺便我还需要你的魔法，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鲍尔温点点头，既然罗契不希望他继续参与，他也不想自讨没趣，直接离开带上门。
恐怕罗契早在选人的时候就想到了。
这种偏僻的村庄自然没有什么工作岗位，因此很多年轻人都会到大城市拼运气，那剩下的年轻人，无非就是混日子或是照顾老人。
这个时候，罗契选的人就派上用场了。
他的队伍中可是不少流氓、小偷这样的角色，做回老本行，融入村子没有违和感，也不会惊扰到村民，让他们担惊受怕。
至于他？四处流浪的剑士，刚好停留在那村庄而已。
同时罗契还做好了万全准备，若是他小队里的士兵本性难移，生出不该有的想法，鲍尔温有处理权。
罗契早就明示过：这些人用起来不心疼。
这也不怪罗契狠心，这群人本就不是什么良民。
在罗契眼中，这已经是他们在体现自己的价值，为保护村民而死，还挺光荣的？
他甚至没有给这支特战部队命名，仅仅告知目的和队伍性质。他早就准备好将这支队伍当消耗品了，这并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特战部队。
这部队只是讨伐松鼠党的牺牲品，若真有人活下来，并且洗心革面，罗契才会让他加入真正的特战部队。
这是机会，残酷且现实。
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心都黑，手都狠。这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他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佣兵。摇摇头，他不再停留。
……
很快，罗契将士兵分成了三队，将任务分配下去。
给队伍配备好武器，他们就出发了。
拿到新武器新装备的士兵们有些躁动，已经按耐不住激动，恨不得提起剑将松鼠党杀得屁滚尿流！
对此罗契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命令他们安静。
鲍尔温看到罗契的眼神很冰冷，仿佛没有感情。面对战斗，罗契从不开玩笑。
可能，这是这群士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有如此精良的武器。
躁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
“大人！”
一位穿着护卫军制服的男子单膝跪下，低着头。
“嗯……哈尔玛，你还是预备兵的时候就在我手下了吧。”
他面前的男子穿着丝绸衣服，坐在椅子上，手肘撑住桌子，双手合成拳抵在下巴，打量着他。
“是的，大人，你是将我从小喽啰一路提拔到现在，我绝对忠诚于你。”
“很好，现在我需要你去办一件事。”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紫黑色晶体，“我能相信你吧？你的妻儿还在我家里做客，你不用担心。”
跪下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别这样，任务完成后，他们就会回去了。我的妻子和他们应该相处得很愉快吧……算起来，我也好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说到正题吧，我需要你将这玩意，偷偷送到他队伍中的一些正式成员手中，记住是正式成员，一定不要让人察觉，明白吗！”
“西维斯大人，您——”
“你要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放心吧，奖赏不会少你的，其他的你不需要思考，你只需要执行命令！下去吧。”
跪下的男子不明白，为什么身为护卫军代理总指挥的西维斯大人为什么要……他可是罗契大人一路提拔上来的……
西维斯大人尚且这样，他是否也会怀疑我的忠心？
不过这些并轮不到自己这个小角色管，命运有时候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尤其是……男子心里自嘲着，站起身离开了。
“罗契?弗农啊……只有某个位子空缺，下面的才有可能上位，怪谁呢？”
鲍尔温坐在有些简陋狭小的酒馆内，陪着小哈，听着周围的酒鬼喝醉后说着胡话。
果然不愧是曾经街上的无业游民，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这位叫丘比的精瘦男子，好像已经喝醉，满脸通红，很快就和周围酒鬼打成一片，一起吹牛打屁，好像他本就是村里的人。
村里的人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人也没有意识到。
正如鲍尔温猜测那样，这里不少青壮男子都进城拼搏去了，留在村子里的只有一些不上进混日子的青年、上了年纪的老人、女人，包括少妇，也有还未出嫁的少女。
像丘比这样的醉鬼更是不会引起怀疑。出去打拼的青年也不乏被大城市的现实拍打得明明白白，失去自信，回到村里混日子的人。
没有收入，眼高手低，为了生存，要不啃老成为酒鬼，要不做些缺德事成为小偷。
鲍尔温有些无聊地转起了杯中的鲍克兰白葡萄酒，鲍尔温的酒量并不算好，但酒馆只卖酒。
相比于其他酒，鲍尔温比较能接受这样的白葡萄酒，即使是这样，他也只能小口小口地喝。
小哈两只爪子撑着桌子，现在它只能勉强够得到。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鲍尔温手里的白葡萄酒，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嘴唇。
白葡萄酒闻起来好香，它渴了。
“汪汪！”
小哈很乖巧地看着鲍尔温，伸出一只爪子指着鲍尔温的酒，它的尾巴摇摆得很欢快。
它已经学乖了，不要跟主人抢吃的，他会抢回去。因此，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卖萌。
鲍尔温也注意到了小哈的举动，不禁笑了笑，将小哈抱进怀里说道：“啊？你也要喝酒？嘿嘿，好啊！”
小哈很配合地张开自己的嘴，鲍尔温拿起酒杯，将酒液准确地倒入小哈嘴里。
即使他已经控制了量，但还是有不少酒从小哈嘴里漏出，幸好他躲得足够快，直接将小哈放在了桌子上。
它很喜欢嘴里传来的味道，好奇地多吧唧了几下嘴，有些摇摇晃晃地在桌子上打转。
鲍克兰是南方帝国陶森特地区最大的省会城市，也就是前陶森特王国的首都，以其葡萄酒闻名。
他们的白葡萄酒担得上如此盛名。酒液呈果绿色，清澈透明，气味清爽，酒香浓郁，回味深长。
“汪汪！”即使有些摇晃，小哈还是想再次感受那种味道。
无聊的鲍尔温自然会满足小哈的愿望，他也好奇，狗子会不会喝醉。
“鲍尔温，我的天啊，你怎么能给小狗喝酒！”
小哈凭借可爱再一次收获一枚粉丝——酒馆老板娘。
……
“温妮，温妮！我完成送酒的任务回来了，快给我准备点喝的！”
这女声在嘈杂的酒馆中也显得很突兀。
它的主人很快穿越狭小嘈杂的走廊，无视周围男人如饥似渴、冒着绿光的眼神。
她直接来到柜台，找到了酒馆老板娘——温妮，一位相貌平凡，有些显老的中年胖女士。
酒馆老板很快就倒好一杯酒，递给这位大大咧咧的年轻女子，然后叉着腰，有些不满。
“薇丝！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你需要变得淑女一些，明白吗？淑女！你这样是什么样子，有谁敢娶你？”
薇丝毫无悔改之意，接过酒，毫无顾忌地将右腿搭在木长凳上，为了舒服还移动了一下木长凳，舒服后，才迎头巨饮，配上她金色的单马尾，颇有女侠风范。
她甚至没有考虑坐在同一根木凳另一侧鲍尔温的感受。
些许酒液顺着她修长白皙的鹅颈流下，经过锁骨，路过雪白，消失不见。由于她豪迈的坐姿，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更加火辣。
若忽略那美丽容貌下嚣张的表情，肯定是一位很有魅力的活泼少女。
可惜，鲍尔温没有任何感觉，可惜他知道她长了张嘴。
他甚至还有些嫌弃，觉得坐得有些不舒服。
“你看边上那些男人的眼神，我像是嫁不出去的人吗？只要我愿意，想娶我的人能从家门口排到隔壁村。”
像喝饮料一样喝完酒，薇丝也不擦掉酒渍，就这样放肆地笑着说道。
温妮也知道那些男人的野心，那眼神毫不掩饰，他们无非就是馋薇丝的身子！
这一点薇丝也明白，她不过是开个玩笑。她可瞧不起那些臭男人，一天天除了正事什么都干。
薇丝从小生活在村子里。现在已经16岁了，快到该嫁人的年纪，可她并没有考虑过这些，一直我行我素。
她早就发现了坐在左手边，喂小哈喝酒的鲍尔温，像是熟人一样和他打招呼。
“哟，鲍尔温，你今天又没有接委托，在酒馆浪费生命呢？你也就欺负欺负自己的狗狗了。”她看向鲍尔温的眼神满是戏谑。
转过头又对着喝得迷迷糊糊，坐在桌子上的小哈打着招呼：
“小哈！你也好，今天还是这么可爱！少喝点，别像你的主人一样。”
至于薇丝为何对鲍尔温如此态度，这就要从鲍尔温来村子的第一天说起了。
他来到这的第一天，接下的委托就是帮助酒馆老板娘温妮送酒。
就是在这过程中，鲍尔温认识了同样接下委托的薇丝。
薇丝见到同为竞争者的鲍尔温，心中就燃起了斗志。
鲍尔温一次性送多少份，她就在这基础上再加上一份。
搞得鲍尔温很是莫名巧妙，不知道是哪里招惹到了这个女孩子。
攀比心太强了！现在连送货都需要卷了吗？
鲍尔温暂时也不缺钱，没必要和一个小女孩为一个任务计较。
因此薇丝经常能在路上看到懒懒散散，提着几瓶酒的鲍尔温，与一旁背着酒的哈士奇聊天。
这是鲍尔温特地为小哈准备的，不仅能装东西，还能起到防护的作用。
“汪汪汪！”
“什么，再慢点？小哈，你怎么这么懈怠！唉，身为主人，必须照顾好你，那我再慢点！”
这样的对话出现不是一次两次了。
即使小哈跑到前面，任它如何拉扯鲍尔温，他都像大老爷遛街一样，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这儿唠唠嗑，那儿打打招呼，根本没有跟上的欲望。
小哈又不能抛弃鲍尔温，只能跟在他身边，不时“汪汪”几声。
而薇丝也从未放慢脚步，只不过对鲍尔温露出冷笑嘲讽。
连带着对一旁背着酒的哈士奇印象深刻！
她最瞧不起村里这样的废物了，即使是外来者也不例外，她就是看不起碌碌无为不求上进的人。
鲍尔温一趟就看到了薇丝好几次，直到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喘着粗气多次与鲍尔温擦肩而过，于是她被无聊的鲍尔温盯上了。
他悄悄地跟上了离开的薇丝，想要一探究竟。
他就这样和薇丝保持一样的距离，远远地跟着她，跟着她到了一所简陋的，屋顶铺着稻草的木屋。
薇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鲍尔温没有进去，他只是爬上了附近一棵较高的树，他尝试了一下，视角很好，能够观察到薇丝。
他发出指令，让小哈自己去玩，不要打扰他。
薇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开门之前，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振奋起精神，这才打开门。
她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在忙碌的老父亲，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赶紧走过去，她想从老人手里接过汤匙。
“父亲，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让我来！”薇丝盯着不断在锅中搅动的汤匙。
她的父亲再也不复从前的强壮有力。他是一个很典型的农户，到了晚年，干燥蜡黄的脸，苍白干枯的头发，早已驼背不似从前的挺拔，还穿着已经洗得发黄的粗布衣裳。
“你母亲饿了，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就想做些什么……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父亲的声音有些无力，嗡嗡的听不太清，但薇丝明白他的意思。
听到父亲的话，薇丝握住汤匙的手越发用力，有些颤抖。
她的父亲说话时还喜欢做手势，不过，他已经老了，粗糙、畸形的手简直堪比树皮，手上还残留着年轻时因为农事造成的伤疤。
薇丝沉默了一会，继续搅拌锅里只有菜叶子的汤，然后才说道：
“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你就去陪母亲聊聊天吧。”
待薇丝的父亲一瘸一拐地离开，薇丝才从怀里掏出买来的肉，放在左手边，右手持小刀慢慢地将他们切成细丁，切得那样仔细，然后放入锅中搅拌。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做饭的地方也只不过是吊着一口锅，下面是柴火，一块粗糙木板充当菜板，简陋至极。
随着薇丝的搅拌，很快，一股肉香就传了出来，这让心情沉重的薇丝心情稍微愉悦一些。
对他们一家来说，难得一见的肉汤就完成了。
薇丝用两个做工粗糙的木盘子装了起来，端向房间。
父亲老了，木盘子已经是她尽量努力雕刻出来的成果。
……
薇丝的父亲坐在床头低着头，床上躺着的是薇丝的母亲，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惊慌，嘴巴不住地颤抖。
“尼昂……呢，我的尼昂呢？天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外面那样危险……”
薇丝的父亲从发呆中反应过来，拉住妻子干枯无血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边，让她感受到温暖。
“艾米雅，别担心，那臭小子只是调皮而已，他会回家的。”
薇丝的父亲轻声安慰自己的妻子，可艾米雅脸上满是对孩子的担忧，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更加明显了。
“啊，这样吗？那，你快去把他找回来……我很担心他。”
说着，她还喘起了粗气，薇丝的父亲赶紧站起来抚摸她的后背，嘴里不断说着安慰的话。
薇丝看见这一幕，很是心酸。她将木盘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桌子早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母亲，别担心，哥哥会没事的，他会回来的。先吃饭吧。”
但她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艾米雅全身颤抖，眼神中满是茫然和惊恐。指着薇丝叫道：
“你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快，把她赶出去！”
虽然已经习惯，薇丝还是感到伤心，但她现在已经不会轻易落泪，更不会解释，那会吓到她的母亲。
“艾米雅，我亲爱的艾米雅！那是你的女儿啊，你的女儿薇丝！”
薇丝的父亲虽然声音虽然还微弱，但却是那样坚定。
他只是抱着艾米雅，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嘴里念念有词，眼角是浑浊的泪水。
这不知道是他多少次解释一模一样的问题了，但他每一次都会解释，否则，薇丝得有多难过。
艾米雅自从薇丝的哥哥尼昂离开，她的记忆就停留在了尼昂的少年时期，那时候的薇丝还未出生，于是，薇丝从她的记忆中消失了。
而艾米雅，一直活在尼昂的少年时期，那时候的尼昂虽然调皮但很孝顺。
不认识白天和黑夜，只会询问——尼昂回来了吗？
薇丝想告诉自己的母亲，自从哥哥叛逆离开，就再也没回来了，也不会回来了！但真相对艾米雅这一可怜的女人太过残忍。
当初薇丝的父亲和艾米雅都反对已经成人的尼昂出去闯荡，特别是艾米雅，这反而令尼昂越发叛逆，一气之下，突然消失，什么也没带。
她压下内心的背上，蹲在母亲的床头，找出一个小木凳，把肉汤放在木凳上，将小木勺递给她的父亲。
而她则拿着另一个小木勺搅拌着肉汤，让它慢慢变冷。她为母亲准备的那碗汤，有不少切得细小的肉丁，这能补充营养。
薇丝的父亲挖起一勺，慢慢吹到温度合适后，才颤巍巍地递到艾米雅的嘴边，让肉丁混着汤汁一点点湿润艾米雅的嘴唇，最终吃下。
必须是薇丝的父亲才行，一旦薇丝给艾米雅喂食，她就会像疯了一般，疯狂挣扎，什么食物都会被打翻，因此只能辛苦薇丝的父亲。
过了没多久，艾米雅的嘴巴再也不动，眼睛已然闭上，睡了过去。
薇丝的父亲碗里还剩下大半，他颤巍巍地收回小木勺，放回碗里，愣了一会，才说道：
“艾米雅，她吃得越来越少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薇丝沉默地将父亲手里的碗拿过来，将自己手里满满一碗递给他。
那也是薇丝特地准备的。她希望自己的父亲慢慢健康起来，他已经越来越瘦削。
薇丝的父亲看着手里，装着的说是汤，更像是粥的碗，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水留了下来。
“薇丝，真的是委屈你了！你还要管我们两个累赘，都是我太没用，不能照顾你的母亲，还要难为你！”
坚强的薇丝被父亲的呜咽感染，也忍不住流下泪，但没发出声音。
虽然艾米雅不会轻易醒过来，薇丝还是不希望打扰到她。她抱住父亲好一会儿，才离开房间，关上门。
她端着冷掉的汤，去柜子里找出没吃完的黑面包。
就这样毫无形象地坐在锅边，用汤汁就着黑面包，艰难地咽进肚里，眼泪掉入汤中增添了咸味。
黑面包实在是太硬太干，颜色越深，越是如此。
薇丝手里的面包，已经黑得彻彻底底，比木头还坚硬。
……
夜里，村庄酒馆。
鲍尔温找到温妮，说出自己的来意，他没脸和一个小女孩抢生意。
“温妮女士，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放弃委托。”接着他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我希望您将这些分配到薇丝的报酬中。”
温妮很意外这个请求，盯着鲍尔温的脸，可从他的脸上只能读到真诚和一些道不明的情绪，想了想，她还是将这个钱袋推了回去，拒绝了鲍尔温。
“不必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薇丝好，但她并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的眼神很认真，然后像是回忆了什么，对鲍尔温笑了笑。
“薇丝这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的她啊，最喜欢跟在她哥哥屁股后面，像怎么也甩不掉的跟屁虫。”
“我很遗憾，她的哥哥选择了离开，再也没有回来。她的难处我们都知道，告诉你个小秘密——她的报酬一开始就是你的两倍。”
说完还调皮地向着鲍尔温眨了眨眼。
夜晚，无名村庄。
\t村里的人已经休息，只有几处用于照明的小火把维持光明。
\t乔装成猎人的士兵，举着火把，警戒周围动静。
\t吉米就是其中一个猎人，他打着哈欠，手中的弓箭随着他的走动一甩一甩。他准备去和他的同伴聊天，毕竟一个人在晚上太无聊，或许他都坚持不到白天就会睡着。
\t他转头就发现他的同伴居然在偷懒！直接爬到了树上，连火把都没打，若是他的弓箭头的金属反光，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同伴居然树上。
\t他快步走过去，摆摆手，准备呼喊自己的同伴。
\t突然喉咙一刺痛，血腥味立刻上涌，发不出哪怕一点声音。
眼前的一切慢慢模糊，连呼叫同伴都无法做到，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t在火光照耀下，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在吉米倒下之前，他的火却被接住了，只听到：
“噢哟，这可不能把林子给烧了。”
\t他的同伴，立刻反应过来，显然比起吉米他更加警觉。他能清晰地看到一位高挑的身影从倒下的吉米身后走出。
\t反应极快，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可不是与对方交锋，立刻换上特殊箭矢，迅速拉弓射向天空。
\t他还想要跳下去乘着夜色离开，却在起跳那一瞬间，一支箭矢丝毫不差地射入他的脑袋。
他的身体失去意识，顺着树干，像个物件一般摔在地上，没有生机。
\t这时他射出的箭矢也升上了天空，带着亮光，升到最高处，爆炸形容美丽的烟花。
\t这时暗中袭击的弓箭手也从黑暗中浮现，原来是两位精灵，一人负责暗杀，一人负责拉弓侦查。
\t但他们都没有在意那支箭，有爆裂效果的魔法箭，他们也用过，那点声响不足以惊醒睡梦中的村民。
\t“这应该就是全部了吧？”
\t“嗯，这就是全部。真是活该！”
\t说着他踩了踩尸体，还不解气，骂道：
“麻蛋，人类把我们当成猎物一样随便杀害，现在轮到他们了。”
\t“嘿嘿，今晚，我们就是他们的报应！我最喜欢看人类在不可置信的表情中死去！我要杀光村里所有人，不留活口。”
\t“真是恶劣，走吧，该归队了。”
\t另一边，罗契带领的士兵已经整装待发，立即准备前往村庄。
\t而鲍尔温也在箭发射的那一瞬间突然清醒，他施加在箭矢上的魔法被释放了。
\t看来，猎人们死了。
\t他提着武器向外跑去。小哈已经在外面准备好等待他。
\t将雷电领域施加在自己和小哈的身上，他们的速度又多加快一截。雷电能刺激细胞，加快速度，只不过需要忍受那种疼痛。
\t鲍尔温在街道上看了看，果然听到信号出来的士兵不足一半。
剩下的士兵已经融入自己的角色，特别是那些酒鬼，恐怕已经醉死在梦中。
\t见村民们没有几个清醒的，即使清醒了，也不过是迷迷糊糊地开门看一看情况，穿在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
\t于是鲍尔温立刻施展魔法，使自己的声音能被大多数人听见。
\t“村民们，快！松鼠党要来了，能往城里逃就往城里逃，行动不便不能逃的找个地方躲好！抓紧时间。”
\t见自己的队伍里的士兵慌慌乱乱，也想着跟着村民逃走，暗骂一声废物，也难怪罗契对他们不看好，大声喝道：
“士兵们！不想憋屈死的，就分散到各个地方，保护好没离开的村民！”
\t“违抗者，现在就死。”鲍尔温拔剑闪身杀死一位慌张逃跑的士兵，“就像这样！”
\t现场的确是很混乱，虽然鲍尔温的队伍并不是主要战斗力，但他们也有作用。这些士兵出于恐惧，还是选择听从鲍尔温的指挥，保护村民。
\t“鲍尔温！”
罗契带领部队赶到了村口。
\t他对鲍尔温点点头，然后吩咐士兵们准备迎敌，弓箭手、巫师就位！
\t“啊！”
一声惨叫声从村里传来，松鼠党小队已经开始行动，后方早已潜入另一只队伍。
\t鲍尔温向罗契示意一下，然后施展魔法“夜视”，带着小哈向着惨叫方向奔去。
\t他很快就到达惨叫传出的地方，越走他反而越觉得熟悉。
\t这不正是薇丝的家吗？
\t心下一沉，暗道不好。他立刻加快速度，正好碰见薇丝拿着铁锅、愤怒的眼眸包满泪水，挡住住了一个半身人的锤子。
\t另一只矮人抄起锤子正兴奋地跑向薇丝背后。
\t小哈没有叫，直接扑了过去，咬住矮人的肩膀，它身上的雷电瞬间爬上矮人的身体，很快他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t矮人的体质果然足够强，强忍着疼痛直接甩开小哈，雷电慢慢减弱。也有鲍尔温对小哈施加的魔法是削弱版的原因。
\t轻松落地，稳住身形，咧着嘴巴露出尖牙，小哈用凌冽凶狠的眼神死死盯住矮人，此时的它是凶兽而不是萌兽。
\t有了小哈牵制矮人，鲍尔温才有时间赶到薇丝面前，大吼一声“让开”，用钢剑拨开大锤，将薇丝保护在身后。
\t她的反应很快，紧紧抓住自己的锅，尽量躲在鲍尔温身后一定距离，不拖他后腿，只是带着担忧和惊讶的目光看着鲍尔温的背影。
\t半身人被打得措手不及，身体失去借力点向前踉跄两下，这才稳住，重新扛起铁锤
\t裹挟着雷电的钢剑带着利风狠狠地站在没有准备的半身脖子上。
风刃切割，雷电灼烧，一股肉香传来，锋利的钢剑将半身人的脑袋和身体彻底分开。
\t头颅在地上滚了很远才停下，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身体没了支撑重重倒下。
\t他的身上带着雷电，冲到和小哈对峙的矮人身前。
一个斜劈，雷电在剑上发出“吱吱”刺耳声音，落到矮人身上，再次僵直久久不能动弹，喷出的大量血液淋到小哈白净的毛上，身体被狠狠地甩到一边，被墙角挡下。
\t矮人的身体止不住地抽搐，手渐渐松开盾牌和铁锤，苍白的脸上是无比痛苦的表情。
\t“啊啊啊——”
\t看来没死透。
为了早点帮他结束痛苦，鲍尔温果然将腿边的匕首射出，准确命中矮人的额头，矮人的头向后一仰，没了声音，只不过身体还在抽搐。
\t鲍尔温这时闭上眼睛，用敏锐的听觉感知周围的动静，确定没人后，迅速从烧焦的身体上拔出匕首。
他沉默地走向躲在后边的薇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匕首和自己的改装手弩递给她。
\t正准备离开前，他停顿了一会儿，转过身，左手一挥，薇丝的身上出现一层金黄色的防护罩，然后慢慢变淡消失。
\t他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至于小哈，被他留在了薇丝身边。
\t咬住嘴唇，带着泪痕的薇丝周围，剩下鲍尔温队友、两个松鼠党泛着余温的尸体，还有一旁静静陪在她身边的小哈。
\t很安静，薇丝终于爆发了，抱住小哈，扔下武器，也没嫌弃它身上的血液，大声哭嚎。
\t好一会儿，薇丝的声音突然停止，抬起头来，薇丝泪水依然如泉涌，但却无声。
她看着手里的匕首，抬起手臂，用粗布衣裳，狠狠地将自己的泪水擦干。
\t“汪呜～”小哈伸爪子挠了挠薇丝的裤腿。
\t“我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装备好手弩和匕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透过窗户，她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再也不会醒来的年迈父母，坚决转过身，带着小哈向着村口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松鼠党总共两队，仅仅只有潜入村庄的两名精灵，见势不妙早早逃走，其他松鼠党只剩下躺在夜色下的尸体。
\t这只不过是小规模的战斗，却依然留下满地鲜血与尸体。
\t村庄被松鼠党精灵术士的魔法，破坏得面目全非。
\t屋顶的茅草还在不断燃烧，散发出刺鼻催泪的臭味，冒出的浓浓黑烟不断升上天际。
\t劫后余生的村民还沉浸在亲人的死亡之中，到处是哭声、呜咽声。
\t村里的大多数放在烈火燃烧之中只剩下黑色残骸，街上随处可见鲜血淋漓的尸体，有松鼠党的，有士兵的，但大多数还是村民的，他们有些是在门口，有些是在烧毁的房屋内，甚至是床边……
\t鲍尔温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看着周围的惨样，沉重的氛围令他呼吸不畅。
罗契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说道：
“这是现实，你也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
\t在罗契看来鲍尔温整晚奔走整个村庄，就是为了救下更多的村民，对此，罗契只不过是认为鲍尔温有些天真。
\t正准备集合队伍离开的罗契与一旁的鲍尔温，发现了士兵们的骚动。
\t战斗结束不应该坐着休息吗？居然还有人有力气吹口哨！
\t“先生们，你们最好给我一个理由说说服我，否则，你们明白的。”罗契大声吼道。
\t当即就有士兵，开口说道：“有女人在我们的队伍中！”
\t“她还穿得很性感！”
\t“……”
\t这些士兵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开始解释，乱糟糟一团。罗契的眉毛不住地抖动，突然大吼一声，这些士兵噤若寒蝉。
\t就这素质？连鲍尔温养的狗都比你们强！
\t然后就开始训话道：“闭嘴，混球们，你们这些嘴巴长在屁眼上的家伙！没见过女人吗，都出现幻觉了？”
\t本来正在看着罗契训其他人，抄着手，高高挂起的鲍尔温，突然一愣，手指着什么，大声喊道：
“我擦，还真有！薇丝！”
\t本就心情爆炸的罗契真的快爆了，扭头冲着鲍尔温就是一声“你特么的给劳资闭嘴，鲍尔温！“
\t只见，薇丝俏丽的脸庞上满是倔强，整个人因为剧烈运动显得有些双颊泛红，衣冠不整。
身边是他的伙伴——小哈，察觉主人的视线，有些欢快地向鲍尔温叫了一声，但却并没有离开，它紧紧护在薇丝身边。
\t见状，鲍尔温的眼神也冷了下来，狠狠地将那些不老实的视线给瞪回去。
\t她不知道这种打扮在这里很危险吗？
\t也难怪这群士兵像发情的大猩猩，一直怪叫！
\t显然罗契也发现了薇丝，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t“这位小姐，请你立刻离开！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吗，你知道若是我们没有及时发现，你会被如何吗？”
罗契语气并不好。
\t“想想你们村里半夜发出惨叫的母猪。”
\t站在罗契身旁的鲍尔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大晚上的确他队伍里有醉鬼，进入猪圈，然后就是惨烈的猪叫。
\t薇丝倔强地用自己的大眼睛盯着罗契，显然不肯服输。罗契气得小眼睛都变成大眼睛了，可他还真不能对这女孩怎么样。
\t“我绝不离开，我要加入你们。”她的声音坚定且有力量。
\t见状，鲍尔温赶快上前挡住了罗契，就罗契现在这个暴脾气，这件事绝对是没完没了。
\t“薇丝，你是认真的？”
\t“我是认真的，鲍尔温，你别阻止我。”
\t她从鲍尔温救起那一刻，就不再是从前的薇丝了。
\t薇丝的声音很坚决，但鲍尔温悄悄地看看罗契的脸色，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甚至眉头依然紧皱。
\t看来，他并不认可薇丝，女性士兵的加入就是一个麻烦。
不过看着那眼神，给她一个机会又何妨？
\t于是鲍尔温拉过罗契，在他耳边说道：
“罗契，相信你也看到了她身上的勇气和坚定，不如给她一个机会？”
\t“勇气和坚定很多人都有，但很多人再也没有回来，这是为他着想，明白吗？还有，叫我指挥官！”
\t“别在意那些小细节。你知道吗？薇丝的父母离开她了，她唯一的亲人——哥哥也下落不明，她没有去处。
现在你不正好缺人吗？把她带上吧，以后再做决定，总不可能将她仍在这个废墟吧？”
\t思量再三，罗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是因为缺人，二是这个是孤儿。
\t但显然罗契并不懂说话的艺术。
\t“薇丝，我愿意让你跟着我们一起走，但是，实话告诉你，你和这些男人有着巨大的差距，再给你一次放弃的机会。”
\t鲍尔温捂住了脸，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不说后面那部分不行吗？
\t果然，薇丝变得很激动，细长的眉毛皱起，目光放在自己金色的长发上。
突然，她抽出鲍尔温送给她的匕首，利落几刀，她的手弩也随之摇晃。
\t刀起发落，金色的长发离开主人，慢慢地飘落到地上。
\t她依旧是那倔强不舒服的表情，炯炯有神地盯着愣住的罗契。
\t“我，薇丝！从不认为自己会比不上男性！”
\t罗契一时间想到了很多，深入敌后方时，突然从远处射向精灵术士的那两箭。他隐隐约约只看见了金色的长发。
\t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薇丝？
\t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唏嘘。曾经他自己被国王赏识时，多少人眼中都是质疑、嘲讽？
\t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小混混有被王国赏识的能力，单纯认定他只不过是走大运的幸运儿。但最终他站在了这里，站在了许多人的头顶上。
\t可是，他什么时候也成为质疑别人的一员？
\t女性到底比不比得上男性？这要因人而异，那些女术士，那些……
\t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转身离开了。
\t鲍尔温也愣住了，变成短发的薇丝莫名让他觉得熟悉。
\t薇丝和薇丝不是同名，而是同一个人？
……
\t“所以说，什么样的结果？”鲍尔温看着在草地上犯傻捉蝴蝶的小哈，如此问道。
\t罗契摸着自己的胡子，皱着眉。
\t“你跟我提到的，那位护卫队的尼昂队长，就是那个尼昂。”
\t“果然吗？他还记得自己的妹妹——薇丝吗？”
\t“记得，尼昂听到自己的父母惨死后，哭得毫无形象。”
\t鲍尔温笑了笑，难以想象那样严肃一个人，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哭泣。
\t“还有呢？”鲍尔温不相信罗契就打听到这些，“他愿意来见薇丝吗？”
\t罗契还是没什么表情，回答道：“他说，他不配。”
\t“是吗？你自己选择告不告诉薇丝吧。”
\t“行，其实尼昂对自己妻子的死一直不能释怀，现在一直在替他死去的妻子照顾居住在维吉玛的父母，时间越拖越久，他反而越发不敢回去见自己的父母。”
\t鲍尔温没有打断，他能看出罗契还有什么想说。
\t“他并不是单纯的好人，要知道成为护卫兵容易，但晋升却并不容易，尤其是尼昂这样的平民。
除非有人提拔，否则根本不可能。自从他的妻子死后，他一口气晋升到了队长级别……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t“你若是想问我有什么想法，那还真没有。”鲍尔温顿了顿，笑了笑，说道：“毕竟我看到的只是现在的他。”
\t“的确，他带领的那支护卫队是最热心的。”
\t在鲍尔温站起来准备去找小哈时，转头再次对罗契说道：
“我准备离开特战部队，走之前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t“我能相信你吗？”罗契反问道。
\t“不能，就像我也不相信你。不过，你可以相信你的钱。”
\t罗契站了起来，突然凑近鲍尔温说道：
“出于朋友的建议，离开泰莫利亚之后，不要再回来了。
你该抛弃你的天真了，那会害了你自己，你最好不好招惹那些麻烦。”
“丘比？好小子，你消失那么多天去哪里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突然搂住叫丘比的普通男子。
\t“我去杀松鼠党了，拿到了不少钱！”丘比神秘一笑。
\t“嘿，你什么傻样我能不知道？屠宰场让你杀只鸡都手软，恐怕你就是在里面浑水摸鱼吧！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小勾当。”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丘比，相貌普通，身材普通。
\t“科尔！你对我有点信心好吗？虽然……我真的就是躲着，但我至少也让村民跟我一起躲了！”
\t“好好好，不过，丘比你怎么又回来了？”科尔见丘比已经骚红了脸，拍拍他的肩。
“没事，跟着我好好干！虽然屠夫不体面，但至少能维持生活，别做些小偷小窃的事了，以后好好娶个媳妇过日子。”
\t丘比有点感动，这个村子里其他人都忽视他，也只有科尔关心他了。
本来他心里很失落，作为活到最后的少数人，在开始训练后几天，他就突然被罗契辞退。
\t“科尔，这个给你。”
丘比从钱袋中取出紫黑色的晶体，在阳光下，它晶莹剔透格外美丽。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是一位护卫兵队长给我的，好像是奖赏。”
\t科尔本来是不想接下它的，可想到这几天郁郁寡欢的妻子，接住了这像宝石一样的晶体。
……
维吉玛贸易区，告示栏处。
鲍尔温来到阔别已久的告示栏，突然生出一种安心。
他想离开前再提升一下自己面板的数值，至少剑法该晋级了吧？
“委托：郊外的食尸鬼
根据商队、旅人反应，泰莫利亚河旁的森林到维吉玛这段道路上，多次出现数只食尸鬼攻击人类！已经出现多起死亡事故，请出行者小心作出决定。
同时诚恳地希望有勇士帮忙除掉食尸鬼，他们已经严重威胁到居民的出行安全，给维吉玛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
若是这则委托能有幸被下水道的屠夫看到，请帮助我们！我们愿意付出巨额的报酬。——贸易区护卫队，斯莫利特·吉姆”
这纸张摸起来已经是被雨淋湿过，而最近的大雨也在十多天前，显然它已经待在这无人问津很久。
他随手摘下，但他并不着急去完成委托。因为郊外离城内有很长一段距离，来回花费时间太长，不如再找一找有没有比较近的委托，最好就在维吉玛。
他接着看向下一条，失踪案！
在酒馆闲聊的商人们就提到过，自从弗尔泰斯特想要迎娶自己妹妹的不久后，这些魔物变得越发躁动，其中都提到了失踪案。
所以，这一切难道与王室有关？
鲍尔温只是猜测，若非万不得已，他真不想卷入王室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之中。
“委托：寻找失踪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求求看到的好心，帮帮我们，我们愿意用所有的一切作为报酬，我们只想要找到我们的孩子。
请来旧维吉玛区最西边的房子找我们，我们会告诉您具体情况——科尔夫妇”
只是看了一眼，鲍尔温面无表情地接下了委托，这正好符合他的要求。一个失踪案而已，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
……
“科尔夫人是吗？”
科尔夫人是一位明显不算年轻的妇女，从她现在的容颜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姿。
她穿着黄色粗布衣服，下身套了灰色的围裙，见到鲍尔温时，脸上并没有表情。
“是的，好心人。我终于等到您了，你知道吗？自从张贴了委托，一直没有人接受委托。我的丈夫，他，他……”
科尔夫人好像再也说不下去了，突然捂住了脸，泪水不断从手掌缝隙流出。
鲍尔温与小哈静静地等待她平复情绪，不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被低栅栏所包围的旧维吉玛，这里的建筑都是木造茅草小屋，与维吉玛好似两个世界，就连脏乱差的维吉玛神殿区都有砖瓦房。
在这里的街上，还到处充满着觅食的母鸡，不时跑过穿得破破烂烂、全身脏兮兮的小孩。
这里才是真正的贫民区。也因此，虽然每月都有小孩失踪，但这里的小孩还是很多。
“我对你的遭遇感到遗憾，布德夫人。不过，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不是吗？若是方便，你能告诉我你的丈夫去哪了吗？”
待科尔夫人平静后，鲍尔温问道。
“失礼了。我的丈夫是个毛毛躁躁的男人，他平时最疼爱失踪的双胞胎兄妹了，所以一直没有消息使得他再也无法忍受，亲自前往孩子们失踪的森林里寻找。”
“打断一下，科尔夫人，你们如何如此肯定孩子们消失在森林里?”
她停顿了一会，犹豫地说道：
“因为他们很期待去森林里冒险，我和科尔不久前答应过陪他们一起去，只不过那天科尔屠宰场有事，我一个妇女自然也不会带着两个孩子去冒险。”
“你说的森林是哪片森林？”
“噢，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泰莫利亚河附近那片森林。”
科尔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才作出回答。
科尔夫人没有全部说真话，鲍尔温敢保证。
要知道旧维吉玛到泰莫利亚河要依次穿过堤防、神殿区、贸易区，这段距离对孩子来说太过于困难，不过不能太早下定结论。
“科尔夫人，我这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面对鲍尔温再次追问，卡尔夫人没有太大的反应。
“好心人，您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愿意告诉您，只要您帮我找到我可怜的丈夫和孩子！”
“你的孩子大概有多大，能描述一下外貌特征吗？这能帮助我辨认出他们。”
“哥哥和妹妹都是6岁左右，他们的头发都是棕色的，他们很像，但妹妹更加可爱，她总带着她父亲送给她的红色围巾。
她哥哥也有一条蓝色的。因为会带着那样围巾的孩子很少，很容易认出来。”
鲍尔温注意到，科尔夫人谈起她的孩子虽然掉下了眼泪，但眼神中平静如死水。
没有继续询问的必要，这一次鲍尔温敢确信，科尔夫人绝对说了谎！
不过，两位小孩肯定是消失在了那片森林。
于是鲍尔温向科尔夫人告别。在离开前，她再次强调：
一定将她可怜的丈夫和孩子们带回来。然后就转身回到了屋里关上了门。
他并不打算直接前往森林，有些疑问还未解开。
所以他选择，远远地偷听科尔夫人邻居的谈话。
最好的情报人员，往往是嫌疑人的邻居，每位妇女都有这样的潜质。
为了掩人耳目，他距离得比较远，装作陪小哈玩耍的样子，这一幕在村民们看来，如此和谐。
“玛丽怎么这几天都不出来和我们聊天了？”妇女洗着衣服问道。
“你没听说吗？玛丽的男人科尔失踪了！”
“是真的吗？”绑起头发的妇女拉了拉金发的同伴。
“这还能有假？我丈夫说科尔已经快三天没去屠宰场了！”
“哎，连科尔都失踪了。先是失去孩子，又失去丈夫，那玛丽的日子得多难熬啊？”
金发的妇女左顾右盼，在鲍尔温的身影停留了一会儿，确定他是在陪小狗玩耍后，才用更轻的声音说道：
“事实可能不是这样的，要知道玛丽年轻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但科尔？我并不是想说他的坏话，事实上，他只是膀大腰粗的糙汉罢了。”
“那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很可惜，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他们突然就结婚了。在此之前玛丽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玛丽的家中好像在吵架，据说她的父亲每天都要摔东西！”
“还有呢？”八卦永远不会嫌多。
“记不清了，今天就聊到这吧，我的丈夫回来了！”
她走了几步，突然转过了头说道：
“不过，玛丽好像年轻了一点点，哈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鲍尔温站着，手里高举着肉干，若有所思。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夜晚即将来临。
小哈不断高高跃起，试图从鲍尔温手里夺过肉干，可不管它如何撕咬，也只能扯下一丝，就是不能得到整块。
夜晚，村内。
鲍尔温并没有离开。
黑夜笼罩了整个村子，甚至连路边都没有火光，也没有守夜人。
空气中弥漫着家畜粪便的臭味，不时传来狼嚎与其他不明的叫声。
街道上吹来泛着冷意的夜风，鲍尔温与小哈的眼睛依旧泛着幽光，一人一狗，走在街道上也算不上孤独。
科尔的家与黑暗融为一体，寂静无声，因为根本没有人。
鲍尔温躲在暗处观察了一整天，科尔夫人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理论上她应该在房间里。
那她去哪了？
他将小哈留在门口，自己伸出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扭，门开了。
屋子里一片黑暗，没有温度。门口摆放鞋的位置，在这上面的鞋没有属于小孩和男人。
往里走，是收拾得很整齐的大锅，鲍尔温伸进去摸了一下锅底，灰尘沾满他的手指。
房子不大，只有一间用于睡觉的屋子。床上一切都那样整齐，整齐得不自然。床像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睡过，冰冷。
四个人睡一张床，却只有一个破旧的枕头。
床头柜上只有一盏油灯，灯芯还很长，里面的灯油却没了。
走在油灯附近，地板有些滑溜溜的，地上有一块破旧衣裳制作而成的抹布。
抬头看着窗户，有很明显的小处裂痕，应该是油灯砸中了窗户，灯油撒了一地，然后用这块破衣服简陋擦拭。
举着破旧衣裳展开，颜色与尺码证明这是一件成年男士的衣服，还是加大款。
鲍尔温顺着衣服找到衣柜，拉开，清一色妇女的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他用手翻弄几次，意外发现被这些衣服压在最下面的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款式并不新潮，甚至可以说很老土。
它被放在最下面，却出现几道不明显的不规则折痕。
其他衣服都折叠得整整齐齐，为何这件放在最底层反而折痕不规则？不明显说明也没有压太久。
是因为她经常从下面翻出？然后某一次急忙塞了回去？
她在隐藏什么，这件白色裙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鲍尔温继续寻找，他慢慢埋下身埋下身看看床底。
他从床下找到了不算太多的衣服，拿出一件展开，这尺寸只会属于小孩。
这些衣服上无一没有补巴。
整个房子，男人和小孩的衣服被丢掉，找不到他们的鞋。科尔夫人看来不是很热爱她的家。
他继续查看这些衣服，衣服不算太多，却击中在不大的一块面积，相对于整个床底，真的不算大。
上面一层，衣服洗得有些泛白。下面一层，居然有黑色的污渍？
他突然觉得自己腰部微微发热，他摸向发热源，终于，他找到了，棱角分明、微微发热。
将发热物拿出，正是紫黑色晶体。在月光照耀下，晶体居然显现出妖冶的红色。
鲍尔温迅速将衣服刨开，终于看到了床底全貌。
他明白为什么科尔夫人消失不见了，在床下，正刻着一个魔法阵！
在紫黑色晶体的呼唤下，魔法阵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鲍尔温立刻释放护盾，只是金黄色的护盾，最基础的光属性护盾。
他拿着晶体的那只手慢慢靠近魔法阵，晶体那妖冶的红色光芒就像烟一般，被吸入魔法阵。
然后魔法阵的光芒越加强烈，鲍尔温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站起身，却没想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连带着晶体。
“汪！”似有所感，小哈直接冲了进来，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小哈熟悉的味道。
它焦急地转着圈，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泛着冷意的眼眸盯着窗外越发明亮的月亮。
……
强烈的亮光刺激得鲍尔温不得不闭上眼，等他再次睁开眼，白茫茫的世界在慢慢恢复它本来的颜色。
这个一个封闭的房间，他并不知道这是哪。在房间最中央是一张古朴的桌子，在它周围有四只燃着的蜡烛分镇四角，灯焰的颜色是淡淡的红色。桌子上斜立着一本书，泛着妖冶的红光。
在桌子的正前方，安静地躺着一位妇女，鲍尔温走进一看，正是消失的科尔夫人，她的嘴角残留着黑色的血液，鼻尖处有一朵枯萎的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她一只手握着一支笔，另一手攥着一页信。
鲍尔温将她翻过身，才看见科尔夫人的容貌比白天见还要年轻一点。
她不由地想到黄发妇女离开前好像开玩笑的那句话。
她还是那身衣服却没有沾染明显的污渍，被她压在下面的还有一个用鲜血绘成魔法阵。不算太大，刚好容许一个人站立。
很明显，魔法阵的血液已经干涸好一段时间。
在这个魔法身上，鲍尔温感受到了更浓郁的黑暗魔法气息，这味道简直就像有人对着它的鼻子来了一个不响的屁，那样浓郁，令他有些恶心想吐。
他拿起信，翻看起来。信的两面都有内容，不过字迹不一样，应该出自不同的两人。
其中一面是一位叫维尔斯的男子写给玛丽的情书，也就是科尔夫人。
另一面，巨大的“对不起”占据了大半空白，紧接着是一句：
“都是我鬼迷心窍，一旦有了欲望，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是真正的魔鬼！”
正当他思考这个“她”是谁的时候，科尔夫人的尸体突然燃烧了起来，紫红色的火焰将她包住。
鲍尔温尝试将她手心处的火焰踩灭，却没有任何效果。
碰触到火焰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寒，火焰也没有点燃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科尔夫人的尸体变为灰烬。
“叮！”
然后一块较鲍尔温手中更大的紫黑色晶体从科尔夫人身上掉了出来，落到地板上发出响声，躺在科尔夫人的骨灰堆中。
一切来得那样触不及防，就几秒钟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鲍尔温面前变成了骨灰。
鲍尔温伸出手，想要捡起紫黑色晶体，研究它的特殊之处。
刚刚触碰到晶体，又是强烈的亮光，即将把鲍尔温送走，在鲍尔温即将离开之际，他好像听到了从书中发出来的大笑，那声音是如此刺耳、充满寒意。
等鲍尔温再次睁开眼，他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只不过他的边上多了小哈。小哈依旧维持着望着月亮的姿势，它的眼睛越发明亮。
正当鲍尔温准备伸出手将他抱起时，小哈张开了嘴，仰着头，眼神越发冰冷，对着月亮整个身子站起，两只后腿用力。
“嗷呜——”
鲍尔温惊了，这个叫声未免太纯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鲍尔温的错觉，他觉得小哈不仅重了，整只狗好像变大了！变大了很多！
他又看向手里握着的紫黑色晶体，觉得事情复杂起来了。
这紫黑色的晶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科尔夫人为什么突然消失，她招惹了什么？还有那笑声……
真特么难听。
玛丽也消失了吗……抱歉，我只是有一些伤感，一会就好了。”
旧维吉玛的村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你想知道些什么呢？我都愿意告诉你，大师。我只有一个要求，请您一定要调查出真相，近期我们村的小孩失踪变多了……连大人也是。
从前一个月都会消失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我们都默许了这样的灾难。”
“那你们为什么不找护卫军帮忙呢？他们最近的驻扎地离旧维吉玛并没有多少距离。”
这是对于鲍尔温而已觉得很奇怪的点，在他的印象中，护卫军很乐意帮助居民，应该也不存在歧视现象。
“从前我们找了，护卫军也很热心地帮助我们寻找失踪的村民，只不过总是无用而归，他们表示在失踪的森林里甚至没有见到骸骨，只有去的路上偶尔能见到倒霉蛋，我们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近期失踪人数突增，我们也同样去寻求帮助，可这一次，护卫军队长面带难色，最终还是拒绝提供帮助。
他们还是像从前那样热心，对待村民那样真诚，只不过，就是不愿意去插手失踪案的事情。”
护卫兵的态度依然很亲和，应该就是像村长描述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要插手却不能插手。希望不是自己猜想那样。他并不想陷入某种麻烦之中。
“村长，你再回忆一下，曾经帮助你们的护卫军每次调查过程中，有没有伤亡？”
村长摸着下巴的胡子想了一会，才说道：
“并没有，他们每一次回来除了有些疲惫，也没有受伤，或许遇到了路上的野狼，说起来最近路上经常有食尸鬼出没”
“那换个问题吧，你知道维尔斯吗？他好像和玛丽有……”鲍尔温没有选择说得太直白。
村长抬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的，我知道维尔斯。当年玛丽的事我去主持过公道，我也清楚大概的事情经过。”
“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就像维尔斯一样。他也那样英俊。维尔斯并不住在旧维吉玛，他住在郊区，就是那座森林附近的村子。”
说到这村长顿了顿，长呼了一口气。他已经很年迈了，说话的声音有一些混浊。
“他们本来是相爱的一对，维尔斯很热情地追求玛丽，经常跨越那么远的距离来到旧维吉玛，有时候只是为了向她献上清晨摘下的花儿。
噢，有一次我记得特别清楚，维尔斯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那颜色漂亮极了。”
“自那以后，玛丽与他约会也经常身穿那身白裙，我敢发誓，她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全村人都认为他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对儿。其实玛丽内心也很喜欢他，不过显得更矜持，她在等维尔斯的求婚。”
不过玛丽最终嫁给了科尔，一个屠夫，成为了科尔夫人。
那科尔是如何插入到这段关系的？
强行插入？
“村长你说你曾经帮玛丽的事主持公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听闻后，脸突然涨红，然后又像想到什么一样，泄气了下来。
他有些唏嘘地说道：
“我想你也猜到了，玛丽二人的关系是没有第三人插入的缝隙的。不过，这样的美好终究被破坏了，混蛋科尔喝醉了酒！然后……
而玛丽当时想要自杀，她不敢去面对维尔斯，其实她若是勇敢点，深爱她的维尔斯会选择接受，这毕竟不是玛丽的错。”
“之后，被劝下玛丽就将自己锁在家中。维尔斯几乎每天都要来敲响她的门。
可怜的玛丽，厄运始终不愿意放过她，多么单纯可爱的少女啊！她怀孕了！还被他父亲发现了。
他父亲是个古板的人，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当即抄起椅子想打死玛丽。”
“那是你做了中间人，平息了玛丽父亲的怒火？”
村长苦笑了一下，眼中居然溢出一滴浊泪，说道：
“不，我做了恶人。我为了保全自己的威信，做出了我觉得合理的决定，但却彻底伤透了维尔斯的心，他以为是玛丽抛弃了他，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他就病逝了。玛丽什么也不知道，她再也没有离开这个村子。”
鲍尔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村长的表情，真情流露，不是假话。
那维尔斯给玛丽那封信是谁写的？
他不相信玛丽认不出维尔斯的字迹，但那不可能是维尔斯写的。字迹很新，绝对不是几年前留下的。
“那双胞胎兄妹是——”
村长再次苦笑，点了点头，回答道：
“就是那次意外的产物。”
那么他猜得没错。双胞胎绝对是她带去森林的。
解开疑惑，鲍尔温冲村长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即将踏出那一步时，他再一次听到了村长的声音：
“科尔是个好人！他虽然混蛋，但他的确是个好人！他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想弥补自己的错误，他将玛丽和自己孩子视为自己全部……他也是一个倒霉蛋！”
鲍尔温关上了门。
门外，风景宜人。小孩们在街上嬉戏打闹，追在鸡的屁股后面，摔倒了站起来继续追。
妇人们正在屋子前面捣鼓着洗衣服，不时与邻居笑着聊上几句。
男人们正在拿着锄头松土，不时停下歇息几口，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失踪案好像并未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或许只有经历失踪案的人家与村长才知道其中的黑暗。
鲍尔温看着这美好的一幕，心里暗暗感叹：屠夫科尔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他的妻子玛丽这么些年也不全是怨恨，不然也不会写下“对不起”。
那是到底什么蛊惑了玛丽的心？竟能使得她抛弃自己的孩子？
那封信？
不可能，玛丽最后写下的信里有道歉，她对科尔和孩子并非没有感情。
看来是那块紫黑色的晶体有问题，黑魔法最擅长的不就是破坏和蛊惑人心吗？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受到了影响。
他从帽子里将被缩小后睡熟的哈士奇提了出来，摸着它松软的毛，喃喃自语：
“居然还有人去接触黑魔法……内心没有欲望也就不会被蛊惑，不过，对我们人类来说太难了。”
……
紫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散发出妖冶的红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红。
房间四周是装着绿色透明液体的瓶瓶罐罐，皮肤组织悬浮在其中，鼻子、嘴巴、眼睛、头发……浸润在绿色液体之中。
刺耳放肆的笑声的不断回荡在整个房间，一位异常美丽、身材曼妙的女子在狂笑，巧丽的脸无比狰狞，眼眸着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像是在回应她一般，满是鲜血的桌子上倾斜拜访的魔法书，随着她的笑声，闪烁着红光，就好像在呼吸，魔法书的页面是完全意义不明的字体，虽是上古语，但顺序无论如何都是讲不通的。
在桌子边角处，有一块人皮，就像从未离开它的主人一般，那样鲜活。
光滑细腻的皮肤，小巧可爱的鼻子，在人皮上方，还摆放着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
“哈哈哈哈，没人能阻止我追逐自己的爱情呢！”
“这英俊的皮囊，我一定会得到你，你马上就会倾倒咋我的衣裙之下！”
“不远了不远了，再等等！我会让你因为拒绝我而后悔的！都变成怪物吧，变成怪物吧！”
“我最厌恶的就是相亲相爱的兄妹了！”
魔法书的光芒越发耀眼，密密麻麻的紫黑色晶体从书页中长出，悬浮在空中，围绕着女人。
“哈哈哈哈——”
“再多点祭品！我将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森林里，树木茂盛，阳光只能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投射下无数小光斑，抬起头，也不看见太阳的具体位置。从入口看过去，不见边际。
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迷路。也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才会有恃无恐地进入这样的森林。
哈士奇低着头走在前面，鲍尔温也强化了五感警惕周围的动静，食尸鬼就多次出现在森林外的小道，在森林很可能就藏着一群。
不知道什么时候，哈士奇的嗅觉等多方面好像提高了些许，仅仅凭借科尔屋子里残存的气温就能带领鲍尔温寻找失踪的三人。
要知道科尔夫人可是将屋子里与三人有关系的物品能丢的丢弃，能清洗的清洗，反正鲍尔温凭借自己的嗅觉无法捕捉目标气味。
路上的脚印并不杂乱，甚至可以说是很难辨别脚印的存在。
不久前正好下过一场雨，小孩的脚印都很浅很小，很容易被大雨抹除干净。同时也可能冲刷掉残留的气味。
鲍尔温小心翼翼地跟在小哈后面，现在他才是无用的那位，能否追踪到还是得看小哈的本事。
它只是摇着尾巴弯曲着前爪走在前面，好像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
他们越发深进，小光斑也越发稀疏。
到了这里，鲍尔温也注意到了地上浅到容易被忽略的小脚印，但在鲍尔温看来却是那样明显。
看来，小哈的方向是正确的。它并没有停下，还在专注追寻着气味。而鲍尔温绕到一边，观察这些脚印。
总共有三种脚印，其中两种差不多大，但与一旁的脚印比起来特别小，应该属于两个双胞胎。
但仔细观察还是能感受差别之处：双胞胎的脚印中稍微大上一点的应该是哥哥，而且他的脚印分布不均匀，应该是很开心，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甚至歪出了本来的轨迹，应该是见到什么新奇事物，就要去看看。
鲍尔温顺着脚印看过去，那里有一丛白花，娇艳欲滴，不是很香，但胜在很漂亮，其中还缺少了两朵，根据茎秆可以判断，嗯，小男孩折花有点粗鲁。
至于两朵花送给谁？那应该是给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这是一位很爱护自己妹妹的哥哥。
而那明显比较大的脚印应该属于一位女性，她的脚印比鲍尔温自己的脚印比起来还要小上不少。
值得关注的一点是：她的步幅很小，与属于妹妹的脚印间隔相当，她应该是配合着自己的女儿行走。
这正验证了鲍尔温的猜想：科尔夫人独自一个人将女儿和儿子带进了森林，她牵着女儿，可以想象当时孩子们都很高兴。
突然小哈停下来了，冲着鲍尔温叫了两声。鲍尔温摸了摸它的头，看向地上的痕迹。
从这里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属于妹妹和科尔夫人，他们在此处左拐继续前进了，嗯，小女孩没有挣扎的痕迹，脚印很自然。
但是男孩的脚印就很奇怪了，他的脚印很杂乱，好像就在原地绕圈圈。
为什么要在原地绕圈圈？
在一旁鲍尔温看到了他留下的画……只能说有点丑，不过勉强能看出一家四口。
没有挣扎的痕迹，男孩没有阻止自己妹妹的离开，妹妹也没有挣扎。
看来是科尔夫人是通过谎言骗他们分开，比如说：去上厕所。
再往前看，男孩的步伐突然变大，应该是在跑。
是有什么在追他？食尸鬼吗？
鲍尔温权衡了一下，摸着小哈的头说道：“小哈，你在这里做个标记，我们一会回来。”
话音刚落，就传来水流的声音……嗯……狗狗做标记好像就是撒尿？
待小哈方便完，他们就跟着母女俩的脚印继续前进。
走了没多久，鲍尔温与小哈来到了一棵巨树下，脚印在这附近就消失了。
放眼望去，只有这附近的几棵树掉了叶子，这些叶子显然飘落时是绿色，不过现在有些变黄。
鲍尔温向小哈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把线索破坏掉，都已经追到这儿了。
小哈直接一蹦，然后就用爪子将叶子拨开，完成后才对着鲍尔温叫了几声。
他赶紧走过去，猛地蹲下，眼神中满是震惊：
这个魔法阵鲍尔温见过，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就出现在科尔夫人的床底。而一旁是一支枯萎的花朵和红色的围巾。
花朵枯萎的样子……和科尔夫人尸体边的很相像。她带走了花儿，并将女儿的花朵留下。
同时留下的，还有红色的围巾。
突然想起什么，他拿出一块紫黑色晶体，但很可惜什么也没发生。就算鲍尔温让两只触碰，也没有发光。
“走吧，小哈。这魔法阵失去了作用，线索还是断了，我们去男孩那边调查看看。”
他站了起来，扫视了一下周围，才发现：
除了来时的脚印，还有别的脚印，看样子应该是属于母亲，不过，仅仅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顺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女孩在这里消失了。黑魔法……那么她基本不可能活下来。
叹了叹气，鲍尔温示意小哈跟上。
……
“汪汪！”
鲍尔温按住了小哈的头给了它大块肉干作为奖励，眉头越皱越深。
小男孩之前都在跑，即使到这也同样在跑，根本没有停下，可脚印消失了！
除非，他跑进了幻境之类的存在。
问题是这类空间的存在特别稀少，鲍尔温从未遇见，不过是听叶妮芙提过：
强大的魔法能够做到构建空间，这些空间大多时候都是通过幻境的方式出现。
但该怎么进去？他连门都找不到。
小哈吃着肉干也是好奇地盯着鲍尔温，然后突然模糊不清地叫了起来，尾巴摇得有些欢快？
这个时候你还高兴？鲍尔温伸手就给了小哈两下。
“嗷呜~”
“你还委屈了？先别叫，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想了好久，他还坐着挠头，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见鬼！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会关于空间的魔法！去你的幻境！”
“嘿嘿，你也有这个时候？”
突然传来一甜美的女声，他的鼻子下意识动了动，这熟悉的花香。
猛地转身，鲍尔温看到了来人：火红色的长发，在背后扎起两个团子，穿着紧身的皮衣，但没有像凯拉一样露出大片雪白，女术士正冲着鲍尔温笑了笑。
哦，原来是特莉丝。
于是鲍尔温转头就将小哈嘴里还没有吃完的肉干扯出，放进自己的嘴里，咀嚼几下吞了下去。
“这是惩罚在我思考时，没有好好履行你保护我的责任。”
鲍尔温恶狠狠地警告道，有人靠近他都不提醒一下？
“鲍尔温？”
“汪呜？”
小哈只不过是嗅觉太灵敏，早早就知晓了特莉丝的到来。反正它委屈极了。
“我不会强求你，决定权在你，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凯拉面无表情。
特莉丝低着头，盯着自己放在鞋子上的脚，自从那天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脱下一只鞋。
“凯拉，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对我释放了魔法，又是什么时候解除了它？”
“好吧，大概是在我们离开下水道之后不久，其实在你邀请鲍尔温和你一起学习恢复类药剂的时候，你就已经中了魔法。”
“在鲍尔温最后一次来到这，他离开后，你的魔法也就被解除了。”
特莉丝还是低着头，她的脑子里一团乱。在鲍尔温眼里，或许有些莫名其妙吧……自己是不是对他造成了困扰？
“那这一切是出于我的真心，还是魔法的作用？”特莉丝喃喃自语，好像在希望有人替她作出回答。
“你问我？这不该你自己回答吗？”凯拉喝了一口水，“关键是，现在的你对他是什么感觉？朋友，还是——”
特莉丝愣住了，低下了头。
“看来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也不想继续欺骗你，你是我的同伴，自然有知情权。”
接着凯拉就将奥斯崔特的话重复一遍，才接着说道：“你的意见呢？你可以放心提出来，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她的眼神特莉丝看不懂，特莉丝越发烦躁，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牵扯到这么多。
难道女术士不应该拥有纯粹的爱情？
“我……凯拉，我不想——”
“你先等等，有些话，我还是需要提醒你。特莉丝，你以前是孤儿吧。我相信你成年的遭遇并不美好，或者说，女术士们的童年都很凄惨，只不过你选择性忘记罢了。”
见特莉丝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她继续说道：“你刚遇见我的时候，就叽叽喳喳地在一旁述说着你的梦想，你说你想创建一个国度，收容所有的孤儿，让他们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你绝对没有忘记，甚至你其实也没忘记你的童年、你孤儿的遭遇，只不过，你欺骗你自己，让自己用小女孩的心态面对世界。”
“但你知道的，你不可能永远维持小女孩的心态，你是女术士，你是一位有追求有梦想的女术士。”
凯拉站起身来，“你知道吗？对于我认识的女术士而言，爱情最多只能排在第二位。”
“你想想吧。你如果真的不能接受，那么，请你离开这里吧，离开泰莫利亚，不要卷入这场纷争，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说完，凯拉打开门离开了，她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门外吹来暖风，窗外，新买的玫瑰花开得正艳。
特莉丝想起了她买来的皮衣。那象征着她从小女孩迈出的改变，也是想让自己站在鲍尔温身边的时候显得更般配。
……
“噢，特莉丝，你怎么会在这？你难道没有听说这片森林很危险吗？”
自从小哈训练结束，他就很长一段没见女术士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这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她没有回答，反而是先弯下腰，揉了揉小哈的头，替鲍尔温安抚它的情绪，才接着说道：“命运告诉我，在这里我会遇见你。”
见鲍尔温翻了个白眼，她有些调皮地笑了笑，“开个玩笑。其实是因为我看见‘寻找失踪的孩子’这一委托不见了，就猜想到是你接下了这个委托，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谁这样多管闲事了。”
“谁多管闲事了？我就叫乐于助人！不过，知道归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怎么就你一个？”
“好好好。不过，为什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学会了快速施法，我也是有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的，再说了，你看看，没有我你能解决现在这个问题吗？”
鲍尔温哑口无言，但也不想向特莉丝这个小女孩承认自己不行。
不过，他也注意到她今天的打扮好像成熟了不少，怎么会换上皮衣？连头发都扎起来了。
见鲍尔温的视线放在她的腰际，她有些自豪地挺了挺胸。她对于自己曼妙的身材很自豪，特别是她的芊芊细腰。
“好了，我们说到正题吧。”她没有明鲍尔温还盯着自己的腰，“你的猜测没有错，我能感受到幻境的魔法波动，虽然很微弱。”
“那你有办法吗？”
特莉丝蹲下摸着最后一处脚印，闭上了眼，嘴唇微动，手心渐渐有蓝色的荧光出现。
良久，特莉丝突然站起，拉住了鲍尔温的手。
“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明白吗？”鲍尔温飞快缩回了手，惹得特莉丝翻起了白眼。
“你不抱住我，我怎么带你进去？这一次性只能传送很小一块单位面积内的生物。”
“你说清楚不就好了？”鲍尔温将小哈变小，放在他的兜帽内，这才快速搂住特莉丝的腰，好像快了就能没有任何感觉。
“我身上长刺了？搂紧点，靠近点。准备好，我最后忠告你一句——”话还没说完，耀眼的光芒将整个森林照得更亮，然后消失不见。
……
“见鬼！我的眼睛，要瞎了！”鲍尔温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痛苦的呼喊。
还被抱住的特莉丝被抓得有些疼，无奈只能将另一只轻轻放在鲍尔温双眼前，念过咒语，鲍尔温只感觉疼痛离开远去。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特莉丝说道：“你的治愈魔法已经这么熟练了？”
“鲍尔温？”特莉丝没有回答他。
“嗯？”
“我的腰细吗？”
“嗯……细！”
“你是想一直搂下去吗？我倒是没——”
话未完，特莉丝就感觉到自己腰上传来的热度瞬间消失不见。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们的鲍尔温可真是一位绅士。”
鲍尔温没有在意这句话，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同样的森林，但在不远处，竟出现只有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奇景。
的确有些魔幻。
由长条形棕色糖果整整齐齐铺就而成的小路，在它的两旁插着五颜六色的巨大棒棒糖与棉花糖，远远地，鲍尔温就闻到了这甜蜜诱人的气味。
这条小路一直延伸到一个屋子，它的窗是巧克力色的糖果，它的门散发着太妃糖的气味，烟囱更是由巧克力拼接而成。房子的墙体上是各色的巧克力豆。
“这味道，这些都是糖果？”特莉丝捂住了她的嘴巴。
鲍尔温从来不相信童话，可糖果屋确确实实地就在他面前！
“特莉丝，你闻到了吗？这股魔力好臭！”
特莉丝也动了动鼻子，回答道：“这股魔力不像是黑魔法……不过同样很臭！我们最好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下，特莉丝身上便多了一层金黄色的魔法罩。于此同时，雷电与飓风同时附着在鲍尔温和小哈身上。
见特莉丝跃跃欲试的眼神，鲍尔温笑着提醒道：
“这两个魔法对我们也会造成伤害，只不过因为体质强已经习惯，你若是想试一试这美妙的感觉，我也不介意。”
听见这样的回答，特莉丝连忙摆了摆手，指着糖果屋说道：“那我们现在走吧。”
这由糖果构成的小路，两人一犬走过，却并未在小路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那样具有光泽。
这是一定魔法，应该连糖果都是由魔法变化而成。
他转头看向特莉丝，果然见到她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在这甜美的香味下，隐隐约约还能闻见那股恶臭。
握上门把手也未传来粘黏感，反而像是金属一般坚硬的感觉。
轻轻一转，门立即脱离了鲍尔温的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不需要任何推动力，竟神奇地自动打开。
屋内是灯火通明，暖色调的光线烘托出温馨的氛围。
特莉丝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向往一丝迷茫，渐渐失神。
见状，小哈主动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大腿，将她唤醒。
她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就看见了有些担心但默不作声的鲍尔温，笑了笑，重新挂上严肃的表情。
这屋子太过古怪了！
造型可爱刻有各种小动物的小椅子，摆着水杯、小篮子的长桌，水杯还冒着热气好像在欢迎新来的客人，小篮子里装满各式各样的糖果。
简直就像是专为小孩设计，不过真的不怕蛀牙吗？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地方，能吸引绝大多数的小孩，这一点鲍尔温绝对不会怀疑。
谁小时候不渴望拥有这样的糖果屋？
以防万一，鲍尔温拔出银剑，魔法附加，挡在了最前面。小哈也自发地护在特莉丝边上。
虽然特莉丝有些许不悦，但也清楚这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谨慎，一步一步慢慢走进糖果屋，在跨进门的那一瞬间，鲍尔温将野狼的牙齿放置在门缝处，这才走了进去。
特莉丝的周围已经有火球环绕，她能感受到越是进入糖果屋，那股恶心的魔法越发粘稠，泛着恶臭，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突然“噶呲”一声，从他们身后传来，鲍尔温扭头一看。
他放下的狼牙居然被碾碎了！
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门合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门居然在悄无声息地合上，若不是他进来之前放下一瓣狼牙，他们根本意识不到！
来了就不能走了吗？鲍尔温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门不过是由糖果制成，居然在魔法的作用下拥有如此强度，魔法就是这样神奇！
“dashing through the snow…”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音乐突然想起，传来幼稚童声的合唱。
这声音是如此可爱。鲍尔温好像看见前世自己还是小孩的时候，在母亲的鼓励下，从草地上站起，跑向母亲，再次摔倒，再次站起。
直到第三次摔到，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笑着走过来将他抱起，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用温柔的语调在说着什么……
特莉丝已经紧缩眉头，开始吟唱。过了没多久，蓝色光芒突闪，鲍尔温突然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鲍尔温，不要去想，这声音具有精神干扰的力量，你若是陷入那些美好的回忆，你将再也出不来！”
他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哥哥，姐姐。你们是来找我们兄妹俩玩的吗？”
这糯糯的童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又好像是整个屋子在说话。
“妹妹！我们又有新的玩伴了，你高兴吗？”
“嗯……”
这又是另一种糯糯的声音，更加柔弱。
正当鲍尔温伸出左手，想要用魔法将他们轰炸出来，可特莉丝拦住了他，大声问道：
“你们在哪？我们看不到你们，怎么陪你们玩呢？”
“说的也是。那我们就来找你们玩了哦～”
话音刚落，在门口突然出现一对可爱的兄妹，哥哥带着开心的笑容，妹妹有点胆小地躲在哥哥身后，鼻子红红的，无声哭泣。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魔法气息，就好像是一对人畜无害的兄妹。
不过出现在这种地方，本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已经准备就绪，只要特莉丝有危险就会立即将两兄妹斩首当场。
他们是怪物！
鲍尔温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被他们娇弱的外表迷惑。
特莉丝笑了笑，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拍了拍手，敞开怀抱，轻声说道：
“你们俩好可爱，我也很想有你们这样的弟弟妹妹，能让姐姐抱抱吗？”
兄妹俩有些警惕，不过哥哥观察着这位姐姐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便说道：
“好啊，不过你能让边上的哥哥离远一点吗？我只喜欢姐姐，还有那只大狗狗，它会吓坏我的妹妹，好吗，漂亮的大姐姐？”
特莉丝向鲍尔温递来一个眼神，鲍尔温意会，带着小哈靠后。全身已经紧绷，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余光注意着兄妹俩。
小男孩带着开心的笑容准备扑向特莉丝的怀抱，多么和谐温馨的一幕。
但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小男孩突然嘴角上翘形成夸张的弧度，眼睛如弯月一般。
见特莉丝笑得还是那样温柔。小男孩笑得更开心了，举起的右手迅速喷出墨绿色混浊的液体，直指特莉丝。
特莉丝突然变得面无表情，火球响应她的召唤，一一射出，全力召唤下的火球使得周围五颜六色的糖果慢慢融化，形成粘稠的液体，发出焦糖的香味。
小男孩色变，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冲了回去，将被他留在原地的妹妹扑倒。
下一瞬间火球狠狠地打中了他的后背，火焰不断燃烧他身体周围出现的绿色气体，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的衣服被燃起，后背冒出热气，依然被烧伤。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身上再一次长出了白嫩的新肉。
反观特莉丝，她并没有受伤，只是带着惊讶的表情，似乎并不是惊讶于男孩的动作。
她也察觉到鲍尔温的视线，但并未解释什么。
这男孩那非同一般的反应力和奇怪的恢复能力，还有特莉丝的行为……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在小男孩恢复的同时，鲍尔温感觉糖果屋那恶臭的味道突然变得浓郁。
看来这糖果屋并不是那样简单，它和小男孩有密切的关系。
小男孩迅速爬起，趁着燃烧的衣服还没有祸及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躲开！来陪我们不好吗？你们这些大人，总是骗人！都是那副丑恶的嘴脸！”
“说着要永远在一起，可却轻易将我们抛弃掉！为什么！我们做得不够好吗？我们不够可爱吗？”
“我只不过是想要大姐姐留在这陪我们玩，为什么不能满足我这个小愿望呢！这不会疼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无论如何，你们必须愿意！”
小男孩怒吼着，他身上的火焰突然消失，身体不断抽搐，嘴里流出绿色的恶心液体。
他弯着腰，不断嚎叫。兄妹俩被被绿色的烟雾围住，不断出来骨骼碰撞，皮肉撕裂的声音。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特莉丝他们的方向，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仇恨？愤怒？
伴随着一道逐渐粗犷的哀嚎，绿色烟雾突然炸开，形成巨大的风浪，裹挟着恶臭有毒的气体，冲向他们。
特莉丝反应迅速，一个蓝色的防护罩瞬间覆盖了他们。
烟雾散开，兄妹俩露出真面目。
虫子！
全身成深绿色，它的正前方是长满一圈黄色尖牙的口器，不断流出绿色的液体，腐蚀地面。
他们有数不清的黑足，密密麻麻。背脊长满黑色的尖刺，覆盖全身。
两只触角最末端居然是眼球，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鲍尔温身边的特莉丝！
“dashing through the snow…”
歌声再一次传来，随之而来的飘飘欲飞的感觉。鲍尔温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
这歌声能让听者放松警惕，唤醒曾经的美好回忆。
他像想起什么，将银剑收回，拔出拥有漆黑剑身的“诱惑”，一出鞘，它的剑身慢慢开始散发出妖冶的红色，身上的纹路也随之点亮。
特莉丝抬起的手愣在半空中，她发现鲍尔温并没有受到影响，这才转过身。虽然鲍尔温手里那把剑让她升起了奇怪的感觉，但很快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虫子身上。
不知何时，那两只大虫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或者说应该是藏起来了。为什么要藏起来？
鲍尔温斜举着剑，谨慎地观察四周，歌声依旧悦耳悠扬，并且他能听到突然传来的奇怪声音。
应该是虫子爬动发出的动静，可这并不是两只虫子就能发出的声响，反而像是数不清的虫子不断在天花板上爬动，令人头皮发麻。
动静越来越大，糖果屋开始摇晃，屋子各处不断发出裂开、崩坏的巨响。
终于房子崩塌了，魔法的力量慢慢消失，糖果屋也一点一点露出真面目！
诱人甜蜜的香味被恶臭彻底取代，弥漫整个屋子。头顶各色的糖果融化，流出绿色的液体，滴落到鲍尔温的护盾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鲍尔温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糖果，目睹了整个变化过程。只见它原本的颜色迅速消失，慢慢变成绿色，逐渐变大，成为了活物，发出“嘶嘶”的声音，在鲍尔温手中不断挣扎。
美味的糖果变成了恶心的虫子！
鲍尔温一用力，风刃将它切割成碎片，被鲍尔温扔了出去。
目睹这一幕的特莉丝，脸色奇差无比。
天花板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取代，他们一部分在蠕动，而大部分失去了生机，变化的那一刻就从上面掉下来，形成一场绿色的室内雨。
天花板消失了，墙面消失了，鲍尔温再次看到了屋外的小路。
美丽精致的小路咋不在，全变成了灰绿色的虫子。不断蠕动，向着鲍尔温他们的位置爬来。
糖果都是由虫子变成的，有些已经成为尸体，有些依然存活。
他们和刚才的兄妹俩类似，都是大虫子形象，不过他们全身是灰绿色。
特莉丝和鲍尔温忍着恶心甩开掉落身上的虫子尸体。
虫子们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反而是在歌声的引导下，统一发出“嘶嘶”的叫声，身体随之舞动，好像是什么仪式一般。
鲍尔温这才发现，他们的叫声不是来自于他们的口器，而来源于他们的头顶！
虫子们纷纷低下头，好像是发出进攻号角前的礼仪。
展现在鲍尔温面前的，正是一张张惨白的人脸，人脸眼部是空洞的。大虫子的人脸明显是成人，小虫子的人脸确实稚嫩的小孩面孔！
血液不断从人脸的嘴巴和空洞流出，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腐蚀了地面。
震撼、愤怒！鲍尔温一瞬间明白了！村长曾说过：从前每过一个月都会消失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
那意味着这兄妹俩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开始作恶，看着糖果屋的规模……
鲍尔温握住剑的手不断用力，脑门上的青筋不断鼓动，人类居然被魔法变成了怪物！彻彻底底的怪物，没有意志和哪怕一点人性存在！
“小哈，保护好特莉丝！”说着便冲了出去，右手不断挥动，虫子绿色的血液不断喷出，剑身不断发出风刃，割裂虫子丑恶的身体。
左手释放由火球术进化而来的爆炎术，狂躁的火焰盘上虫子们的身体将他们烤熟，发出刺鼻的焦味。
虫群好像绿色的海洋，源源不断。
但他们并不强。这是鲍尔温试探过后，得出的结论。鲍尔温不再使用魔法，他也没有饮下魔药，反而是仅仅凭借“诱惑”拦住从门口涌入的虫子。
虫子爬动的声音令女术士头皮发麻，脑袋和眼前都是虫子不断蠕动的画面。她一边用魔法使自己镇定，同时不时向靠近的大片虫子扔出火球，火球那剧烈的爆炸，炸飞一大片，残肢、血肉、汁液都令她感到恶心！
小哈不断跃起，挡住想要偷袭特莉丝的虫子，它身上的雷电将被它爪子命中的虫子电得焦黑。它的利爪还裹挟着飓风，隔着一段距离，便能将特莉丝身后的一只大虫子切成两半。
……
不知道过了多久，特莉丝面前的虫子已经变得稀稀落落，他们乱叫着，疯狂地向特莉丝爬来。
攻击力不强，但足够恶心，特莉丝已经感觉到那从心底泛起的恶心，脑袋晕晕的，这不是心理无法承受，而是魔力所剩不多的症状。
她下意识摸了摸腰带处，她准备的魔法回复药剂已经用完了。
小哈大口喘着粗气，原本柔软黑白相间的毛发已经被染成了绿色，成股成股地耷拉在它的身体上，反而让它看起来瘦弱了不少。它身上只剩下了微弱的电火花。
特莉丝有些惊讶地盯着小哈，要知道虫子的血液具有腐蚀性！她沾染后也会感到灼烧的疼痛。
现在，特莉丝捂着头已经有些站不稳。头痛使得她不想去思考太多。
这一幕被小哈看在眼里，它虽然喘着粗气，还是义无反顾冲到了特莉丝面前，眼神凶狠，用利爪将靠近的虫子切成两半，爪子不够用，它就上嘴，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玩意的味道，直到最后一个虫子被它按倒在地，利爪一用力，血液四溅。
此时的地板已经被一层绿色血染侵染，整个屋子臭气熏天。
鲍尔温麻木地挥着剑，但他的精神越发清醒。听见身后再也没了虫子的嘶叫，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在他面前，密密麻麻地铺着虫子的尸体，有的整个身体被分成了两半，有的浑身焦黑，有的被却成了碎片。
他还是使用了魔法，大部分虫子都聚集在了门口，不断涌向他。
随着一发爆炎术，虫子们咿呀地惨叫着，身体不断扭动，剑光闪烁，最终被冲上前的鲍尔温斩掉头颅。
头颅飞了一段距离滚到地上两三圈后停下，那惨白狰狞的人脸用空洞的眼眶盯着鲍尔温。
甩掉剑上肮脏的血液，“诱惑”的红光越发明亮，如呼吸一般，一闪一闪。饱食血液后，它漆黑的剑身上所有的花纹点亮后再也没有熄灭。而鲍尔温瞳孔深处，红光一闪而过。
见虫子所剩不多，他跑向糖果屋残骸，想要去看看特莉丝的状况。就在他刚刚进入的那一瞬间，背后剧痛突然袭来，他下意识扭转身体，一剑劈出。
“叮！”
剑刃上的魔法消失，并被虫子的尖牙挡住。鲍尔温急忙后退，掏出魔力回复药剂，仰头饮下，连续三瓶，酸涩的闻到弥漫在他的口腔。然后才喝下魔药“燕子”。
魔力回复药剂没有了，魔药也所剩不多，但足够他拼一把。
见身后疲惫的小哈和特莉丝，他紧了紧手中的“诱惑”，雷电和飓风再一次包围上他的剑和身体。
这两条相比大虫子稍小的体型，但鲍尔温并不敢小瞧。
肉体蠕动的声音。
两张完整面色红润可爱的脸庞从两只虫子头顶长了出来，正是消失的兄妹俩。
小男孩阳光可爱，却被面目狰狞所替代。
小女孩楚楚可怜，泪水不断从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流出。
小男孩头顶赫然是淡绿色的倒三角，而小女孩则什么也没有。
“你们凭什么自说自话地闯入这里，破坏我们平静的生活？杀死我们的朋友，毁掉我们的房子，剥夺我们的一切，甚至我们的生命！凭什么，你们这些恶臭的大人！”
那张小男孩的人脸，越说越激动，越发狰狞，绿色在他脸上不断蔓延开来。
鲍尔温持着剑，脸色如墨，声音深沉厚重。
他并不害怕，绿色倒三角给了他足够的信心，至于为什么小女孩头顶没有？
或许是被魔法隐藏起来了吧，的确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
“平静的生活，你管这叫平静的生活？多说无益！”
小男孩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但很快他的嘴角就扬起恐怖的弧度，直到嘴边，笑声那样刺耳。
“哈哈哈——你，还有他们，都会像那些无知的大人一样，成为我们的玩具！”
与此同时，他的两只前足发出深绿色的光芒，是那样幽邃。
快如闪电，一把握住眼前的“诱惑”，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越发用力，粘稠的绿色不断流出，流到剑刃上。
很快他的脸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握住的“诱惑”，剑完好无损，反而是小男孩的前足被割破。
剑身散发出的红色光芒越发妖冶，照亮了整个屋子。
“为什么，剑没有被腐蚀！这，这不可能！”说着便再一次用力。
可鲍尔温可不在乎，直接抽回了剑，手上用力一握，雷电和飓风再次包围剑身。
这小男孩依旧是熊孩子的心性。
恐怕他一直都是凭借着能让人放下戒心的面貌，靠自己得到的魔法偷袭杀死那些来寻找自己小孩的大人。
而他本身，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战斗经验，还缺爱的小男孩罢了。
剑芒闪过，小男孩的身体已经被斩成了两半，切面是焦黑的组织，绿色的血液被封住，并没有大规模喷出。
“啊啊啊啊——”
其中一半的身体上，小男孩的脸还是完整的！无法忍耐的疼痛使得他发出嘶哑的惨叫。
鲍尔温不为所动，他的剑尖对准了另一只怪物——小女孩。
剑身上闪烁的雷光，照射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严峻冰冷。
选择拥抱黑暗成为怪物的那一刻，早就应该做好被杀死的准备。
不谈什么迫不得已，也不该存在无辜。
面对鲍尔温指着她的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只是如一开始一般，默默流着泪。
木愣愣地在看着自己哥哥那虫子的尸体，尸体上的脸还挂着痛苦、绝望的表情，眼泪鼻涕混成一团，嘴边是红色的血液和唾液。
“哥哥……”
她的声音很轻柔，就好像是温柔的春风抚摸脸颊。
鲍尔温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但很快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在他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小女孩直接抓住他的剑，撞了上来，直直的，没有犹豫，是那样决绝。
她好像感觉不到痛苦，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给鲍尔温的剑身带来些许阻碍感。
红色滚烫的鲜血溅射到他的脸上，是那样滚烫。
鲍尔温持剑的手居然有些颤抖，他记得上一次还是在手被科恩击打得红肿的时候。
这是人类还是怪物？
怪物中也有这样的存在吗？
“大哥哥，地下……可能他们还活着……”
小女孩最后对着鲍尔温甜甜一笑，用无力的声音说着。
鲍尔温只感觉剑上一沉，小女孩带着甜美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噗呲。”
鲍尔温抽回剑，扔下它，抱住了小女孩瘫软的身体，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的温度在慢慢降低。
被扔在一旁的“诱惑”，剑身上的血液在慢慢消失，红光不减。
红色滚烫的血液，原来是这样吗……
没有标记是因为她还存在人性，拥有人性的怪物？
他就这样杀了她？
鲍尔温无神地看着一地残骸。仿若人间地狱，尸体遍布，残肢断臂铺了一地，那些头颅上惨白的脸，那空洞的眼眶，就这样盯着鲍尔温，好像在嘲笑他。
他的护甲被绿色的血液染成绿色，不断发出滋滋的响声，但却被鲍尔温的皮肤死死挡在身外。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红色的鲜血，甚至还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鼻尖萦绕着人类鲜血的味道。
他看着自己保住小女孩的手，也是血红一片。
第一次，他产生了害怕的情绪，连面对蝠翼魔，即将死亡他也没有感到害怕。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松鼠党他们杀人，鲍尔温杀掉他们没有感觉。可杀死一只不像怪物的怪物却让他觉得迷茫。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股玫瑰的芳香传入鲍尔温的鼻子，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脸上也传来温热湿润的感觉。
“鲍尔温……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这样好吗？”
听着这虚弱的声音，鲍尔温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嘴里嘟嚷着什么，特莉丝听不清。
她只是紧紧地保住鲍尔温，虽然鲍尔温身上的血液不断腐蚀她裸露出的皮肤，但她心里很慌张，越抱越紧。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鲍尔温。
鲍尔温紧了紧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感觉到她的体温越来越低。
紧接着小女孩那丑陋的虫子尸体慢慢消融，再也看不见，鲍尔温的手无力垂下，却碰到了不同于地板的物体，这触感……是书。
他颤巍巍地将它捡起来。这是一个日记本，封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安妮的日记本》。
她也叫安妮。鲍尔温有些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名字。
“特莉丝，我没事了，放开我吧。”
感受到温暖离开之后，他推开因为担心舔他脸的狗子，挺臭的。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突然一个踉跄，在特莉丝担忧的目光中赶忙稳住身形。
心不在焉的鲍尔温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次，这些尸体里没有灵魂飘出。
“特莉丝，你和小哈怎么样了？”他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特莉丝苦笑着说道：“魔力快见底了，连恢复药剂都用完了。我和小哈都没有受伤，只不过有的疲惫。”
鲍尔温点了点头，下一次摸向魔力回复药剂，被摸了个空。
他瞥了一眼，他这一次出来好像就带了三瓶，谁也没有料想到能有这么多怪物。
“我也没有药水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会，再寻找离开的办法吧。”他掏出魔药“燕子”，递给了特莉丝。
她温柔地将它涂抹在鲍尔温的背上，动作很轻，手有些颤抖，额头不断溢出细汗。
“特莉丝？”鲍尔温疑惑地问了一声。
“没事的……我只不过有些虚弱。”
特莉丝脸色苍白，不仅仅是魔力消耗过多的后遗症，还是因为她对魔力、魔药过敏，只能使用不强力的药剂。它毒性极弱，一般人都能使用，特莉丝也能勉强忍受。
鲍尔温摇了摇头，制止特莉丝的逞强行为。
“我们出去坐着休息吧，我想你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吧？”
说完他搂住特莉丝的腰，走向原本门口的位置，被一个木牌子顶了下膝盖。
这个地方还长木牌？
他不爽地准备踹开它，只见这块牌子像橡胶一样扭转躲开，并伸长给鲍尔温的肚子狠狠地来上一下。
特莉丝赶快抓住鲍尔温准备拔剑的手，她知道鲍尔温心情不好。
但她发现者木板上有字，说不定是很重要的讯息。
“见鬼，真晦气！”
“好啦，鲍尔温，我们来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描述：兄妹俩第一个月没有行动，从第二个月开始，他们会从村庄抓来一个小孩和紧跟而来的一个大人，而抓来的两人从被抓来后一个月，可以分裂，分裂后要生长一个月。现在已经过了3年。”
“提示：第0个月（刚开始）只有兄妹俩，0个糖果。第1个月增加2个糖果，第2个月增加2个糖果，第3个月增加4个糖果……”
“问：你们来时，这个月增加了多少个糖果。并得出一个通用公式，表达每个月增加的糖果数。”
越看，鲍尔温越烦躁，他正有一堆负面情绪需要发泄。
“特么又是该死的数学题！怎么哪都有你，又是你个混蛋，刚特！”
他直接释放了爆炎术，若这木牌是刚特，他能烤上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冷静下来了么？嗯……这看起来是一道数学题？数学题令你抓狂？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小孩的一面？”
特莉丝笑了笑，见鲍尔温不想回答，她又问道：
“你能告诉我刚特是谁吗？”
鲍尔温看着特莉丝，还是解释了一句，以防她掉进坑里。
“他自称镜子商人……他是真正的恶魔。总之，见到一名笑眯眯的光头，不要理会他，怎么也不要理会他！你就当看不见他，否则……你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
特莉丝皱着眉头，应该是听进去了。
“你能解开这道数学题吗？”鲍尔温将目光转向了木牌。
“我只能看懂，并不知道如何解答。”特莉丝摇了摇头。
女术士这个群体可不仅仅擅长魔法。
要想培养一位女术士并不容易，因为女术士可不仅仅需要学习魔法，他们还要学习包括算术、政治等多方面的知识。
“那我们先去看看地板下埋了什么。”鲍尔温再次恢复了平静，“那小女孩告诉我，在地下，他们可能还没有死……”
说着，鲍尔温带头走在前面，特莉丝和小哈也只是默默无言地跟在他后面。
进入屋子，鲍尔温尸体踹开，露出坑坑巴巴的地面。
“这附近一定有机关可以打开。我们找找，小孩应该不会将机关设置得太隐蔽。”
鲍尔温的目光扫视着房间每一个角落，眨眼的功夫，甚至不需要特莉丝和小哈的帮忙，他就找到了机关：地面有一块不自然的凸起，很明显。
“特莉丝，不用找了，已经找到了。”
他将凸起处用剑翘起，这小块地砖居然是空心的，藏在下面的正是一个扣环。
双手发力，用力一推，一道入口便展现在他们面前。
里面黑漆漆一片，没有照明物，想了想，鲍尔温说道：
“特莉丝，你的魔力不够了，记住要跟在我身后，或者，就我和小哈下去，你留在上面。”
特莉丝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吧，我下去只会拖累你，若是没有危险，再通知我也不迟。”
这是的确是最保险的方法。
点了点头，鲍尔温转身慢慢进入地下室，小哈紧紧跟在身后。没有多久，他就听到了生物呼吸的声音。
“呼吸声很虚弱，我们再走走看。”紧接着他压低了自己脚步的声音。
经过拐角，他彻底进入了地下室。
这里也是黑漆漆的，但却有两对眼睛盯着鲍尔温，其中一双泛着幽幽的红光，察觉到鲍尔温的到来，它主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就像野兽和怪物见到了自己的猎物那样兴奋。
鲍尔温左手突然出现火焰，照亮了整个地下室，点亮墙上的火把。
这里很简陋，周围是天然土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除了一大一小两个笼子，什么也没有。
大笼子里躺着的男人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泛起青色，不断地用手抠挖自己的胳膊，流出红绿参半的血液。
小笼子里……鲍尔温能明显分辨出这个一个小男孩，它的脖子上还套着蓝色的围巾。
但他也不是人类，他的下身已经变成了怪物虫子，本来毫无动静的虫足，越发躁动。
“连人类的意识都消失殆尽了吗？”
鲍尔温喃喃自语，然后拍了拍小哈的屁股，示意它可以去叫特莉丝了。
或许是听到人类的语言，正在自残的男人挣扎着站起，不断喘着粗气。
“你……人类？哈……晚了，都晚了！”
“鲍尔温，这是……”
特莉丝已经下来站到鲍尔温身旁，震惊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特莉丝，只是摇了摇头，靠近男人，观察男人的精神状况。
男人蓝色的瞳孔周围的眼白已经被鲜血染红，全身不时抽搐，头顶两边已经出现两只小触角，他咬着牙，不断通过伤害自己保持清醒。
“科尔？”鲍尔温尝试地问了一句。
“是……你是……接下委托的……好心人？”他努力看清鲍尔温的面容，却只能看见模糊一团。
他的眼睛正在逐渐退化变小，再过不久，他的眼睛就会重新生长在触手端。
“但是……晚了，已经完了，全完了！”
这时候他说话突然不用大喘气，变得有些癫狂。
他举起沾满鲜血的手，指了指另一个笼子里的怪物。
“看到那只怪物了吗？看到了吗？那个丑八怪，他是我亲爱的儿子啊！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鲍尔温沉默不语，特莉丝也没有说话，她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也是……像我这样的人渣就该落得这样下场。可我的儿子，他是无辜的！若是可以，请只处罚我一个人吧，上帝，你为什么如此狠心？
求求你，好心人，杀了他吧，至少不要让他继续痛苦，我也活不久了，但我不想看着他如此痛苦，求求你……”
科尔突然跪下，红色的眼泪从他眼眶流出，嘴里只是不断重复“求求你”，鲍尔温还看见他裸露的后背早已经是鲜血淋漓，好像有什么要破皮而出。
“鲍尔温……这一次，让我来好吗？”
特莉丝的头撞了撞鲍尔温的肩膀，她的声音嗡嗡的，有些模糊不清。
见鲍尔温没有说话，特莉丝再次重复道：
“让我来，把剑借我。”
他没有回答，只有用一只手将特莉丝的脑袋扶住，让她不至于摔倒。
待她疑惑地抬起头后，鲍尔温只是摇了摇头，走到小笼子边上，看了看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它不断将虫足伸出笼子，发出“嘶嘶”叫声，疯狂舞动，用脑袋不断撞击笼子，试图出来攻击鲍尔温。
“他是怪物……他已经是怪物了，杀死怪物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鲍尔温眼神一黯。这男孩是彻底没救了。
便不再犹豫，蹲下身，左手射出连续风刃，将小男孩的喉咙切断，将它的下肢搅成碎块。
现在“他”是一名正常的、死去的小男孩了，至少上半身是。
他没有取下小男孩脖子上的围巾，那应该是小男孩最宝贵的东西。
“科尔，你想得救吗？你应该还有救。”
鲍尔温没有起身，还盯着男孩的尸体，问道。
“是的，你的状况……可以不用彻底变为怪物。”特莉丝有些犹豫。
“……玛丽怎么样了？”科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她死了，自杀。”
“这样啊……”
如此感叹着，科尔将手伸向自己的脖子，试图掐死自己。
鲍尔温余光瞥见他的愚蠢行为，无奈地起身，扔给他一把匕首。
“要自杀吗？你那样可能死不了，这把匕首送你了，这样比较快。”
在特莉丝呆滞的眼神下，科尔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捡起匕首握在手里，问道：
“你的确是好心人……请问捅哪里比较痛？”
“腹部吧，切腹比较痛苦。”
他将特莉丝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科尔盯着手里锋利的匕首，苦笑着问道：
“你们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不精彩你们也愿意听吗？或许说出来……我会好受一些。”
鲍尔温和特莉丝都没有阻止他。
“那我讲一讲吧。我只是名平凡的屠夫，也没有什么大志向。错误使得我与玛丽结合，那真的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玛丽嫁给我后，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我也没有，我只是想通过陪伴慢慢弥补。”
“但那终究只是我自欺欺人罢了，玛丽过得很不快乐，我偶尔会发现她拿着白裙坐在床边发呆，一见到我便面无表情将它硬塞回去。”
“真是糟糕透了，玛丽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原谅自己。
我想要给他自由，便去找我的朋友丘比写了一封信……我玛丽看到这封信后，离开旧维吉玛，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几天，玛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我本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我只要找个机会带着孩子们消失，便能给她自由，自己也算是赎了罪。”
“可谁想！谁又能想到！都离开我了！他们都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科尔越来越激动。
“噗呲！”
白刀子进去了，再也没有出来。
科尔死死摁住自己想要拔出的手，蜷缩在地面，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拉动刀子，腹部被划开了，“内容物”流了出来。
没有哀嚎。
……
2颗=1对。
f(0)=0，f(1)=1， f(n)=f(n - 1)+f(n - 2)（n ≥ 2，n ∈ n*）
f(x)=f(x)=f0+f1x+f2x2+…=x+x^2f(x)+xf(x)=x/(1?x?x^2)
将分母拆成两个分母相加：x/(1?x?x^2)=a/(1?ax)+b/(1?bx)
求出a，b，a，b，然后得到通项公式……
验证……
“那个，鲍尔温……你真的没事吗？”
特莉丝有些担忧。
她已经见鲍尔温拿着剑在石头上刻了一大堆数字，他只是不断验算，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鲍尔温终于站了起来，摇摇头，将在草地上一蹦一跳跟着小哈追蝴蝶的木牌抓了过来，将它怼到自己写的那一大篇算式上，阴森森地问道：
“刚特！对了没，对了就放我们走！”
木牌子弯曲杆子打了打鲍尔温的手，自己跳了下来，它的字已经改变。
“别生气嘛，我亲爱的朋友。嗯……其实我没不知道这玩意通项是什么啦，不过你前面几项验证起来没有错。”
在鲍尔温怨气满满的眼神中，字再次改变：好啦，你告诉我，这个月本来应该增加多少糖果？（算上还没有变成糖果的人类）
“3年=36个月，f(36)=14，930，352对=29，860，704个糖果”
木牌子蹦了起来。
“没错，这里的虫子共有29，860，704+2只虫子尸体，恭喜你，这一次是你赢了。你没忘记吧，下一次见到我，要给我出题！”
随着木牌子上的字体慢慢浮现，鲍尔温及特莉丝还有小哈，脚下都出现了白色的光芒。
“滚！”
木牌子高高兴兴地围着那圈公式蹦跶着。
风景宜人、如梦如幻、人间仙境。
崩塌、消失……
再也没人能达到这里。
“见鬼！这是什么幸运体质！这群畜牲也来凑热闹！”
夜色中密密麻麻的绿色倒三角，裸露的肌肉组织、空洞的眼神、流着口水黑不拉几的龅牙……
这些都令鲍尔温觉得心烦。
自己特么是吸引食尸鬼的体质吗？鲍尔温不禁怀疑自己。他们刚刚离开幻境，一堆食尸鬼就包围了过来。
铁打的人战斗这样久也受不了，这些怪物到底哪来这样多？
嗯？没有可能啊，魔力上限没有提升？等等……好像没有吸收灵魂！
在糖果屋，他斩杀了那么怪物，他们的灵魂都去哪了？
镜子大师你一次性吃那么多就不怕撑死？连口汤都不给留？贪婪！鲍尔温这才意识到。
“小哈，你还跑得动吗？”他侧身问道。
鲍尔温身上的煞气和怪物的血腥味令这些食尸鬼只敢试探性靠近。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食尸鬼群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看来是不想放过他们？
“汪！”小哈蹦哒两下。
“很好。特莉丝，你知道的，你留下来只会是累赘，所以……”
他抽出了银剑，钢剑“诱惑”自刚才一战就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还是少用为好。
“我会清理出一个缺口，你跟着小哈离开吧，不要回头。”
特莉丝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神色焦急，想说什么却发现鲍尔温说得没错。
苦笑一下，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她是女术士，不能任性！
“准备好！”鲍尔温身上雷光闪现，飓风将他的金发吹起。
他不想拖太久，因此他选择使用魔法。脚下用力一踏，鲍尔温身上的雷电如一条条毒蛇在地面上疯狂爬动，袭向正前方的食尸鬼。
雷电攀上，吱吱作响，如铁链一把锁住食尸鬼无法动弹。
不给他们挣扎的时间，鲍尔温手里的银剑不断挥舞，整个人像跳起了舞。
一人之力硬是打开一个缺口，“就是现在！快！扎紧时间！”
“吱——”鲍尔温维持着缺口，身后不断有食尸鬼发起偷袭，利爪打在他的护盾上，被飓风不断切割，发出刺耳的声音。
三只，他们被鲍尔温身体围绕的飓风甩开。特莉丝坐上了小哈。
反手劈开。
四只，他们拼命将爪子伸进鲍尔温的护盾，魔力大量消耗。小哈带着特莉丝冲了过来。
护盾消失！
五只，食尸鬼前仆后继，露出恶臭的尖牙，袭向鲍尔温的后背、胸口、胳膊、脖子。他不断转身，挥舞银剑，护在小哈后面，将几只想要偷袭的食尸鬼，踹开、劈开。
食尸鬼围了上来，现场只剩下鲍尔温一个目标。
汗水不断从他额头滴落，顺着脸滑向锁骨处的抓痕。他的护甲已经破损，胸口和后背依稀可见血肉下的森森白骨。
他没有大喘气，但状况也不太好。
魔力使用过度，受到伤害时维持护盾需要更多的魔力，他现在已经有些发晕。
终于小哈带着特莉丝突破包围，鲍尔温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这样多的食尸鬼？
“谁特么会跟你们一直耗啊！滚！”
鲍尔温踹开堵住缺口的一只食尸鬼。雷电再次上身，熟悉的酥麻感，细胞在欢呼。鲍尔温趁机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食尸鬼们开始大吼，双手双脚同时用力，他们的散发着红光的眼睛在夜晚中是那样慎人，恐怖的嘶吼响彻在整座漆黑森林。
鲍尔温没有回头，只是嗅着小哈的味道不断向前。
也没跑多久，那种飘飘欲仙、无力的感觉却越发明显，视线开始慢慢模糊。
没有犹豫，他直接咬破舌尖，品尝着咸咸的血腥味与突然起来的刺激，他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此刻倒下只有死路一条。
“嗷呜～”
鲍尔温曾经听过这个叫声，不是狼，而是小哈！
它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烁着高贵的银色，那凌厉的眼神，修长的四肢和蓬松的尾巴，虽然有些陌生，可从它身上传来的味道告诉鲍尔温：是它没错。
一人一狗互相靠近，鲍尔温才震惊地发现：小哈居然与他同等高度！
小哈低下自己的脑袋，在它的额头处正中心好像有漆黑的火焰在燃烧。
幽蓝色的瞳孔就这样盯着鲍尔温，然后咬住他的后衣领，将他甩到自己的背上。
“汪呜～”
它驮着他不断在森林里疾驰，月光撒在他们前进的路上，身后是咿呀乱叫，这、面目狰狞的食尸鬼群。
趴在小哈背上不断喘着粗气的鲍尔温，能够感受到小哈的身体在不断缩小，它时不时抬头仰望月亮，呼吸声越发沉重，但速度再一次提升。
终于，一个飞跃之后，豁然开朗，视线变得开阔，他们冲出了森林，到达了郊外。
此时的小哈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大小，鲍尔温赶紧下来，观察小哈的状况。
它柔顺蓬松的毛发已经湿淋淋的耷拉在自己的身上，四脚向外张开，有些站不稳，眼神也变回了鲍尔温熟悉的那样，他不清楚在小哈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看来，它不是一条普通的哈士奇。鲍尔温替它感到高兴
他摸着它说道：“你可以休息了，你做得很棒！”
然后俯身扛起了它，这一动作让他因体质强大不再流血的伤口再次开裂。
他记得郊外有一个“乡间旅店”。他知道，小哈也知道，它应该是将特莉丝送到了那。
旅店离这不远，他咬咬牙应该能坚持，小哈已经昏迷了过去，他不可能就在郊外过夜，那太危险了，食尸鬼虽然被甩掉但并不能保证他们不会离开森林。
他沿着小道走了好一段距离，凭借最后那点魔力用雷电刺激自己的腿，这才能不断行走。
麻木，痛苦，意识即将远离，他看不清路，只是凭借着意志不断前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煎熬。
“鲍尔温！”
他好像听到了特莉丝的呼喊，他好像也看到了火光，还再一次感觉到灵魂涌进他脑袋了感觉。
这是他干掉的那几只食尸鬼？系统已经开始吸收灵魂，意味着自己已经没有危险了？
宿主：鲍尔温
血统：半精灵（觉醒进度 30/100）
年龄：17
魔力：37/（550→570）
力量：17→18
剑术：lv 18→lv 19
雷电领域：lv 13→lv 15
风之领域：lv 13→ lv 15
重力控制: lv 5→lv 10(掌握初级利用)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鲍尔温的脑袋嗡嗡的，脑袋好像灌铅般，他怎么也抬不起头，身体不受控制前倾，直直地扑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很痛，地上全是小石子！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感觉自己的手没有力气，背后也好痛，这条哈士奇真的长大了，它真的好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下一秒，他失去了所有意识，再一次闻到熟悉的芳香。
x年3月12日晴
“今天和哥哥出去玩，在小山丘下面遇到了一位光头叔叔，他很友善，给了我和哥哥一人一颗叫糖果的东西，他笑着摸着我的头跟我说，这个糖果很甜，很美味，就像我的灵魂一样。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灵魂是什么。好奇怪哦，为什么灵魂会很美味。但还是很谢谢光头叔叔，给了我和哥哥糖果。”
1月12日晴
“爸爸妈妈说，明天要带我们去森林里探险，带我们出去玩。我一定要把珍藏很久的糖果带过去。
嘻嘻，我一直没舍得吃，哥哥的早就吃完了，还一直想要我的糖果。明天我就会和他一起分享了。
哦对，我还要带上我的笔记本，将明天快乐的事及时记下来！真期待明天的到来啊！”
1月13日阴
“我今天晕倒了，但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在我醒来了，哥哥就不断地在我耳边说，我们被爸爸妈妈抛弃了，我不相信，可哥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直说个不停。
他还强行要求我唱歌，每个月都唱！哥哥以前都是很温柔的！”
1月14日晴
“哥哥突然开开心心地说，他要送我礼物！
他今天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他居然送了我一块糖果，这不是我留下的那一块，之前糖果我最后还是全部给了哥哥，虽然我并不是很想吃糖果，但哥哥开心就好。”
......
12月12日晴
“哥哥每天都会变出好多糖果，慢慢地，我们有了好大一堆。哥哥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叫我蒙上眼睛。
等了好一会，哥哥才让我睁开眼睛。真的是惊喜！
他变出了一个糖果铺就成的小路！哥哥笑着说，我们以后就能一直生活在这里，他会用糖果给我盖一个糖果屋。”
“睡前，我问了哥哥好多问题，有为什么他能变出糖果，为什么哥哥只吃糖......哥哥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摸我的脸，说，这都是神的力量。”
“神？我不懂。”
12月13日阴
“哥哥在干什么！他的手里冒出绿色的光芒，那个大人的身体就瘫软下去！！为什么大人会晕倒？是哥哥干了什么吗？可是我的哥哥一直都很善良，一定是他在帮助那大人。”
2月13日阴
“今天哥哥好奇怪，他狠狠地抓住我的肩膀，他的眼神好恐怖，他肯定不是我的哥哥！哥哥你在哪！快救救我！”
“下午我再次看到了哥哥抓人，他不是在帮助他们！他发现了我也在偷看！！怎么办！我是不是也要像他们一样躺下了？！！”
x月x日雨
“我要变成怪物了！我变成怪物了.........”
……
读完信的特莉丝狠狠拽住怀里小哈的绒毛，疼得它不断发出“汪呜”的叫声，特莉丝另一只手下意识释放治疗魔法。
鲍尔温躺在床上面无表情，暗地里咬牙。
他已经猜想到镜子大师刚特是如何玩弄兄妹俩了。
绝望之下居然把魔鬼当做了神？！
的确，刚特不会无缘无故索要灵魂，但这不代表着他绝对公平。他出现的时机总是恰到好处，刚好在绝望之时恰好出现。
那自己……是不是也有想要许愿的那一天？
不，不会有的！
“特莉丝？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如此折磨小哈，它的表情看起来要被玩坏了。”
听见鲍尔温的呼唤，特莉丝这才反应过来，但她的心情并未平复。
魔法，人能变成怪物，怪物能变成糖果，然后糖果被不明真相的小孩吃下，然后他也被变成了怪物……而且她当时还试试糖果的味道……她面色苍白，胃里不断翻腾。
“特莉丝！”鲍尔温大喊了一句，特莉丝的状况有些不妙。
“我没事……鲍尔温，你还好吗？我的治愈魔法没有凯拉那样强大，你的伤口太深了……抱歉”
对此鲍尔温抬了抬左手，握了握，笑道：
“我身体好着呢！我的强项就是恢复能力，而且你包扎技术很不错，并不会影响我的行动，不用担心。”
“好吧，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说真的。”鲍尔温最害怕别人盯着他不说话。
特莉丝叹了口气，依旧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鲍尔温。他的一身伤其实还是自己拖累的，否则以鲍尔温的能力，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鲍尔温，我们来说点高兴的话题吧。”
特莉丝从身后拿出一个钱袋子。
“你应该还记得就旧维吉玛的村长吧……这是他留给你的，他还说虽然不多，但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所有了，你看看？”
“不了，就放那吧。这也算意外之喜吧，委托人全家都已经……我本来是拿不到报酬的。”
是的，自己不仅拿不到报酬，还落得一身伤，装备再一次损坏，反而还亏了不少……自从他学会母亲留下的那个技巧，普通的银剑已经不趁手了，沦为一次性用品。
钢剑“诱惑”虽然对魔物也能造成不俗的伤害，但没有银剑那种特殊效果，放点血对魔物其实也没有多大效果，只不过视觉上震撼。
他们再一次沉默，二人的心情都不算太好。小哈也只是乖巧地窝在特莉丝怀里。
沉默是金……
良久，特莉丝不再沉默，因为鲍尔温该换药了。
她站起身，将小哈放在床上。鲍尔温喜欢给小哈洗澡，相处久了，特莉丝也喜欢给它洗澡。
掀开被子，露出鲍尔温被包扎的上身，胸口处的绷带已经不再渗血，这得益于鲍尔温强大的恢复力和特莉丝的治疗。
她动作温柔地解开绷带，从腰上拿出药水，然后为鲍尔温处理伤口。
他胸前恐怖的伤口一直从肩膀划到腰际，所幸伤口不是太深，不过缝好后的伤口会留下一个狰狞丑陋的伤疤。
见特莉丝盯着他的伤口，他觉得伤口更痒了。
“我要翻个身，背上的伤口有些痒。特莉丝，你大可不必自责，没有你的帮助，将会又更多的人变成……
真的，疤痕有什么？我又不是小鲜肉，我怎么可能不受伤？但我最后都活下来了，我如此幸运不是吗？”
“鲍尔温，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特莉丝继续为鲍尔温处理伤口，没有理会新词汇“小鲜肉”，而是突然问道。
他笑得很轻松，回答道：“人生不应该是充满挑战才有意思吗？”
小哈趴在床上，吹着暖风，眼睛似闭未闭，看着眼前的景象：特莉丝跨坐在鲍尔温腰上。
……
“回来了？”
特莉丝换了鞋，就看见凯拉摆着双臂靠在门口抿着笑。
“嗯。”
“既然你回来，那你应该下定决心了吧？特莉丝，一般情况下让鲍尔温欠下人情很难，你也见识到了他给我们的那个技巧，我们不知道他还能拿出什么偿还人情。”
的确，没有“快速施法”的技巧，早在糖果屋，她可能就被虫群淹没吞噬干净。
凯拉叹了口气，也知道特莉丝内心的挣扎。
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上，但是那样做，她将失去特莉丝，得到的无非是鲍尔温冷冰冰的一个承诺，这分量太轻，并不能左右鲍尔温的决定。
“我也不催你，只是希望你能在他离开之前，证明你的决心，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也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最后看了一眼。
不要怪我，特莉丝，女术士都是这样，只不过让你早点适应。凯拉面无表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特莉丝静静地坐在那熟悉的位置，外面依旧是艳阳高照。
她不由得想到鲍尔温那头金发，思绪逐渐飘远，她握住钥匙的手越发用力。
光线昏暗，空气中充斥着奇怪的气味，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液体，魔偶的残肢，地上些许血迹……
这就是炼金术大师卡尔克斯坦的炼金工坊。
鲍尔温不顾特莉丝的劝告，坚持离开，他实在忍受不了待在床上被伺候的感觉。
他用脚挡住因为好奇蠢蠢欲动的小哈，防止它好奇乱舔将自己送走。
之前他就来过一次，与卡尔克斯坦打了个招呼。离开前卡尔克斯坦告诉他：之后会给他看个好东西。
鲍尔温自己并非纯粹的炼金师，学习炼金术纯粹是为了辅助战斗，也没有别的追求。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炼金术大师的炼金工坊，怎么说呢，就觉得处处充满诡异。
就比如：卡尔克斯坦的炼金工坊位于神殿区的一个垃圾场地下。
神殿区或许听起来很神圣，很高洁。
但这里的居民，都是像穷人与罪犯这样的社会底层人员，有些非人种族也喜欢居住在这里。
特别是什么巫师、炼金术师他们就喜欢在这里做实验。
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素材。
鲍尔温知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卡尔克斯坦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好人。
像在自己家一样，一点也不矫情，不需要主人家的邀请，鲍尔温随便找了个舒服地方坐下。
身材矮小的卡尔克斯坦正站在炼金桌边，他那张猴子般的脸此时也是很严肃，细细端详桌上的机器。
黄灿灿的金属大喇叭，熟悉的黑色胶片，木制的方形底座……
“卡尔——”
见状，鲍尔温有些激动，他随口一提，没想到卡尔克斯坦居然真的发明出了“留声机”一样的装置。
卡尔克斯坦是一名大师级炼金术士、发明家、科学家、作家……鲍尔温粗糙的炼金术就是他教的。
“嘘——”
卡尔克斯坦打断了兴奋的鲍尔温，接着身手握住了腰杆，慢慢转动，留声机慢慢发出了声音！
动听的……卡尔克斯坦那猥琐的声音从留声机传出来。
鲍尔温觉得自己的耳朵要流产了！小哈早就已经用爪子人性化地悟住了耳朵，双腿站立。
“咳咳！试验，只是试验你明白吗？你不能否认，这装置发出的声音挺清晰的不是吗！”
卡尔克斯坦有些心虚地扭过头，不去看鲍尔温。
“是挺清晰的，你唱得有多难听都能清晰地表现出来。”
“闭嘴吧鲍尔温，我是脑袋被踢了才询问你的意见，还有你还要不要这叫留声机的玩意了？还不是因为没有人录歌，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自己上！”
孤寡老人啊，鲍尔温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见卡尔克斯坦还在折腾那不堪入目的“鸟窝”，鲍尔温就有些纳闷：为什么卡尔克斯坦发量那样多？
“好吧，不过你可以不要沉迷于自己的歌声，把自己送走了！”
卡尔克斯坦没有理会鲍尔温的俏皮话，摸着下巴长长的胡子，突然说道：
“你不是想合伙做生意，又害怕保不住生意吗？我给你推荐个人选——弗尔泰斯特。”
“你没有开玩笑？泰莫利亚之王？噢……我差点忘记你是大师级的炼金师，认识国王也很正常。不过……你确定我们能说服他？我不认为他能看上这样的小生意。”
听到这，卡尔克斯坦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出一瓶粉色的药剂，带着猥琐的表情。
“他会答应的，他需要我，也需要那装置。你知道这样的装置对于女孩拥有致命的吸引力吧？”
鲍尔温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
“那你应该也听说过关于尊敬的泰莫利亚之王的传闻？你或许不知道这传闻的真实性，但我告诉你，这些传闻往往具有很高的真实性。
没错，关于弗尔泰斯特的传闻都是真的。他的确深爱自己妹妹，但他的欲望依旧不减，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情人，有时难免有心却力不足。所以他需要我，也愿意卖我几分情面。”
他摇了摇手里的试管，里面粉色的液体冒出些许气泡，然后继续说道：
“这是其一。你应该还听过另一个传闻，弗尔泰斯特想要迎娶自己的妹妹雅坦。
关于这件事，他是下定了决心，谁反对都没有用，除了雅坦。这段时间，我们的国王正在为这件事忧愁，他可不想雅坦肚子大起来了才嫁给他。若有什么东西能讨女孩欢心，他一定愿意得到它。”
鲍尔温摸着下巴想了一会，突然提起，“卡尔，你别告诉我，你就准备带着这台留声机去见国王？说实话，我有些害怕，雅坦公主听了这里面的歌，当场流产……”
卡尔克斯坦自信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他忘记了这个问题。
“该死的！我的歌声就这样不堪入耳？你有能耐那就由你去录！”他恼羞成怒了，将几块唱片扔似的丢过来。
“拿着这几张唱片，滚！我今天不想再看见你。”
他和卡尔克斯坦的交情不错，这些话双方都不会放在心上。
鲍尔温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唱片，这玩意现在量少可珍贵了，看见小哈下意识就想跳起咬住“飞盘”，他赶快冲了过去，及时夺下。
“小哈，你要是真的咬下去了，你这几天的小肉干奖励都没了！”
“汪呜～”
小哈放下了前爪，有些委屈地低了低头，它看到“飞盘”，就想去接。
正当鲍尔温抱着装置准备离开，他像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
“小老头，喜怒无常容易掉头发。不过，你有没有考虑做点生发剂，一定生意很好！”
“滚！”
“好勒！”
……
第二天一早，卡尔克斯坦就找到了鲍尔温，告诉他带上留声机跟他去面见国王。
二人踏入传送门，眨眼间就来到了城堡门口。
从门外往里看，宽敞贵气的石造大厅、上色的玻璃窗户还有圆拱顶的天花板，都表明宫殿的运用了矮人精湛的工程技巧。
门口站得笔直的士兵也没有拦下卡尔克斯坦，看来卡尔克里斯常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弗尔泰斯特经常需要那玩意？
“鲍尔温，不要用我们相处的语气说话，明白了吗？”卡尔克斯坦用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盯着鲍尔温。
“还有，你应该没有将你的小狗带来吧？”
鲍尔温点了点头，他的确没带上哈士奇。
没一会儿他们就顺利通过长廊，见到了泰莫利亚之王——弗尔泰斯特。
他身材很瘦削，有一张英俊得漂亮的脸庞，抿着嘴、神情严肃，头戴黄金精雕而成的圆顶王冠，身穿制作精良的中甲，在他的肩膀、手臂、腰带等处都配有泰莫利亚的纹章。
见卡尔克斯坦别扭地准备行礼，鲍尔温也跟着做。
“不必多礼，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你的徒弟，叫鲍尔温是吧？嗯……他的姿势很标准。”
国王摸着下巴，撑着头看着下方。
看来他并不喜欢繁琐的礼节。
如传闻一般，是一位很亲和的王，甚至放任关于自己的流言满天飞。
“陛下，你要的——”卡尔克斯坦很坦然地开口说道。
“咳咳，走之前你放在老地方，不用向我汇报，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不是吗？”弗尔泰斯特咳嗽两声，将目光转向鲍尔温。
“鲍尔温是吧，下水道的屠夫，水鬼的屠宰者？这些都是在说你？”
“是的，陛下。”
虽然他觉得这两个称号很羞耻，但鲍尔温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卡尔克斯坦告诉我，你有一个新奇玩意要献给我，在哪呢？我想见识见识。”
鲍尔温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卡尔克斯坦，这玩意是卡尔克斯坦自己发明出来的，他不过根据记忆提供了设计方案。不过卡尔克斯坦应该有自己的想法，由他献上就他献吧。
“是的，陛下。”鲍尔温拿出留声机。
“这个新奇玩意的名字叫留声机，他能录下声音，包括吟游诗人的歌声，然后随时随地都能播放出来。将这个唱片放上去，摇动这个手柄。”
美妙的歌声从小小的盒子里传来，这是鲍尔温昨晚在酒馆录下的吟游诗人的歌声。
显然弗尔泰斯特很满意着新奇的玩意，问道：
“这倒是个新奇玩意，嗯……盒子就能发出音乐，那这能放一段安神的音乐吗？”
“可以的，陛下。只要是声音，都能被录下，我们也会为您提供相应的唱片。”
弗尔泰斯特点了点头。
“想来也不是免费的，说出你的要求吧，亚甸来的剑士，只要合理便有商量的余地，我挺喜欢这叫留声机的装置。”
“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我请求您为我们的产品提供保护，我们愿意拿出一部分收益，并免费提供您需要的音乐。”
“哦？那具体是多少呢？”弗尔泰斯特面无表情地盯着。
鲍尔温并没有感受到压力，依旧淡定自若。
“三成。”
弗尔泰斯特就这样盯着鲍尔温好一段时间，试图看出什么。
良久，他突然对卡尔克斯坦吩咐道：
“卡尔克斯坦大师，你去处理药剂的事情吧，我有事情想和这位来自亚甸的朋友商量。别担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卡尔克斯坦将信将疑，最终还是离开了，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弗尔泰斯特一眼。
“你有一位好老师，我能看出卡尔大师对你很重视。看到他离开前的眼神了吗？我敢打赌，若是我们闹出什么动静，他第一时间就会将你救走。”
“不，我并不止一位好老师。陛下，场面话我们就免了吧。您留下我是想说什么？”
鲍尔温可不认为弗尔泰斯特留下他只是为了闲谈。
弗尔泰斯特沉默了一会。
“听说是你解决了旧维吉玛村失踪案的问题？”
“不，并没有。若是您说的近期失踪人数激增那问题，我并没有解决。若是您问长久以来的失踪问题，不出意外的话，那已经被我解决了。”
“无论如何，我都替维吉玛人民感谢你的帮助，来自亚甸的朋友。我知道你心里很多疑问，我都愿意告诉你。你或许想问，为什么近期不愿意为旧维吉玛村民提供帮助吧？”
鲍尔温点了点头，鲍尔温不知道弗尔泰斯特是否出于真心，就护卫军不愿意帮助旧维吉玛村民这一点，或许就有国王的命令。
“你想听，我也愿意告诉你，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实际上维吉玛的很多贵族都知道。”
弗尔泰斯特笑了笑，“这一切依旧和我想娶雅坦为妻有关。”
弗尔泰斯特突然笑得很温柔，好像想到了和雅坦在一起的快乐。
“让我详细讲诉给你听吧，来自亚甸的朋友。”弗尔泰斯特更像是在与朋友谈话。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弗尔泰斯特会对来自亚甸的外人讲诉自己的私事，但鲍尔温也愿意当听故事那样倾听。
“我实际上有婚约，两年前就有了。婚约的对象是瑞达尼亚国王的女儿达丽米拉。
不久前她来到维吉玛，我见过她，很漂亮很诱人，但是，我并不希望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只能是雅坦。”
弗尔泰斯特摸了摸王座扶手。
“您拒绝了婚约？”
“是的，我一定会拒绝婚约。不仅因为雅坦……自古以来，两个王国王室的结合，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
但泰莫利亚已经是北境最强大的国家，我认为并不需要联婚，何况维兹米尔二世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到时候合并成一个国家，谁当国王？我可不认为他会这样好心。”
弗尔泰斯特看了鲍尔温一眼。
“即使亚甸发展迅速，我们从不害怕，我手下的将士们也从来不会害怕。”
“我本想直接赶走使节团，可母亲姗希亚和那些烦人的贵族百般阻拦，无奈之下午只能退而求次，决定给予达丽米拉补偿，打发她离开。”
弗尔泰斯特停顿了，长吁一口气说道：
“她要求自己停留在维吉玛的那段时间，不要管理旧维吉玛。我自然不会答应这样奇怪的要求，可那些该死的贵族，天天在我耳边不断念叨，他们甚至还去说服雅坦。
这是一群混蛋！我真想将他们一个个的贵族封号收回，一天天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鲍尔温没有说话，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或者说，成功率极小的事情。
“在我松口之后，一系列怪事就开始发生了。我本以为这些贵族不会再闹事，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雅坦似乎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唉，说回正题。你能理解吗？若是对旧维吉玛展开调查，那就会将这些事暴露出来，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达丽米拉是公主，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就是在污蔑她的清白，更何况，深入调查会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失去生命。”
鲍尔温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陛下，您是如何看待旧维吉玛的人命的呢？”
弗尔泰斯特再次沉默，他并没有在意鲍尔温的语气问题，只不过盯着鲍尔温，说道：
“我知道你都明白的，你并不是学而无术的亚甸小王子。”
“陛下，谁告诉你这件事的？要知道，在亚甸的温格堡也仅仅少数几人知道我的存在，除此以外，没人知道鲍尔温是亚甸的王子。”
鲍尔温玩味地笑着，他对这些政治的丑恶一向不喜。从罗契将“木盒子”交给他，他就意识到弗尔泰斯特或许知道些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在泰莫利亚，只有我清楚你的身份，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害你。”
那有缘有故你就会害我了？鲍尔温敢肯定弗尔泰斯特会这样做，他是国王。
“好吧，我还有问题。”说着，鲍尔温掏出了紫黑色晶体，“陛下，您见过这东西吗？”
弗尔泰斯特皱了皱眉，仔细打量鲍尔温手中的紫色水晶。
他并非不知道，只是犹豫要不要告诉鲍尔温。
“嗯……既然你拿出了这东西，告诉你也没什么损失。”弗尔泰斯特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它看起来真的很美丽。”
“没错，我见过它，在我曾经的未婚妻——达丽米拉公主身上见过。在我第一次见她时，她纤细修长的脖子上便佩戴了这样的……水晶？不过比这个漂亮多了。”
达丽米拉……瑞达尼亚的公主吗？
既然佩戴这样的水晶，那她肯定就脱不了关系，另一方面来讲，弗尔泰斯特的神情……他拒绝的理由真的只为了自己的妹妹？
“是吗？想来，您拒绝这个婚约应该考虑到了很多，让我猜一猜，您对这水晶印象深刻……跟这水晶有关？有人告诉了你什么。”
闻言，弗尔泰斯特嘴角上扬，别有兴致地盯着台下的鲍尔温——他面带自信的笑容，棕黄色的眼睛烔烔有神，多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我的顾问，费卡特，一个年轻很有天赋的巫师，就是他感知到了水晶上微弱的黑魔法气息，他警告了我，并及时将我唤醒。
我差一点就迷失在达丽米拉的美丽之下，经过这样一提醒，嗯……我大概猜测出了这个婚姻的其他目的。”
黑魔法可以做什么，这还用想吗？
“你的问题问完了吗？”
弗尔泰斯特见鲍尔温思考着，突然再次开口，“鲍尔温，你是一位强大的剑士和巫师，没错吧？”
鲍尔温皱了皱眉，“是没错，陛下您问起这个做什么？”
“我欣赏你这样的人，足够强大，比起那群饭桶骑士强太多了！下水道的屠夫，你和猎魔人到底谁强？”
这个问题鲍尔温也思考过，若只论实力，他应该更强。
不过，猎魔人最强大可不是他们的实力，一位经历丰富的老猎魔人，他的知识才是最宝贵的。
“嗯……我不清楚，或许我应该找个猎魔人打一架？”
“我很期待，但现在的猎魔人实在很少，有些委托单已经泛黄了，可依旧没有人接下，希望你能碰上吧。
不过，很可惜……你是个亚甸人，不是泰莫利亚人。那强大的剑士，你愿意接受我的善意吗？”
弗尔泰斯特身体前倾，“没有反对？聪明人！你知道威戈佛特兹吗？”
威戈佛特兹？鲍尔温敢肯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是吗？看来你们没有纠葛。他是一名才华横溢的巫师会成员，强大、年轻是他的代名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盯上了你，甚至和蠢货们……”
弗尔泰斯特带着讥讽的笑容，笑出了声。
巫师？是为了什么？研究，力量？我身上有什么他渴望的吗？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鲍尔温觉得弗尔泰斯特没有必要骗自己，试图推测出威戈佛特兹的目的。
“无论如何，感谢您的提醒。”
“好了，很高兴，我们能聊得这样畅快。”
“我也是，陛下。”
鲍尔温面无表情转身离开，任谁知道背后有人算计你，都不会感到高兴。
“等等，我最后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鲍尔温停了下来。
“若你的女儿变成怪物，那她还是你的女儿吗？”
“不管变成什么样，她不就是你的女儿吗？她的出生有你的责任。”
弗尔泰斯特看着鲍尔温的背影，嘴角挂着苦笑。
“罗契，你是出于私心还是别的意图，给鲍尔温忠告？”
弗尔泰斯特好像在自言自语，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罗契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
“不，陛下。我对您的忠诚绝对不会改变！那只不过是出于朋友的忠告，以事实而言，他，并没有听进去。”
罗契面无表情，声音坚定有力。
国王陛下手指轻敲王座护手，没有回答。
罗契依然微低着头，等待国王陛下的发落。
他并不意外自己的谈话传到国王耳中，他的队伍里有国王的耳目，无论如何信任他，就算是大多时候像朋友一样相处，有个事实不会改变——弗尔泰斯特是国王。
“罗契，你队伍里的脏东西清除掉了吗？我可不想我们的队伍之中，存在忧患。”
“是的，陛下，已经全部清除了。”
“很好。罗契，你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你，是否觉得我变了？”
罗契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国王陛下并不需要回答，他也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一切都发生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只不过是让鲍尔温欠下一个人情，什么时候偿还由他自己决定。”
“我们要为自己准备好后手，不是吗？”
说到底，不过是利用鲍尔温的正义感罢了。
玩政治的，心都脏。我也是。
罗契嘴角扯出难看的弧度。
……
“陛下……雅坦公主又……”
弗尔泰斯特点了点头，“先准备好吧……有备无患。”
说完，他便离开前往自己的卧室，一位眼含泪水、身穿高洁纱衣、脸色苍白的女子痛苦地躺在床上。他走了过去，将留声机放在床头，然后抓住了女子的手放在脸颊边。
“雅坦……你还好吗？”
“哥哥，我不想活下去了，我好难受。”
他摇摇头，松开手，摇动着留声机的摇柄。
舒缓的流水声、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鸟儿鸣叫的声音从小小的装置中传出。
他看着雅坦眉头渐渐舒缓，泪水虽然还在不断涌出，但他妹妹的脸色好了不少。
“好多了吗？还有没有那种欲望？”
他轻声地问道，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妹妹的脸颊。
“好像好多了，我想睡觉……”
“睡吧，你的身体不太好，多睡会，我会守着你睡着的。”他用温柔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妹妹。
不知过了多久，雅坦睡着后，弗尔泰斯特才收回手，起身关上门离开。
门口站着的侍从连忙问道：“陛下，还需要孩童……他的鲜血吗？”
弗尔泰斯特沉默不语，脸色越发难看，转头看了看窗外。
已经到了四月，花园里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那个孩童……先留着吧。”
深夜。
\t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月光透过林间缝隙，为地面洒下银霜。
\t“吼啊！”
\t“呼、呼……”
\t一个男人驾着马车，大口喘着粗气。
\t脸上爬满汗水，红色的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头处，一对眸子布满血丝、瞪如铜铃。
男人上身的亚麻布紧紧扎在裤腰里，身后的布料已被汗水和鲜血染成深色，露出的伤口黏糊糊的血肉不断渗出血液。
\t“不要过来啊！”他使劲拽住绳子，不断挥动，试图让马儿跑得快点。
\t“吼啊！”他的身后不断传来怪物的吼叫与急促的脚步声。
\t“嘭、嘭、嘭……”
\t突然间从他的前方传来一阵巨大的脚步声，穿透了森林，好像是巨石撞击地面，震得男人身下的马儿不住地胡乱跑动。
\t“咴儿，咴儿！”
马儿惊慌之下，撞向石头，但它及时躲开了，反而是男人和货物与石头撞了个结实。
马车的木板承受不住撞击力裂开，货物洒落一地，男人只能捂住头不让货物砸中自己。
\t巨大的震动还在继续，越靠越近，仿佛踩在男子的胸口，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居然忘记了逃跑。
\t“嘭！”男人一个巨大的物体好像要砸中了他！
\t“吼啊！”两股不同的叫声交相呼应，更多的还是追他的怪物的声音。
\t他们好像打了起来？
\t动静越来越来，叫声越来越弱……直到耳边好像再也听不到异动，男人蜷缩的身体放松开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气。
\t他好像活下来了？他能回去见自己的家人了！
\t突然异动再起！
\t这一次，“嘭”，结结实实地砸中他的身前！
\t……
泰莫利亚边界。
\t鲍尔温突然睁开了眼睛，维持冥想姿势的他，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他站起身来，摸了摸脑袋，湿漉漉的。
\t现在还是凌晨，但他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就像是真实发生在他眼前，简直比3d动作片还要刺激。
\t“噩梦吗？”
他看向火堆旁睡得正香的哈士奇，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t他不由地想到，离开维吉玛前那个夜晚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自从那以后，连冥想都会梦到莫名其妙的画面。
\t那个“梦”不是“梦”，醒来后的残留一切都这样告诉着鲍尔温。
\t他又好像沉入一片花的海洋，那里波涛汹涌……
\t他有些不敢面对特莉丝。
\t鲍尔温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将烤熟的羊腿插在火边烤热，调出面板。
\t宿主：鲍尔温
\t血统：半精灵（觉醒进度 40/100）
\t年龄：17
\t魔力：600/600
\t力量：19
\t敏捷：20
\t体质：23
\t意志：20
\t精神：19
\t
\t剑术：lv 20（魔法与剑术的初级融合）
\t
\t雷电领域：lv 18
\t风之领域：lv 17
\t重力控制：lv 15
\t面板属性变化挺大，各方面属性都达到了猎魔人的水准。
其中有一点，只有遇到对鲍尔温有威胁的怪物才会显示三角图标。不会再显示绿色图标。
鲍尔温很满意这一点。
但他查看了一会面板，居然发现精神莫名其妙就升级了。
\t血统进度……他昨天看还是30/100，做了一个梦就变成了40/100？
\t这个梦太奇怪了，尤其是他冥想根本不会做梦，这还是第一次做梦。做梦居然还伴随着血脉的觉醒进度提升？
\t血脉……上古之血……时空穿梭和……预言！
\t这会是预言吗？鲍尔温不太确定，但这个梦的确真实得可怕。
\t不过天也要亮了，也是时候继续出发了。
\t他将小哈叫醒，将它变小放入兜帽。
\t他们现在已经到达了泰莫利亚的边境，还有一段距离就能离开泰莫利亚进入瑞达尼亚的国界。
\t现在已经是冬天，北方最寒冷的时候。
\t太阳升起，阳光普照，天地白茫茫一片。
厚厚的雪将一棵棵高大的松树微微压弯，不时吹过的风调皮地爬上松树，扔下几坨雪团。
\t骑在马上慢慢前进，欣赏着美丽的雪景。
穿过松林，远远地便看见有袅袅白烟升起。
\t经过村口，便进入其中。这里的建筑是最普通的乡村土木结构，整个村子不算大，全体村民加起来不过几十户，是很普通的小山村。
\t虽然时间还早，但勤劳的人们已经戴好毡帽，穿好厚衣，带上工具，开始了一天的劳动。
\t他们需要砍伐树木供暖度过整个冬天。
\t以鲍尔温的体质，无论是寒冷的冬天，还是炎热的夏天，于他而言都是温暖的春天。
\t因此他依旧是那身打扮，外面只是套上了一件皮质斗篷。
\t周围人见到外来人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他们似乎很排斥外人进入他们的村庄。
\t鲍尔温也不在意，再一次找到公告栏寻找有用的信息，无论接不接委托，他都习惯性地先看看公告栏。
\t但很可惜，鲍尔温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在公告栏上无非就是一些村庄和邻村的琐碎小事。
\t“哎！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后方的桥又断了！这怎么办啊，根本过不去。”
一个戴着毡帽，大蒜鼻的男人对一旁的年轻说道。
\t“是啊，这不就隔断了我们去另一头路吗？要绕远路真的太麻烦了，还浪费时间。”
\t“也不知道村长什么时候请工匠修桥。”
\t年轻人摇摇头。
“平时请工匠的花费就恐怖，更别提现在冬天来了，花费肯定更高！我们抠抠搜搜的村长肯定不愿意，即使我们所有人出钱，他估计也得自己留下一半。
还不如请巨魔来帮忙建桥，他们建的桥总是那样结实耐用，虽然他们也收过路费，但一点食物就能打发了！”
\t“哎，真可惜，之前那头巨魔被路过的猎魔人杀死。那头巨魔多可怜，他只不过吃掉了一名不乖乖交过路费的商人。真是太糟糕了，正常交过路费不就好了吗？”
\t大蒜鼻男人看了年轻人一眼，给了他一拳。
“臭小子，你还同情起巨魔来了？你也不想想。巨魔是什么？他们是怪物，要吃人的，你也就没被吃过才在这里同情怪物！
更何况，跟他们根本讲不了理，请他们修路？妄想天开！好了，跟我一起去做事，别偷懒明白吗？你也不想被你妈妈唠叨吧？”
\t听完整个对话，鲍尔温皱了皱眉，他也知道巨魔，但并不认同大蒜鼻男人的观点。
\t他们说的应该是岩石巨魔。
它们有着类人的低等智慧，凭借这一点，它们能和人类或者非人种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虽然它们说话没什么语法就是了。
\t但他们的确可以进行交流。
\t不过桥断了？那就只能绕远路了。
鲍尔温离开村庄，已经走了好一段距离，走到一半，他居然就看到了村民口中的巨魔。
岩石巨魔双脚站立，背上好像背着磐石，像龟壳一样生长在它背后。
他的肚子处没有岩石，而是黄色的皮肉，看起来没有多强的防御力。
而它的脸也像是用岩石雕刻而成，眼眶里没有眼球，而且眼睛与鼻孔齐高，看起来有些滑稽，在下面是猩红的嘴巴，露出白亮的尖牙。
此时的它看起来很狼狈，不断挥舞不满磐石的手臂，但动作极其缓慢，反而被周围的怪物戏耍。
鲍尔温对巨魔这种可爱的生物没有什么恶意，他准备帮帮他。
他抽出银剑，下马，向着巨魔的位置慢慢走去，同时小哈也从他的兜帽里跳了出来，恢复原形。
“呜哇……呜哇……哇！”
叽里咕噜的怪叫中，岩石巨魔忍着剧痛，甩掉咬住他肚子的孽鬼。
孽鬼就是怪物的名字。
它有着最基本的人形，脚趾和手指上都生长着猫科动物般尖锐的指甲，浑身皱巴巴的皮肤粗糙暗沉，光溜溜的身体学着人类在胯部挂着破烂麻布。
再往上，就能看到它面部两只眼睛就好似白内障没有眼球，却瞪大如铜铃，一口爬满屋子的黄牙又长又细，被他咬上一口，不伤也要感染疾病。脖子和下巴周围一圈臃肿的皮肉一直垂到胸口，看上去异常恶心。
鲍尔温冲到了他们身后，选定一只孽鬼，手中紧握，雷电与飓风缠绕全身。
他猛地提剑再次前冲，银剑对着孽鬼的颈部，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蓝色的匹练。
“滋滋、噗呲——”
肉体与钢铁碰撞，锋利的剑刃包围着一圈风刃，从孽鬼腰部一掠而过，丑陋的身体立马中了定身术一般傻傻愣在原地。
眨眼功夫，它的颈部绽放出一条血线，头部与身体好似重叠在一起的豆腐交错而过。
泛臭的鲜血豁然向外喷出滚滚的热气，紧接着头颅滚落，切口处还传来焦味，在这寒冷的冬季冒着热气。
一滴鲜血顺着剑刃滚落，不断传来蒸发的声音，最终也没逃离剑身，而银剑近乎纤尘不染。
倏然间他左手抬起，以千锤百炼的姿势瞄准视线中突然而至的一团阴影。
“滋滋……”
在孽鬼们古怪的叫声中，雷电编制成网，飞向孽鬼群。
雷电在触碰到他们的一瞬间，便灵巧地爬上他们的身体，从头到脚，牢牢锁住，陷入麻痹状态。
鲍尔温对准他们扔出“龙之舞”，砸中他们身体的瞬间爆炸开来，释放出瓦斯。
电光一闪，瓦斯被点着，顷刻间，剧烈的焰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昏迷将靠近的孽鬼震飞开来。
解决一群，鲍尔温抽空看了一眼小哈，只见它浑身闪着雷光，如闪电般扑倒孽鬼。
泛着银光的利爪戳向孽鬼恶心的脖子，孽鬼四肢扑腾，想要挣扎，可却被哈士奇死死摁住。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诡异响声，一股股温热的液体如泉涌般往外洒落。
哈士奇继续扑向它的下一个目标。
鲍尔温收回目光，现在哈士奇的战斗技巧已经很熟悉，并不需要担心。
他冲向岩石巨魔的周围，伸出脚踢翻最近的一只孽鬼，脚上附着的闪电爬上孽鬼的身体，它随之无力倒地。
接着抬剑一划拉，锋利无影的风刃便从他的剑刃射出，吹毛断发的风刃轻而易举地将前方的肉体切成两截。
短短十几秒钟，死在鲍尔温手下的孽鬼已经超过五只。
“嘭！”
一只孽鬼也被岩石巨魔拍成肉酱，血肉粘在地上和它的手上。
单只孽鬼不算强。他们最厉害的还是战法——人海战术，这种战术虽然原始，效果却意想不到的号。
往往遇上一直孽鬼，就意味着你就必须抱着击退大量敌人的准备。
鲍尔温再一次对着地面释放雷电，他将这招命名为“地走”。
雷电像蟒蛇一般扭曲在地面不断爬行，将前面的孽鬼群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转动手腕，起身向前以及弓步，手臂青筋直冒，剑刃上的雷电发出欢呼，剑刃由竖刃转为横刃，横劈！
近乎半圆的风刃被直接扔出，越过一只、两只……七只！
鲜血如花瓣般绽放开来，随着几声哀嚎，孽鬼的身体无一不被拦腰切成两半！
他又灵活地向后撤回脚步，剑刃一个回拉，直直地插进想要从身侧偷袭的孽鬼的喉咙。
“噗呲！”
剑刃从皮肉中传出，一划拉，踹上一脚，孽鬼的身体向后倒飞，将自己同伴尸体堆成的小堆打散开来。
既然这些孽鬼弱到如此地步，正好供鲍尔温来新学的招式。
左手虚握剑柄柄头、右手紧握剑柄上端，开始迅速转动手腕，同时右脚前踏，银亮的剑身沿着斜面，顺时针画出一道完整的圆周，剑上雷电闪烁，风形成的锋利剑锋不断切开触碰者的身体。
一圈。
反转，两圈。
……
如此往复，银剑的剑刃便化作呼呼转动的“风车”，雷电与飓风赋予它不一样的颜色，这非同一般的大风车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旋转终止，他再次撤步，剑刃顺势将最后一头孽鬼胸腹破开巨大豁口，同时一股焦糊味传来。
“呼——”
他长吁了一口气，吸收灵魂后脑袋有些酸胀。
他剑柄松开插入剑鞘，然后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手肘，转转脖子，骨骼发出一声脆响。
小哈也完成任务跑到了鲍尔温身边，却耸耸鼻子，靠近了岩石巨魔。
鲍尔温转头一看，岩石巨魔若无其事地捡起一个被鲍尔温劈下的头颅，扔进锅里，不断搅拌，别说，这味道又香又臭，还吸引了哈士奇。
“在煮东西啊？”
“对对，煮东西。”
岩石巨魔嗡嗡的声音传来。
“有些什么好吃的？”
鲍尔温也凑近了看，却见……这锅东西卖相不佳。
岩石巨魔拿着汤匙继续搅拌，还唱起了歌。
“拉拉~尸体汤，是巨魔的配方。好多料，蜗牛、小青蛙、骨头……臭臭又香香。”
“最后是一个孽鬼头，加加味，再加一！”
没多久岩石巨魔摸着脑袋停了下来，空洞的眼眶对着鲍尔温。
“猎魔人坏坏，你好好！”
歪了歪脑袋，然后转身对着雪地开始刨坑，没多久，一个大坑洞便显露了出来。
岩石巨魔艰难地弯着腰，背上凸起的磐石随着主人一晃一晃的，嘴里喃喃，“不不，不是。”
好一会，他才走了回来，巨大的手里提着一个头颅，看起来像是精灵的头颅，虎头虎脑地向着鲍尔温靠近。
“好好人，罗格，给你好吃的！”它粗暴地将头颅塞到鲍尔温手中。
鲍尔温接住举到眼前一看，这只精灵头的皮肤有些水肿，虽然已经冰冷，但却能闻到淡淡的肉香。
嗯……加热过后冰冻的。
这切口，平整光滑，是剑刃所致。这个精灵应该属于松鼠党，也不知道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至于它为什么在这，鲍尔温也无从得知。
紧接着岩石巨魔又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这一次，巨大的手掌抓住的是相对小巧的靴子？
“呃，罗格？这靴子哪来的？”他的手中又多了一双靴子。
“不是靴靴，是鞋鞋！鞋鞋种出来，像菇菇一样。”
鲍尔温再次接过，然后将靴子拿远一点，皱起了眉头。
这一定是人类穿过，还脱下不久的，臭味依旧新鲜浓郁……且扑鼻。
“好吧，鞋鞋。那你知道吗？鞋子不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地上长不出鞋子。这双鞋肯定是其他人留下的，我想聪明的罗格，你应该知道是谁把鞋子留在这里的吧？”
“嗯……嗯……罗格，聪明，不讲，不然沃格和薄格，生气。”
鲍尔温摸着有些痒的下巴，“沃格和薄格……是你的朋友吗？”
“找宝，沃格薄格最强！找到人类鞋鞋，大鞋鞋！”
岩石巨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粗壮的手指指向鲍尔温手中的鞋子。
看起来挺好骗的，也挺好说话。
“那这双鞋子的主人在哪？”
“沃格、薄格，山洞，带回。”
“那山洞在哪？”
“嗯……嗯……山洞，就山洞，罗格，忘了。你，跟我。”
看来岩石巨魔也足够热心肠，端起大锅就走在前方带路。
鲍尔温看了看满地的素材，还是摇头跟上了罗格。
跟着岩石巨魔，鲍尔温很快就到达了一个山洞，洞口处又是一只巨魔，嗯，他们长得太像，鲍尔温分不清。
“沃格，这，好好，进去！”岩石巨魔抱着大锅上前交涉。
洞口的岩石巨魔抡起石拳，给罗格来了一发热乎的，“嘭”的一声，听起来很痛。
但罗格只是身体轻微摇晃，大锅里的汤都没洒出来一点。
“罗格，痛痛！”
“你笨啊！这剑士身上有怪物的血液气息。巨魔是怪物！”
“他好好，救罗格！”
沃格明显比罗格更聪明，它小山一样的身体凑到鲍尔温身前，巨大的鼻子耸动。
“嗯，孽鬼！嗯……但我这样放你进去没脸，不然这样，你带的尖尖棍子留下，过去。不答应就丢石头。”
鲍尔温看了看洞口边，的确准备有几块大石头。
“这样好了，我将我最爱的伙伴交给你保管。”鲍尔温将迷你小哈变大，抱起递到沃格怀里。
“汪？”
“狗狗，好好，玩！”沃格让开洞口，带着小哈走向洞口边的巨石。
至于他们怎么玩，鲍尔温不知道。
“跟罗格，紧紧。”
鲍尔温跟上，洞里周围黑漆漆一片，只有中心架起的大锅下的柴火在熊熊燃烧，带来些许光明。
“能不能放我走啊，石头人！”
“不。薄格还要学习！”
锅里的男人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那你跟着我念，尼瑪逼大批跨小劈叉，老憨推車倒挂蜡，糙不西你是王粑。怎么样薄格？”
“尼玛，劈叉，老韓，倒挂，你，王叭！”
“不对，不对，你怎么对着我说呢？再跟着我学，尼——”
“咳咳！”鲍尔温实在看不下去，再看下去就是教坏小朋友了！
看锅里男人的打扮，应该是商人，还是那种比较穷的商人，抹布衣服洗得都发白了。
这幅场景似乎再哪里见过，商人都这样口才好、心大吗？
“哇！兄弟，救我，这些石头人要吃我！”
紧接着薄格对着商人的后背来上了一拳，差点给商人把心脏打出来，但人还有气儿。
“罗格，你带的配菜？”
罗格抱着大锅上前，“他好好，这，菜菜！”
紧接着就将大锅对准大大锅倾倒，将内容倒入其中。
“咳咳……这什么啊！死青蛙！这什么头？”虚弱的商人好奇地捞了起来，“呕……好丑……好恶心！”
“不识货！该吃！”
“兄弟，你就在一旁看戏吗？不救救你的同胞吗！”
噢，鲍尔温看得津津有味，差点忘记了。
“薄格，能将这位朋友放了吗？”
“不要！我要吃。”
“我也不要啊！快救救我，要熟了！”商人大喊着，不断擦拭额头冒出的汗水。
“薄格，你看他又瘦肯定吃起来很柴，没有雪地上的那些孽鬼好吃，你们可以去将他们带回来。”
“孽鬼好吃！嗯……我放就没脸，不行。我要猜谜语！”
巨魔有三大爱好：烹饪、玩石头、猜谜语。
鲍尔温也被逗笑了，这些巨魔都好可爱，“那我开始说咯？人的祖先是谁？”
薄格歪了歪头，“呃……”
“嗯……”
“这个……”
“这个谜语很难！人类作弊。我们是巨魔，不是人类！”
“别生气，猜不出来没关系，薄格很聪明。”
薄格巨大的头颅点了点，“薄格，聪明！人，带走。”
鲍尔温没有说出“谜底：我轻如羽毛，可是就连巨魔都无法忍我很久。”
因为他也不知正确答案是什么。
而他说出的谜语，他很自信，这个世界的人基本都不知道正确答案。
可爱的巨魔被骗得死死的。
“真放我走了？”商人从锅里爬出来，整个人都像从热锅里捞出来的螃蟹那样红。
“走走！”
商人赶紧跑到鲍尔温的身后，只有鲍尔温才能给他安全感。
“走吧。”鲍尔温嫌弃地将商人推远一点。
“哎，兄弟，我叫希特，你叫什么？还有你背上的剑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是鲍尔温。”鲍尔温也不由地多看了商人几眼，这心态真的好。
“哇，好酷。说起来，真的谢谢你，这些巨魔差点就把我吃掉了！”
“哦？我看你很自在，玩得很开心，我都在犹豫是不是该把你留在那，你可真是个好老师！”
“嘿嘿，哪里哪里，这都是实践出来的，只要这样说，对面的人一定会气炸的！”
“然后抡起拳头给你就是一顿揍是吧？”
“呃，我们换个话题，我的货物都掉下桥了，所以我身上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噢对！”商人掏向那湿漉漉的裤子，“这个给你，我没有出事前别人送我的，看起来很漂亮。”
鲍尔温接过，紫黑色的晶体在阳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泽。
“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很漂亮，你从哪里得到的？”
“嘿嘿，牛堡！可惜只有一枚，不然我一定多买点带回维吉玛售卖，一定能大赚一笔。”
“牛堡吗？瑞达尼亚啊。”
“你的意思是牛堡可以买到这样的水晶？”
鲍尔温玩弄着手中的晶体，无论怎么看，这色泽都和他得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的黑魔法气息微不可闻。
也难怪他没有从希特身上感受到黑魔法的气息。而且希特笑得像位地主家的傻儿子，应该没有受到影响。
希特点了点头。
“没错，虽然获得比较麻烦，但并非不能得到。我这一颗是朋友送我的，他是一位信仰永恒之火教会的瑞达尼亚人。”
“你朋友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如何得到的？”
一只手抚摸着下巴，鲍尔温再次问道。
希特眼前一亮，用惊奇的目光看着鲍尔温。
“嘿，朋友，你喜欢这水晶吗？哈哈，要我说，女人一定无法抵挡它的魅力。至于在哪获得？嗯……让我想想，应该是在永恒之火教会，但他们好像只有发放给有贡献的虔诚者。”
说完，他还叹了一口气，似乎感到可惜。
鲍尔温有些疑惑，永恒之火为什么会和黑魔法搅上关系？
永恒之火教会是现今活跃于北方王国的一个宗教组织，起源于自由之城诺维格瑞，特别是对临近王国瑞达尼亚影响深远。
但他们对非人种族、猎魔人、术士巫师等都抱有不友好的态度。
在鲍尔温的了解之中，他们是以后“猎巫行动”的执行人，热衷于将术士甚至是草药师送上火刑架。
由此可见，他们十分厌恶魔法的存在，那怎么会和黑魔法扯上关系？
“需要什么样的贡献？”
“我猜应该是为教会捐赠金钱吧。作为北方的主流教会，他们有强大的教会武装力量，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金钱。”
武装力量？
鲍尔温并不惊奇，所有的教会，或多或少都拥有自己的教会武装力量，规模越大的教会，武装力量也就越强大。
“女巫猎人？”
“什么？”希特挠了挠头，“他们的部队应该不叫这个名字，嗯……我也不记得叫什么，但我敢肯定不会是这个名字。这名字……是狩猎女巫的猎人吗？”
“噢，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冒出的一个词语罢了。”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达到了洞口。
或许是闻到了鲍尔温的气味，哈士奇蹦跶蹦跶地跑过来，蹭了蹭鲍尔温的后背，紧随而至的是巨魔沃格。
鲍尔温只感觉一同的希特浑身一颤，苦着一张脸。
“人类，狗，继续玩！”
“不玩了，下次见，沃格。”
将小哈变小扔进兜帽，“你呢，希特。我准备离开了。”
而沃格好像疑惑那么大一条狗去哪了，弯着腰开始寻找。
“我……我去找一找货物车。”希特嘴角拉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下去。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朋友。其实我们是一个商队，总共有四个人，只有我骑着马车逃走了。”
“你之前看起来都很乐观，不过……节哀顺变吧。”鲍尔温能做的只有这样一句安慰的话。
希特摇了摇头，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可能对人倾述会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虽然他们都在欺骗我，根本没想着带我做生意，他们是一伙人，想要卷走所有货物。
但……我的心里还是不好受，即使是因为形势所迫，我的确抛下了他们自己驾车逃走，我是个懦夫！”
“不，你面对巨魔的时候就很勇敢。”鲍尔温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或许你们的货物还在，一路小心。”
他并没有想着跟着希特一起去，他又不是希特的保镖。
他望了望周围，白茫茫一片，他只能祝福希特好运，不要遇到野兽和怪物。
“嗯！鲍尔温，朋友，我会将你的救命之恩记在心里！”
虽是这样说，鲍尔温还是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那一瞬间的失落与害怕。
……
宿主：鲍尔温
血统：半精灵（觉醒进度 40/100）
年龄：17
魔力：600/600
力量：19→20（0%）
敏捷：20（27%）
体质：23（4%）
意志：20 （1%）
精神：19
剑术：lv 20（魔法与剑术的初级融合）
雷电领域：lv 18
风之领域：lv 17→18
重力控制：lv 15
鲍尔温骑马行走在雪地上，视网膜上出现面板的信息。
这一次，虽然提升不大，但面板再一次有了变化——多了进度条。
“嗯，可能是这些属性达到20级后，再想提升就比较难了，因此添加了进度条，更直观地查看自己的提升。”
在他关闭面板之后，就听到了风声下的撕咬声、吞咽声、撕咬声。
转头一看，映入他眼帘的一幕极其血腥残忍。
三只普通孽鬼呈三角之势，贴着他们同类的尸体，居然就这样埋下了头，开始啃咬起来。
甚至在进食期间，利爪落到了同样沉迷进食的同伴身上，锋利的爪子划破颈脖，鲜血四溅。
剩下两只，一只扯着死去同伴的脖子，一只迫不及待开始撕咬同伴的大腿。
可能是觉得新鲜的味道更好吧？
孽鬼细碎尖长的利齿轻而易举地将同类的皮肤撕扯开来，利爪辅助进食，拉扯下一块块带细长血管的筋肉，露出最鲜嫩的那部分。
然后用嘴叼起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血肉，兴奋地喘着粗气，丑陋的大嘴快速咀嚼几下，便迫不及待仰起头，随着脖子肉皮的蠕动，将嘴里的肉糜彻底咽下。
“吼啊！”
他在感谢自己同伴献上的美味。
紧接着还伸出蜥蜴一样猩红细长的舌头，贪婪地将嘴边的血和碎肉送入嘴中，最后再一次低下头，噗呲噗呲地进食。
“吃得真香。”
“但谁允许你们吃劳资的战利品了？”
虽然打扰别人进食不礼貌，但前提是“人”而不是怪物。
他瞄准眼里只有食物的孽鬼，带着笑容，掏出炼金炸弹“蜂窝”，直接扔了出去。
“嘭！”
碎肉混杂着血液像烟花一样绽放，腥臭的血液带着滚烫的温度融化了地上的雪，白森森的骨头被炸得粉碎，像雪花一样从空中飘落。
撕扯声、吞咽声、咀嚼声都消失了。
只留下了被鲜血染红的大洞。
“这三只孽鬼突然出现，意味着他们的巢穴应该就在附近！”
鲍尔温越想越兴奋，单只孽鬼虽然不能带给他太多的经验，但他们的特点就是数量多啊！
若是能端了他们的巢穴，就足够他升级了。
甚至在巢穴里有极大的可能遇见他们孽鬼战士和孽鬼酋长！
像孽鬼这样的生物，最渴望的不是食物，而是他们的同伴的尸体。
只要吃下足够多的同伴，他们就能进化为孽鬼战士，紧接着就是孽鬼酋长。
进化意味着更强大，也意味着更多的经验。
他将兜帽里偷懒的迷你哈士奇拎了出来，提着它的后颈肉，凑近孽鬼的尸体。
“汪！”哈士奇不舒服地叫了一声，空中没有支撑的四肢小腿不断挥动挣扎。
“乖啦，小哈。”他将哈士奇凑得更近“快闻闻，然后带我去找他们的洞穴，事后我会奖励你的。”
由于“蜂窝”爆炸后残留的强烈刺激性火药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混杂着孽鬼身上的恶臭，鲍尔温一时间难以分辨。
这个时候就该小哈派上用场了。
“汪！”没多久，小哈又叫了一声。
鲍尔温意会，吹口哨唤来自己的马，带着哈士奇骑了上去。
……
随着他们越发深进，周围的树木越来越高，直冲云天。
在地面可以见到越来越多砍伐树木后留下的树桩子。
他们的横截面已经被厚雪覆盖，整个大地也只有树下还可以辨认出土地原本的颜色。
“咴儿！”
马匹停在一个洞口前。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洞，洞口是“几”字状的木框。
露出来的木头已经腐朽，好像轻轻一捏就能碎成渣渣。
里面漆黑一片，但鲍尔温却能看清它是向着斜下延伸，看不到底！
洞壁两侧还悬挂着火把，只不过树皮制作成的丝状物已经发霉，不知道还能不能点燃。
看来这是一个被村民们废弃的坑洞，现在已经被孽鬼霸占成为他们的巢穴。
没有犹豫，鲍尔温跳下马，拔出钢剑“诱惑”，跳进了洞口。
由于“诱惑”不可破坏的特性，鲍尔温可以靠他来减速，不会心疼。
大概滑行了几秒钟，倾斜的地势突然平缓，隧道也变得宽敞起来。
鲍尔温站起身来，一边继续深入，一边用棕黑色的眸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他将小哈放出来放大，带在身边。
漆黑的环境对他们毫无影响。
散落地面的铁锹、铁镐，破烂的衣物，锈迹斑斑的推车……
“汪！”
哈士奇突然向着前方跑去，它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鲍尔温赶紧跟上。
停下来后，低头一看，是几具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嗯……啃得真干净，牙口真好，骨头也被咬成这样。看着样子，应该也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走吧，我们继续往里面走。”
想来是这几位村民来不及撤离，被孽鬼吃得一干二净。
既然有小推车的存在，那么这个洞口肯定不止一个，不然根本运不出去。
还没走几步，宽敞的矿道从远处传来道尖锐刺耳的叫声。
“看来，送经验的也要到位了！”
话音刚落，雷电与飓风化身铠甲紧紧贴紧一人一狗，鲍尔温将“龙之梦”、“舞动之星”、“蜂窝”放在一手可以摸到的位置，同时切换银剑，冲了出去。
“呜哇……呜哇！”
双手握住剑柄，左脚向前踏出，向前挥出，形成一道蓝色的弯月，随之便是不可见的风刃从剑刃射出，这一刹那，空气也被风刃刮得呼呼作响！
“噗呲——”
刚刚露头的三只孽鬼瞬间僵直在原地，头颅丝滑地与自己的身体分开，滚落在地。
紧接着才是汹涌的鲜血喷射而出，冲上通道上璧。
在腥臭的的血雨中，孽鬼的身体直直地倒在地上。
“真臭啊。”
鲍尔温将剑刃的鲜血甩净，带上兜帽，经过不断滴血的通道，继续前进。
继续向前走了好几分钟，在拐角处，鲍尔温远远地看到了两头奇怪的孽鬼。
尖耳、秃顶、一口黑漆漆细碎的尖牙，相比于一般孽鬼，它全身通红，脑袋上多了一对弯角，同样丑陋无比的脸上还多了几道黑色的油彩。
它手脚并用，守在那里，好像在履行自己作为护卫的责任。
他们是孽鬼战士。
这种孽鬼虽被称为称为战士，但他们最喜欢的便是从敌人背后攻击，趁着敌人松懈，出其不意，杀个敌人措手不及。
对于这样的角色，最好先下手为强！
鲍尔温向哈士奇递了一个眼神眼神，便脚下一踏，闪身冲向左边那头孽鬼战士。
他整个人就像化身为闪电，眨眼功夫就突进到孽鬼战士身前，蓦地眼神一凌，下蹲，身体前倾，银剑携着飓风。
“噗——”
剑尖没入孽鬼战士的脑子，紧接着向上一提，锋利的剑刃顺畅无比地划过头盖骨，露出剑身，蓬勃的鲜血喷向四周，那张宽脸还保持着茫然的表情，身体无力地滑落地面。
鲍尔温将它踹向一边，正好见到哈士奇面露凶光，前爪踩在孽鬼战士的尸体上，毛茸茸的皮毛也被鲜血淋湿耷拉在身上。
“走吧。”
随后，他们穿过隧道，又进入一片开阔的坑洞，在空洞四周，四个凹洞异常显眼。
鲍尔温走过去，抚摸着凹洞。这凹洞不小，足够数头孽鬼同时出入。外壳软软的，很粗糙，摸过去全是颗粒的触感。
“谁又能想到孽鬼这样谨慎？在坑洞里挖自己的巢穴？”
他将耳朵贴近某一个凹洞，能听到孽鬼意义不明的叫声，像菜市场一样吵闹。
凑近一看，入目是凹洞壁上一层粘稠的黑色流质，缓缓地蠕动，从中散发的怪味就像过期了某鱼罐头，一瞬间的刺激竟让鲍尔温鼻子一麻。
目光上移，依稀可见孽鬼那丑陋的下巴肥肉，无意识地互相挤在一起，油腻恶心。
鲍尔温看了看四个凹洞确认了里面都是一些出生一段时间，但意识不清醒的孽鬼。
他掏出腰间的“龙之梦”，对着每个坑洞都送上一发，然后快速放出四个火球，控制着他们，同时扔进四个凹洞，最后捂住了耳朵。
“砰——”
整个通道只是微微一震，鲍尔温松了一口气，没塌就行。
他不可不想被活埋在里面，所以他使用的是“龙之梦”，不强的爆炸形成的瓦斯被火球点燃，在凹洞里形成一片火海。
这还没完，灼热的气浪如火山爆发般快速涌出，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粘稠流质和残肢碎肉，粘在坑洞壁上。
“这坑洞的通道怎么这么长！”
鲍尔温手里耍着剑花，不由地抱怨了一句，虽是这样，但却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已经走了十来分钟了，一路上不是快埋进土里的骸骨，便是那些破烂撕扯得不成样子的衣物。
周围平平无奇，四周的墙壁光秃秃一片，连火把都没有。
“汪！”哈士奇再一次给出警告，看来前面应该有着什么。
将剑转了一圈，握紧。
他动了动鼻子，一股怪味传来，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不全是孽鬼和尸体的腥臭。
稍微前进一段距离，鲍尔温便看见前方四只孽鬼战士无聊地甩动爪子，身体靠在坑壁。
都学会了偷懒？
冬天食物匮乏，这孽鬼大家庭需要有孽鬼出去觅食，因此留在巢穴的孽鬼、孽鬼战士并不多，鲍尔温觉得有些可惜。
似乎闻到了鲍尔温身上的气味，四只孽鬼战士猛地抬头，像是多久没有见过食物，饿疯了一般怪叫着，双手双脚齐用，目露凶光，唾液横流地扑了上来。
鲍尔温蓦地眼神闪过一些戏谑，单手持剑，几乎是瞬间领域加持于自身。
“滋滋！”
高高跃起，扑向鲍尔温的两只孽鬼战士，大嘴都裂到耳根子处，每一颗黑得彻底的牙齿都清晰可见。
下一刻，鲍尔温身上的雷电却像巨蛇一般爬上他们的身体，缠绕、蠕动……
孽鬼战士再也动弹不得，凶恶的面部表情被痛苦代替，身体失去控制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撞上掠过的短促银光。
“哗——”
血如泉涌。
孽鬼战士还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还未等落地，他们下身蓦地一空，丑陋的身体被拦腰斩做两截，紧接着便是几团血红色蠕动的肠子掉落。
“呜！”哈士奇将嘴里的孽鬼战士扔到坑壁，“啪啦”一声，孽鬼战士又无力地掉下来，它踩过被自己咬死的孽鬼战士，带头继续往里走。
鲍尔温紧随其后，这一次同样是一个朴素的坑洞，不过空间更小，四周的土壁是用黑色胶质粘稠物绘成的蚯蚓般意义不明的“鬼画符”，从四周、下方，不断延伸，向上，靠拢，最终汇聚成有奇异美感好像花朵的图形。
这个图形的下面是一处石质刻画着奇异花纹高圆台，圆台四周好像是摆放得整齐有序的蜡烛？
鲍尔温皱了皱眉，蜡烛这玩意一般只有贵族才能消费得起。
他蹲下用手触摸，细细感受蜡烛的纹理，光滑、油腻。
只要凑近，鼻尖还萦绕着奇怪的味道，虽然无法形容，但很刺鼻很难闻，不仅仅是燃烧带来的气味，更有蜡烛本身的气味。
这肯定不是蜂蜡，要知道蜂蜡燃烧后没有难闻的味道。
那么只能是另一种材料——牛脂，听说燃烧后刺鼻难以接受，鲍尔温现在亲身体验过了。
不过，这是祭坛吗？
他站起身，走到中心。
这个祭坛就占了坑洞的大部分面积。这纹理……不算粗糙，建在坑洞里实在不合理。
蓦地，鲍尔温好像听到了很微弱的声音，他有些不确定，朝着小哈抬了抬下巴。
“汪！”哈士奇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不是错觉吗？下面有东西！
他左手握住剑柄，眼神一凌，看向右手指尖。
飓风不断凝聚、压缩、再压缩，终于在鲍尔温额角留汗渍后，他露出了笑容。
“准备好！”他大喊一声。
指尖在祭坛重心迅速划出一个圈，那痕迹仔细一看只有微不可闻的细缝。
“咔！”
他们的身形瞬间消失，随着祭坛圆盘掉落，他们迅速下降。
“汪！”哈士奇咬住鲍尔温的衣服，矫健地以圆盘为借力点，蓦地一下跳起。
“啪叽——”圆盘好像压到了什么东西，听起来估计是被压成了肉酱。
哈士奇稳稳落地，几乎与圆盘同时到达。
紧接着鲍尔温便闻到了一股浓郁至极、腐尸般的恶臭扑面袭来。
他能看清突然站在圆盘上咿呀乱叫的怪物。
这是一头极其健壮的孽鬼，吼叫之后，却只是歪着头打量着鲍尔温，它微屈着身体，一只惨白细长的爪子居然能够垂至地面，白内障般的眼珠子突出，闪烁着狡黠与残忍，嘴角裂至耳根子，突然一招手。
它就是孽鬼酋长！
“哇啊……哇啊！”巨大的尖叫声突然爆发。
四周涌来密集的孽鬼，那生满疙瘩、粗糙的皮肤配上他们齿缝间的碎肉，可以预见：他们已经饱餐了一顿！
“来吧！”
鲍尔温两眼放光，孽鬼大概二十多只，全都是经验啊！
他的左手再一次握住柄端，右手上靠，摆好姿势，身上雷光大作，狂风暴起，在即将靠近的孽鬼们的身上留下细小的伤口。
“大风车”再一次准备。
“重力控制”的存在，使得他转起剑来越发顺手。
就像是切豆腐一样，触碰到剑刃便代表的身体裂成两截。
转圈不断，脚步有序交替靠前。
“嗷呜——”哈士奇负责组织偷袭，杜绝了孽鬼战士突然的出现与偷袭。它的利齿越发锋利，能轻而易举将怪物的脖子咬断。
鲍尔温任由鲜血染红脸颊，双目不知不觉间也被染红。他觉得越发畅快，好像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
剑刃停下，鲍尔温长呼一口气，一下子后撤步，右手拿起“龙之梦”与“舞动之星”同时扔向孽鬼群。
然后……火海、轰鸣。
近距离让鲍尔温产生一阵头晕目眩，耳朵好像有蜜蜂在嗡嗡地叫个不停，甩了甩头，鲍尔温这才回复过来。
他没有想到这两种炼金炸弹近距离居然威力如此恐怖！
一只大块头弓着腰从火海中钻出，伴随着刺耳的叫声，向他扑过来。
鲍尔温本能地左手挥出鞭子一样的雷电，捆住它。紧接着持剑如闪电般冲了上去，双手一前一后，瞄准心脏位置，猛地一推！
焦味传来，紧接着手腕旋转，剑刃随着转动，剑身的风刃好像电钻，将孽鬼酋长的胸口越转越大，碎肉、鲜血不断飞出射向四周墙壁。
抬脚，狠狠一踹，尸体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嵌在其中。
“呼——”鲍尔温这才身体觉得有些软，摇摇晃晃地杵着剑蹲了下来。
“呼——”
在这祭坛之下，已经陷入彻底的黑暗。些许微弱火光都被战斗波及熄灭殆尽。
坑洞阴森狭窄而死寂，弥漫着潮湿的臭气与熏天的血腥味。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奇怪响声，很像是节肢动物爬动的声音。
这个坑洞比起祭坛处更加诡异，无数条怪异的、像墨汁一样漆黑的粘稠流体在四壁流动。
休息了一会儿，鲍尔温觉得好多了，于是走向石板，他挺好奇在这之下，砸中了什么？
“嘭——”
厚重的石板直接被掀开，又再一次倒地，发出巨大声响。抬起时那种黏腻的感觉，就像是拿起蘸过水的玻璃片。
在石板之下，是血肉模糊、红的绿的还未完全混合在一起的糊糊。
依稀能分辨出丝绸制的衣物嵌在其中，鲍尔温伸出手摸了摸，材质的确是丝绸。
由于是直接由头顶砸下，只能依稀分辨出那带毛的圆状皮质物应该是他们的脑袋。
至于头盖骨？已经被砸碎碾压嵌入地下。自然也无法得知他们长成什么样。
“丝绸制的衣服，非富即贵，但贵族也不会没事找事来到这种穷乡僻壤。那么，只能是商人了吗？”
鲍尔温摇了摇头，感叹他们真倒霉。
站起身来，往中间走去，更直观地欣赏壁上的线条。
黑色的流质蠕动、交错、爬行，仔细看好像形成了一对巨大的鹿角？
不对，只有下面一部分像，上面一部分反而更像是镰刀？
往下看，骷髅脸、怪物的利爪……
抽象派的艺术也不为过了。
他们是在祭拜什么？不是孽鬼们，这个祭坛下和这个坑洞应该是人类的作品。
他抚摸着墙壁上的线条，粘稠与油腻二者兼备，不像是墨水。
再往下，他突然皱起了眉，这里的土质触感和之前不一样，好像更松软。
他赶紧掏出没什么用的“爸爸的爱”，直接刨了起来。
“小哈，过来。”
有了哈士奇的加入，这个坑越挖越深，大概两个人身形的深度，碰到了一层硬物，摸起来像什么矿石的样子。
再一次压缩风刃汇聚指尖，切割开来。
一股极其浓郁甚至粘稠的尸腐味迎面袭来，就像是有人直接对准里的鼻子，用打气筒像其中灌入臭气，熏得鲍尔温感到一阵头晕。
他也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捂住了鼻子，让哈士奇守在洞口，他自己的走了进去。
他继续向前走。穿着靴子也能感受到仿佛踩在大雨过后的老路上，发出“啪叽啪叽”的水声和黏液声。
除了水声，便是死一般的寂静，人油与腐臭味越来越重。
他看到眼前如地狱般的一幕，不，只有人间才能造就这样的悲剧。
在里面，很多人，特别多的人。
他们干瘪发霉的肢体重重叠叠地纠缠、紧密无间、没有丝毫空隙。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四肢不健全。
有的手臂从肩膀处被齐根切断，像是用钝物强行砍断，骨头能看出中心的裂缝，有的是大腿……
就像是工厂加工的货物，他们被重重实实地叠在一起，松弛的脸部依稀可见安详的表情。
这是得多么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祭祀，难道这些就是祭品？
那画面就是他们崇拜的对象？身为人类，用人类的血肉作为祭品献祭给怪物？
鲍尔温黑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他再一次走回去。
“啪叽啪叽……”
“汪？”他摸了摸哈士奇的脑袋，示意它站远一点。
从腰间取下最后的“舞动之星”，毫不犹豫地扔进洞里。
剧烈的火焰突然爆发，在鲍尔温的瞳孔中燃烧、起舞。
他控制着风，让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
这庞大的尸体群被发现，反而会引来食尸鬼、孽鬼等怪物。
与其被怪物的利齿撕扯，被恶臭的大嘴咽下，不如在绚烂的火焰中化成灰。
良久，确定燃烧殆尽后，鲍尔温额头的汗水已经滴落到嘴角，品尝到咸咸的味道。
“不用担心，我休息一会儿。”
他靠着土壁坐下，喝下魔力回复药剂，静静地等待身体的疲惫感消失。
“杰森，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一个有些怯弱的、但很老实的男声突然传入鲍尔温耳中。
“有什么可害怕的？那不过是孽鬼们发出来的声音罢了。跟在我身后吧，胆小鬼！有了信物，那些孽鬼就不会伤害我们。”
另一个声音明显有些暴躁。
他们边说着，边向这坑洞深处走来，声音越来越近。
“好吧好吧，那信物能不能给我瞧瞧？”
“别开玩笑了，就凭你？还不配拥有信物，你没有经过考验，不能控制它的力量！”
“噢……”
“该死的，村长这么派你这么一个白痴跟着我？我希望你别给我添乱！明白吗？好累啊，该死的，这出口也太陡了吧，进入就跟爬山一样累。”
“不累啊。不过为什么我们不走入口进入？”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忘记了村口的桥已经被砸断了吗？真是见鬼！我觉得就是对面村的村长布尼尔——那个老不死做的！每一次看到我们就看贼一样！”
“可是……我们的确不是好人啊！”
“大个子，我求求你闭上你那张该死的嘴！别让村长听见，我们是神的使者，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希望和未来！神会干坏事吗？怎么可能！”
鲍尔温站起身来，躲到通道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
他准备活捉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知道很多。
呵，愚昧的刁民。
神？怪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快了！
鲍尔温立刻蹲下，雷电编制成网，不断向着前方爬动。
“滋滋……”
“这是什么！”矮个子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身上不断冒出蓝白色的电火花。
“你等着，我拉你出来！”
高个身强力壮，走在后面。犹豫再三，他竟直直地跑了过去，拉住自己的同伴的手，试图将他拉回来。
“滋……”
就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青筋直冒，咬牙坚持。
鲍尔温有些惊讶，虽然魔法的威力被削弱了，但这也不是普通人能抵抗的。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雷电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小哈，扑倒大个子！”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冲了出去，闪身来到矮个面前，抬腿给他的下身来上一脚。
“唔……”
矮个重重倒下，身体蜷缩成虾。
鲍尔温将他反过来，右手像钳子一样夹住矮个的脖子，让他狰狞的脸面对鲍尔温。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好人啊？贼眉鼠眼的。”
“噢……我忘了你讲不了话。”鲍尔温带着亲切地笑容，撤掉了雷电，“现在，你应该——”
“哟，别爬啊！”
他一把抓住矮个子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
“你，你，你最好放开我！”
矮个子果然短，被提起来就直接离开了地面，双腿不自然地扑腾，脸都憋成了驴肝色。
“噢，不然怎么样？”
鲍尔温瞥了一旁的大个子，被哈士奇压在身下居然还在挣扎。
“哼哼，这坑洞里有数不清的孽鬼、孽鬼战士。”矮个子整个脸狰狞了起来，眼睛有些发红。
“下一秒，他们就会扑上来，将你和你的狗撕成碎肉！”
鲍尔温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他也挺好奇他如何控制没脑子的孽鬼。
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
……
矮个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嘴里不断大喊着“这不可能！”，疯了一般双手伸向自己的脖子处，不断拉扯着什么。
这一次，鲍尔温看清了。在矮个的脖子上佩戴有一块紫黑色的水晶。
“噢……原来是这样。”他伸出手，试图粗暴地从矮个脖子上扯下水晶。
“痛！好痛！”
粗糙的绳子不断摩擦着矮个人的后颈肉，火辣辣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甚至一瞬间他忘记了下体的疼痛。
“嗯？”
鲍尔温冰冷的眼神好像锋利的剑刃不断切割着矮个子身体各处，他感觉自己的好像身处炼狱，四周都是无头、四肢不全的尸体，在白骨森森王座上，男子嘴角抿笑，可他的眼神中好像没有生灵的存在。
终于，绳子断了。鲍尔温空出手拿到面前看了看——这块水晶他已经很熟悉了。
“这么举着反而浪费力气。”这样说着，鲍尔温直接将矮个人扔到墙壁上。
“嘭。”
“咳咳……”矮个人不住地咳嗽，嘴里血腥上涌，咳出些许血沫子。
鲍尔温可不会同情他，没把他拍烂在墙壁上就已经留情了。
“你，回答我的问题，明白吗？”
矮个人整个人无力地瘫在墙角，虚弱地点了点头。一旁被压住的大个子挣扎得更剧烈了。
“吼！”
他试图从哈士奇身下逃出，却见哈士奇突然张嘴露出白森森、锋利的牙齿，好像他若是再敢挣扎，就会咬破他的血管。
“小哈，玩玩就可以了，别弄死了。他好像知道得很少，我也不想伤及无辜。”
听到主人的话，哈士奇乖巧地闭上嘴，举起前爪就糊到高个子的脸上，但没有露出爪子。
“呕——”
哈士奇爪子上味道可多样化了，那股恶臭肯定能让高个子好受。
收回目光，鲍尔温再次看向矮个子，“你能保证说的都是真话吗？”
矮个人点了点头。
“很好。”
鲍尔温开始在矮个子面前玩起了火焰，摆出各样的图案，他带着轻松的笑容，就那样盯着脸上不断渗出汗水的矮个子。
“我相信你。那么就来第一个问题吧。”他另一只手掏出紫色水晶，“说说他的来源吧。”
“能把火焰……拿远一点吗？”矮个子无法掩饰他眼神中的恐惧。
“别废话，你觉得呢？”他作势就准备继续靠近。
“别！我马上说！这是信物，神赐给信徒的信物！”
“我知道。给我说说你的神吧。”
说到神，矮个子好像忘记了疼痛，眼神中的恐惧被狂热代替。
“我们的神无比伟大！既会保护走失的牛羊，还能保护进入森林的猎人。虽然我们要献上祭品，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久前，村长得到神谕，并获得了这样的信物！”
“有了这个信物，我们竟然能神奇地不受怪物攻击，甚至能短暂地控制他们为我们所用！
神，伟大的神！我们的神高大无比，身体虽然像是木头组成，但却坚硬无比，那巨大的鹿角，见过一次，此生难忘！”
鲍尔温皱了皱眉，他对这样狂热的眼神很反感，再次将火焰向前凑了凑。
“据我所知，你们所谓的神不过是一只怪物，一只名叫鹿首精的怪物，它自私而可怕，戴着鹿头骨、长着巨大由树枝构筑而成的利爪，它虽然会使用魔法，但并不会为保护你们而使用。”
鹿首精相当强大，它们可以操控森林里的一切生灵，狼群任由差遣，连植物都能成为致命的帮手。
它们也有变幻的能力，像是巨熊或是鸟群，甚至是一棵树。
也是因为这样强大，它是村民不能理解的如神明一样的存在。许多村民误把鹿首精当做是森林的守护神，献上贡品加以祭拜。
“不，不是的。我们伟大的神只会是神，而不是鹿首精！”
矮个再次陷入疯狂，甚至挣扎着站起来。
鲍尔温只能将火焰直接凑到他眼前，恐怖的温度使得矮个汗如雨下，不住后退，看起来似乎清醒不少。
“我不管它是不是神。回答我的下一个问题，祭坛下面的那些尸体——”鲍尔温的眼神越发冰冷，矮个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从哪里来的？你们的村民？”
矮个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有些颤巍巍地回答道：“不……不是的。”
鲍尔温死死地盯着他，在他心里，矮个与死人无异。
“来自哪里？”
“我……他们都是其他村落的居民……有的是失踪的孩子，有的是被强行带走的妇女，还有的是不自量力闯入这里的猎人。”
说完他便捂住了脑袋，蜷缩成一团。
“看来你还算有点良知，其实知道你们做的不是什么好事！我想想，得到控制孽鬼的能力后，这样的事情干得更加频繁了，是吧？”
“真是笑话，不仅愚昧，而且贪婪。想要得到庇护，却不想自己人付出代价，而去残害其他人？”
鲍尔温站起了身，拔出钢剑，“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你们的村庄在哪？”
“这不远处有个桥，我们的村庄就在桥对面。”
“很好。”他看向矮个子，“你想怎么死？我的剑很快，痛只是一瞬间，或者……你想试一试魔法？”
矮个人跪了下来，涕泗横流，“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些人，但我不想死！”
鲍尔温可不想听他的哀求，道歉能解决问题，但绝对不能抵偿他们的生命。
“噗呲——”他的身体瘫软下来，再也没了动静。
鲍尔温甩掉剑身上肮脏的血液，走向被压住不敢动弹的高个子，蹲了下来，问道：“你不愤怒吗？”
高个子好像有些懵懂，“我为什么要愤怒？”
挣扎原来不是因为同伴受难吗？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想要去拉住他？”
高个子眼神一黯。
“因为他死了我会被惩罚，不过他死定了，我也无能为力。我一直都是被欺负的一个，怎么可能感到愤怒？”
“小哈，松开他吧。跑不了的。”待哈士奇从高个子身上离开后，鲍尔温把剑往地上一插，离高个的脖子仅仅一厘米，“你愿意为我带路吗？”
“我……愿意。”
他们沿着白茫茫的蜿蜒山路走了一阵后，鲍尔温扶在一棵银杉上，回头去看那个罪恶的洞窟。
目光所及，上方略显阴沉的灰色天空，此起彼伏的云杉和赤条条的落叶松全身缟素，掩盖在闪耀的雪光里，在寒风中弯折起树枝，簌簌的响。
“嗯……剑士先生？”高个子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鲍尔温背上的剑，“为什么我们不直接骑马？”
鲍尔温的马也同样跟着他们一起行走，而小哈已经钻进了鲍尔温的兜帽。
“我让你们村庄的人多活一会不好吗？你那什么表情，开个玩笑，一会我们要山，这不适合骑马。”
明明平路也没见你骑。高个子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他不傻，知道不能惹怒面前的剑士。
他们继续前进，开始下山。
雪的存在令下坡无比危险，一不小心，整个人就会直接滚下去。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高个子抬起袖口，捂住口鼻，阻挡迎面而来的寒风扑袭。
“剑士先生，其他人……都像你这样强大吗？”他见鲍尔温下坡也是如履平地，好像丝毫没有受到狂风的影响。
“不是的，至少一般人类无法做到像我这样的程度。若只是凭借身体素质……嗯，猎魔人应该勉强能做到吧。”
“噢……前不久，我们也雇佣了一位猎魔人，可是他很快就走了。那一天我们村长的脸色很难看，一整天都那样。”
鲍尔温来了兴趣，猎魔人来过？
他除了科恩，也没有遇见其他的猎魔人。
“猎魔人？你知道他大概长成什么样子吗？”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他拥有猫一样的瞳孔，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总是面无表情。”
“眼睛处没有长长的伤疤？脖子上有没有佩戴狼头徽章？”
高个子摇了摇头，“我记得他脸上是没有的。脖子上好像挂着狼头。”
噢……这特征，应该就是狼学派猎魔人——杰洛特，只不过没有伤疤吗？
“你们委托他做什么？”
“听隔壁的卡斯夫人说，好像村长希望他杀死守在桥下的巨魔，可是他只是将巨魔赶走了。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这样吗？”
“嗯。”
……
在干枯的树丛与被白雪覆盖的低矮植物之间，呈现出一条向下的陡峭小径。向后望去是刚刚爬下的山峰。它在皑皑白雪中呈现出朦胧的幻影，显得缥缈而可怕，好像随时都在走向死亡。
这条小径两侧两侧除了积雪和苍灰色的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那这座村庄没了桥就只能翻越雪山？那他们还真选了一个好位置，估计是被迫的吧。
寒风打在鲍尔温的脸上，犹如冰凌在扎他，一块石头从脚底滑下去，滚进断崖边的深渊。
天快黑了，他们才到到了村落。一个很普通的小村庄。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个陈旧的木制大门前，高个子急走了两步，敲着门上生锈的铁拉环。
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慢悠悠的、虚弱的回应声：“来啦来啦。”
一个头发须白的驼背老妇人开了门。
看样子，她是名普普通通的农妇。她看到高个子，身体有些颤抖，摇摇晃晃地抱住了他。
“梅里泰莉女神保佑！沃伦，你终于回来了！”
高个子拍着她的背，“我回来了，别担心。”
“这是我的朋友，他叫……”高个子有些尴尬掉挠了挠自己的鬓角。
“我是鲍尔温，很高兴认识你，夫人。我是沃伦的朋友。”
老妇人惊讶地捂住了嘴，浑浊的泪流了下来，“他终于交上了朋友，真是太好了！快请进，嗯……我先进去整理一番。”
她用她那脏兮兮的手，把脏兮兮的、冰冷的炉子通了通，然后从一堆稻草底下，掏出脏兮兮的木炭。
这个时候，沃伦赶紧走过去接过了木炭，替她母亲掰成几截，但并未立刻放进炉子里，似乎在犹豫该放几块。
最后她母亲直接接过，将沃伦手中的木炭全部放入。
鲍尔温还注意到在炉边一堆比较干净的稻草上，躺着一位睡着的小男孩。
他蜷缩着，即使睡着了还是不住地轻微发抖，他的衣服破旧、肮脏，打上了很多补丁。
“很抱歉……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好的招待了，要不，嗯……鲍尔温，可以这样叫你吧？”老妇人见鲍尔温点了点头，“你快坐下，坐这里，应该会暖和一些。“
“谢谢您的好意，夫人。我并不怕冷，倒是那小弟弟应该快冻坏了。”
沃伦眼神出现一丝心疼，走过去，将他的弟弟抱到暖炉边。
老妇人看了看沃伦，然后说道：“我去准备食物，你们一定饿坏了！”
待她离开后，沃伦沉默地抚摸着自己弟弟的额头，“剑士先生，不，鲍尔温先生，欢迎来到我的家……如你所见，这就是我拥有的一切。”
鲍尔温沉默了，他想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沃伦，我也不欺骗了，我就实话实说吧。你能猜到我来这村子的目的吗？”
“大概能猜到，不过那又如何。”沃伦露出一丝苦笑，“我对这个村子并没有什么归宿感。”
他看了看自己的怀里的小男孩，继续说道：“这个孩子是母亲捡回来的，就像我一样，也只有她这样善良的人才会将我们这些可怜的小鬼捡回来。”
“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即使我知道我是被捡来的，我是真的将她当做了我的母亲。”
“但在这该死的村子，为什么好人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鲍尔温还是第一次从高个子脸上看到狰狞的表情，即使是面对生死危机，他也没有表现出愤怒。
他的手握紧后又松开，无力地垂下了头，“在冬天，村子都会为每一户人家提供基本的木炭度过冬天，那是所有男人的努力成果，这个村庄处在两个国家的交界之处，往后的高山一有失足就会掉下去，再也回不来。往前是沟谷……”
“即使我贡献再多，我们一家永远是得到资助最少的。他们要不是看我能干，甚至都不愿意资助。”
“为什么你们需要上缴木材？”鲍尔温有些不理解。
沃伦摇了摇头，“不仅仅是木材，食物这些都需要上缴。这是这里的传统，村民们都很配合，他们的出生于此，生长于此，早已经习惯了。村长说，这样利于管理。”
“我也想过不上缴，也干过。但由于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搜查，于是就被发现了，挨了一顿群揍。不过还是有没被抓住的时候，多亏了那些木头，我们才能度过冬天。”
“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很抗揍。只不过在这里生活这么久，被这样对待实在难受。连母亲，她也希望我听从村长的管理。”
“但其实我们这种被捡来的人并不属于村庄的一员，老人……也不属于。”
“那你们为什么不离开？”鲍尔温已经皱起了眉头。
“不，不能离开。母亲她的根在这里，她舍不得离开，我也不想强行带她离开。”
沃伦看向他母亲的位置。
“稍微离一段距离，她就已经听不见了。不用担心。”
鲍尔温看从沃伦神情中的落寞，可能是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失望吧。
“为什么老人不能算村子的一员？”
“这也是村子里的规矩。村子的生活困难，物资有限……老人，并不能作出多大的贡献，甚至有可能拖累整个村子供养他们。因此，当村民到了一定年龄，他们就会被自己的孩子绑到悬崖边，推下去。”
“我不能接受这样残忍的做法，强行将母亲留下，但她还是想法设法自己跑去悬崖边。直到几年前她捡到了我这个小弟弟，她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鲍尔温摸着下巴，“我劝你还是带着你母亲离开吧，尽早离开，找一个新的村落安定下来。”
但他也有些犹豫，这对老人来说是否太残忍了？不过这还是交给沃伦自己选择吧。
“这是一些奥伦，虽然不多，但足够你们找到新的村落安定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比自己还要高的沃伦，“凭借你这幅身板，我相信你养活三口人没什么问题。”
沃伦的鼻子一酸。
“谢谢你，鲍尔温。”
“就当是你帮我带路的报酬吧。”鲍尔温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直接从这里离开没有问题吗？”
“没问题的，我们的邻居根本不会愿意和我们交流，多看一眼好像就要瞎了眼一样。”
沃伦走到门口，笑着对鲍尔温说：“那有缘再见了，我等母亲睡得昏昏沉沉，就会带着他们离开，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别人不要的垃圾。”
鲍尔温挥了挥手，直接离开了沃伦家。
下一个目的，他要找个办法接近村长，从他那里问问话。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随便接个委托。于是他找到了公告了，与其他村子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公告很少，没有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随便接下一则“调查失踪真相”的委托后，便拦下了一位路过的农妇。
“请问找村子应该如何走？”
话毕，他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位身体壮实的农妇。她带着害怕、兴奋的眼神盯了鲍尔温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将鲍尔温盯得一阵恶寒，才开口告诉了鲍尔温位置。
“这眼神，可别是吧。唔……可怕！”
鲍尔温直接将哈士奇揣在放药水的位置，迅速戴上了兜帽，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走了没一会儿时间，他便到达了目的地。这个村子实在不大。
在一个木制亭子里，一位戴着兜帽，表情和蔼的中年大叔正在举着斧头卖力地劈砍面前的木桩。
“噢……小伙子，再等一等，一会就好。”
察觉到鲍尔温的到来，中年大叔亲切地打着招呼。
“呼——终于劈完了。”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劳动真让人心情愉快啊！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是村长——乔尔，我想村子叫什么对你来说不重要吧？你们这身打扮的人都这样，匆匆忙忙地来，又匆匆忙忙地离开。”
乔尔很有亲和力，笑容也很温暖，第一眼就能给人带来好感。
“你好，乔尔，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鲍尔温把委托递到乔尔面前，让他过目一番，“如你所见，我是来接受委托的。”
乔尔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身高马大，虽然比较大的兜帽遮住了部分特征，但不难判断出这是一位年轻人。
他不由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既然如此，我的朋友，不要站在冷风，跟我进来谈。”
他笑了笑，转身打开了门，向鲍尔温招了招手。
……
鲍尔温坐在乔尔家的地板上，摸着光滑的下巴，盯着面前的肉汤。
这是乔尔刚才为他准备的，但鲍尔温可不敢吃。
这个村子想要去狩猎都困难，肉又是从哪里来了？虽然也有可能是冻肉，但鲍尔温还心底里觉得犯恶心。
有一种肉很容易获得。他想到了坑洞里的画面。
但不得不承认，若只是凭借第一印象，乔尔的确是一位很亲和的村长，对外人也很热情。
“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他见鲍尔温点了点头，“你这幅打扮，是猎魔人？”
“并不是，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位旅行的剑士。”
“那好，剑士先生。这次委托呢，我希望你能尽快出发，我们村子失去了几位棒小伙，他们失踪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的家人，包括我都很担心他们的安危。”
“具体说一说情况吧。”鲍尔温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是听一听，打探一下情报。
“他们是三位还没有成婚的年轻小伙，但我们村子里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结婚对象了，可惜了。他们去了山对面的森林探险，几天都没有回来，很有可能发生了意外。”
探险？鲍尔温可不相信。
“那我怎么过去呢？我本来同样想前往那里的某一个村落，但却发现桥已经断了，过不去。”
“噢……那座桥是几天前断的。我劝你不要去那个村落，那里的村长待人很不友好，桥也是他命人毁坏的！他就是想独占那座森林的资源！”
“噢，请原谅我有些激动，实在是我们村子生存太过困难了，没想到身为邻居，不互帮互助，居然还要火上浇油。”
“让我们说回正题吧，我会派一位村民为你带路，请您不要担心。嗯……我突然想起一个线索，好像那三位年轻人出发前，说过他们发现了一个坑洞，里面有很多贵重的矿石。我猜，他们很有可能困在了洞里。”
困在了洞里？你就是想让我去那个坑洞送死吧，很可惜，那个坑洞里的怪物基本死光了，连你派去刺探情报的人也一起死在了里面。
鲍尔温的眼睛被兜帽遮住，乔尔并不能看清鲍尔温眼神中的嘲讽。
“不用担心，我马上就会出发。”
“不用这样着急，夜晚很危险，明早再出发吧？”乔尔眼神中带着关切，好像真的在关心鲍尔温的安慰一样。
鲍尔温摆摆手，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神冰冷，嘴角却上扬形成了自然的弧度。
“他们有你这样一样关心他们的村长真是他们的荣幸！”
“过奖了，这都是我作为村长应该做的！”
乔尔看着窗外。
月华在冷漠地临照，星辰在尚未蔓延开来的乌云外徘徊，夜晚的风很轻，树叶舞动的声音微不可闻。
“那位剑士已经出发了？”他突然问道，也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是的。我亲眼看见他翻过了雪山。”站在乔尔身后的中年男人回答道。
“嗯，不过，天微亮后，你也赶紧跟过去。”
“我为什么要跟过去？我可不想和那些臭熏熏的孽鬼待在一起，何况还有被吃掉的危险？那个傻大个和杰森都没回来，不是吗？”
另一个声音有些不耐烦。
“我希望你只是嘴上抱怨抱怨！”乔尔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些许怒气。
“好吧好吧，至少要告诉我原因吧？”
“维托，我们是亲兄弟，我们应该互帮互助才对。我也不瞒着你，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协助我管理整个村子。至于为什么……你还记得上一次来的那个猎魔人吗？”
乔尔的表情有些僵硬，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维托，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们相差十来岁。
“当然记得。那该死的猎魔人，打伤了我就逃走了！可不要让我再遇见他，不然我真会让他尝尝我苦练的草叉技艺。”
“行了，你就别说大话了，若真动手，你是打不过那怪胎的。”
乔尔眉头舒展开来，紧接着又抬头望向了窗外的皎月。
“若是我们以猎魔人为祭品，神一定会很高兴。上一次我们将那具精灵巫师和我们收集的祭品献上后，就突然得到了水晶，拥有了控制怪物的能力！”
他又站起身来，右手像抚摸情人的背脊一般轻抚脖子处的水晶。
“多么强大的能力啊，若是我们再一次献上这样的祭品，下一次，那么我们就不需要忍受艰苦的环境！”
“将其他村落据为己有，我们的村庄将会迎来蓬勃的发展！”
他的想法是那样理所当然，这是他们从被驱逐到这建村开始，就一直渴望的目标。
“那么，这一次，那小子就是祭品？”维托见到乔尔的样子，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
自从乔尔得到水晶后，他觉得自己的哥哥越发不像从前温文尔雅的哥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还是说，其实乔尔之前只是没有将这一面暴露出来？
“没错。我能感受他周围的魔法气息和那强健的体魄，他一定是比猎魔人还要完美的祭品！神一定会喜欢他的身体！”
乔尔斜着眼睛看了看自己弟弟的表情，突然问道：“噢，对了，村子里那些不服从的人处理了吗？”
他得到的却是维托的摇头。
“还没有？我亲爱的弟弟啊，你的办事效率实在令我失望。”
“乔尔！你就靠一张嘴，根本不知道我清理他们有多难！不仅要清理他们，还要不被其他村民发现！就为了你对整个村子的掌控，我就需要鞍前马后？”
维托有些愤怒，肚子里本就憋了一肚子火。
“好吧好吧，亲爱的弟弟，别生气，我们是相亲相爱的兄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你。”
“希望真的是这样。不过……我们真的要等杰森把那些祭品运回来吗？”维托想到那副画面，就觉得恶心，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乔尔只是扫了一眼维托，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
“不，来不及了。即使有孽鬼的帮助也来不及。神已经迫不及待了，我听到了神的声音，神在传达旨意！
只能这样了，今晚午夜时分，将那些不服从者的尸体运到这里来，若是不够……就找些人凑齐吧，比如，沃伦的母亲。”
乔尔的声音很温和，可他说出来的话是那样冷血。
“真的要这样做吗？她是村里的一份子，在我们小时候还抱过我们！”维托抬起头。
“那又如何，少数的牺牲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她一个人的性命抵得上整个村子吗？更别说她只是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婆！”
“就算是我们的父母，不也是我们亲自推下悬崖的吗？你是时候战胜你的懦弱了，当我老了，也需要你把我推下悬崖，若你不敢，那我自己跳！”
他面色冷峻，目视着自己的弟弟，如此强调道。
规矩就是规矩，从一开始就传下来的规矩，身为一村之长，他更要带头遵守，没有例外！
“对了，那剑士是下一次的祭品，你一定不要搞砸了，我会将上一次为猎魔人准备但没有用上的迷药交给你。
我早就听说了猎魔人身体素质强大，不惧毒药，没有尝试过，也并不清楚迷药能否起作用。”
“不过，你不用担心。白天那小子没有猎魔人身上那种恶心的气息，我也没见到猎魔人的特征，应该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剑士，最多会一点魔法。”
维托默默地点了点头。
窗外月光洒下，人影一闪而过。
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人注意到他来过。
……
黑森森的天幕开始蠕动，就像是在粘稠的果冻上贴着一层湿漉漉的霉菌，并伴随着簌簌的风声弥漫起和水汽上涌的潮湿。
风声越来越大，像一种恐怖的音乐，不停奏响哀歌。
屋内，灯光昏暗，泛着妖冶的红光。
白天摆放肉汤的桌子已经消失不见，在房间正中心是依然发黑的血滩，刻在地板的魔法阵已经被血污覆盖看不清全貌。
在血污之中，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颅骨被砍开、赤身裸体的年轻女人被挂在钩子上；肚子被完全切开，肠子拖在地上的男人蜷缩在角落；手指扣进自己喉咙，脸上凝结着狰狞的表情，好像在承受巨大痛苦的中年人被乔尔用木杖抵在魔法阵中央。
“不够！祭品还不够，神就要发怒了！”他低着头，带着惊恐的表情大喊大叫，“维托！那老太婆呢，还有她的小孩呢！”
维托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边，右手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手掌的皮肤。
“消失了……他们消失了，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带走。”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不够，神明大人？您为什么还不满意，我们只是希望得到您一点小小的庇护……”
乔尔像入魔了般，嘴里念叨着什么。维托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不由地有些自责，却又觉得自己不需要自责，陷入了纠结。
突然，乔尔像想起了什么，他的眸子越来越亮。
他的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维托什么也没意识到，依旧在内心挣扎中无法自拔。
“噗呲——”
他突然被剧痛惊醒，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腹部。
“为什么……”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呲……”乔尔带着疯狂的神色，手腕扭动匕首。
维托倒在了血滩之中，睁着眼。
“哈哈哈哈——”
乔尔狂笑着，右手握住的匕首刃间还残留着温度，鲜红的血液顺着刃尖滴落在血滩之中。
“滴、滴、滴……”
被血污覆盖的魔法阵忽然红光大盛，好似要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红色。
紧接着黑雾突然出现，如阴云般升起，越积越多，几乎凝聚为实质！它飘动着，寻找着最美味的食物。
又再一次散开形成实质的阴影触手，伸进维托的衣服内，钻入他的皮肤，让他的血肉如情人的衣物一样纷纷散落。
黑雾越分越多，纷纷钻进尸体。
乔尔只是带着疯狂的笑容欣赏这一切，他已经想象自己即将得到的，来自神的赏赐！
“砰——”
在这诡异的刹那，巨大的轰鸣伴随着空气中猛然间发出的布匹撕裂般的响声。黑暗涌动着降临。
乔尔胸口的水晶散发出越来越盛的红光，就像屋内的魔法阵。
三只浑身漆黑的恶魔猎犬从黑雾中跳出，他们的眼睛同样是黑雾缭绕，每只都有三个头，咧开的大嘴一直延伸到颈部以下，白森森的獠牙上不断滴落口水。
这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地狱猎犬！
这些肌肉虬结的怪物，在他们被召唤出来的第一时刻，便将目光移向了兴奋地乱叫着、手舞足蹈的乔尔。他们无神的眼眸中全是猩红色的暴虐。
“简直是神迹！忠诚于我吧，强大的怪物啊！我——”
乔尔举起挂在脖子上、散发红光的水晶，另一手作出邀请的动作，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欲望！
他想象到邻村被撕成碎片化为祭品的模样了！
来吧，神的恩赐！
“吼！咔呲——”
中间那头地狱猎犬猛地低下一个头，阻止了乔尔的演讲，张开血盆大口，喷出难以忍受的恶臭，随着一声脆响，它将乔尔的脑袋活生生地咬断，紧接着顺势将乔尔的身体叼到半空中。
“撕拉——”
可怜的乔尔被地狱猎犬的三只头一分为三，混杂着滚烫的血液，落入三头犬的肚子，成为口粮。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听到了神的声音：果然还是失败了，无法控制的怪物，连存在的都不稳定。
这声音是那样具有魅力，他不由地产生了冲动，只不过下一刻，他的世界彻底化为了黑暗。
“吼——”
无论是吃掉乔尔的地狱猎犬，还是没有分到的另外两只饥肠辘辘的同伴，都不满足于此。
它们存在于此的能量随着时间不断消耗，它们感到越发恐怖的饥饿，满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进食！
它们发出低沉的、宛如雷鸣的咆哮。猎犬们像无法阻挡的、快速移动的战车，将墙壁轻而易举地撞开。
直冲天际的灰尘包裹着它们，宛如沙尘暴席卷而来。
被巨响惊醒的村民下意识地拿起身边的武器，谨慎地开门离开，就像曾经演习那般。
可命运和他们开了个玩笑！
草叉、木棒……被直接折断，聚集起来的村民被猎犬拍得稀巴烂、咬成数段。房子倒塌，轰鸣、哀嚎、哭泣、咒骂……
寂静的夜热闹起来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高处的鲍尔温手持着泛着红光的钢剑，牵着自己的马，沉默地看着这一片废墟。
他冷眼旁观了这一切。
有些人不配得到拯救，不作死就不会死，作死的人他也救不了。
黑暗魔法召唤术是普通人能够掌控的吗？
即使再多的祭品，无法掌控就是无法掌控。
既然乔尔要作死，他也不会阻止。
至于那三头被召唤出来的地狱猎犬？
他亲眼见到它们随着空间撕裂的声音，不屈地嚎叫着，最终还是被漆黑的雾气吸了进去，消失不见。
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它们的头顶只不过是黄色的倒三角，他应该能打败它们，只是可惜了它们的灵魂。
也不知道地狱猎犬的实力如何，或许三头对付起来他也会很狼狈吧？
他摇了摇头，迎向太阳带来的第一丝曙光。
黑色的乌鸦盘旋在死寂的小村上空，凄厉嘶哑的鸣叫宛如一曲苍白的挽歌。
浸透地表的血泊在曙光之下闪闪发亮。
这些漆黑的鸟儿轻巧地落在地上，也不在乎鲍尔温的存在，从残缺不全的死尸中，从他们露出的骨头上撕扯碎肉，啄食他们的眼球，舔舐流出的血液，用爪子挖出鲜血淋漓的肝脏。
鲍尔温同样不在乎，他从高处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走到瘫倒在废墟之中乔尔的尸体旁，将一旁闪烁着迷人光泽的水晶捡了起来。
“真是越来越邪乎了，现在连感知都难以察觉了吗？这恶臭的黑魔法啊，究竟是谁制造出来的呢？”
“有意思……会是瑞达尼亚的公主——达丽米拉吗？”
他笑了笑，将沾染血液的水晶塞进兜里，然后走到村口边。
这白茫茫的世界中的一抹亮丽红色，让他觉得有些恍然。
“我能做的，可能就是把这一切烧干净。不然，腐食怪物便会被吸引过来。”
橘红偏红色的火焰如火蛇一般从鲍尔温的手心冒出，不断扭动越发剧烈。
待村庄陷入火海，鲍尔温才转身离开。
并不用担心火势蔓延，周围基本都是光秃秃的雪地，但凡有一棵树，都被村子里的村民砍得干干净净。
再次变得和缓的轻风带起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黑乎乎的烟雾不断上浮蔓延到天际，越传越远，却在某一处消失了。
火焰燃烧骨头的噼里啪啦声越来越小，待鲍尔温即将离开泰莫利亚边境之时，即使是他敏锐的听觉也无法捕捉。
他牵着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太阳照样升起，给银色大地披上一袭闪亮的外衣。
“为什么我走到哪都能遇到这种事呢？”
鲍尔温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变了。一个月前他还为不能救下更多村民而失落，而今却能冷眼旁观悲剧的发生，对于这些村民的死，内心意外地没什么波澜。
鲍尔温摇摇头，将这一切都抛之脑后。他跃身上马，轻踢，马立刻奔腾起来。
他要越过泰莫利亚边境，前往另一个国家——瑞达尼亚。
距离那个血腥的夜晚，已经过去了近十天，鲍尔温到达了牛堡。
牛堡是瑞达尼亚王国的一座城市，位于庞塔河的北岸，它的西北方便是有名的自由城市诺维格瑞。
这座城市充满了生机、喧嚣。街道上随处可见在这里学习的学生，每棵树下都有年轻的脸庞在针对诗歌热情地争辩。
因为北境最著名大学——牛堡大学就在这里。它是科学、艺术与自由思考的摇篮。虽然它位于瑞达尼亚境内，但它并不属于任何国家。
这也是鲍尔温的目的地。以天花的传染性，蔓延到其他国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他脑子里虽然有预防方法，但除非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从亚甸王国开始试验，才有可能快速传播开来。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不错的选择——牛堡大学，他们的医学特别出名，毕业生遍布世界。
这对鲍尔温来说也是小事，无非就是将脑子里的知识写出来罢了。他这一举动已经是仁义尽至，有多少人相信，是否能遏制住天花，他也管不着。
但有一说一，牛堡大学昂贵的学费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若非卡尔克斯坦汇入鲍尔温账户的分成收入，鲍尔温可能需要用一点特殊手段才能进入学校。
待他成功进入牛堡大学，天色已晚。并非牛堡大学办事效率太慢，而是牛堡银行办事效率太慢。
“我敢打赌，一定是那些银行职员太过安逸，办件事都不利索，他们怎么还没有被开除？”
习惯了快节奏，鲍尔温实在不能忍受银行的办事效率。
“噢，你需要习惯。我反正已经习惯，每一次取钱，我都需要坐在银行大厅那晒得发烫的木椅上，一坐就是从上午到晚上。开除他们是不可能，只有他们主动离开的时候，那家银行可不属于商人的业务，它属于我们伟大的国王！”
不用看表情，鲍尔温也能听出身边这家伙语气中的嘲讽。
这样的勇士可真不多见，鲍尔温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普通相貌、胡子拉渣，穿的衣服也挺普通，倒是是那高高的发际线令鲍尔温印象深刻，想来是一枚为科学献身的种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新生，为什么导师要我来亲自接你？”
他看了看周围人，然后凑到鲍尔温耳边继续说道：“你难道是休伯特导师的亲戚？他可从没干过这样的事，我也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能让他把我直接拽回来。要知道，我都要上船了！”
鲍尔温耸了耸肩，“那当然是因为我的真本事。另外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亲爱的裘金?冯?格拉兹先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助手了。”
裘金不想理会鲍尔温，他不相信。
因为鲍尔温太年轻了，在他们这行，老成反而意味着可靠。他的导师休伯特头发都已经花白，而他，秃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以后自然就知道真相了。不过，你说你都上船了？你要离开？去哪？”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肯定要离开。前段时间，我组织同学参加了一场抗议游行。理所应当的，我们失败了，被瑞达尼亚皇家部队直接镇压，死了很多学生。在这里没有自由！”
这反而令鲍尔温仔细打量了面前垂着头的青年人，人的确不可貌相。
“勇气可嘉，不过，你组织游行应该不是为了银行那点屁事吧？”
裘金抬头翻了个白眼。
“你那是在侮辱我，银行那点事都是小事……瑞达尼亚国王——维兹米尔二世的统治越来越高压，多少人默默承受，不敢反抗，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带头人……我们打算建立一个民主的共和国。”
裘金的确是勇士，但这一行为这与找死有什么两样？而且他居然还能站在这？不知道学校又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他可不是往火坑里跳，他是直接跳进火山口！
“裘金，我们换个话题吧。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鲍尔温看了看周围拿着书行色匆匆的学生。
“牛堡大学很可能也不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我大概明白了你导师的目的，不久后，他也不会阻拦你的离开，或许离开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休伯特导师愿意派自己最优秀的学生裘金帮助鲍尔温完成试验，一方面验证鲍尔温提出的天花预防方法的可行性，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裘金能带着这个方法离开，传播到各地。
“你应该知道辛特拉爆发的天花吧？”看着沉默不语的裘金，鲍尔温突然问起。
这的确唤醒了裘金的兴趣，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天花最严重时脓包成堆，我想到那画面都觉得头皮发麻。
前不久有一个叫罗德的商人从辛特拉回来，没多久，他就将自己一家都感染了，现在他们都被邻居排挤，不敢上街。”
“这引起了休伯特导师的兴趣，这段时间他就一直在寻找预防方法，毕竟以天花病毒的生命力，传到这里也是有可能的。”
说着说着，裘金还真去想象那个画面，顿时皱起眉头，不时拿出手挠挠脸。
“尽管过程并不美好，但隔离的确是最好的方法。这就是我能进入牛堡大学的原因。”
“这里应该就是我的房间了？那事不宜迟，明天我们就出发前往做试验吧？”
鲍尔温看见裘金的脖子和侧脸都被他挠红了。
“别担心，该死的还是会死，你害怕也没用。就算你明天不跟我去，以后你的导师休伯特也会带你去一趟，才放你离开。”
“你在害怕什么？你是医生，连你都害怕，那患者岂不是绝望了？”
鲍尔温笑了笑，拍了拍裘金的肩膀，他想起了自己曾是医学生的那段日子。
“有时间吗？我们聊聊，毕竟我对牛堡大学还并不熟悉。”
裘金明显放松了不少，看来那些话对他还是有作用的。
“鲍尔温，我敢发誓，进入牛堡大学是我的荣幸，它也将成为你的荣幸。这里简直就是神圣的殿堂——”
裘金这老实孩子眉飞色舞地就准备发表自己的演说，鲍尔温赶紧制止他，毕竟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咳，我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较感兴趣。牛堡大学比较吓人的传闻吗？”
鲍尔温可不是来学习的，他想起了那名教巨魔脏话的商人。
商人曾经告诉他紫黑色水晶便是在牛堡得到的。
他内心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此对紫黑色水晶越发敏感。
或许通过调查能得到线索，解决潜在危险。
若是等着危险主动靠近，到时候，可能就来不及了！
裘金有些犹豫，“我知道的可能不多，你真的想听？好吧，可不要对我的讲诉故事的本领有任何期待，我毕竟不是吟游诗人。我只知道有一件怪事，在牛堡大学挺有名的。”
“据说每到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女寝就会传出幽灵般轻飘飘的歌声，紧接着歌声逐渐变化，变得越发高昂，持续一整夜，然后第二天，就会有女生神秘失踪……”
“没了？”
“没了。”
“你这故事好短，就不能描述得详细一些？”鲍尔温鄙视的看着他。
裘金摊了摊手，“你若是想听故事，或许应该去隔壁叙事诗与诗歌学院，你会见到一个很有趣的人，他讲故事才是一流。”
“好了，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我先走了。”
鲍尔温同裘金道别，开了门，把行李一扔，倒头就睡。
他很累。
一座朴实无华的门前，站着一位像是神父打扮的老者和裸脚、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现在，闭上你的眼睛，跟着我的脚步前行。不要睁开眼睛，否则你想要的一切都不能化为现实。现在，请跟我来。”
这嗓音，就像是她慈祥的爷爷那样亲切，拥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女人下意识地没有多加思考，便听从了他的话，闭上眼睛，跟上他的脚步。
“嘎吱——”
好像是一扇仿佛生锈的门被打开了，她在他的带领下，继续前进。
她走进了这扇门后的场所，浑浊的、冰冷的空气向她袭来，她有些难受地皱起了鼻子。
她的脚下是犹如肠壁般滑溜溜的陡峭阶梯。她就这样沿着阶梯一级级向下，好像踩在仿佛肠子般的湿滑内壁上，发出啪叽啪叽的水声。
她每走一步，内心的怯意都会越发强烈，但又想到自己的愿望，她还是咬着牙选择继续。
她知道不能睁开眼，便想伸手触及两侧，希望找到些许安全感。但她发现，这里并没有扶手，只是湿漉漉的柔软得像是……
她猛地甩了甩头，抛开脑子里出现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突然间，她的双脚感到了潮湿，冰冷有些粘稠的液体淹没了她的脚面。恐惧再次袭来，她的手指扣得很紧。
“可以睁开眼睛了。”那慈祥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她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噬骨的寒冷从她的脚心一直向上蔓延。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想逃，必须逃！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她的脚仿佛长在了地上，挪不动分毫。
她心急如焚，心跳越跳越快。
“真是漂亮啊！”
这是她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她也能感觉到，这是由她自己发出的声音。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欣赏起了周围的一切，即使大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合上。
双排血红色圆柱支撑着弧形的天顶，每根圆柱上都镶嵌着融化下身融化的活人，没错他们还活着！
他们的眼窝都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窟窿，指尖微不可见的颤动，半张着嘴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女士。请继续跟我来吧，仪式就要开始了。”
她的身体自发地跟在他身后，她能看到从黑漆漆的窟窿落下的男男女女：他们赤身裸体，悬浮在半空中，双目无神，每个人都拿着一把看不出材质像是人体某个器官的弦乐器。
不断有鲜血从他们抚琴的双手流出，滴落到下面的大池子里。
……
“又做梦了……怎么还是女人的视角？”
鲍尔温揉了揉太阳穴，脑袋有些发胀。
还没待他思考，敲门声突然响起。
他站起身打开门。正是胡子拉渣的裘金，他背个挎包，面无表情。
“准备好了？”鲍尔温背上剑，没有带上迷你小哈，它好像喜欢上了现在的感觉，也没让鲍尔温变回来，最喜欢在草地上打滚。
见裘金点了点头，鲍尔温继续说道：“边走边说吧，我需要了解一下状况。”
裘金有些犹豫，皱了皱眉，“鲍尔温，你能保证你的方法有效吗？我知道试验总是伴随着牺牲，但他们一家已经承受不起过分的折腾了。
休伯特导师也有这样的顾虑，因此一直在钻研理论，试图从古籍中寻找蛛丝马迹。”
“你有一位好导师，不过，事实上，可能除了魔法，就是我的方法最有效了。”
“人痘疫苗法”可能是最合适的方法。
“好吧，希望如此。我之前跟你提过，首先感染天花的是一位从辛特拉回来的商人。
你也知道，财力雄厚的商人根本不需要自己进行贸易，也不会选择距离这样远的两个国家。”
鲍尔温摸了摸有点痒的下巴，“我大概能猜到大致状况了。他们一家比较贫穷，患病更是让他们雪上加霜，再加上被乡邻排挤是吧。”
“是的，他们一家并不好过。”
“他们什么时候被其他人隔离的？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裘金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一开始是商人的面部、腿、胳膊等裸露的地方出现疹子，其他人认为他得了恶疾，是神明对他的惩罚。
于是他出现在哪，都会有烂叶子、破烂砸向他，自然而然的，他们连家门都不能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门被木板钉得死死的……这种状况大概持续了一周。”
“我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这样的处理方式结果其实是好的。减少接触，自然降低了感染的风险。不过，他们如何生存下去？饮用水和食物如何解决呢？”
裘金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大概情况，具体的恐怕得见到才能说明白。不过他们应该还活着，或许是靠着黑面包吧。”
“虽然它真的又硬又难吃，但却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救命的作用……到了，就在前面，那就是厚朴镇。”
鲍尔温往前看去。街道上方是浅蓝色的天空，两侧穿插有狭窄的的胡同。
如果往胡同内张望，能看见各户人家用绳子晾晒在上空的五颜六色的衣服落在清晨的阳光里，偶尔刮来一阵风，带起几片飞舞的衣角。
他们进入胡同口。
胡同人虽然狭窄，但人却特别多：几个皱纹满面的老人坐在门口慢悠悠地聊天，小孩在路中间玩着什么游戏。
鲍尔温凑近一看。一群男孩、女孩在嬉闹，有的把手放在鼻子前装象，有的还在到处乱跑。这个时候的男孩女孩玩作一团，可边上有一位低着头不敢靠近的小女孩。
漂亮的金色长发，白皙肌肤，小巧的圆脸，这应该是小男孩都想接近的那一类女孩啊？
突然她抬头看了一眼玩闹的小孩，眼睛红红的就离开了。
“你知道商人的家在哪里吗？”鲍尔温盯着小女孩离开的方向突然问道。
“我只知道他住在这个小镇。”裘金摇了摇头。
鲍尔温叹了口气，“我们问一问路吧，希望能遇到不直接把我们赶走的人。”
“小朋友，你知道商人罗德的家在哪吗？”裘金蹲在一位玩累了在一旁休息的小男孩身前，轻声问道。
“罗德叔叔？”小男孩抬头看了看，有些疑惑，“他——”
“见鬼！你们这群小畜生又在街道中间胡闹了！”
小男孩正要回答，突然一个身材壮实、头戴包巾的妇女，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双手叉腰，神情不悦，大声喊道。
紧接着她就紧张地冲了过来，将小男孩一只手抱了起来，还警惕地看了他们几眼。
裘金看起来像坏人就算了，他看起来就那么像诱拐犯吗？鲍尔温嘴角抽了抽。
“让你不要和陌生人搭话……不听话！总有一天你会被怪物吃掉，被坏人卖掉，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虽然妇人压低了声音，但鲍尔温却能听得很清楚。
“他们刚才问你什么？”
“他们问我，知不知道罗德叔叔的家在哪里！”小男孩有些委屈地喊出声。
妇人的表情僵住了，她抱着小男孩向后退了好几步。
“乡亲们！这两人要去接触怪物，请记住他们的外貌！他们也是对神不敬者，肯定会受到神的惩罚！赶快远离他们，不要被神的怒火波及！”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呼喊道，甚至将自己怀里的小男孩给吓哭了。
仅仅几秒钟，街道上的村民看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迅速远离，玩闹的小孩也被他们的父母拖回了家。
热闹狭窄的胡同变得空旷起来。
啊，这熟悉的一幕，多么相似。
或许是见鲍尔温的目光投向自己，妇人的眼神中出现了恐惧、害怕和决绝？
然后她飞快跑回自己的家。
“砰！”门关得紧紧的。
“好吧，裘金。我们或许搞砸了，只能自己找一找了。”
裘金说不出话来，显然很失落，他毕竟不是鲍尔温，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行了，裘金。”鲍尔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继续往里走吧，我们还是能够找到的，这个小镇并不大，何况他们都将整个街道让出来了，不需要和其他挤在同一条小胡同。”
他走在前面，见裘金跟上，点了点头，“这没什么的，人类总是对未知感到恐惧。这些镇民并不了解天花这一疾病，他们更喜欢将一切不好的事情归结于神的惩罚，而发生的好事，归结于神的恩赐。”
“你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能识字学习还懂医学吧？他们的生活又充斥着什么呢？柴米油盐和神？”
“虽然如此，但这种被当怪物看待的确太令人难受了。”裘金望向四周，连窗户都被关得紧紧的，“你又是怎么习惯的呢？”
“这些人愚昧无知，我不屑于他们一般见识。难道就因为狗咬了你，你就要咬回去吗？虽然这个例子不太恰当，但我们真不需要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他们永远生活在这一个小镇里，几乎不会接触外界，他们的看法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呢？”
鲍尔温回头看了看陷入深思的裘金，“实在惹怒了我，大不了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学会尊敬。”
他们走着走着，走到了尽头。这里的房子几乎没有人居住。
这些人应该是搬走了吧，那么这被木板封起来的房子应该就是商人罗德的家。
这是一栋比周围其他的建筑都要破旧，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头。屋顶是残缺不全的瓦片，他抬头才发现——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正闭着眼睛趴在上面！
在屋檐边上一把木梯子。
这不是刚才跑开的小女孩吗？
她的父母心真大，梯子怎么会放在那种地方？
她显然很想爬到烟囱的位置，一只手还死死地捂住胸口的什么东西。灰色的裙子被粗糙的砖瓦不断摩擦，已经变得脏兮兮的。裸露的膝盖已经渗出血珠，红肿起来。
随着她的艰难爬动，瓦片发生移动、掉落下来。
怎么总有这样的熊孩子？还都是小女孩？
鲍尔温有些无奈，但还是跑到小女孩下方准备接住她。
看她的样子肯定就要摔下来了。
果然，没多久，随着一声尖叫，小女孩这一次是真的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
“啊——”
“怎么这些小女孩叫得都这样大声？”鲍尔温伸出双臂，跳起，准备无误地将小女孩接住。
“啊！你是谁，快放开我！”
小女孩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己落入了一名陌生男人的怀抱，立刻就挣扎了起来，嘴里不断大喊，显然她的警惕性很强。
不过这附近根本没人居住，而且那些居民早就躲了起来，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嘿！你个小家伙，知道你刚才的举动多危险吗？你差点就摔下来，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如果没接住你，会是什么后果吧？”
刚才小女孩的行为的确危险，鲍尔温不由地加重了语气。
“我……我知道。”
小女孩也不挣扎了，反而把头埋到胸口处，她显然意识到了错误，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鲍尔温将她放到地上，等她站稳后才直起了身。
小女孩有些后怕地不断后退，差点摔倒。
“鲍尔温，你真的吓到她了。”裘金拉了拉鲍尔温的衣服，有些埋怨地提醒了一句。刚才的确危险，若不是鲍尔温及时反映过来，恐怕……
“行了，她需要记住。”鲍尔温耸了耸肩，然后蹲到小女孩面前。
“我知道你已经意识到错误了，不过，你叫什么名字？爬上屋顶想做什么？”语气不算太温柔，他不太擅长和小孩相处。
问话的同时，他的余光随时注意有没有经过，他可不想小女孩在这个年纪就受到区别对待。
但他突然想到了刚才的画面，只有她一个人在一旁低着头。
或许……她已经受到了区别对待。
小女孩有些害怕地抬起头，那圆圆的大眼睛还有些许晶莹存留。
人类幼崽就是靠这个博取同情心的？
“我叫露丝……我想给杰克送点吃的！他们一家已经被困在房子里一周了，一定很饿很渴，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
这时候小女孩才将怀里捂住的东西双手捧起送到二人面前。
失去了食物和水，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死去。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那些镇民又怎么会不知道？
或许镇民们就是希望如此。
这意味着潜在威胁解除了，他们不用担心神的惩罚波及到他们。
“露丝，你是一个好孩子。”鲍尔温温和的笑了笑，“但是你不应该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我欣赏你和杰克的友谊，但你这行为太危险了！”
他抬头指着有些失落的裘金，“你或许应该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和这位……嗯，叔叔。”
本来有些失落的裘金瞬间睁大眼睛盯着鲍尔温。
他还是个小伙，怎么能因为他的外貌就被定义为叔叔？
“裘金，笑一笑，你吓到小露丝了。”鲍尔温嘴角带笑，瞥一眼被裘金吓到后退一小步、又紧紧捂住食物的露丝。
“好吧，随便怎么叫吧。”裘金很无奈，看向露丝“那，露丝，你愿意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吗？叔叔可以发誓，一定完成你的任务。”
露丝投出目光，再三确认，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蹲下后将包裹着的麻布打开。
小指头一点一点的，“这是蚕豆、豌豆，很好吃的，这些都是我早餐省下来的！这是胡萝卜和卷心菜，嗯……可以炖汤，我觉得也很好吃！还有还有，这是我悄悄带来的奶酪，我有些害怕，只拿了一点点。”
她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有些怯懦地弱弱问道：“哥哥、叔叔，你们不会告诉我的爸爸妈妈吧？我……我保证只有这一次，我以后都会做个好孩子。”
也是，这些食物中有些肯定是露丝悄悄拿的。若是她父母发现自己的小女儿居然偷拿食物去帮助厚朴镇的罪人，她应该受到很严厉的惩罚吧？
“怎么会呢，小露丝，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你这样做是为了救杰克不是吗？记住不要告诉你的爸爸妈妈，做好事可不需要大肆宣扬。”
鲍尔温看着眼眶中包住晶莹的露丝，有些犹豫，但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金色的头发。
有些粗糙和干燥。
仔细一看，露丝虽然长得很可爱，但她的四肢过于纤细，灰色的长袖小裙子更像是揉洗过无数遍的裙子状抹布，反而让她的小脸更白皙了。小小一只的她看起来就好像是轻轻一摔就会碎掉的瓷娃娃。
她的生活也一定不富裕。
露丝乖巧地点了点头，吸了吸泛红的小鼻子，才用糯糯的声音问道：
“那哥哥和叔叔，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呢？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允许我靠近这……这里从前很热闹的，因为罗德叔叔经常会给小朋友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回来，但现在这里的邻居叔叔阿姨都搬走了……我们也被警告不允许靠近。”
“我们是医生，来帮杰克一家治病的。”
“杰克生病了吗？”
“是啊，他们生病了，所以你的爸爸妈妈才让你远离这里。”
露丝两只小手攥紧了。
“那……爸爸妈妈是对的吗？他们说如果我靠近这里，我就会受到神的惩罚，变成吃人的怪物，会被他们和叔叔阿姨关起来……就像杰克一样。”
她抬起头，好像又要哭了，
“其他小朋友都说杰克是小怪物，他们一家都是怪物，所以才会被英勇的大人人关在屋子里！
他们肯定错了，杰克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他们的好朋友，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杰克？我不想和他们玩！如果我也变成了小怪物，那是不是我就能陪杰克一起了？”
呃……他现在很想认识一下杰克。杰克和露丝，真有意思。鲍尔温摸着下巴想到。
“好吧，露丝你听我说。变成小怪物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杰克也不是小怪物，他们也没有受到神的惩罚。
我说过了，他们只是生病了，明白了吗？我们会将他们治好，你又能和杰克一起玩了。”
鲍尔温冲裘金抬了抬下巴，“你看那位叔叔长得多老实，他肯定不会骗你的，是不是，裘金？”
“没错，露丝。你不要担心，他们会没事的。”
“真的吗？他们的病好了后，会不会还被关在房子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杰克了，我偷偷过来叫他，他也没有答应我。我……有些担心。”
没有回答？
鲍尔温看向裘金，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因为我们来了。露丝，你也不想挨骂吧？”鲍尔温摸着露丝的头，语气温和。
“快回去吧。记住，不要告诉你的爸爸妈妈你来过，以后也不要悄悄跑到这里来了，明白了吗？”
“谢谢你们，我明白了！”
小女孩很有礼貌地向他们道别，带着不舍离开了。
她的家离杰克家有一段距离，还没到家，她就是拐角处看到了熟悉的大姐姐。
“大姐姐，中午好，你在看什么呢？”露丝有礼貌地打招呼。
她口中的大姐姐笑了笑，摸了摸露丝的脑袋，“没什么，倒是小露丝，你快回去吧，我看到你的爸爸已经快到家了。”
……
“多么可爱的小女孩啊，她和杰克的感情真好，你觉得呢？”鲍尔温站起身来，问了问发愣的裘金。
“是啊，只不过……我有些担心，她真的能够撒谎骗过她的父母吗？”
鲍尔温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然后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块比较厚的布，在布里层还有医用纱布，递给裘金。
“戴上这个，捂住你的鼻子和嘴巴，略微喘不过气就行。”
“这是什么？”裘金扯了扯手中的布块，在它两边还有粗糙的绳子。
“这叫口罩，绳子挂在耳朵上。”鲍尔温做了个示范。
“虽然它很简陋，但却能一定程度上隔绝飞沫，降低感染的风险。天花的传播方式也就那几种，回去后我会记载下来。”
他见裘金已经戴上了口罩，便走到了商人罗德家的门口。
商人家的门如同他们所知那般被木板钉得死死的，没有留下一点空隙。
即使是身强力壮的人也很难从里面打开，更何况他们一家现在很虚弱。
在木板上还残留着枯萎的青菜叶子、诅咒的话、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散发出来的臭味。
鲍尔温皱起眉，看来镇民们真不顾及邻居情面，完全不在乎商人一家的死活。
鲍尔温观察了一番，认为从外面只能通过暴力进入。
“裘金，你先让开。”他先让裘金后退，这才压缩风刃将木板割出一人高的框形。
一瞬间，一股腐烂味混合着说不清的味道铺面而来，鲍尔温不住地摸了摸鼻子。
“你是……巫师？”裘金张大了嘴，目光停留在鲍尔温身后的剑上。
鲍尔温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巫师就不能用剑了吗？”
裘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鬓角，好像也没有规定巫师不能用剑。
他赶紧跟上鲍尔温的脚步，进入的那一刻，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出现其他不适的症状。
一楼有些拥挤，狭窄破旧的走道仅能勉强容许两人并行通过。
踩在上面，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只有因为贫穷才会选用这样粗糙接近腐朽的木板作为地板。
地板上已经有了裂痕和坑洞，走廊两边都摆放着各种废品，估计是舍不得扔。
走在身后的裘金胆战心惊的，唯恐一下子木板断裂，自己陷进去。
鲍尔温只是瞥了一眼裘金，然后继续观察着。
看样子一楼虽然小，但依旧配有一个小厨房，只不过鲍尔温草草扫视了几眼，柜子全都敞开着，他没有看到食物。
看来食物已经吃完了。
那他们很可能是饿晕了，才没能回应露丝的呼喊。
“裘金，我们快上楼。或许我们来得足够巧，他们还活着。”
裘金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身为医生的他不会用其他人的生命开玩笑。
他们快速上楼。一进入二楼，扑面而来一股异味，难以形容。
一位妇人晕倒在房间中央。她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也有不少污渍，脸上泪痕未消。比较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面部的那些小红疙瘩。
鲍尔温的余光瞥到裘金，发现他有些焦急，似乎想要将妇女扶起来，但又有些害怕，正在犹豫。
“别动，让我来。”鲍尔温赶紧喝住他。
他这具身体从来没有生过病，或许连天花也不起作用，但反观作为人类的裘金，很有可能接触后就被天花病毒感染。
他慢慢走到妇女身前，拿出水袋，抬起了妇女的头，一点一点慢慢喂水，将她的嘴唇略微湿润。
良久，妇女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充斥着红血丝。
见到光明的一瞬间，她无力的身体开始不断挣扎，恐惧地看着鲍尔温接触她的那一只手。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但她发出来的声音是那样微弱且干哑。
“别动，夫人。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医生。自己能举起手吗？”他转头望向裘金，“把食物扔过来，轻点，你不要靠太近。”
接住食物，鲍尔温将它递给妇女，“这是露丝送给你们的。别担心，我没让她进来，你这样子还是不要做剧烈的动作，你可以尝试着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若是吃不下就休息会吧。
他抬起头环视一圈，“杰克和罗德先生呢？露丝很担心你们。”
妇女眼神一黯，抓住食物的手不断用力。
“露丝……她是个好孩子……至于杰克，咳咳，他躺在床上，样子不太好。医生们，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才六岁！”
妇女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在一边，像是在对待昂贵的宝物一般。
然后眼神有些躲闪，颤颤巍巍地跪在他们面前，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甚至没有过问二人如何闯入她的家，而是将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当做了自己儿子救命的希望。
这是经过了什么样的绝望，才会演化为这样的心态？
鲍尔温没有说话，他注意到罗德夫人没有回答他罗德的下落。
他承认他有些心软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诚恳的请求，来自一位母亲的请求。
实际上天花在这个世界可能除了魔法，并没有其他的方法。至于天花患者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得靠他们自己，他只能保证降低其他人感染天花的几率。
要骗她吗？他有些犹豫。可若是这样打破她的希望，或许几天后，他们见到的就是他们的尸体了。
邻居的排挤与歧视已经上升到囚禁的地步了，没多久，他们家会再一次回归封闭的状态。
人们总是对未知充满畏惧，未知的疾病亦是如此。即使平时多么和睦友好的邻居，或多或少心里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流言蜚语、冷暴力再发展为暴力。
鲍尔温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甚至他的手上也沾染了各种鲜血，包括人类的。
但他的心依旧不是冰冷的。
一向不喜说谎言的他，给了一个自己也不确定的承诺。
“会的，他会好起来的，你也是。”
……
“你真的能做到吗？他们能好起来？”裘金靠近鲍尔温小声问道。
他们正在杰克的床前，杰克的疹子略微有些发红，但还不算严重，只是浑身发热，陷入昏迷。
症状应该还处于初期，正好符合鲍尔温的需要。
“不能，但也不一定。”
“那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
鲍尔温盯着床上的杰克。
“若是连希望都不给，她岂不是一直处于绝望之中。而且，有时候，这也是一种良药。只要她有求生的欲望，仅仅凭借意志，或许能击败疾病也说不定。”
“就像人类在生命危机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强大力量。”
他见裘金陷入深思，也没有打扰他。
要不要试一试恢复药剂？药剂毒性不强但也并不是没有，但问题是，杰克能抗住吗？
犹豫再三，他还是掏出了药剂。药剂瓶内是红色透明的液体，这是他研制的回复药剂，能帮助伤口快速愈合，缓解负面状态。
虽然它不如魔药强大，但由鲍尔温制作出来的回复药剂实际上也蕴含了微弱的魔力。
希望他能挺过去吧。心里这样想着，鲍尔温给杰克喂下半瓶药剂。一整瓶他害怕小男孩无法承受。
确定杰克服下，鲍尔温紧接着便拿出了一个试剂瓶，左手娴熟地操作着风，在裘金惊讶的目光下，将杰克露出的小红疙瘩割下，装入试剂瓶，密封合上。
“别担心，我喂下的药水能够将他的伤口恢复如初。”
他将试剂瓶递给了裘金，再次吩咐道：“带着这个回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晾晒，一定要尽快。”
“记住，尽量不用直接触碰他们，同时要仔细留意你的症状。但凡出现恶心、寒战等不良症状，一定要告诉我！”
待裘金离开后，鲍尔温留在了这里。
他没有找到罗德。
黝黑的夜晚，外面的风阴冷地嚎叫着。
鲍尔温正在自己的房间写着什么，他需要尽快将关于天花的资料书写出来交给裘金。
罗德夫人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他并没追问她丈夫罗德的下落，或许罗德也不会将行踪告诉她。
他反而在离开时发现了线索：罗德家篱笆外边有一个洞。
洞壁沾有黄色粘稠样液体，混杂着血丝。甚至露出的石头上粘连了烂肉。
他敢肯定，罗德挖洞逃跑了。走廊上摆放的杂物应该就是为了掩盖洞口。
脓液带血，坑状溃疡已经转变为了脓包。后期没错了，罗德称谓了移动的感染源。
正在思考的他突然抬起了头，“这歌声……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像校园怪谈一样？”
从刚刚开始，风声中突然混杂了甜美的歌声，就像西方的交响乐中突然混入了唢呐般，抢走所有风头。
这引发了鲍尔温的兴趣。
歌声能明显听出是由女性演唱，他不由地想到了昨晚那个梦。
即使过了一天，那个梦依旧历历在目，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以女性的视角经历那荒诞的一幕。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调出面板，查看自己的信息。
觉醒进度增加了？上古之血……难道是预知梦？等等，不一定，上一次他同样做了类似的梦，现实是那个梦的内容已经发生了。
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不，来得及，那个老者提到了仪式和愿望，肯定不止一位受害者。
女性……跟这歌声有关吗？
这样想着，他立刻放下笔，装备上双剑和炼金炸弹，将睡着的迷你哈士奇扔进兜帽里，便打开门准备去探寻一番。
漆黑的夜晚，仿佛一切都蒙上了一块黑色纱布，又好像被风吹起，黑色纱布在不断飞舞扭动，发出难听的声音。
学生们都已经休息，小路漆黑一片，或许学校也不提倡学生们夜游。
鲍尔温顺着歌声的方向慢慢走去。这歌声是那样悠扬，能听出歌声主人有些沙哑磁性的嗓音，鲍尔温很确定，她应该很享受现在的感觉。
当他来到女寝楼下，有些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传言。
女寝的建筑很明显有一些年头了，楼顶上月亮高悬，撒下的月光为整个建筑蒙上一片白纱，同时也使得那些凹凸不平处显得白森森的，更为渗人。
风声穿过建筑的空隙，形成嚎叫一般的效果。此时的歌声变得越发高昂，随之而起的还有突然出现的哭声，像是受委屈小孩，哭得撕心裂肺。
女寝窗户的玻璃模模糊糊还隐隐约约泛着白光，有些玻璃已经裂开，空出一大片。
在二楼窗户露出了窗帘和白色床单？
他们在冷风中不断起舞，透过一看，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她头顶又好像是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蛇类吐出蛇信子。
鲍尔温皱了皱眉头，这里没有魔法的波动、没有妖灵……就是普普通通的女生宿舍。
那白衣服只不过是被风得鼓起来，也不知道哪位女学生将白裙子挂在窗子前，这又是什么新玩法？
鲍尔温远远地就看到了宿舍侧面的那双发光的眼睛，嗯……猫的眼睛。
怪异的只有一点，为什么这女生宿舍如此破烂？他住的宿舍就算了，给女生住这样的宿舍有点说不过去。
牛堡大学这样穷的吗？作为北境知名大学，不可能缺少资金的支持吧？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
鲍尔温试了试床单的韧度，有些惊讶，刚好能当绳子用。所以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呢？供人爬上去？
此时歌声还没有停，反而越发高昂，鲍尔温能听出歌声中的雀跃。
紧接着鲍尔温又好像听到了其中混杂的些许喘息声？
再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邦邦邦”的敲门声……
鲍尔温没有再听下去，也没打算去一探究竟。
他现在只想躲远点。
“啪嚓——”，残缺的玻璃再次碎开。
伴随着一阵男性的惨叫。
“啪”的一声，鲍尔温刚才的位置多了一个蛙泳姿势的不明物体。
果然他就知道，二楼的床单只不过方便人进入窗户而已。
鲍尔温能看清不明物体正是一个男人，裸体的。
这个男人嘴里喊着疼，撑起地慢慢站起。他身下的玻璃在月光照耀下泛着光泽，他的胳膊上也插入了玻璃的碎片，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荡。他直接用手将玻璃碎片拔出，捂住伤口。
是个狠人，动作好像已经千万遍，无比娴熟。
不过这和他无关，鲍尔温见男人没什么事就准备离开。
“嘿，兄弟！借件衣服！”他发现了还没有完全离开的鲍尔温。
一点不见外，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向鲍尔温。
鲍尔温停住，摇了摇头，指了指男人身后。
只见一堆衣服从窗户飘了下来，还有一顶紫色的帽子在半空中飘啊飘，飘到了男子身前。
他笑嘻嘻地捡起帽子戴好，就在鲍尔温面前穿起了衣服。
鲍尔温看着这张脸，觉得有些熟悉。
没一会儿，男人就穿好了衣服，是真的熟练。
鲍尔温见真没什么事，耸耸肩转身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唉唉，别走啊！巧遇就是缘分，交个朋友吧！”
见鲍尔温要离开，男人立刻追了上来，准备拍一拍鲍尔温的肩膀，可鲍尔温走得有些快，他拍空了，手指勾住了鲍尔温的兜帽。
“呜！”
“见鬼！什么东西！朋友，你兜帽怎么还咬人呢？这是魔法吗？”男子突然怪叫一声，缩回了手，鲍尔温停下疑惑地看着男子。
“你说的应该是这个。”鲍尔温将兜帽里的迷你小哈拿了出来。
男子突然瞪大了双眼，“巴掌大……的小狗？”
鲍尔温点了点头，将小哈放在肩膀上，继续往前走。
“兄弟兄弟，我叫丹德里恩，别那么急嘛，交个朋友？”
丹德里恩？鲍尔温停了下来。
“我叫鲍尔温。不过，我还有事，失陪了。”
丹德里恩好似并不在意鲍尔温的冷漠，一直紧紧地跟在鲍尔温身旁。
“嘿，鲍尔温，你是牛堡大学的学生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算是吧。”
“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你吗？可别小瞧我，我的脑袋里可装着牛堡大学整个地图，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嘿嘿，连女寝我都熟悉得很。”
“看出来了。我在找鬼怪，你可能帮不上忙。”
丹德里恩挠了挠头，看了看鲍尔温背上的双剑，眼前一亮。
“你可别小瞧我。我建议你去炼金学院找一找，若有哪个地方最容易出现脏东西，那么一定是炼金学院。那里总是阴森森的，时不时出现惨叫和爆炸，听说他们总是使用生物做实验。”
他回头悄悄地看了看自己周围。
“简直残忍极了，我觉得肯定会有怨灵找上他们！噢对了，若是真在那发现了怨灵，你能不能在怨灵吓一吓他们之后再除掉？”
的确炼金时常和魔法联系在一起，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
“噢，不如仔细说说？”
“嘿，现在愿意理会我了？你果然是新入学的学生没有听过我……咳咳。”
丹德里恩突然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
“说起炼金学院，他们是牛堡大学最无知的学院，高傲自大，待人粗暴无礼！居然禁止我这将来的大诗人出现在他们学院方圆一百尺以内，要知道——”
丹德里恩不愧自称未来的大诗人，说起话来声情并茂，俨然一副准备深入展开介绍一番自己的架势。
见他越跑越偏，越说越激动，鲍尔温只能赶紧打断他。
“这些改日再说，先说重点吧。”
丹德里恩挠了挠紫色帽子上的白色羽毛，他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指着前面说道：
“前面就是炼金学院，你看它这幅样子，都是他们的学生自己炸出来的，他们经常做一些实验，常常会引发剧烈的爆炸。”
“而他们的学生普遍……嗯，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纯粹就是一群疯子，什么时候这座楼被炸没了也不奇怪。
我敢打赌，这群疯子指定是有点问题。有时候晚上我能看到从他们学院总是泛起红光，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他们有问题。”
“红光？”
鲍尔温现在对红光很敏感，黑魔法的魔法阵也会散发鲜血一般的红色。
实际上炼金实验总是伴随着爆炸，但极少情况下会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噢……炼金学院那群混蛋，白天总是像盯小偷一样死死盯盯着我，就是不允许我靠近女生宿舍方圆三百尺的范围，他们就是在嫉妒。”
“不过，我总会找到办法。嘿嘿，晚上我与可爱的女孩们交流音乐与诗歌时，有时候就能看见那红光。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情况，或许也有可能是我没有注意到，但只要看过，我一定不会忘记。”
鲍尔温没有理会丹德里恩的废话，反而是注意到了一个点：从前没有见过，那么这怪异现象是最近才开始发生的？
突然发生的怪异现象总让他联想到自己在维吉玛的遭遇。
或许跟黑魔法真的有关系？
“好吧，丹德里恩，我们能不能谈及重点？比如，你有没有听到其他什么奇怪的声音？嗯……但只要是你觉得奇怪的，都可以描述一下。”
丹德里恩看向鲍尔温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步子也放慢了下来，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无人的周围，接着嘿嘿一笑。
“这个嘛……老实说，并不清楚。你知道的，我们……交流得很投入？咳咳，不过我隐隐约约好像有听到小孩的哭声？这算不算奇怪的声音？”
鲍尔温摇了摇头，他也听到了，不过他确认过那并不是来自于小孩。
“那不是小孩的哭声，那是猫的叫声，它正处于发情期，嗯……和你差不多。”
丹德里恩恍然大悟，正当他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被鲍尔温一把拉过躲在树后，视线中好像有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对！就是这种光芒，它——”
“小声点，前面有人。”鲍尔温小声警告，接着迅速捂住丹德里恩的嘴，指了指前方，正是炼金学院的门口。
这群人穿着统一的、滑腻腻的黑色斗篷，整个面孔都被蒙上了一团诡异的黑雾，根本看不清楚表情。
他们好像是没有生命的牵线木偶，又好像生产线上的物品，间隔惊人的一致，一个接着一个拖着身体进入炼金学院的大门。
学生？还是别的什么人？
鲍尔温仔细打量着他们，但却无法得出有效的结论，似乎有什么屏蔽了他的感知，他甚至没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声，就好像他们不需要呼吸。
死人？
丹德里恩剧烈挣扎，试图挣开鲍尔温捂住他嘴巴的手。鲍尔温也顺势放开，或许能从丹德里恩嘴里知道点什么。
丹德里恩脸色发白，额头不断渗出细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凝聚成珠，滴入他的眼眶，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是脸上带几分激动几分害怕，声音轻而颤抖。
“那不是炼金学院的门！它应该是木门而不是铁门！”
闻言，鲍尔温扭头一看，确认了他看见的就是铁门，而在铁门两侧还写着“炼金学院”几个大字。
铁门也是很普通的铁门，不过是因为雨水冲刷，显得锈迹斑斑，就这样敞开着门，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中，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要说怪异之处，也只能是那些依旧不断进入的斗篷人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或许是丹德里恩记错了？
应该不是，丹德里恩说过他看过一遍就不会忘记。鲍尔温相信丹德里恩的记忆力，毕竟是个天才。
他留意观察进去的人数，思考着是否要冲进去探索一番。
当数到最后一个人进入，鲍尔温猛地睁大双眼。他只感觉脑袋一震，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黑魔法的气息突然出现，变得浓郁起来，紧接着却又像是粘稠的液体将铁门牢牢包裹住，与此同时，血红色的光芒由地面升腾而起，直冲云天，很快就将整个炼金学院覆盖。
乌云中的月亮也被染上了黯淡的血红，使得月华看起来妖冶而污秽，洒在地面上却又像是铺就了一层畸形丑恶的血管脉络。
可怕的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像是老巫婆好像老巫婆发出的尖细笑声。
鲍尔温扭头，看见丹德里恩的脸上同样沾染了好像污秽鲜血般的红色，正带着有些兴奋的眼神看向那座铁门，似乎想要冲进去试一试。
难道，自己见到的血月只是幻觉？连那笑声也是？
“丹德里恩，炼金学院总共有多少人？”鲍尔温突然问道。
丹德里恩有些迷茫地转头，似乎不明白鲍尔温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不过，他还是作出了回答。
“5……57人。”
“是吗？进去的人可是这个人数的两倍。”
“怎么办……要进去吗？”
丹德里恩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鲍尔温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跃跃欲试。
怎么都喜欢作死？正常人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不应该想着赶快离开吗？
“你能看到吗？建筑上空。”
鲍尔温最后试探一次，他认为这一切不是幻觉，黑魔法的恶臭是实打实的，简直就是像是将腐烂物直接凑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什么？皎洁的月亮？”
不，月亮是猩红色的。鲍尔温没有说出来。
“丹德里恩，我劝你最好离开，你要忘记今晚经历的一切，就当是做了一个梦。”鲍尔温郑重强调道。
丹德里恩只是普通人，好奇心反而会害死他。
……
没一会儿，鲍尔温就到达了炼金学院的门口，此时的铁门还没有合上，铁锈味与恶臭扑面而来。
他眼神一凌，雷电与飓风宛如盔甲一般覆盖他的身体。
谁也不能意料到，踏入门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待着他。
要知道黑魔法这玩意可比普通魔法诡异、强大，总是涉及生命与灵魂，一有不慎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他伸出手，触摸到铁门。冰冰凉凉，粗糙的铁锈。
向里望去，门内像充斥着黑色的流质，像是由无数细小的黑色幼虫在无意识地蠕动，给人一股毛骨悚然诡异的感觉。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发自内心的心里抗拒，却不愿意因此放弃来之不易的线索。
就像是下水前的准备，鲍尔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腹腔整个扩张，然后在抬起脚，闭上眼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那感觉就像是什么玩意在贴着他的皮肤，不断在他身体上爬动，莫名的难受。
紧接着他感觉到了光，似乎已经穿过了门，等他再次睁开眼，见到的却是普普通通的大厅。
不过，这肯定不是教学楼的大厅，毕竟没有哪个用于学习的大厅会堆放尸体和骸骨。
那他被传送到了哪？
他的左手心冒起一朵儿火花，照亮了整片大厅。
尽管说是大厅，但真的说不上宽敞，反而像是古老的建筑残骸，破破烂烂，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会有人类居住。
他打量着周围。
拱形的天花板相当低矮，就好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压住一般压抑。老旧的石墙上花纹粗糙，刻画着由乱七八糟曲线构成的浮雕。
在浮雕下面，也就是另一个像是门框一样的地方的下面，一些尸体就堆在那里，苍蝇在上面停留，血肉已经脱离骨头，像是腐烂的植物那般长出灰乎乎的毛菌。
“鲍尔温？我——”
突然起来的声音打乱了鲍尔温。
怎么能够跟过来？
“该死的！”
他转过身，就见到脸上带着尴尬笑容、举起右手对他挥了挥打招呼的丹德里恩。
“丹德里恩，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跟着我？”他的语气很冷，一点也不客气。
“我……不知怎么地闭眼睁眼就到这里来了，真的，相信我！”
丹德里恩尴尬地笑了几声，眼神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执拗地对上鲍尔温的视线。
我信你才有鬼了！
鲍尔温早就注意到了丹德里恩跃跃欲试的表情，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大胆。
“算了，你往回走，看看还能回——”
说话间，鲍尔温突然发现刚才还在的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声无息。
可能是这个屋子黑魔法的气息太过强烈，他没有注意到门的气息消失了。
他有些烦躁地捂着自己的额头。
丹德里恩，回不去了。
这该怎么办？
“噢，兄弟？门好像没了。”
“不用你提醒，我也看到了。行了，你待在这里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鲍尔温指了指在门框下的尸体。
“看到了吗？这里可不是一个郊游写诗的好地方，就算你留在原地，也可能成为他们的一员。”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
“算了，你就跟着我吧，至少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你不幸失去性命，我也会将你的尸体抬出去。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遍，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心态进入这里！”
鲍尔温的表情很严肃，他不想卷入无辜的人，丹德里恩不应该卷入进来。
“你都不能给我添乱，收起你的好奇心！你必须感到幸运，今天我带上了我的伙伴。”
说着，鲍尔温便将兜帽里的哈士奇放出，恢复原来大小。
“汪！”
哈士奇甩了甩脑袋，被吵醒的感觉可不好受。
“小哈，你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他，明白了吗？”
鲍尔温指了指张大嘴巴、一副吃惊样的丹德里恩。
现在哈士奇都快成了专业保镖，也多亏了它的存在，能帮助鲍尔温分担一些压力。
“行了，丹德里恩，把嘴巴合上，这就是魔法，没有什么神奇的。”鲍尔温皱了皱眉，想起来还是有些烦躁。
“一只大狗？”丹德里恩指了指哈士奇，然后又将指尖对准了自己，“能够保护我吗？”
“汪呜！”哈士奇明显不悦，咧着牙似乎准备扑向丹德里恩让他尝一尝自己的威力。
鲍尔温摸着哈士奇蓬松的毛发，安慰它，接着对丹德里恩投以警告的眼神。
“丹德里恩，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小哈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它看在眼里，若是惹它不愉快，你就试试看吧。”
丹德里恩将信将疑，学着鲍尔温的样子想要摸一摸哈士奇的毛。
“嗷！”
他赶紧缩回爪子，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哈士奇牙齿的锋利，他怀疑自己再磨蹭一点，可能手就离它而去了。
“不摸就不摸嘛……”
丹德里恩有些受伤，但视线还是是不是放在哈士奇的身上。
走近后，他才意识到这只“大狗”的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庞大的体型，相比于狗，丹德里恩觉得它更像是一头狼。
鲍尔温拍了拍哈士奇的脖子，它真是越长越高了。
“准备好了吗？”
鲍尔温绕了绕手腕，然后抽出了钢剑。
想了想，他又递给丹德里恩一个小手弩，虽然于他而言没什么作用，但对于丹德里恩而言也算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了。
“当然！”丹德里恩像是即将出发冒险的探险者一样，有些兴奋。
灯光灰暗的走廊。
“能适应吗？”鲍尔温问道。
“我还是觉得好神奇！在我眼里，黑夜和白天没什么两样。真是太棒了！只可惜，我不能学习魔法。”丹德里恩活力十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
“声音小点，这很可能把一些脏东西吸引过来。”鲍尔温打量着周围，随时警惕，“这里并不是炼金学院吧？”
“没错，虽然我只来过一两次，但我敢肯定这里不是。”
得到丹德里恩的肯定，鲍尔温确认他们已经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那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
鲍尔温想到了在门口的尸体。他们或许也是意外闯入此地，然后再也没能回去。
看起来他们好像进入了专为入侵者准备的陷阱之中。
现在他对魔法的感知已经失去了作用，四面八方都是黑魔法的恶臭。
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越发冷静，没有魔法感知，他还有听觉、嗅觉。
他不认为自己会被困在这里，肯定有能够出去的方法。
既然整个建筑都充斥着黑魔法的气息，那么，这个空间一定也是人为构筑而成，这个空间的主人一定有能够将他们送出去的方法。
他们就这样继续向前，沿着走廊越往深处行走。
“鲍尔温？你注意到了吗？我感觉有双冰冷的手不断划过我的皮肤！”
丹德里恩声音有些发抖，他向着鲍尔温靠了靠，也就鲍尔温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而哈士奇还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鲍尔温没有回答，他依旧谨慎地打量着周围。
在这片像是看不见尽头的陈旧廊道里，随着他们的步伐燃起幽暗的烛火，蓝色的火焰显得那样诡异，没有风，他们却在欢快的舞蹈，摇摆不定的阴影在墙壁上跳跃。
这个散发着霉味与恶臭的走廊很安静，却又像是活的一样，若有若无的视线划过鲍尔温的身体。
两旁破烂掉漆露出腐朽木块的柜子被上了锁，柜子上面摆放着破旧的、露出灰色棉花的小熊玩偶，无论的柜子面还是玩偶都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这里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嘿，丹德里恩，你猜一猜我们能不能遇到喜欢小熊玩偶的小女孩？”
他转头对丹德里恩笑着说道，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放松丹德里恩的心情。
“别开玩笑了！就算遇到了，我也不敢上去搭话啊，谁知道她是不是活物。”
丹德里恩缩了缩头，悄悄地打量周围，好像害怕真的出现这样的小姑娘。
“如果她真的长得很可爱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你胆子还真够大的。鲍尔温的嘴角抽了抽，对丹德里恩又有了深刻的认识。
他们继续前进。
脚下的道路变得有些奇怪，有时仿佛滑滑梯般向下，有时又像是极其陡峭的山坡一样向上延展，有时候又变成了弯弯曲曲的九曲十八弯，有时候走在上面还会听到木板开裂的声音。
丹德里恩吓得有些腿软，越走越慢。最终鲍尔温还是看不下去了，把他扔到了哈士奇的背上，尽管哈士奇很不情愿。
“你真的该给我的伙伴丰厚的奖励。”
此时的丹德里恩整个脑袋埋在它脖子的绒毛里，双手紧紧地抓住它的脖子，就像是恐高患者一样。
“一定一定，不过，我们还有多久才能离开啊？”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呢？”
一开始不还挺兴奋的吗？
鲍尔温叹了口气，他多希望边上是一位女术士，至少能有点作用，而不是一直抱着他的狗不放。
不过丹德里恩也足够幸运，至少他大多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
天花板低得令人压抑，鲍尔温能感受到自己的头发已经与它摩擦，周围蓝幽幽的烛火为走廊镀上一层不祥的色彩，看多了会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墙上黑霉斑斑，长长的血迹、好像充满恐惧的掌印依旧留在上面，虽然褪色，但依旧清晰。
地面有些粘糊糊的，就像是走在雨后的泥巴路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响声。
鲍尔温知道，这是血，红中泛黑的血。
在这走廊两侧，还能见到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些尸体里还有奇怪的黑色甲虫在蠕动，它们在残缺不全的人体里面拱来拱去，似乎在啃食尸体，享受着黏糊糊的腥臭污血。
他蹲下来，伸出来，还未接触到尸体，黑色甲虫就像影子一样飞快移动，似乎迫不及待想要钻入他的皮肤，享受活人的滋味。
“滋——”鲍尔温皮肤上的雷电与飓风将他们挡在体外。
“真有意思，这是什么东西？”
他随意摆了摆手，雷电将这群黑色潮水般的虫子电得直冒热气，紧接着数不清的风刃将他们的身体切成细小颗粒，轻轻一吹，便随之飘散空中，几乎与厚重的灰尘混合在一起。
转眼之间，活下来的甲虫都飞快爬远了，甚至其他的甲虫也慌慌张张地爬出尸体，有的在爬行间还撞到了一起，都纷纷远离鲍尔温的位置，很快它们就散得一干二净，飞快远离这个通道。
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是偷窃者还是……与他们的情况一致？
“什么东西真有意思？”丹德里恩好奇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他似乎又缓了过来。
“虫子，密密麻麻的虫子，会吃人的那一种，你想看一看吗？”鲍尔温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戏谑，这可能也是结伴同行的好处了吧。
至少不会迷失在这恐怖的氛围之中。
闻言，丹德里恩使劲地摆了摆头，似乎要将脑子里恐怖的东西都甩出去，然后又将脸埋进了哈士奇的毛发之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穿过了长长的隧道，到达了一处像房间一样的地方，在门外侧面写着“厨房”的字样。
鲍尔温皱了皱眉，上古语可不是通用文字，这玩意一般都是精灵和施法者使用。
不过，这里有人住吗？什么样变态才会将自己的家装饰成这样？
“丹德里恩，你饿了吗？”他拍了拍躺在哈士奇背上的丹德里恩，“我们找到了厨房，若是我们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吃的。”
丹德里恩立刻跳了下来，再次恢复活力，“好兄弟，我当然饿了，要知道，某项运动可以很消耗活力的！”
鲍尔温不想理会这个人，只是闭上眼睛听了听声音。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他听到了，咀嚼声？看样子就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他又闻到了腐烂的肉味和食物的香味，交相混杂，又香又臭。
渐渐地腐烂味却越来越重，这死亡的气息让鲍尔温觉得一时间有些难以呼吸。
睁开眼，他注意到昏暗灯光下，门偶尔会亮起一闪而逝的灰暗光芒，反常的寒意从四周袭来，仿佛是某种无形的东西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当他回过神，却见丹德里恩大摇大摆地准备大门进去，没有任何防备。
真是找死，鲍尔温有些好奇丹德里恩这样的性格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等等，我或许找到除我们以外的活物了，恩……也可能不是活物，反正它能够动，就在厨房。你若是想进去送死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你。”他提醒道。
他一向纵容这些作死的勇士，作死的后果就应该自己承担。
丹德里恩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发现，“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不，有的。只是你看不到，我们都到这样的地方了，遇到看不见的怪物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我敢保证，你打开这道门，就这样进去会被直接撕碎，做成一锅味道可能比较美味的汤。到那时候，我可没有耐心将你拼起来。”
“不不不，算了算了。”丹德里恩急忙退了回来，又抓住了哈士奇的毛。
他还没活够，不想这样年轻就成为怪物的食物。
鲍尔温笑了笑，将左手放在木门上，嗯，有些年头了。
无风自起，一股强烈的飓风猛地打在木门之上。老旧木门在刺耳的、锥心的吱呀声中开始旋转，像是报废的大风车那样沉重。
紧接着他左手紧握，仅鲍尔温可见的重力场加持在房间内。那个看不见的透明生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鲍尔温感受到了它的形体，撤掉多余的场，紧紧抓住它！
它的全身像片抹布一样，被野蛮地拧成匪夷所思的角度。
骨骼、内脏、肢体、头颅都在痛苦的撕裂，旋转之中，他听到“透明”的血“嘶嘶”地喷了出来，溅在地上、桌子上、墙壁上。
“你应该庆幸你看不见它，否则你别说进食，你可能想把你肚子里的内容物都吐干净。”
“别说了，我不能去想象！”
丹德里恩甩了甩头，他现在很嫌弃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光听声音，他的脑子里便出现了相应的画面。
鲍尔温耸了耸肩，带头向里走去，他挺好奇这透明的生物是什么玩意。
进入门，就像是怪物咧开的嘴，腐臭味铺面而来，气息几乎凝为实质，刮过他的脸。
“这种地方真奇怪。”
鲍尔温叹了一口，环视四周，这被称为厨房的地方，在它的角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生活垃圾，刺鼻的秽气和腐烂的臭味叫人难以忍受。
那是腐烂的、发臭的，甚至能看到蛆虫在其中钻来钻去。
在它的旁边便是那头被鲍尔温扭曲的怪物，死后反而显出了原形，可能它早就死了。
它就像是被泥巴捏出来的倒霉玩意，在它疑似眼眶和口腔的位置不断冒出股股黑烟，是那股熟悉的恶臭。
这黑烟难道就是灵魂？被腐蚀的灵魂？
鲍尔温伸出手扒弄了几下，这具怪物尸体里不断有新的碎肉钻入它的体内，似乎它还能活过来一样。
这样的玩意，只能是黑魔法的造物，实在太恶心了。
“噗呲——”
锋利的风刃将他们切成细小的碎片，黑烟不断涌出，然后钻入天花板消失不见。也就在这时候，那些不断靠拢的血肉才失去了动力，无力地瘫在原地没有动静。
丹德里恩仅仅瞥了一眼，便捂住了嘴，弯着腰对着地面，似乎想吐。
鲍尔温没有安慰他，他继续向里走。
勉强能辨认出木头颜色的圆角长桌上，摆放着好像是什么动物的肢体，毛发都还长在上面。有煮熟的、烤制的，滋滋冒着热气。
看来，他打扰到了它的进食。
“有胃口吗？我不饿，可以都让给你，这可是难得的食材。”
他从盘子里拿起一根像是烤腿一样的食物，放到丹德里恩面前。
丹德里恩不住地摇着头，向后退，显然很抗拒。
紧接着，鲍尔温又递到了哈士奇的面前，虽然是怪物的食物，但它的材料却是某种动物的身体。
肉香四溢，闻起来很诱人。
他还记得小哈还是幼崽的时候，狼肉、狮鹫兽肉等怪物的肉来者不惧，只要闻起来不臭，它都能吃下去。
鲍尔温猜测，哈士奇能长到这样的体型，会不会跟它喜欢吃这些肉有关系。
果然，哈士奇叼着烤腿就一口吞了进去，等待一会儿，便吐出一团毛发和一根干干净净的骨头。
鲍尔温拍了拍它的脑袋。
“你们先休息会，我再看看。”
他好奇地拉开了厨房的窗帘，在外面并不是想象中的天空，另一侧依旧是同样的阴森森的走廊，就像是空荡荡的鬼屋，不一样的是他看到了一幅画，画上的女人美丽动人，浑身透露出一种致命的诱惑，她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用盯着尸体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他。
鲍尔温咧嘴一笑，合上了窗帘。
他现在能够肯定，这黑魔法构筑的空间有它的主人。
“丹德里恩！”鲍尔温突然转身喊了一句。
他听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汪！”
“不，小哈，让我来，你保护好丹德里恩。”
哈士奇听从地后跳一步，在它背上的丹德里恩有些难受地抱住它的身体，但还是掏出了鲍尔温借给他的手弩，胡乱瞄准着。
“发生了什么？”他脑袋晕乎乎地，搞不清楚状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数不清的“啪塔啪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刹那之间，墙壁被猛地推向房间内，爆炸。
那些碎片好像无数刀刃般，撞击在鲍尔温及时释放的风墙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弹开后，深深地嵌入墙壁、天花板……
窗户也没能幸免，“嘭”的一声，玻璃爆炸。
也是在这时，一只毛绒绒的爪子从墙壁伸了进来，细看根本想象不到是它砸烂了墙壁。
它开始膨胀，墙壁的缝隙被硬生生挤压出裂纹，从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这时候“面包条”变了下水道的排导管那般粗细。
“这，什么玩意！”
鲍尔温没有理会丹德里恩的大喊大叫，只是撤掉风墙，摆出战斗姿势，雷电飓风升腾而起。
重力场虽然逼格高，但也不过是针对体型不算巨大、数量不算太多的敌人。
紧接着这只突然出现的大爪子将一旁的墙壁直接锤碎，“轰隆”的声音伴随巨大的烟尘，怪物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丹德里恩，这应该就是你期望的小女孩的小熊。别顾着惊讶，自己小心！”
烟尘慢慢消散，鲍尔温也看清楚了来着是什么玩意。
首先就是那双大爪子，下水管道般大小的柱状体，上面长满了看起来很舒服的绒毛。
然后是它的那张大脸，鲍尔温敢肯定，这是它见过的长得最无害的怪物。
它的脸大概有普通木凳面那样大，它的眼睛黑黝黝的像宝石一般，大嘴被缝合成了微笑可爱的样子，只不过已经开线，嘴角处连接着一根红得发黑、油腻的长线，像是被挂在高枝上的死尸一般垂下来。
这是小熊玩具的超级加倍版！
“别开玩笑了！什么样的小女孩会喜欢这样的玩具熊！”丹德里恩破音了。
只能说玩具熊的脸太有欺骗性，长得可爱却配上如此庞大的身体，实在很难接受。
“嘭、嘭、嘭——”
紧随而来的沉重脚步声让整个地板都在震荡。
鲍尔温已经想好了，对待这些“毛绒玩具”，就应该用火焰！
“鲍尔温……你能行吗？要不我们直接跑吧？”
丹德里恩看着与玩具熊相比显得瘦小的鲍尔温，不由地有些担心。
“我没问题，不过你应该注意你边上那扇窗户。”鲍尔温提醒道，眼神却随时关注着玩具熊的动向。
丹德里恩有些疑惑地转了转头，仅仅看了一眼就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埋进哈士奇的绒毛里。
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以前从未经历的刺激。
一张塞满整个窗户的恐怖头颅，从碎掉的玻璃窗外伸了进来，留着鲜血、瞳孔扩张的眼球塞在它原来空洞的左眼眶里，另一只是冒着红光的巨大扣子。左眼咕噜咕噜地转动着，打量房内的两人一狗。
粉红色长长的耳朵高高竖起，它突然张开嘴巴，那张嘴一直延伸到丹德里恩看到不到的脑后，还能看清楚四排畸形的锐齿乱七八糟地嵌在里面，紧接着便是一股发酵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腐臭味，弥漫整个房间。
这时候，玩具熊那对眼睛闪动了一下，突然间充满烧焦后的灰雾，它猛地冲了过来，席卷而来的腐臭味充斥整个厨房，让鲍尔温感觉置身于城市垃圾场。
巨大的手臂对着鲍尔温的脑袋砸下。似乎是想象到了被砸成肉酱的鲍尔温，它发出了渗人的狞笑声。
随着一声沉闷的震荡，鲍尔温身上猛烈的火焰被飓风激发，以他为中心形成橘红色的龙卷风，沿着玩具熊的手臂蔓延至它的全身。
与此同时，锋利的风刃将玩具熊从手掌到胳膊削成一片片。紧接着它腥臭泛黑的血液，像泉水一样从圆柱中心不断涌出。
鲍尔温虽然不明白玩具熊为什么会流血，但是他看见了，玩具熊身上的火焰在慢慢消失！
毛茸茸的玩具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浑身烂肉的人形怪物，从外表依旧能看出它原来的形状。
这可能才是玩具熊的真面目！
“吼——”
它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抬起脚，继续发动攻击。
刺耳的呼啸声让空气都在颤抖，它笨重的身体配上那根血淋淋的巨大肉柱，居然能够像鞭子一样被挥下！
鲍尔温可不敢硬吃下这一击，他娴熟地在地上打两个滚，身上的飓风将满地的碎石块和玻璃渣碾碎，发出“咔滋咔滋”的清脆声。
下一刻，猛地起身，雷电刺激身体细胞，一闪身便接近玩具熊的侧身。
他看到它体内黏糊糊泛黑的烂肉像独自的生命体一般不规则地蠕动着，不断有黑色的血液滴落地上。
真是恶心！
他双手迅速反应，一前一后握住剑柄，瞄准玩具熊的腰部，直直贯穿。
插入玩具熊体内的剑突然发出几声轻吟，剑身上的风刃像跳舞一样不断旋转。
黑烟不断从豁口涌出，紧随其后的是犹如泥浆般的腐烂血肉混合物，哗啦啦地流到地上，被甩转的风刃甩出粘在整个房间！
趁玩具熊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早已抽离剑身，扯住它身上露出的森森白骨，借力跳上它滑溜溜、血肉模糊的肩膀，双手握紧锋利的银剑，对准天灵盖直接砸了下去，被重力加持的剑身配合上风刃，轻而易举地将它的脑袋戳出巨大窟窿。
比之前还要猛烈的混合物伴随着焦糊味直接冲上天花板！顷刻间又下起血雨。
鲍尔温从玩具熊肩膀处跳下，却惊讶的发现：即使受到如此创伤，玩具熊依旧没有失去战斗能力！
它的双臂像是得了癫痫一样到处乱挥，随着它的动作，它的伤口像喷泉一样喷出黑色粘稠的血液，洒在地板、墙面……
“见鬼！这玩意里面不知道填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死尸，也只有黑魔法能够造出这样的恶心玩意，真令人作呕！”
说话间，他双脚一前一后，银剑高举，蓦地劈下，风刃裹挟雷电直接将还在乱动的玩具熊对半分开。
“噗呲——”
乱七八糟的内容像洪水一样喷涌，流到鲍尔温身前。
他蹲下，对着这些液体释放雷电，一瞬间，整个昏暗的厨房被蓝色的雷光照亮。
玩具熊的尸体不住地抽搐，传来的刺鼻焦味，直接盖过腐臭。
直到那些蠕动的皮肉变得半死不活、不再蠕动后，鲍尔温才停了下来。
“嘭——”
又是一声巨响，原来是那只粉色的大兔子被哈士奇和丹德里恩惹怒，看也不看直接砸向所剩不多最近的墙壁，可怜的窗户连带着窗框与砖块噼里啪啦地掉落不知道哪里去，屋子里的尘埃扬得到处都是。
不用说，它脑袋上插的那些箭肯定是丹德里恩的战绩。
能克服恐惧，作出反击可不容易，他的手弩派上了用场。
丹德里恩用害怕与兴奋交织的目光盯着怪物，将手弩握得紧紧的，不过还是知道自己靠得太近反而会被战斗波及，在鲍尔温结束战斗后，主动后退。
这只粉色大兔子玩偶估计也是畸形的怪物，那长长的耳朵居然快抵得上1/3的身体，身穿一件满是鲜血污垢的白色连衣裙。
它的手指被与剑齐长的利爪代替，垂在地上，随着它的移动，利爪与地面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这东西用狂暴的眼神注视着接近自己的剑士，发出更加痛苦、更加愤怒的咆哮。它现在已经被彻底激怒，它要将挡在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足足有鲍尔温大腿长的血淋淋的爪子划出极其暗沉的弧光，庞大的身躯冲向鲍尔温，粉色的耳朵直接将天花板戳穿，它就像是碾过无数尸体的战车。
从前的侵入者应该就是这样死在了它的手下。
鲍尔温面无表情地屈身躲过爪子，闪到它的侧身，左手已经完成手势，雷电像蛇一般扑向大兔子巨大的身体，捆住它的双腿，与此同时，鲍尔温将附着魔法的剑深深插进它腋窝的位置。
接着，他转动手臂，雷电开始滋滋作响，狂风开始在兔子体内乱撞。
再深入几分后，他在兔子作出反应之前，将剑上撩挥动，将兔子蠢蠢欲动的爪子连同胳膊整条斩断，黑色的污血混杂着碎肉飞溅到地上、脸上。
他只是原地一跳，刚好站在兔子挥来的另一只手。
它乱叫着，张开狰狞大嘴直接迎向将剑插入它手臂中的鲍尔温，试图将这可恶的人类咬成碎片。
他无视玩偶的攻击，再一次借力高高跃起，乘机将利刃捅入玩偶那只长得像眼睛的眼睛。玩偶的攻击被迫转向，鲍尔温加上附着雷电以袭来的手臂为支撑点，手中的剑刃猛地再一次向里捅去，长剑穿透了玩偶整颗脑袋，黑血喷涌。
下一瞬间，他将全身重力悬挂在卡进玩偶脑袋中的剑刃，重力加倍，向下一拉！
污秽的血就像是被划破的装满红色颜料的袋子一般，随着一声悠长悦耳的布匹撕裂的声音，就这样被倾倒出来，伴随着像糊状一样的肉块。
以怪物的脑袋为出发点，一直到它的胯下，就像切豆腐一样，它的整个身体都被切开。
“噗通！”玩偶被鲍尔温补上一脚后，无力倒下。
而它体内流出的血肉就像是逆流而上的勇者，以蜗牛般的速度在血色洪流中前进，试图回到玩偶的身体。
他回头看了看被震撼住的丹德里恩，“丹德里恩，你快离开，到外面去等我。”
说着，他便从腰带上取下一颗龙之梦，补上一发雷电，直接点燃即将落到玩偶身上的炼金炸弹。
他赶紧转身离开，这是升级版的龙之梦。就在踏出第二步，火焰爆炸，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一阵火光照亮厨房每一个角落，地板和墙壁开始向四面八方爆裂，鲍尔温只能加快速度，恰好一断壁擦着他的脖子飞过。
厨房整个崩塌成为废墟，将两只死状惨烈的玩偶埋在其中。
就在鲍尔温回头查看情况的那一瞬间，黑色的烟雾嚎叫着，冲开表面的石块，扩散到整个房间。
这些灵魂脱离了玩偶，但不知道会不会被黑魔法师再一次利用。
这些他也不知道，他被奇异的现象吸引了：即使厨房被整个破坏，它上方的建筑并没有随之倒塌，就好像是悬浮在空中一般。
陷入了思考。
“你还好吗？鲍尔温。”
丹德里恩跑过来，看见血人一般鲍尔温愣在原地，有些担忧。
鲍尔温摇了摇头，将剑上的黑血甩净，插入剑鞘。
“我没事。”
他摸了摸脖子后方流出的血液，取出红色恢复药剂淋了上去，冰冰凉凉，好多了，然后才看向丹德里恩。
“你呢，有没有受伤？要不要试一试这药剂？”
“你是猎魔人？我看你的打扮很像。我听说，猎魔人的魔药对一般人来说都是剧毒，我也能用吗？”
他接过鲍尔温手中的药剂，能看清黑暗的眼睛对手中红色透明的液体有些好奇。
“都不是。我不是猎魔人，这也不是猎魔人的魔药，而是由炼金术师制作的药剂，它的毒性普通人也能够承受。”
“那你就是巫师咯？也只有巫师才能释放那样强大的魔法，不过，这年头巫师也要会用剑了吗？”
他对鲍尔温的战斗方式印象深刻，不由地又看了看面前的废墟，想起了那两只突然出现的怪物。
他显然也看到了像新出生的虫子一般蠕动的肉块，仅仅回想那画面，他的肚子就开始翻腾起来，不由地捂住了嘴巴，用模糊不清地声音问道：
“那些怪物又是什么？他们一点也不像孽鬼、水鬼……反而像……”
“他们不是天球交汇的外来魔物，或是本土诞生的怪物。他们是人类制造的怪物，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黑魔法的制造出来的怪物。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没有吐出来？不过，我还是劝你提前将肚子里的食物吐干净。”
丹德里恩抬起了头，有些迷茫，“为什么？”
鲍尔温看了看依旧诡异的走廊，鼻尖萦绕着黑魔法特有的臭味，明白这很可能只是开始。
“接下来，我们会遇到更多怪物，你总会想吐出来的，不如早一点在安全的地方吐干净。
要我说清楚一点吗？就像你想象的那样，这些怪物体内的碎肉都是人类或是其他种族的身体，而那些黑色的烟雾，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
“不，不要继续说了！我想吐！”
良久，丹德里恩才直起腰，嘴边残留着污秽物，脸色发白。
“好些了吗？”鲍尔温问道。
丹德里恩摆摆手，示意他没问题。
“那我继续往前走吧。”
“对了，你能教我一点魔法吗？不用太强，比如这个夜视魔法就很实用。”
鲍尔温摇了摇头。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使用魔法，鲍尔温在丹德里恩的身上并没有看到对应的魔法天赋，显然，丹德里恩不能成为巫师。
成为施法者的条件严苛，只有极少数人拥有这样的才能。
“不能。抱歉，这并不是我打击你，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魔法气息，你多半没有魔法能力。
至于靠后天努力……并不大可能学习魔法，除非你愿意成为猎魔人，不过你这年龄也不适合。
所以放弃这个念头吧。你或许不知道，对有些人来说，拥有魔法天赋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比喻吧。我们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大瓶子，体积很难改变。魔力就像瓶中的水，只有少部分人天生能产生水，从某一天觉醒开始，就会一直产生，但他们并没学习过如何释放水。”
“你应该能猜到，瓶子满了会如何吧？”
“爆掉？”
“是的，他们会死，身体无法继续容纳魔力，魔力开始渗出，侵蚀他们的身体。对这样的人来说，可能一开始就没有魔力会更好。
魔力侵蚀使得他们变得和常人不太一样，多表现为畸形的外表，因此，他们还会遭受歧视，他们会被视为怪物，甚至遭到家人的遗弃。”
鲍尔温平静的眼睛盯着丹德里恩，“你觉得他们有魔法天赋是他们的错吗？”
“他们……没错，但村民们也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才作出这样的反应，站在他们的角度，似乎也合理。”
“是的，合理。错的不是我们这些人，错的也不是那些愚昧的村民，错的是这该死的世界。
我曾经目睹过一个村子里的人将怪物奉为神明，并献上人类作为祭品，简直丧心病狂。”
丹德里恩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头紧锁，拥有贵族血统的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离奇的事。
但，在这世界上，真存在这样离谱的事？
“朋友，这个故事的结局呢？”
鲍尔温很冷静地盯着丹德里恩，似乎要将他的内心看穿。
“死了，村子里的人都死了，被他们召唤出来的魔物撕成了碎片，整个村子血流成河。而我，旁观了整个过程。”
说这话的时候，鲍尔温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不适。
丹德里恩沉默不语，他没有追问，难道要责怪鲍尔温冷血吗？
若他是鲍尔温，他又会这么做呢？
救人，还是袖手旁观？
……
一路沉默，他们走到了尽头。
尽头处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被揉成一团的影子，或是蜷缩成一团的黑暗。
它并非绝对静止，反而在它最外面有一层不是很圆润，不是很明显的灰蒙蒙轮廓微微抖动着。
“让我们猜一猜，穿过这团奇怪的玩意，能不能回去？”鲍尔温询问道。
“生活总要怀揣希望不是吗？”
丹德里恩乐观地笑了笑，好像已经将刚才的对话抛之脑后。
鲍尔温点点头，带头进入黑暗，丹德里恩和哈士奇紧随其后，与此同时，鲍尔温身上突然出现的金色光芒，像是蛋壳将他们包裹住。
眨眼间，周围的世界大变样。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好像是灰黄色的平原，或许称为戈壁更合适，不过也比黑红的世界美丽多了。
但有些不对劲。
他踩了两下，低头看去，是一张一动不动保持着惊恐状的人脸，眼眶、嘴巴都已经被黄土填满。
“这里是？我们是成功离开，回到外面了吗？”
丹德里恩突然问道，他的语气不是很喜悦。
失落？
鲍尔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脚下的玩意和鼻尖传来的沉重油腻臭味告诉他：依旧没能离开。
“正如期待那样，我们还在里面。”
“好吧，被你看出来了，我不想这躺旅程就这样结束，我想让它更加精彩，将它写入我的传记、诗歌！”
鲍尔温没有理会丹德里恩的豪情壮志，反而是继续往前走，观察着周围。
在这荒壁上，到处散布着奇怪的东西，估计都是黑魔法的失败品，他们连攻击都不会。
四肢和脑袋都搭错位置的士兵，正咬着剑柄在地上不停蠕动。
失去五官，被针线代替的妇女正在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笑声。
皮肤残缺的胖子，大块血肉被他从自己体内取出，将它们塞进一个嘴巴一直在动的玩偶。
一行人没有理会，特别是丹德里恩自从看过一眼之后，他便一直低着头。
他很想吐，但却吐不出来，之前都吐干净了。
但那画面一直铭刻在他脑子里，莫名的，他觉得这些奇行种别有深意。
“丹德里恩，抬头看一看吧。”鲍尔温拍了拍丹德里恩，“这或许就是通往小熊主人房间的门？”
他们在一扇无法形容的门前停了下来，门上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粗细不一的线条，看起来很像小孩子恶作剧般的涂鸦。
它就这样孤零零地立在戈壁，无比突兀。
“该死的鲍尔温，能不能别提这事了？”丹德里恩大声喊道。
这一提，他又想起了那只血肉模糊的玩具熊，脸色又白了几分，心情有些失落。
他想起玩具熊，依然感到双腿发软，浑身颤抖。尽管他鼓起勇气射出弩箭，但他的身体瘫软在哈士奇的背上。
“我知道的……我会躲得好好的，绝对不拖你后腿。”
他坐了起来，“是的，我确是很脆弱……随便来头怪物都能够杀死我。但我就是这样愚蠢地想要将这些奇幻的经历、恐怖的怪物，统统写进我的诗歌中。即使主角不是我。
我也会感到害怕，害怕身体被撕碎，害怕再也回不去，害怕再也不能和女孩们讨论诗歌。”
他用真挚却有些愧疚的眼神看向鲍尔温，“我知道，都是我任性，闯入其中，让你带上我这个累赘。”
丹德里恩是那样真诚，自带喜剧效果的脸此时也是那样严肃。
“我可不是所谓的好人。既然你抱有这样的觉悟，那就跟上来吧。
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带出去，无论你是活着，还是变成了尸体。我都会带你出去。
我有些期待你的诗歌了，大诗人丹德里恩。”
他的左手握住了门把手。
“嘎吱——”门开了。
他注意到，门底越来越大的缝隙一直在溢出淡淡的黑雾。
“不要害怕，丹德里恩，一起进去吧。”
她一遍又一遍地用黑雾扫视屋子，却依旧没有发现闯入者的踪影，她那像即将掉落的老松树皮的手，不断握紧、松开。
那两个入侵者消失了，那只烦人的哈士奇也消失了。
去哪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该死的！那臭婆娘总往我的乐园扔进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
若不是这个房间，若不是这个牢笼，我不可能在这被困住！
真恶毒啊，若非我救下她那个老太婆，还还她青春，她能有现在的一切？
居然联合巫师反过来对付我？
她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就是小偷！偷走了我的宝物，不然我早就能够放弃这具躯体，早早脱离这该死的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
魔力还在迅速枯竭，怎么办！这个空间我快要无法维持了！
灵魂越来越少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都是我一生的心血。
该死的闯入者到底在哪里？居然破坏了我最爱的玩偶！
下一秒，就像为回答她的问题一般，她听到了尖锐的摩擦声。
门被推开了？
不需要思考，她就意识到了开门的是谁……
该死的闯入者！
她迅速举起双手，嘴里发出低沉的、带着一种嗡嗡节奏的声音，她身上溢出的黑雾蜷缩扩散，猛地袭向四周。
这时，一柄锋利的银剑裹挟着雷电与飓风从她的后脑勺刺入，刃尖从她的眼眶穿出，卡在里面。
鲜血溅到突袭者的脸上，那是一股腥臭的味道。
她的眼睛冒出浓郁的黑烟，就好像燃烧不完全后的焦黑，带着上百道刺耳的惨叫。
“啊——”
鲍尔温突然的袭击，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她陷入了疯狂，巨大的阴影涌入她的身体，爬上她皱巴巴的皮肤，填充她整个身体。
膨胀，她的肢体在浮肿胀大，黑色烟雾不断从她的身体内喷出。
那些黑雾像它主人一样疯狂，凝聚、扩散、再凝聚，它们扯碎墙壁，击打天花板。
紧接着，黑雾化作触手，就像牛见到剧烈抖动的红布一般，无休止地追赶哈士奇。
哈士奇已经能够使用鲍尔温留存在它体内的少量魔力，在风的加持下，它带上丹德里恩依旧快如闪电，轻而易举地将黑雾耍得团团转，时不时将触手切成几节。
丹德里恩忍着头晕恶心，冒出头想要帮忙，射出的弩箭却直接陷入触手之中，被触手扔了回来。
他这才悻悻地埋下头，还是老老实实接受哈士奇的保护吧。
与此同时，被重点照顾鲍尔温，换上了钢剑，正在与大部分黑雾僵持。
黑雾击打在他的护盾上，就像铁锤砸向岩石，几乎震得他脸上的肌肉都感到酸痛。
他的魔力快速被消耗，用于补充护盾。沙沙声和呼啸声充斥在他的脑海，弥漫的黑雾不断侵蚀他的护盾，同时强大的冲击力不断使他后退。
这样子根本不行！他连前进都做不到。
他竭力使自己的头脑清醒，观察着四周。他注意到房间正中心的老太婆，正捂着冒血的眼睛，肥胖的身子一上一下喘着粗气，黑雾源源不断从她的体内喷出。
该死的，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制作出反魔法金属炸弹？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
就不该心疼那点钱！见鬼！这一个炸弹扔过去就能解决的事情！
反魔法金属炸弹，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它能使得爆炸范围内的魔法都失效。这对于术士是绝对的利器，黑魔法术士也不例外。
不过，令他庆幸的是，她坚持不了多久。
她，必死无疑！赢的只会是他！
鲍尔温得出结论，突然从腰间取下三瓶药剂，直接咬开瓶塞，这样仰头喝下。
一瓶派翠的魔药，可用于加强魔法强度，只不过会积累大量毒性，造价不菲。一瓶魔力恢复药剂，补充魔力。一瓶雷霆，增加攻击力，强化力量。
他已经很久没饮用过魔药。
一如既往的恶心！
但，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爽！
烈焰突然以鲍尔温为中心咆哮起来，雷电爆裂，将黑雾猛地推回去。
黑雾与护盾的撞击让地面成了起伏的甲板，墙壁的碎片轰鸣着飞上半空，却又被剧烈的气浪裹挟，仿佛轻飘飘的纸张，久久掉不下来。
趁着黑雾衰退的机会，鲍尔温快速靠近女术士，就见哈士奇正绕着黑魔法术士不断地转圈圈。
“这状态下，速度也这样快吗？”鲍尔温不由地有些惊讶，他还是小看了哈士奇的速度。
或许是被彻底惹怒，女术士再次举起双手，黑雾随着她的动作咆哮起来，包围她的全身，挤进她的身体，使她节节升高，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转眼之间。
突然传来嘎吱作响、骨骼碰撞的声音，又好像伴随着什么怪物的凄厉哀嚎！
他离怪物还有一段距离，这时候，在黑雾、在墙壁和地板向外炸开的模糊尘埃之中，一只骨质、奇怪的爪子突然凝聚成形，直接无视距离，猛地出现在鲍尔温身前，与他的护盾摩擦、激射。
“该死的！”
他大声骂道，手中猛然燃起白光，就像是闪着圣光的长矛，又好像是一条笔直的阳光，将爪子融化，将黑雾穿透开来，射入后方的墙壁，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回响，仿佛火焰已经化身为烈性炸药，空气在炙热的浪潮下吱吱作响。
连鲍尔温本人都难以相信地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左手。
这是他射出的魔法？派翠的魔药没这样强大吧？
不过很快他就平复了呼吸，又将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对手。
黑雾散开，虚弱的女术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全身是由燃烧黑色烈焰构成鳞片的不断翻滚的黑蛇。
它巨大身躯的上端是裂成半圆弧度的嘴巴，缭绕的黑炎构成了它的獠牙；
它分叉的舌头仿佛小型炮膛那样圆厚，喷射出一股股黑漆漆的火焰，刚好与鲍尔温白炙的烈焰恰好相对，两焰相撞，将周围的土地和墙壁都一起融化为液体；
它的身躯疯狂蠕动，试图将渺小的鲍尔温狠狠压成肉酱。
鲍尔温看到了它的眼睛，简直就像是六个并排的血球上嵌入了琥珀！
莫名地，他的内心涌出一腔火热，正如他手中散发红光的钢剑一般，他的眸子出现一丝猩红。
黄色倒三角，他兴奋起来了。
紧接着，一柄猩红色的长剑裹挟着魔力沿着黑蛇的身体划了过去，雷电不依不饶地试图捆绑住黑蛇庞大的身躯，飓风再一次被压缩形成无数细小利刃射入它的鳞甲，钻入它的血肉，耀眼的白光将巨蛇身体环绕的黑雾如雪地一般融化。
“吼——”
巨蛇将尾巴一甩，身上的雷电消失不见，而鳞片却缺少几片，但依旧闪烁着金属光泽。
它的尾巴像影子一向射向鲍尔温，将他整个裹挟住卷起。
鲍尔温身上的雷鸣像是不断舞动的线条，化为盔甲，抵御巨蛇的挤压。
他的攻击不会因此而结束，飓风突然爆开，形成巨大的冲击力，他只感觉身体突然变得轻松，踩住巨蛇的鳞片，手中的钢剑如同暴雨一般连绵不绝，鳞片掉落，踩在凹槽之中，一步步上升。
他那对飞舞的双臂仿佛紧绷的弹簧，紧绷用力，每一次都带上魔法的力量，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又好像沉重得仿若投石机投射出的巨石，使得巨蛇的身体疯狂抖动。
这是重力场的加持作用。
他越来越兴奋，不自觉间，嘴角带上狂虐的笑容，越发疯狂！
他带动着那柄猩红色的钢剑不断与黑蛇的鳞片交锋，钢剑带着股股暴风，耀眼的火花带着电光在空中飞扬四溅。
黑蛇巨大的身躯上是数不清的黑色鳞甲，它难受地扭动着，发出的震荡声伴随着雷鸣在整个房间回响，鲍尔温的白焰与它的黑焰相撞轰炸，声音宛如地底发生的轰鸣。
生有六枚血红色眼睛的黑蛇更加剧烈地晃动身体，将鲍尔温狠狠摔下，待他未落地，便对准他的位置喷射黑焰，同时展开自杀式的扑袭！
加热空气的同样形成猛烈的旋风，与鲍尔温的魔法飓风搅在一起，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鲍尔温想要凭借驴打滚迅速躲开，却依旧被坚如磐石的鳞片蹭刮，感到一瞬间的火辣刺痛。
在站稳的一瞬间，他脚尖触底再次冲向巨蛇，钢剑不断划开空气，与黑蛇的鳞片亲吻，向上，再次亲吻，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中，鲍尔温只觉得剑身传来的震颤使他越发兴奋。
剑刃划出的轨迹就像是树木在阳光下展开的纸条一样，它的剑尖刺入鳞片的缝隙，划开血肉，疯狂的狞笑使得观战的丹德里恩脸色变得惨白。
他总觉得现在的鲍尔温更像是反派。
“噗呲——”
鲍尔温的手腕转动，尾随而至的是如绞肉机般的飓风与焦炙一切的雷电，黑色鳞片、鲜血、碎肉飞溅，他的剑也同时随着重力加倍沿着脊骨顺势向下。
鲜血泉涌而出！
“吼——”
而巨蛇由黑焰构成的獠牙如闪电般准确地落到鲍尔温的胳膊，灼烧，剧痛，撕扯，露出森森白骨。
血从他胳膊上像是雨水从屋檐上一样流下，在他的白焰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只是从黑蛇身上跳下，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气喘吁吁好像站都站不稳的黑蛇。
确认它不能再发动攻击，他这才将胳膊上的皮甲扯下，沿着裂口撕开染红鲜血的衣袖，将红色的药剂洒在伤口，然后将整条上臂的衣服都扯了下来，一角咬在嘴里，在可以看到白骨的胳膊上扎了一圈布条。
黑蛇巨大的身体在慢慢变小，黑雾不断泄出，涌向鲍尔温的位置。黑蛇变成了之前所见的老太婆女术士。
鲍尔温深呼吸，将腥臭的热空气吸入灼热的肺部，他感觉全身都要燃起来一般。他的呼吸声好像即将报废的老旧鼓风箱。
他用舌尖舔舐流过嘴角的汗水，同时品尝自己鲜血的淡淡咸腥味，最后舒展着感到麻木疼痛的手臂。
这时候，他眼中的红色光芒才慢慢消散。
浑身一软，鲍尔温杵着剑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女术士便收回了目光，接受整个空间灵魂的洗礼，浑身肌肉再次紧绷，咬住银牙，握住钢剑“诱惑”的手越来越用力。
“鲍……鲍尔温，你没事吧？哎呦！”
丹德里恩有些担心地跑了过来，还没到鲍尔温身前，就被磕磕巴巴的地板绊倒，跪在鲍尔温身前。
“呼……你大可不必行这样大礼，我不收你这样瘦弱的学生。”
“你在说什么啊！你真的没事吗？”
丹德里恩爬了起来，眼神有些畏惧与担心。
他看到浑身是血的鲍尔温有些害怕，可又很担心鲍尔温的伤势。
“死不了，你等我歇会。”
良久，鲍尔温才抬起头，脑袋依旧传来刺痛感，被污染的灵魂好像并不能完全吸收。
他看了看将女术士扶起来的丹德里恩，也没有担心，她根本没有动弹的力气。
衰老的容颜证明她的力量早就衰弱。
鲍尔温能感受得到，若非女术士本身的力量被限制，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黑魔法的强大，这破坏力和强度，真不是一般魔法能够匹敌的。
收回目光，他调出面板。
血统：半精灵（觉醒进度 40→60/100）
年龄：17
魔力：25/700
力量：20→21(45%)
敏捷：20(27%→74%)
体质：23(4%→43%)
意志：20（1%→43%）
精神：19→18
剑术：lv 20→lv21(41%)
雷电领域：lv18→lv20(0%)
风之领域：lv18→lv20(0%)
重力控制：lv15→lv17
这是他的面板？
虽然这样巨大的提升，包括了坑洞里的孽鬼家族还有这个空间的灵魂。
这得多少灵魂才能带来这样大的提升？
他还是没有弄明白觉醒进度提升的原因，可能与这个空间有关？
不过，精神不增反降是什么意思？
“哎，丹德里恩，你这是连老年人都不放过吗？”
他艰难地抬起了头，发现丹德里恩在女术士身边。
哈士奇乖乖地等候在一旁，他依靠着它，这才能够站起身来。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世界突然变得白茫茫一片。
休息了一会，他才恢复过来。
他沿额头将浸透汗水和血液的金发撩到脑后，不住地甩了甩麻木刺痛的手臂，再一次平复呼吸。
“鲍尔温，这个玩笑不好笑！”丹德里恩回过头反驳。
“噢？我也觉得不好笑。”
他驱使着自己疲惫的身体，拖着现在觉得有些重钢剑，走向女术士的位置。剑刃在地上剐蹭出火星，发出刺耳的杂音。
“你们想要出去吗？没了我，你们会随着这空间湮灭。”
黑魔法术士沙哑着声音如此说道，她的声音居然还像风华正茂的少女一般动听。
见鲍尔温又将剑靠了靠，丹德里恩赶紧从哈士奇背上跳下，摇摇晃晃地拉住了鲍尔温。
“我觉得我们应该听一听，这里只有她一个活人，一定知道该怎么出去。你应该也不想被困在这里吧。”
“好吧，头痛让我有些烦躁，姑且相信她吧，看她的样子离死亡也很近了。”
他看了看浑身是血的黑魔法术士，点了点头，然后就这样随意地坐在地上，也不在乎地上黏糊糊的黑色粘性液体。
“女士，现在你能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了吗？”丹德里恩蹲在黑魔法术士面前，露出他觉得最有魅力的笑容，用温柔的嗓音问道。
“真亏你喊得出来，她这样子估计都能当你的祖母了。”
“鲍尔温，我们要尊重女性明白吗？他们的心永远像娇嫩的花蕊一般需要呵护。即使是我的祖母也一样。”
丹德里恩就是这样取悦那么多女性芳心的？即使他们知道丹德里恩脚踏好几只船，也不过是给他轻微的教训。
比如，从二楼窗户将他推下去？
“别理他，亲爱的女士，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就告诉我一个人。”
“你可真有意思。”她发出虚弱的笑声。
“你不害怕我？唔……看来你内心其实也害怕，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至少我死后多了一个记住我的人。我叫玛莲娜。”
鲍尔温没有阻止他，丹德里恩的确是最适合与女性交流的人选。
“真是个美丽的名字！那，玛莲娜，你能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吗？”
“咯咯……你不想一直留在这里陪我吗？”
丹德里恩看着玛莲娜的脸，还是有些不自然地转移了实现。
“好吧，我看你的朋友都快忍不住了。”她转头看向鲍尔温。
“剑士？你不用担心，即使你不动手，我也活不久了。在死之前，能不能满足我老人家一个愿望？我会在死前将你们送出去的。”
“我希望你不要给我耍花招，我能重伤你一次，自然能重伤你第二次。”
这个时候，丹德里恩颤巍巍地握住了玛莲娜的手，“鲍尔温，我愿意相信她！”
对此，鲍尔温只能甩他一个白眼。
“真是谢谢你，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听我讲一个故事罢了。”
“故事？”丹德里恩很惊讶。
玛莲娜点了点头，“故事。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垂死老人的碎碎念吧？”
“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故事，我永远不会忘记！好吧，我有些激动了。”
“没有关系，玛莲娜你继续说吧。”也就丹德里恩能这样对待一个刚才想要杀死他的老巫婆了。
“从前有一位国王被一名少女的歌声吸引，于是派手下送出了一串名贵的项链，可少女却不肯露面。他根本不知道，唱歌的不是少女，而是一位老太太。”
“他被她的歌声深深吸引住了。某天晚上，他敲响了门，说自己浴火攻心。“
可以，这很国王，鲍尔温想到。
“其实里面住着一对姐妹。妹妹想要说出真相，但姐姐却认为这是摆脱贫穷命运的好机会。
姐姐成功说服国王，请他一星期之后再来，到时候会给国王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一个星期，姐姐想尽办法让手指变得光滑像少女，可无论涂抹什么，她的手依旧老态，反而是她妹妹的手看起来更接近少女。
于是她就将妹妹的手指递了出去，国王立刻就抚摸起来，舔了起来。”
“这也太变态了吧！”鲍尔温嚷嚷了两句，止不住想要吐槽。
“别这样，鲍尔温，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他这样做又有何不可呢？我们继续听故事吧，这个故事有意思。”
玛莲娜躺在地上靠着裸露粗糙的墙胚，继续说道：
“之后姐姐便表示愿意和国王共度春宵，不过只能发生在漆黑的环境下进行。
国王答应了，姐姐用胶水把身上的褶皱粘在一起，然后被带回寝宫。国王白天就发现了她的真面目，然后将她从高高的窗台扔了出去。”
她停顿了一会，艰难地抬头对上丹德里恩的眼睛。
“我也认为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于是我救下了她，甚至还使用魔法帮她恢复了年轻。”
“黑魔法还能这样使用？”鲍尔温突然问道。
玛莲娜摇了摇头，眼神中带有些许不屑，“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的祭品，死而复生就不是问题，何况只是变年轻？
我的黑魔法是你们这世界巫师不能理解的，它强过一切魔法，它能做到了事情，超乎了你的想象。”
这个世界的巫师？她果然不属于这个世界。那她全胜时期得多强大？鲍尔温拳头越握越紧。
倒是丹德里恩的关注点一直在这个故事本身，“然后呢，她和国王幸福地在一起了？”
玛莲娜黑沉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作出这样的举动，她都感觉无比艰难，力气在一点一点离开她的身体。
她知道她时间不多了。
“能扶我起来吗？我会信守我的承诺，将你们送出去。”
丹德里恩将她扶起来，靠住自己。
玛莲娜开始低声呢喃起嘶哑的、阴森的咒语。
异世界咒语，鲍尔温听不懂。
她还在继续，随着她的吟唱，面前的空气传来振动和低语，这些低语和她的吟唱相交汇，嘶哑地摩擦着空气，仿佛虫子在啃食着树木和墙壁。
她缓慢的抬起双手，靠拢后分开，精细得恍如神话迷宫般的弧形线条悬浮在空中，随着手的移动不断凭空出现。
终于，一个螺旋状泛着冷意的黑色巨门出现了。
玛莲娜的肩膀也被丹德里恩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摔倒，他看向鲍尔温。
“她……”
鲍尔温摇了摇头，就算有办法，他也不会救下黑魔法术士。
谁知道她恢复后，会不会变成初见的样子，将二人永远留在这？
“只是……觉得可惜，我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却要狼狈地离开。那个故事还有后续，姐妹……我的黑魔法——”
话没完，气先断了。
“放下她吧，我们该离开了。同情可以，但你心里应该也明白……”
说完，他便与哈士奇并肩向着传送门走去，他知道这就是传送门。
丹德里恩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玛莲娜，转身跟上了鲍尔温。
只有玛莲娜躺在冰冷的地面。
“噢！该死的！”鲍尔温拎着臭晕过去的迷你哈士奇，从臭水沟里爬了出来，“难道女术士都这样记仇吗？”
他脸色很不好，脸上满是污秽，那股说不清的臭味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传送门传送到水里，经常被他惹怒的叶奈法也总喜欢将他踹进传送门，而传送门的另一头往往是半空，而下面便是大海。
不过，被传送进臭水沟还是第一次！
“你还能上来吗，丹德里恩？不知道你现在见识到黑魔法女术士的恶毒了吗？”
“呕……你快将我拉上去，我脑袋发晕，浑身无力……”
随着丹德里恩的话语，他的身体在慢慢地往沉，现在污水已经与他的下巴齐平。
“哎，你真麻烦。”虽然嘴里还在抱怨，但鲍尔温还是拉住丹德里恩的手，猛地用力将他拉了上来。
才刚上来，丹德里恩就双手撑地，趴在地上对着地面吐个不停。
即使他已经吐过一次，肚子里已经没有了食物，但他依旧无法忍耐那股恶心，嘴里好像还残留着什么味道，不断刺激他的神经。
“女术士就是小心眼。”鲍尔温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
丹德里恩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鲍尔温，“这不还都是你的错，谁让你不尊重玛莲娜？而且你还连累了我！”
“哈哈哈，不说这个了。你还能走回去吗？”
鲍尔温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中午了，他们进去了这么长时间？
“啊——这怎么办，我这个样子怎么去约会？杰西、瑞娜、玛丽他们一定会嫌弃我！”
丹德里恩也同样意识到了时间的消逝，不过他关注的点不太一样。
“行了，花花公子，消停会吧。你的腰受得了吗？”鲍尔温站了起来，“既然你这样有活力，那应该不需要我的帮助了。那么，再会吧。”
他确认丹德里恩没事后便挥了挥手，准备去附近的河里洗一洗。
他可不想成为焦点，这股味整条街都能闻到。
……
鲍尔温合上记录完毕的日志本，伸了伸懒腰，他在回来之后便专注于整理天花资料，现在大功告成。
他看向窗外，已是夕阳时分，离夜晚还有一段距离。
一时间他又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为什么会被传送到那个陌生的空间。
很有可能是“铁门”具有识别的功能，他们不具备某项道具，于是被视为外来者，然后就被传送进玛莲娜的房子中接受“处理”。
那么，道具应该是什么？他们和那些黑袍人有什么不同呢？
嗯？斗篷？
自己怎么忘记了斗篷？
不过，那肯定不是普通的斗篷，那么该如何得到斗篷？
无论如何，炼金学院肯定有问题。
“先假设斗篷人中一半都是炼金学院的学生，那找他们‘借’一件不就好了吗？”
鲍尔温无意识地摸着已经有点硬度的下巴。
“不过……那些黑袍人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他们保留着意识吗？”
“在白天，他们还会记得晚上发生的事吗？嗯……就这样空想也没用，或许应该去炼金学院交个新朋友问一问？”
鲍尔温想到这里，便开始行动起来，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前往炼金学院，不过当他到达时，炼金学院前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人。
人们总是这样，明明和他们没有关系，却总是爱凑热闹。
他的个子不算太突出，但也不矮，大概能看到中心的几个人。
第一眼他却看到了炼金学院的门——木门，而不是铁门！
这样看来，丹德里恩并没有记错，炼金学院的大门果然是大门。
那么，只有达到特定的条件才会变化成铁门吗？
思考中，他觉得周围的人真的很吵，他们的声音不断传入鲍尔温的耳中。
“什么，又是丹德里恩和炼金学院？每隔几天都要来这么一遭，不过，这一次丹德里恩又做什么了？要我说，就他一个人就不要找死总去招惹炼金学院的人！根本没有人帮他。”
“虽然不知道他又做什么了，不过……他虽然是我们诗歌学院的学生，但看到他吃瘪、挨揍，其实我心里还是在暗爽。
看到他那张帅脸走到哪都有女生主动扑上去，真的觉得烦躁。为什么那些女生总去关注渣男，却没有发现我这好男人？”
“得了吧。你喜欢的人一天换一个，好男人？我呸！”
男人直接举起拳头想要揍人，却被他们的另一个同伴矮拦住。
“别在这里动手，人太多了。何况，我们是来看好戏的。看到丹德里恩被揍，一天的阴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大家心情放得轻松一点！”
“说得也是。”
鲍尔温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也懒得理会。
他往前靠了靠，不顾其他人的谩骂。
走近后，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鼻子和嘴巴淌着鲜血、无力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双眼无神显然已经晕过去的丹德里恩。
就算是鲍尔温也不得不佩服丹德里恩的作死能力。
才刚从死亡的威胁之中脱离出来，又去招惹了一顿狠打。
但鲍尔温还是皱起了眉，眼神一冷。
怎么说丹德里恩都是他的朋友，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没有立刻动手，这里人太多，而且还是在学校里，给他们的教训肯定不够重。
不如将他们打晕拖到无人的角落，然后……
这样想着，他又看了看即将成为“受害人”的施暴者。
三位穿着统一服装的男人，很明显就是属于炼金学院的学生。
齐了，高矮胖瘦都集齐了。
看了看他们的脸，他又看了看被丹德里恩的脸，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是嫉妒吧。
他这样肯定着。
或许是见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他们有些慌神，连忙解释道：
“都散了吧，同学们。我们只不过是在与丹德里恩比试罢了。当然点到为止，既然他已经输了，我们也就不会继续动手，还会将他送回去。”
“嘘——”周围发出嘘声，纷纷投以鄙视的眼神，很明显就不相信。
说话的“又高又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重复差不多的话术。
“没错，我们会将丹德里恩扶回去的，不要围在这里了。”他的同伴还真的将丹德里恩扶了起来。
围观者见真没有好戏了，摇着头有些失望地散场。
“同学？你也快离开吧？”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就看到了站在原地的鲍尔温，眼神有些不善地说道。
“哈哈，还真是谢谢你们了，帮助了我的朋友！”鲍尔温笑了着说道，周围还有不少路过的同学。
“不如我跟着你们一起将他送回去？我也没有课。”
他笑嘻嘻地强行从他们手中拉过丹德里恩。
“丹德里恩怎么可能有——”
一名炼金学院的学生还想继续说什么，但却被“又高又胖”捂住了嘴。
“哈哈，他的意思是，丹德里恩怎么可能有事？朋友，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们可以帮你送回去的。”
说着还有善地对鲍尔温笑了笑，配合上他胖乎乎、老实敦厚的样子，还挺像真的。
演，还给我使劲演！
鲍尔温也没有拆穿，不如配合他们，先离开这里。这里依然有不少同学路过，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没事，还是我来吧，既然你们这样热心，能不能替我带一下路？我和他不是一个学院的，所以不清楚该怎么回他的宿舍。谢谢兄弟们！”
如果他们答应，那就看看他们会将他带到哪里去。如果不答应，给点小教训就好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又不好意思提出离开，何况他们还没有解气。
于是他们还真就带起了路。
鲍尔温依旧笑着观察周围。这可不是去宿舍的路，周围的建筑是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少，直至根本没有人。
不服气，准备将他也揍一顿吗？
鲍尔温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装作很疑惑地看了看周围。
“兄弟们，这个路，好像不对劲啊？怎么越走越偏，都快要离开学校了？”
“不会有错的，我们想让你早点回去，特地带你走小路。不用担心，一会就到了。”
“又高又胖”面带和善的笑容解释道，而他的两个同伴在鲍尔温的身后。
心理素质很好，很适合做奸商。
只不过——
鲍尔温的余光瞥到了后面蠢蠢欲动，慢慢贴近他的两个跟班。
“还真是，”他单手搂住丹德里恩，左手快如闪电，直接放到了“又高又胖”的脖子边，“谢谢兄弟们这样贴心啊！”
“滋滋——”微弱的雷电依旧跳得欢快，鲍尔温也只不过想吓一吓他们。
雷电恐怖的鸣叫和脖子身后传来的热量，都传来危险的警告。
“又高又胖”这才明白，看起来傻乎乎的鲍尔温原来是位实力强大的巫师，他甚至没有听到鲍尔温的吟唱。
他居然想要偷袭这样一位巫师？
“朋友。”他咽了咽口水，还是抑制住内心的恐惧，露出讨好的笑容，“你这是干什么？宿舍马上就要到了。”
他的同伴也一样紧张地看着鲍尔温，但却不敢轻易上前。
只是普通的炼金学院学生是没有多强的战斗能力的。可能术士和巫师往往都精通炼金术，但炼金师不一定就是术士和巫师。
显然炼金学院里的学生同样如此。有，但他们不是。或许他们有强力的魔药，但是，魔药也意味着剧毒，他们愿意饮下剧毒救下他们的朋友吗？连鲍尔温都不敢过多饮用魔药，更何况是普通身体素质的他们呢？
他们甚至不敢掏出炼金炸弹，或许他们不想用自己朋友的生命作为堵住。
“你们很聪明，真的很聪明，至少你愿意动脑子。”鲍尔温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又高又胖”。
“只可惜，你们没有与之对应的实力。遇到我这样的，普通的计谋和伪善就失去了作用。不过，别这样害怕，毕竟还在学校内，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最多是一点小教训。”
“说真的，兄弟。你流汗太严重了，多半是虚的！”
“又高又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勾勒出难堪的笑容，“对，我一定好好锻炼。”
鲍尔温这才放下手，估计这样一警告，他们也会老实一些，毕竟只是学生。
“坐下吧，希望你们老实一点，我随着都能召唤出雷电。我只不过想询问你们一些事情。”
反正不论鲍尔温说什么，他们知道点头就好了。
“真的，坐下吧。你们难道害怕我一口把你们吃掉？我又不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尽管鲍尔温已经收回雷电，可他们汗津津的后背依旧让他们回忆起刚才恐怖的一幕。
最终还是“又高又胖”的心理素质过关，对着自己的怂包朋友们眨了眨眼，才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我们愿意相信你，请问吧，先生。”
鲍尔温点了点头，他们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你们昨晚凌晨回到过炼金学院吗？大概是凌晨一点左右。”
“又高又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在我的记忆之中，我的确没有夜游的经历，我敢保证。”
看起来不像是说谎，但还不能就这样轻易下结论，于是他看向剩下两名最好懂的怂蛋。
“你们呢？”
二人纷纷摇头，“我们俩晚上都睡得很沉，也不存在夜游的习惯。”
记忆中没有，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是没有晚上的记忆？
鲍尔温摸着下巴思考着，“那你们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有的话可以尽量描述一下，多么离奇都没关系，我们巫师最喜欢这样的玩意了。”
“又高又胖”有些犹豫，但还是抬头，说道：“这个……其实是有的。”
“详细说一说？”鲍尔温眼前一亮。
“又高又胖”看了看自己疑惑的同伴，叹了口气。
“他们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我们的宿舍有些奇怪。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的宿舍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们三个才对，可是……我却发现了第四个人生活的痕迹。”
“不可能！你别吓我！”
他的同伴怪叫了一声，显然不能接受。
不过另一个同伴拉住了他，“听老大说完吧，其实我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又说不上来，也就你大大咧咧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是的，这绝对不是我的幻觉。我们宿舍中有一张床是空着的……本来应该是四人宿舍。
哦对！我们的衣柜中都出现了黑色的斗篷，我本来还以为是我以前买后忘记了，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又高又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而且，我的衣柜里有两件，其中一件明显不是我的尺寸！加起来我们就有四件……我总觉得，宿舍里本来还有一个人！”
他有些激动，伸手比划了几下，鲍尔温发现他被衣服遮住的手腕处还残留着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器物割伤了。
他的同伴手腕处也有。
鲍尔温皱了皱眉，并没有询问伤口，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千真万确？”
“又高又胖”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道：
“是的，每一次我作出下意识的动作，才发现那个人不在，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要不就是三人在骗他，那个人根本不存在，要不就是他们的记忆被删除了部分。鲍尔温更倾向于后者。
丹德里恩曾经说过炼金学院有57个人，他准备确认一番。
“你们炼金学院有多少人？”
“58人，这有什么关联吗？”
58？而不是57？怎么还多了一个？
“58？不是57人吗？”鲍尔温疑惑地问道。
“又高又胖”重重地点头。
“没错，就是58人。一个月前，我们学院多了一位教授，他来自永恒之火教会，甚至根本不会炼金术，听说他是由王室推荐任职。呵，说是推荐，其实就是以强硬的态度将他安排进来。”
鲍尔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先是军队进驻牛堡大学，后是安排进永恒之火祭司，维兹米尔二世是想要将牛堡大学打造成只属于瑞达尼亚的学校吗？
裘金组织的游行就是一个突破口，不属于任何国家的牛堡大学，它的处境开始艰难起来，学术自由只要牵扯到国家利益，那就是处处受限，已经不配称之为自由！
当务之急是查出那些黑袍人是否与永恒之火祭司的到来有关。
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你们对新教授的印象如何？”
“又高又胖”皱起了眉头，似乎回想这件事让他感到了痛苦。
“很奇怪，我的脑海里并没有相关的记忆。就像是有人用棒子插入我的脑袋，不断搅拌着我的脑浆，只要想起他，那种疯狂的心悸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
鲍尔温观察着另外二人的神态，与“又高又胖”相似，他们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
这验证了鲍尔温的猜测：他们的记忆被人做过手脚。
那消失的第四个人又是什么情况，他是察觉到了什么后被灭口了吗？
“朋友，朋友？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又高又胖”小心翼翼地看着正在思考的鲍尔温，他很想离开，随着头痛加剧，他越发不安。
“不，我还有问题。”鲍尔温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挣扎，看来这个话题会加剧他们的痛苦。
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丹德里恩为什么会找上他们。
丹德里恩绝对不会没事找事，那么这其中一定有他的原因，在知道这个原因之前，鲍尔温是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首先，丹德里恩和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我听说你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丹德里恩，依旧没有清醒，看来的确揍得有些狠。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依旧是“又高又胖”站了出来，他是队伍中的主心骨。
“其实，一切都是因为他抢走了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你确定吗？”鲍尔温面无表情，再次询问。
丹德里恩真会干这种事？
“又高又胖”有些心虚，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好吧，实际上……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毕竟我们都已经上床了。”
噢，没有得到女方承认的关系。
“那天下午，我想给她一个惊喜。但却在她的床上看见了光着上身睡着的丹德里恩……我真的很爱她，甚至不愿意对她生气，可是她却如此对我！就像是这样，我也还是不愿意对她生气，那么就只能……”
“该死的丹德里恩，她不仅夺走了我最爱的杰西，连她的闺蜜瑞娜和玛丽都不放过！简直畜生！”
若是这样，的确能解释为什么他对丹德里恩怀揣如此强烈的恶意。
鲍尔温有些同情他。无论是不是真的，这个故事……挺环保的。
“朋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鲍尔温控制着风摘下绿枝，编织成帽子，板正地放在这位可怜人的头顶。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作为交换，我需要借你斗篷一用，如何？”
“又高又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依旧答应了鲍尔温。
一方面他没有反抗鲍尔温的能力，一方面，他也想将斗篷送出去。
不过，他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鲍尔温只是威胁他们，但并没有伤害他们，不是吗？
“先生，我出于好意想提醒您。那斗篷很邪乎，我曾经很多次都想将它扔掉，但就算我扔进了下水道，第二天它还是会出现在我的衣柜里，嗯……还带着小水道的恶臭。我也尝试过毁掉它，都没有成功。”
“等等，你没有向你的导师求助吗？”
他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当然尝试过，实际上我们的导师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求助了，但连他自己都有一件！”
如此看来，炼金学院人手一件？这会是那永恒之火祭司干的好事吗？
“没关系，你交给我就行。”
鲍尔温看了一眼还处于昏迷之中的丹德里恩，继续问道：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这一次是你们见他不爽教训他一顿，还是他主动招惹了你们？”
“又高又胖”咽了咽口水。
“我敢向永恒之火发誓，我们并没有打算揍他，只是希望他离我们学院远点。可他一直缠着我们，认定我们是犯人！”
“犯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又高又胖”抬头看了鲍尔温一眼，叹了一口气：
“他认定是我将杰西绑架了，根本不听我们的解释……还说什么我们炼金学院的学生就喜欢干这种事情……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即使我曾经有这样的想法！但那会伤害到杰西。”
“杰西是我最爱的女人，我甚至愿意原谅她的背叛，又怎么会作出伤害她的事？实际上今天我也在寻找她，但一直没有消息。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和丹德里恩去约会了！该死，丹德里恩居然还有胆来问我？”
鲍尔温就那样盯着他，的确，神色不像是撒谎。
不过，丹德里恩的怀疑也有道理，他昨晚亲眼见证在炼金学院诡异的一幕。
丹德里恩居然为了这件事挨了一顿揍，鲍尔温有些惊讶，难不成丹德里恩真心喜欢杰西？呃，还有她的闺蜜？
“好吧，这的确不是你们的问题。我信守我的承诺，现在，你们可以安全离开了。”
说完，鲍尔温背起丹德里恩，同样离开了。
在他走远后。
“他还真是个傻子，编个故事都信？”
又矮又瘦嚷嚷道，面对鲍尔温的时候却怂得说不出话。
他的同伴“又高又瘦”赶紧扯了一下“又矮又瘦”，此时“又矮又瘦”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老大脸色很难看。
好像是真的！
正当他想要道歉，一阵突兀的风吹过，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凉。
他伸手去摸。
头发没了！
转头一看，他的兄弟们头发都没有了，只有老大还带着那顶绿色的帽子……
鲍尔温将丹德里恩送到自己房间不久，“又高又胖”就送来了斗篷。
这斗篷的材质摸起来柔顺细腻，就是有种奇怪的触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很相似！
他的感觉不太好。
这上面还残留有黑魔法的味道，掩盖之下能嗅出熟悉的血腥味。
“真令人恶心！”
鲍尔温皱起眉毛，手中不住用力。他已经猜到了斗篷的原料，这是人的皮肤，他很确定。
果然不愧是黑魔法，那么多件斗篷……死去了多少人？
鲍尔温长呼一口气，打开门，向着炼金学院走去。
他走在小道上，没有穿上斗篷。
他害怕自己多穿一秒会忍不住用魔法将炼金学院轰成废墟。
他不相信炼金学院的人是无辜的，就像白天那三人，虽然他们没有晚上的记忆，但谁又知道他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手上有没有沾染鲜血？
鲍尔温蹲在一旁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肩膀上的小哈不时打了打哈欠。
他们要等待月亮被染红的时候，再潜入调查一番，虽然他已经猜到十之八九应该就是瑞达尼亚公主——达丽米拉在传播黑魔法。
人皮、失踪的小女孩……达丽米拉运用黑魔法想要得到什么？
美丽吗？可弗尔泰斯特都惊艳的美丽还不够吗？
终于，昨天那伙黑袍人再一次到来。这一次鲍尔温看得很清楚：炼金学院的木门突然变化成为铁门！
月亮逐渐染上一层血红色。
这是个令人格外气闷的夜晚。偶尔会刮起一阵旋风，尖锐的风声就像是婴儿啼哭的叫声。
前方的黑袍人好像是什么怪物一般，踩过好像在蠕动的漆黑道路，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们开始进入铁门，这个时候风停了，更加寂静了，只剩下缓慢得让人想吐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
那熟悉的恶臭再一次出现，黑袍人一个一个再一次踏入铁门。他们就像被操纵的人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鲍尔温赶紧套上斗篷，这冰冷的触感，早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温度。
他也只能强忍着恶心，面无表情，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无神，悄悄跟到了队伍后面。
他面前的黑袍人只是麻木的向前走，鲍尔温尝试着伸出手探了探他脖子处的温度，黑袍人什么反应都没有。
嗯……正常温度，还是人类。
在鲍尔温身后也排起了长队，统一的表情，鲍尔温也没发现白天新交的“朋友”。
等待，漫长的等待。
终于轮到他了，近距离接触铁门，与昨天似乎不一样，又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抬腿踏进，睁眼闭眼。眼前场景转变，不是昨天进入的走廊，而是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以黑色作为基调的世界，偶尔有绿色的闪电划破夜空。
他跟在队伍的后面，就这样往前走。
扭曲的道路开始凹陷，变成发黑的河道，两岸一排排树木那些轮廓柔和的枝杈，好像变成了一条条交叠的惨白人类肢体。
这应该不是真实的世界吧？
是的，这周围的魔法气息都在提醒鲍尔温：这是魔法开辟的空间。
队伍中没有任何声音，他们只是有条不紊地踩上早就准备好的船只。鲍尔温也同样上了船。
他注意到斗篷人面无表情，眼神蒙上一圈黑雾，没有神采。
根本没有与他交谈的欲望。
船不需要桨，也没有借助风，就这样以缓慢平稳的姿态行驶在黑色湖面。
若有若无的哀嚎声在鲍尔温的耳边回响，枯萎腐蚀的恶臭在撩拨着鲍尔温的鼻尖。
当他们即将到岸时，冰冷而血红的满月从黑暗的地平线上升起，发出诡异的光芒。
“这到底是什么？”鲍尔温喃喃自语，在这里没有人回答他，好像除了他和帽子里的哈士奇，再也没有生命。
迎着血光，他们到达了一个好像是祭坛的地方。
按着一定的顺序坐下来。
在高台之上，还有着其他人的存在。他穿着红白色调的长袍，尖尖的帽子遮住眼睛，鲍尔温只能从露出的嘴角猜测这是一位老人。
他就站在高台上，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和蔼，好像台下的都是他的孩子一般。
鲍尔温没有抬头仔细观察，但他从老人的服装不难猜测出——他属于永恒之火教会。
难道，他就是炼金学院新来的教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虔诚者们！欢迎你们的到来，在今天的血月之下，让我们举行血之仪式，为我们伟大的女神献上我们的忠诚，呼唤女神的到来，净化我们肮脏的血液！”
老人的声音不断上升盘旋，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在耳边回荡。
随着他的声音越发高昂，黑魔法的恶臭开始弥漫、似乎要充溢整个空气。
地面突然开始泛着红光，漆黑的流质像活物一般不断蠕动向前，形成意义不明的字符，不断向着老人的脚下靠近。
紧接着，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共鸣开始回响，周围的黑袍人开始吟诵起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古怪韵律，这不是上古语，不是鲍尔温知晓的任何一种语言。
无数词句像白蚁般啃食着空间的屏障，传出令人大脑发昏的音节。
鲍尔温皱起了眉，他只觉得这些词句令人烦躁。
任谁在你集中精力的时候，突然像念经一样吟诵完全听不懂的音节都会觉得烦躁。
声音没有停下，但黑袍人纷纷抬起了头，对着血月，露出狰狞放肆的笑容，然后他们从怀里掏出鲍尔温最熟悉的水晶，毫不犹豫地将尖锐处对准自己的手腕，就那样扎了下去，鲜血不断喷涌而出，而他们越发苍白的脸上却带着越发疯狂的笑容。
这应该就是伤疤的来历。
他决定再等一等，他想见识一下老人口中的女神，或许她就是他寻找的达丽米拉。
喷出的血液违背重力，没有下落，反而是慢慢飘向空中。
一滴。
两滴。
……
“肮脏”的血液如倒流瀑布般上浮，遮住血月，停留在黑色流质勾勒出的魔法阵最中心！
随着鲜血越聚越多，在半空中聚合形成一个血色球体，越变越大。
空气中开始传来尖锐而细微的奇怪声音，犹如幽灵在井底低语移动时萦绕盘旋的回响。
斗篷人的笑声越发虚弱，血色月光下能看到无数跳影子从地上升起，犹如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伸向天空的手臂，一股反常的寒意从这些毒蛇般的影子中渗透出来，令鲍尔温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在无数双手的揉捏下，血球也在慢慢变化着，蠕动、重构，最终形成了血色的花骨朵，闪烁着红宝石般的光泽。
花骨朵慢慢绽放开来，身穿礼服的身影若隐若现，逐渐清晰。
“为女神献上祝福！”
声音嘶哑、疯狂，响彻天际。
他们口中的“女神”，慢慢从血色花瓣上飘落。
她有宛如白玉一样精雕细琢的脸颊，雪花石膏似的光亮额头，一只白生生的小巧鼻梁，流金般的发丝如水波般漫散到箭头，鲜血般艳丽的嘴唇微张着。
这绝对是一张见过就难以忘记的面容。
她那窈窕的体态，那红裙下隐约可见的轻盈双腿，俨然如五月刚从枝头蓓蕾里挑选而出的花朵般娇******尔温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恢复清醒。
该死的！
她难道就是达丽米拉？
“虔诚者们，献上你们的忠诚吧，我将给予你们想要的一切！美貌、青春、健康、力量……应有尽有！来吧，投入我的怀抱吧！”
她双手敞开，脸上带着疯狂而美丽的笑容，随着她的话语，黑色的迷雾缓缓翻滚蠕动，好似要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其中，它厚重而又粘稠。
魔法阵的光芒越来越亮！红赤一片！
失血过多、休克倒地的斗篷人自发地再一次爬起，双手合拳置于胸口，低着头，俨然一副忠诚教徒的模样。
黑雾逐渐靠近、下沉，好像要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碾碎，它慢慢包围了斗篷人，攀上他们的身体、肌肤，钻入骨肉。
“噼里啪啦——”
骨骼不断摩擦碰撞的声音传了出来，尖叫、哀嚎，现场一片混乱，却没有人离开原地！
鲍尔温抽出银剑如临大敌，他可不想沾染黑魔法，虽然这黑雾不比玛莲娜那般气息强大，他却依旧不敢小觑。
黑雾冲到他身前，却越过了他释放的光属性护盾。
它们越过鲍尔温的脑袋、身体各部位。
他有些疑惑地转头，却见自己的钢剑“诱惑”自发出鞘，离开了防护罩的范围，而黑雾就像遇到了抽油烟机一般，被钢剑不断吸入，越吸越快，剑身的红光越来越盛。
鲍尔温将银剑换成了钢剑，握在手中。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意识到：“诱惑”好像进化了，能够吸收带有黑魔法气息的烟雾！
不再理会黑雾之中的斗篷人。雷电和飓风响应他的召唤，他像闪电一般冲了出去，同时将迷你哈士奇像炸弹一样扔向高台，落地变大，露出尖牙利爪，嚎叫着扑了过去。
至始至终，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达丽米拉！
来了，就得将他留下。
……
斗篷人们离开了黑雾，他们呢喃、低语，双目无神，张着嘴露出舌头，唾液不受控制地流出。
此时的达丽米拉不慌不忙地吟唱、引导魔法，随着她手部动作的起伏，血色娇艳花朵开始合拢、缩小、成球、继续缩小。
先行到达的哈士奇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扑向达丽米拉。
达丽米拉依旧留在原地，完全没有躲开的意思。她只不过是轻飘飘地伸出一只手，红色的光芒在她眼中越发明亮。
鲍尔温见斗篷人们居然像丧尸围城一般无意识地靠近他，左手快速施法形成一个电网扔出，试图拦住他们的脚步。
挣扎、蠕动，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反而眼中疯狂之色愈盛，居然张开嘴咬住电网，试图挣脱束缚。
“滋滋——”的声音，伴随着浓郁的肉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烤熟一位还有下一位，他们踏过同伴的身体，踩踏，鲜血四溅，疯狂依旧不减。
鲍尔温只能加强电网，加快速度，同时在他们行进之处留下两颗“龙之梦”，只要他们挣脱电网的束缚，身上携带的电火花便会将炼金炸弹引爆。
这不是他残忍，在生死面前，没有正义与不正义可言。没有一把火烧掉他们已经是他手下留情。
到了，就快到了！
他心中不自然地涌出几分激动，他已经看到了哈士奇的身影，看到了它身上宛如黑蛇般的链条，还有达丽米拉身后黑色螺旋状的传送门。
她想跑！
但她好像被哈士奇纠缠住，黑色的链条虽然捆住哈士奇的身体，它张开的嘴巴却在不断用力，传来“咔吱咔吱”碎裂声。
它在挣扎，身体不断变大，散发出如皎洁满月般的银光，不断发出恐怖低沉的吼叫。
她并不在意，脸上带着愉悦疯狂的笑容，仅仅一只手释放魔法，似乎在享受这一切。
哈士奇的身体在颤抖变大，毛发猛地拉长，银色像盔甲一样覆盖它的全身。
“咔呲——”
黑色的锁链瞬间裂开、掉落地面却像消融于水中的固体，消失不见。
哈士奇四肢肌肉紧绷，突然发力，高高跃起，锋利的獠牙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嘭！”
它却直接被达丽米拉突如其来的黑魔法拍开，爆炸的冲击力使得它倒向一边。
可哈士奇毕竟不是普通犬类，它轻松落地，只有嘴角渗出的鲜血证明它刚刚受过伤，它的皮毛依旧光滑如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它仰天吼叫一声。
看起来没怎么受伤。
见哈士奇自发地挡住了鲍尔温身后的黑袍人，鲍尔温便收回了目光，一跃而起，跳上高台。
他可不会废话，更喜欢直入主题。
“诱惑”红黑色的剑身裹挟着蓝色的雷电，划开空气，带着恐怖的风啸，斩向达丽米拉纤细的颈脖。
她为何依旧挂着有恃无恐、享受的神情？
几乎就在鲍尔温的剑刃即将各科达丽米拉娇嫩肌肤的那一瞬间，他的后背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风早已告诉他此人的到来，但他并没有躲开。
鲍尔温的身形巍然不动，早有准备，手中的剑快如闪电。
“咔呲——”
没有意外，鲍尔温的剑刃将达丽米拉护住脸的那只手一下子斩断，在平滑的切口下一刻鲜血如泉般喷涌，但在这红光漫照的空间毫不起眼。
力度不减，附着了重力魔法的钢剑继续向达丽米拉娇艳的俏脸袭过。
他没有怜香惜玉，也不会对她怜香惜玉。
“呲、咔！”
她如白玉般白皙的脸上留下光滑细长、深可见骨的伤口，紧接着血液慢慢渗出，然后喷涌，流经她彻底如鲜血般红艳的嘴唇，轻轻一抿，越发艳丽。
但她没有哀嚎、没有痛苦。
她在笑，她在狂笑！
肉香诱人，脸上恐怖的伤口好像跟着她也笑了起来。
他想要再一次挥剑，却突然感到背后突然一痛，打乱了他进攻的节奏。
失去理智的黑袍人已经被哈士奇挡住，不会是他们。
箭矢……看来有另一伙人要阻止他！
这一次他作出了反应，在下一支箭矢射出摩擦空气的声音传来，他迅速蹲下，向侧面一滚便躲开来。
“你好像并不意外我的到来？”他抬头冰冷的眼神死盯着微笑的达丽米拉。
她甚至不在意脸上的伤疤，太诡异了！
“是的，而且我还知道你今天杀不了我。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瑞达尼亚的公主——达丽米拉！你杀不了我的。”
达丽米拉放肆地笑着。被鲍尔温躲过的箭矢射入她周围的黑雾，随之便是咀嚼的声音传来。
就你是公主？我还是王子呢！
达丽米拉优雅地摇摆着，红色的礼服就像起舞的红玫瑰，包裹着她的娇躯。
她在后退！
他哪能放过捉住达丽米拉的机会？
像鞭子一样的雷电直指达丽米拉，试图捆住她的双腿，却她身上涌出的黑雾挡在她的身前。
“嗝——”
黑色烟雾像是不偏食的大胃王，一口将雷电吃下，顺带还打了一个悠长的嗝。
“下次见咯，俊俏的小伙，不要心急，就凭借这个伤疤，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我最喜欢被追逐的感觉了，如何你追不上……那，就让我来找你吧！对了，一会儿还有个礼物送给你，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鲍尔温动作再快也已经来不及了，那该死的箭矢烦不胜烦。而她就在他的面前，像丛林里玩耍的小鹿，轻盈一蹦，跳进了传送门。
“见鬼！”
见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送出他的礼物。在传送门即将消失只剩下缝隙之际，他将一颗“龙之梦”扔了进去。
传送门一闪彻底消失不见，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嗖嗖”声在空气中回响。
“真烦人！”
他必须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下蹲后突然用力，他像弹簧一样压缩回弹，高高跃起，顺着风的力量，在半空中停留近乎一秒。
箭矢的尾端几乎是擦着鲍尔温的靴子飞过，他手中的风刃随之射出。
“噗呲、噗呲……”这是风刃射入人体的声音，鲜血四溅，哀嚎不断。
他看向自己之前停留的位置。墙壁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射成筛子！
就差一点！他就能够留下达丽米拉！
站稳后，他的眼神越发冰冷，手上已经握住两颗炼金炸弹。
最恶心的便是在你成功时，突然有人跳出来捣乱。
在视线经过之处，鲍尔温发现疯狂的黑袍人已经瘫倒在地。
然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红色的军服，外面套着泛着金属光泽材质优良的铠甲，手持盾牌上的纹章正是属于瑞达尼亚！
瑞达尼亚的国王到底想要干什么？允许达丽米拉干出这样的事？
鲍尔温面色难看，手中的剑闪烁着妖冶的红光，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士兵们的鲜血。
就在他准备动手之时，躺在地上的黑袍人开始抽搐，血肉膨胀，越胀越大，最终像是吹爆的气球一般喷射出黑色的烟雾。
黑雾涌动，它好像在咯咯地笑着，空气中回荡着刺耳的笑声。
黑雾涌动，其中像有无数枚眼球突出、泛着红色、带着疯狂的神色在凝视着士兵们。
黑雾涌动，像是无数颗分叉的舌头一样，闪电般咬向士兵们。
“队……队长！我们撤退吧！”活下来的士兵开始恐惧，心生退意。
“不！我们属于英勇的瑞达尼亚，必须将伤害公主的恶人撕碎于此。我们没有撤退可言，没有害怕可言，从接受任务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做好了为此献身的准备！”
威严、铿锵有力的声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在指挥下，士兵们稳住了阵脚。
“列队！”
“分成两队，冲锋！将罪人撕碎于此！”
尽管他们的勇气令人敬畏，但鲍尔温还是迅速后撤准备找机会离开，他能感受到现在黑雾的目标不是他，至少现在不是。
至于出手救下士兵们？
别逗了，救下他们后，倒霉的是他自己。
……
空气在撕裂，骨头在颤抖，士兵在哀嚎！
黑色的烟雾像虫群一般将士兵包在其中，抽打着士兵的全身上下。他甚至没来得及惨叫，皮肤下的东西被全部啃食干净，枯萎的身躯像被摔打的稻米一样颤抖着。而当他整个身体无力倒下，触地的瞬间关节碎裂，只剩下一一地白森森的骨头，啪的一声，撒得满地都是。
而远离战场的鲍尔温已经摸到了漆黑的河边，黑雾散发出的不祥气息越发浓郁。
达丽米拉跑了，他也没必要继续停留。
他带着兜帽里的哈士奇坐上了船，就这样看着岸上的士兵怒目而视，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士兵们像发疯一般持着钢剑冲刺，高喊着“为了瑞达尼亚！”
他们心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都表现在了英勇无畏的冲锋上。
他们想逃，可黑色的迷雾却像怎么也甩不掉的阴霾，死死地咬在他们身后。
黑雾如阴云般升起、降落，倾斜出一只只凝为实质的触手，狠狠地将士兵们砸倒在地，然后散成阴森漆黑的琥珀蔓延开来，渗透士兵们的盔甲，钻入他们的皮肤，让他们的血肉如花瓣一样绽放开来。
死亡带着一种妖冶的美丽。
“这样的攻击方式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好像不久前就见过这样的攻击方式，同样的黑雾，同样是黑魔法。
达丽米拉和玛莲娜，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呢？或许……达丽米拉的黑魔法就来自玛莲娜！
也没过多久，他即将靠岸，耳边的哀嚎也越发微弱。
“这算是坑爹吗？”
跳下船后，他扭头看了看对岸那粘稠的红地毯，上面躺着横七竖八的士兵们的尸体，其中的黑雾在不断蠕动，似乎在进食。
他不知道达丽米拉这个礼物是不是指黑雾，不过也是这些黑雾解决了突然出现的军队。
下一秒，一股冰冷而不祥的气息突然爆发，只见黑雾不断靠拢，黑色越发凝实。
黑雾将目标对准了唯一的活人！
必须快点离开！
哈士奇从他肩头跳下，自发变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的身体里居然能够存储魔力。
几乎瞬息之间，黑雾凝聚成一团，然后组成浑身漆黑的庞然大物，它头顶有些泛红的倒三角在对鲍尔温发出警告！
它变换成了黑色的巨龙！
雷鸣般的咆哮震撼耳膜，巨大的黑影越过黑色的湖泊，然后轰然落地，像小岛一样的身体砸到地上，宽阔的黑色翅膀像战船风帆一样张开，它的四肢就像是虬结的铁块。
落地席卷的飓风吹起了鲍尔温的金发，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向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他要找到那扇铁门！
布满鳞片的沉重肢体拍打地面，仿佛水泥柱敲击墙壁，发出的声音好像粗糙的金属相互摩擦。
它发出一声怒吼，这怒吼响彻天际，炙热的黑色龙息从它的肺中呼出。
哈士奇突然加快速度奔跑，高高跃起，炙热的龙息将它尾巴银色的毛发烧得漆黑、卷曲。
龙息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黑龙喘着粗气瞥了一眼他们跃起离开的方向，它似乎有些不熟悉这副身体的力量，眼神中闪过几分痛苦。
它的身体开始不稳定起来，慢慢地就像固体升华一般消散，重新形成一团黑沉沉的雾气，融入夜色。
哈士奇带着鲍尔温狂奔，直到再也见不到黑色巨龙的影子。
“呼——”
鲍尔温舒了口气，他远远地看到铁门还在。
在不知道铁门什么时候消失、消失后是否会再次出现的情况下，被黑龙纠缠住会处于一种很危险的境地。
他很可能再也回不去。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那条黑龙放过我们了。你还好吗，小哈？”
他感觉从哈士奇身上跳下来，他感觉到哈士奇的样子很不对劲。
它喘着粗气，紧接着又变成狰狞的凶样，冰冷的眼眸带上几分血丝，修长有力的前爪不安地拍打地面，浑身颤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鲜血般的红月高悬于这座漆黑的城市，散发的辉光是那样妖冶。
血月会影响它？也是，哈士奇的变身总在夜晚，在月光辉映下。
它什么时候才能熟悉掌握这个力量？
不过，他知道现在是它最需要他的时候。
他在哈士奇凶恶的眼神下伸出手，毫无俱意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没事的。”他轻声说着，试图抚慰哈士奇躁动不安的内心。
哈士奇突然后跳一步，盯着他的眼神红光不断闪烁，它在挣扎，内心有一股杀戮的情感在不断翻涌。
最终它仰起头对着血月发出狼嚎，悠长、凄厉。
慢慢地，它的身形在变小，最终安静地蜷缩在黑漆漆的地面，皮毛泛着红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哈士奇放入自己的兜帽，同样仰望血月一时无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猩红的血月光芒在慢慢衰弱。
摇摇头，他向着铁门走去，这种邪乎的地方不能久待。
待久了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尸体与黑雾……他想到了在玛莲娜幻境里的那些怪物。
他继续前进，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他的下方是像树杈般纵横交错的破旧街道，街道间不知为何却是深不见底的黑色间隙；
他的上方是层层叠叠延伸出去的阴森建筑，他们融入到猩红的月色之中；
在他刚经过的后方是一滩黑色沼泽一般的玩意，就像是黑巫婆精心熬制的汤，冒出黑色的气泡，但没有离开液面就已经爆炸开来。
突然他停住了，风的声音告诉他：有着什么东西在靠近。
他看到了一抹快速移动的影子，它从铁门闪过，冲向了他！
他快速做出反应，拿出“翠派的魔药”、“雷霆”与魔力恢复药剂，一口气全部饮下。
那是一股熟悉的恶臭魔力混杂着腐朽臭味，他才从黑龙身上感受过，这不过面前这股气息更弱，但依旧弱得有限！
他向前一步，突然一道白得耀眼的强光从他左手射出，在这漆黑的环境，宛如射入海底的灯塔照探灯。
白色的磷火像是澎湃的喷泉一样，使血色黑夜变成了黎明。
在饮下魔药的情况下，他的火焰会进化成耀眼的白色。
火焰与灰烬同时诞生。在更加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冲击声中，一位衣衫燃着烈火、皮肤红烫溢血的女性一跃而下。
那赤裸的双足对着鲍尔温的脑袋，手中冒着漆黑烟雾的长刀刀尖对准鲍尔温的眼睛。
在她头顶赫然是黄色的倒三角图标！
“叮！咔！”
红色的剑身与漆黑的刀身相亲吻，在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中，他身上的雷电已经爬上女人的身体，像锁链一般缠绕着肉体，周围的飓风如无数锋利的刀刃不断切割女人裸露而出的鲜红皮肤。
“这把刀？”
他盯着女人手中的黑色长刀，黑雾从上面不断冒出，吃掉袭向它的雷电、火焰、风刃，只要能够捕捉，都被它统统吃掉。
好像不是女人在使用这把刀，而是这把刀操纵着这临时拼接而成的死人！
这把刀，难道就是达丽米拉的礼物？
他快速施加重力场，场无法被触摸。
钢剑将女人的长刀越压越低，最终他向着边上一提，紧接着便趁女人身体失衡的瞬间，突然伸腿将女人踹飞出去。
她摔在被火焰烧得漆黑的墙壁上，嵌入其中，却直接挣扎着跳下来，再一次冲过来。
这女人是无数尸块拼凑而成的杀戮机器，她没有感情，没有痛觉，她只有杀戮的本能！
火焰将她的皮肤灼烧成血肉的颜色，在表面冒出数不清的凸起，血液从凸起爆开流下；雷电将她电得浑身抽搐，血色的皮肤漆黑一片，却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音；飓风切割下她的血肉，溅射到墙壁上，可碎肉与鲜血好像蠕虫一般不断挪动，重新融入女人的身体。
漆黑的长刀持在身前，那对胳膊好像柔韧的面条，带着不属于人类的诡异动作，带动着那柄黑色长刀与鲍尔温的钢剑不断碰撞。
他们交织的剑刃形成股股暴风，打在鲍尔温的护盾上，切割下女人的皮肤，耀眼的火光在其中飞扬四溅！
鲍尔温在交锋中观察这武器的间隙，手中的钢剑不断挡下女人疯狂的进攻。他划出的匹练几乎凝成实质，寻找着将女人四肢斩下的机会。
只要让她无法握住长刀，她自然失去战斗能力。可无论鲍尔温如何攻击，她握住剑的那只手总会被长刀保护。
他不相信这玩意死不掉，这女人不过是黑魔法造出来的产物罢了，既然斩不下那只胳膊，那就将除胳膊以外的一切砍成碎片！
下一瞬间，附加重力的剑抓住了空隙，命中了女人的脸颊。他的手腕转动，尾随而至的是毫无规律的削切和劈砍。
剑身冒着电火花切开了他的下巴，狂暴的风将她的皮肉切割搅碎，鲜血四溅。
他本以为她的行动至少会受到阻碍，却见她的刀依旧平稳锐利，在鲍尔温震惊的目光中视他的护盾如无物，就这样穿过护盾，划过他包裹左臂的甲胄。
“呲——”
他左臂动脉好像被切开，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他死死盯着那把漆黑的长刀，或许他找到了银剑的替代品了！
这一把由黑雾……噢不，由灵魂锻造成的长刀居然拥有与阻魔金同样的效果。
鲜血从他的胳膊留下，像是大雨留下的积水从屋檐的沟道流下一样，在同样血红色的月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居然笑了起来。像是回应他的期待一般，钢剑“诱惑”血红的剑身也像呼吸一般闪烁起来。
“很好，赢的人只会是我！就算没有灵魂魔法，我也有信心将你切成碎片！”
是的，这女人在他眼中只是经验。他现在开始期待当他吸收足够多的灵魂后，他能得到什么样的能力？
控制灵魂？
他将剑尖对准了弯着腰，无力垂下长刀像死尸一般的女人，露出有些狰狞的笑容。
她再一次抬起了头，血从她的下巴滴落到地上，她浑身赤裸，彻彻底底的赤裸，只能看到翻飞、烧焦的血肉构成的人形，而从她纤细的四肢能辨认出这是一位女性。
他闪电般挥出剑刃，雷电与飓风发出刺耳的尖鸣。
她举刀格挡，刀剑撞击，传出嗡嗡的金属震荡声。巨大的力道使得她不断后退，但她并不害怕落到身上的钢剑、风刃，因为她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随着不断的挥舞钢剑，鲍尔温的呼吸也越发急促，但他却莫名享受这样的感觉，舌尖舔舐划过嘴角的汗水，品尝着有些苦涩的咸味。
汗水浸透头发和衣衫，但鲍尔温不为所动，手腕青筋暴起，眼中只有交错的刀光和剑影。
雷鸣风啸之中，断续的直线和杂乱的弧线交织形成抽象画，火焰在起舞，雷电在轰鸣，金属的撞击声配合着剑刃划过血肉的声音，就好像是激情澎湃的交响乐！
女人使用着最原始的削砍、劈砍、直刺，她的身体被划开一道道刺眼的伤口，左手早已经消失不见。
能吸收魔法的长刀保护住了她的右手，可也仅仅是右手！
只要他足够快，长刀就跟不上他的魔法！
当鲍尔温停下时，他锁骨处被划破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衣服与护甲也像破烂一般耷拉在他的腰间，就肚子处也能看到一指长的切割痕迹，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肚子处翻飞的血肉在蠕动着。
但凡女人有半分神志，他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而在他面前的却是像被劈得乱七八糟的残缺身体，她只剩下了身体部分，溅射到四周的肉块正在艰难地向着她移动；
她下身粗糙的切口处露出血色的触手，像是海中的海草一般蠕动着，似乎还想让这具躯体站起来；那把令鲍尔温感兴趣的黑色长刀被扔在一旁。
“还想站起来？”
一般人甚至是他之前的怪物，若是伤成这样早就动弹不得，不过这女人不一样，就算四肢被斩断，她依旧想要握住那把长刀继续攻击。
浑身是血的鲍尔温走到尸块面前，微弯着身体，舒展着麻木刺痛的手臂。
他的左手抓住女人的脑袋，炽热的白焰从鲍尔温的手心冒出。
这一次没有黑色长刀的保护，她的身体像是干草一般被白色的烈焰点燃，伴随着婴儿一般的哀嚎，彻底融化为液体。
黑雾从她的身体中快速喷出，涌进鲍尔温的额头，进入他的脑海，被他吸收。
远处的碎肉块也软趴趴地不再蠕动。
鲍尔温一手捂住脑袋，然后弯下腰，想要捡起黑色的长刀，这简直就是针对魔法的利器！
得到它，再配合他反应速度，他有信心将其他人的魔法斩成两半！
就在他的指尖碰到长刀的那一刻，它却像火焰中的冰淇淋一样融化为一滩黑水，喷涌出的黑色烟雾进入他的脑袋，消失不见。
“可惜了……还是被吸收了，或许这就不是活人能够使用的武器。”
他的失望并没有持续太久。既然无法得到这边由灵魂铸就的武器，他可以选择用阻魔金锻造一把长剑。
要想得到这样的剑，需要足够的阻魔金，还需要委托铸剑大师打造。这是一件很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并不是铸成一把剑的样子便能够斩杀敌人。
他在心中暗暗定下个小目标，然后打开了面板。
血统：半精灵（觉醒进度 70/100）
年龄：17
魔力：310/（700→720）
力量：22(0％)
敏捷：21(0％)
体质：23(43％→72％)
意志：20（43％→22％）
精神：18
剑术：lv 21→lv22(0％)
雷电领域：lv20→lv20(40％)
风之领域：lv20→lv20(30％)
爆炎术：lv21
重力控制：lv17→lv18
这一次收获不小。
觉醒进度再一次提升，离觉醒不远了。他已经找到了规律：做梦与进入幻境。
相信再进入几次，他就能觉醒血脉了，到时候他就不会显得那样被动，空间移动的手段配合上他的魔法，防不胜防。
但说起魔法，他好像陷入了瓶颈：魔法威力不够强，他对魔法的利用也太过于粗糙。
虽然魔药能短暂提升他魔法的威力，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需要找个大师学习魔法吗？
他摇着头，决定先自己尝试提升，大师可遇不可求。
关上面板，站起身，他撕扯下身上变成破布的衣服，包裹住手上的左臂，抹掉残留在脸上的鲜血，继续在血月中行走，先离开再处理自己的伤口。
或许是只有女人一个成功品，他也没有遇到其他的缝合怪。
多了，他可能也顶不住。
所以，达丽米拉必须除掉！掌握黑魔法的她就是个威胁，迟早会找上他。
这样的杀戮机器若是量产，难以想象！
……
眼前画面一转，鲍尔温再一次回到了炼金学院门口。
“唰——”
锋利的剑纷纷出鞘。
鲍尔温眼神一冷，本就烦躁的心情越发烦躁，连出口都派了一支军队守着？
他冰冷蕴含杀意的眼神扫过围住他的士兵们，下一瞬间，昏暗的大厅被雷光照亮，狂躁的雷电发出刺耳的鸣叫，令士兵们难受地皱起了眉头。
鲍尔温突然动了，快如闪电般直接跳起踹到最近士兵的大脸上，顺势一跳，几颗圆圆的小可爱从他的腰带掉落。
紧接着他的左手向着后方甩出一团火焰，自己也不回头，快速跑开。
他不打算继续和他们纠缠下去，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支援。
另一方面，维兹米尔二世还真宝贝自己的女儿，但这么多士兵出现在牛堡大学肯定不仅仅是这一个目的。
“嘭——”
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士兵们凄厉的哀嚎，炼金大楼开始掉落巨大的石块，不断滚落，砸中在火焰中挣扎的士兵。
他用雷电刺激自己的细胞，加快奔跑速度。额角渗出的汗水凝聚成珠滴落到脖子处的伤口，盐分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使得他越发清醒。
胳膊的伤势最重，伤口还在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渗血，他准备甩开他们及时拿出药剂治疗。
他有一种被戏耍的烦闷，恨不得将达丽米拉压在脚下，用剑戳出几个大洞才解气。
为了保险起见，鲍尔温准备直接逃出牛堡大学。
来到牛堡大学的永恒之火祭祀就是一个讯息，恐怕国王在达丽米拉的事件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他就这样一路狂奔，可他身后的士兵越来越多。每跑过一段路，前方都会突然出现几个人扑向他！
那些人的打扮就是学生，谁又能想到牛堡大学已经被他们亲爱的国王渗透？学生们的一言一行不知什么时候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看来，裘金组织的游行只是导火线，恐怕维兹米尔早就想要将牛堡大学这一学术机构纳入自己的国家，将它作为瑞达尼亚的人才培养库！
牛堡大学实在够大，这些士兵也够执着，他的炼金炸弹都快扔完了！
依旧有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士兵紧随其后，见到他好像就好像见到了绝世珍宝一样，不要命了！
终于，鲍尔温看到了牛堡大学大门的火光，出了校门就是漆黑的居民区！
鲍尔温有自信凭借自己的速度甩掉这些傻子，总不可能居民区也潜伏有士兵吧？
“快跟上！他就在前面，跑快点，该死的！你们这群废物难道没吃饭吗？”
军队中不断传来痛骂，催促着士兵们加快速度。
鲍尔温也不急，只要进入居民区，他就会撤掉身上的雷电，只要没有光亮，这群蠢货根本追不上他。
在没入黑暗的那一刻，身上的雷光随之消失，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一次士兵们都学乖了，他们举着火把，注意着地上的炼金炸弹，甚至会捡起炸弹扔向鲍尔温隐藏处的黑暗。
只不过黑夜之中，他们没有看到炸弹爆炸的火光，也没有听到轰鸣。那些炸弹都被鲍尔温的重力控制飘向半空。
正当他准备将炼金炸弹一个一个还回去时，突然一股力从他的身侧传来，正好触及他受伤的左臂，突然的刺痛让他愣了一瞬间，身形不稳直接倒了进去。
在摔倒触地之前，他也没忘记操纵着风将往里合的门轻轻关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踏踏踏……”
“砰砰砰——”
“啊——”
“这炸弹怎么现在才爆炸？”
“该死的，人呢？我问你，人呢！”
“在……在那边，恩！对，我看见他往那边跑了！”
“搞快点，你们这群废物，若是被国王陛下知道我们没有保护好公主，你们就算是一人十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
“将伤着带回去治疗！剩下的人跟我继续追！”
脚步声越传越远，鲍尔温长吁了一口气，早点甩掉也好，失血过多令他觉得有些发晕。
他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裸露的后背传来冰凉，左胳膊还隐隐约约感受到软乎乎的温热。
“喂，你乱动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还不快起来。”
这声音清脆且冷漠，他感受到的温热应该就来自于她的身体。
鲍尔温赶紧站起来，下意识微微用力，将他的“救命恩人”拉了起来。
这双手基本没有茧子，很细嫩，就像是贵族小姐的手，她一定不需要做繁重的家务。
虽然周围黑漆漆一片，但对于鲍尔温来说，并没有影响，将他拉进来的人是一位……呃，女孩？
她留着金色的及肘长发，末端像是卷起的柔顺丝带。湛蓝色的眼睛冷漠透明，如同不化的冰块。她白皙的俏脸不加妆容，但是眼眉线条都很清晰，显然天生丽质，说话时不苟言笑，就像是一朵苍白的小雪莲。
鲍尔温总觉得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过完全想不起来。
“你知道这样盯着一位女士很不礼貌吗？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不过，我讨厌这样的眼神。”
她没有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鲍尔温的脖子。
她对鲍尔温的态度似乎很不友好，但她又帮助了他提前脱离军队的视线。
“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是别人的鲜血吗？”
鲍尔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不悦地皱着眉。
换作是其他人敢这样威胁他，已经被他一个擒拿压在身下。
但这样基本没什么威胁的小女孩就不一样了，他也没有感受到魔法的气息，一把匕首还真不是什么威胁，他的护盾几乎能做到瞬发。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把他拉进来，但他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恶意，只是这性格……
自恋不说。
他这是遇到什么小刺猬了吗？还随身携带匕首？
“有别人的，也有我的。话说回来，小妹妹，匕首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鲍尔温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眼神依旧像剑一般锐利。
“而且，匕首指着别人的脖子可不是什么乖小孩的行为。”
“别叫我小妹妹，怎么说也是我帮你逃脱了军队的追捕，你应该尊重一下我，不是吗？”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怎么看也没有到能够称呼“女士”的地步。
女孩有些不喜，她不喜欢小妹妹这一称呼，这个称呼给她一种自己被看轻的感觉。
她能在这个年纪独居，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坚持。一个人居住她习惯了带着匕首保护自己。
这世界上有太多不怀好意的人，特别是她这样漂亮的女孩更是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她不是第一次见面前的年轻人，才犹豫后最终选择帮助他，但这并不是她能够放下戒心的理由。
“那这位刺猬小姐，你可能是多管闲事了，我完全可以将那些蠢货甩得远远的，保证他们连我的衣服都看不到。”
这是实话，他有信心甩开身后的追兵，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不，我的确救了你，无论你能不能自己应付。我提前让你脱离他们的视线，这就是救下了你，不需要狡辩。”
这位像刺猬一样的女孩依旧握着匕首不放，漂亮的眼眸中满是自信。
上一次他看到这样的眼神，还是在薇丝的身上。
她仰头看了看鲍尔温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他被破布包住且依旧渗血的左胳膊，还有身上破破烂烂的皮甲裸露出的森森白骨。
盯着他的眼眸若有所思，停顿一会，才将匕首从鲍尔温脖子处移开。
“跟我来吧，楼上有处理伤口的药箱。但我劝你规矩点，请不要小瞧我，你若是敢作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我的匕首可不是玩具！”
她解释着，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这能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点燃一根蜡烛后，她握着匕首往楼上走，丝毫不在意鲍尔温的回答。
鲍尔温耸了耸肩，他真心搞不明白现在女孩的想法，就凭一个匕首就能威胁他？
谁给她的勇气？
他不觉得那双贵族小姐一般娇嫩的双手会是能够将匕首使用得出神入化。
不过，匕首不离手这可能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吧。
鲍尔温看了看周围，确认她是一个人住。
所以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吗？
他摸了摸已经长出胡渣的下巴，然后也上了楼。
毕竟是她一番好意。
而且，他已经觉得有些头晕，似乎自愈能力对于黑色长刀造成的伤口并没有太明显的作用。
这里不是一处很普通的居民房，很破旧，还散发出一股霉味，显然这屋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居住了，她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
看来，她并不是贵族小姐？
上了楼，鲍尔温就看见了她坐在都快腐朽的桌子旁，那只手依然握着匕首。而在桌子上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木箱子。
见鲍尔温也上来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乎想要将他从里到外都看得彻彻底底。
“这是药箱，你应该会用吧？”
她将准备好的箱子递给了他，然后又坐了回去，拿起了羽毛笔，在纸张上面书写什么。
若不是她一只手还握着匕首，鲍尔温还以为她真的不在意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呢。
他就这样随意地坐在地上，查看着药箱里的工具。
“可能需要你帮帮忙。”
他从箱子里拿出锋利的小刀，比划着准备切掉胳膊处损坏的肌肉，“帮我按住这里，抵住我的血管，我一只手做不到。”
他的语气有些冷漠，这与她对待他的态度有一定的关系。
她看得出他的伤口其实很严重，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并且脸色发白，很虚弱的样子。
虽然表现得很不情愿，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地抵住了他的血管。
他点了点头，一手握刀，从他左胳膊切下一块黑乎乎、乱糟糟的肉，黑色的物质像毒素一般残留在血肉之中。
果然，若不及时处理，仅靠他的治愈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止血。
黑魔法真恶毒。
“可以按得重一些。”
他吩咐她，手下不停，新切割出的伤口已经开始大规模渗血。
将切下来的脏东西摆放到一个特定位置后，他侧着身体从药箱里拿出了酒精与红色的恢复药剂，咬着牙淋到伤口处。
他能够忍受那股针扎与灼烧的刺痛，但随着他的动作，刺猬小姐的身体还像小动物一样微微一抖。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性格冷漠的女孩也仅仅是十四岁的小女孩罢了。
不过她始终没有说话，只不过又紧了紧按住他的胳膊，那把匕首被她放在脚边。
“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吧。”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了针线和剪刀，用酒精消毒，左手拿着针，右手拿着线，准备穿针。
或许是因为失血太多，他晕乎乎的，连试几次都无法成功穿进去。
“给我吧。”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叹着气，接过鲍尔温手中的针线，一下子就穿了进去，然后看了鲍尔温一眼。
鲍尔温从她的嘴角与眼神看到了一种莫名的挑衅！
她一手扶着鲍尔温受伤的左臂，另一只手握着针。但迟迟没有动作。
焦黑的烂肉已经被切割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见新鲜的血肉在轻微地向着中间蠕动，从空隙可以看见越发明显的白骨。
“别担心，你只需要缝合起来，我也没指望你缝合得多漂亮，已经做到了疼得死去活来的准备。”
他清楚这样的场景对她而已的确有些血腥。
若是她不行，他可以自己来，单手也不是不行。
“别小瞧我，缝衣服我还是会的。”她鼓起勇气，开始缝合。
好吧，缝衣服和缝伤口是一回事吗？
不过，他还真低估了女孩的手艺与心理承受能力。
包扎完毕后，鲍尔温站了起来，左手绕着关节绕动一圈。
恩，缝合得很紧凑，并不影响活动。
“这位像刺猬的小姐，哦不，刺猬小姐。好吧……真没想到我给你这样的印象。”
他看到了她眼神中化不开的戒备，很是无奈。
那把匕首还指着他。
“这位先生，你对自己的形象心里没点数吗？还有，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人取外号，这并不是绅士的行为。
我叫卡伦妮塔，请记住这个名字。噢……你还真是可怕，这难道是你的套路？就这样套出了淑女的名字？”
说完，她露出鄙视的眼神，好像他是街上喜欢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混混一样。
这张嘴，还真是不得了，攻击性真强。
“刺猬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自恋。我还真没有见过随身携带匕首的淑女。”
卡伦妮塔冷笑着，“抱歉呢，没有人这样告诉我，倒是有不少下半身思考的生物称赞我很漂亮。不过，你，应该很少得到称赞吧。”
刚才就有一位公主夸赞过我。
鲍尔温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和小女孩计较。
“姑且就这样吧，我不想就这无用的问题继续深入。刺猬小姐，你为什么不愿意放下匕首呢？”
“这位先生，任谁看到浑身鲜血的陌生人都会感到害怕吧？何况你看起来就是像杀过人的亡命之徒。”
卡伦妮塔左手依旧拿着匕首。
好像有些信任他，又好像不信任他，还真是矛盾的女孩。
就这样没有安全感？
那么，为什么会救他？
“我也有名字，叫做鲍尔温，刺猬小姐。说起害怕，我没有看出你有任何一丝害怕。你如果害怕，为什么要救我？”
卡伦妮塔停住了书写的动作，带着些许不悦看向鲍尔温。
“你这人为什么要让我称呼你的名字？你可是一直称呼我刺猬小姐，有人会叫这个名字吗？至于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别看我这个样子，我的心脏已经快跳出嗓子眼了，只不过是因为我的表情误导了你。”
卡伦妮塔还用手辅助自己的脸摆出了害怕的表情。
胡说！你心跳平稳极了。区区心跳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又如何瞒得过他？
这样的谎言张口就来，鲍尔温觉得应该没有这样恶劣的贵族小姐。
“我救了你纯粹就是因为我想救你，瑞达尼亚的士兵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皱了皱眉头，“我可是亲眼见证他们如何欺负平民，还有那些该死的永恒之火信徒。你不一样，你可能不是好人，但我知道你也不是坏人。”
鲍尔温还是第一次听到其他人如此评价他，下意识挑了挑眉。
“有些冒昧的问一句，刺猬小姐，我们难道见过？可我记忆中，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说过了我叫卡伦妮塔，幼稚鬼先生，你都多大了？难道听不懂人的语言吗？还是你单纯的心智就是三岁小孩？”
卡伦妮塔扶了扶帽子，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
“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对你有一定的了解。你对待露丝的态度不算温和，但却能证明你不是什么坏人，最多性格恶劣罢了。”
“噢……你看到了？没想到刺猬小姐还有偷窥的好习惯！不过，我对小露丝和善纯粹是因为她可爱，至于你这样的嘛……哼哼。”
他大概了解到原因了，面前的女孩可能只是不想他这样的“医生”被杀死，顺手帮了他一把。
卡伦妮塔再一次拿起笔，抬头望着窗外，皱起眉头，沉默。
鲍尔温从她的窗口看去，正对着的恰好是牛堡大学的校门，由于校门有火把照亮，从这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卡伦妮塔将他拉进房间前，观察了有一段时间，也做好了准备。
他摸了摸脑袋，“好吧，卡伦妮塔。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厚朴镇吗？”
既然她不住在厚普镇，那么听到居民的警告也该远离才对。
“幼稚鬼先生，你终于玩够愿意称呼我的名字了？还真是荣幸啊！虽然追问淑女的行踪不礼貌，但，说说也无妨。我去厚朴镇是为了诗歌取材。”
鲍尔温选择性听取她话中的重点。
诗人？年纪这样小？
一个满是疾病与愚昧的小镇有什么能够取材的地方？
“诗歌取材？去那种地方？那里可没有什么浪漫可言。”
卡伦妮塔叹了口气，似乎对鲍尔温有些许失望。
“谁给了你诗歌只能表达浪漫的刻板印象？相比那些不现实的浪漫，疾病、恶意……这些的课题依然能用诗歌表达出来，说到底，诗歌也是表现故事的一种形式，而有内涵的诗歌总是触动人心的。”
他不太明白这些诗人的想法。丹德里恩想要记录奇幻的冒险，刺猬小姐想要记录下人性？
“好吧。你既然与露丝比较熟悉，那么应该也了解过商人家的状况吧，你知道商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看见了，是的，商人挖地洞逃跑了，他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那些脓液还是渗了出来。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他，但我不敢上前，我知道天花具有传染性……走之前，他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卡伦妮塔皱了皱眉，她回忆起那天看见的那双眼睛，似乎她敢大叫，商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她。
“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吧。我知道的不多，你应该去找他的妻子。我累了，噢……你应该如何休息？很抱歉，我希望你能睡在楼下，让我和陌生男人男人共处一室简直不敢想象。”
卡伦妮塔抱了抱自己，好像打了个冷颤，匕首依旧不离手。
见鲍尔温伸长脖子看着她桌上的文稿，她皱了皱眉举了举匕首，作为警告。
“跟你待在同一楼让我有些不安，幼稚鬼先生，你能不能满足我这样一个要求，要知道我救了你？”
这哪是商量的语气?匕首不放了是吧？
他也理解，这才是女性的正常反应，如果没那把匕首的话。
“好吧好吧，希望您创作顺利，刺猬小姐。”鲍尔温耸耸肩，转身下楼，“还有，你真是小气！”
鲍尔温指了指她不愿意给他看一看的诗歌稿子。
等他坐下后，他将虚弱的小哈从兜帽里捞了出来。
它已经睡着了，它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不是黑魔法，也绝非单纯的混沌之力。
他也没有办法帮助小哈，一切只能靠它自己。
睡着的小哈很安静，月光洒落在它的皮毛上，使得它的皮毛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转变为银色，身上还泛着银色的光晕，随着它的呼吸缩小变大。
他将小哈放在月光下。
而他自己守在边上，他有些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这几天发生的事。
不杀死达丽米拉总让他无法心安。
细数他经历的一切，好像从下水道开始，他就进入了她的视线。
从下水道蝠翼魔身体内挖出的紫黑色水晶，被蛊惑的母亲，消失的小女孩，被控制的孽鬼，以同胞作为祭品的村庄，被招呼出来失控的……
达丽米拉那异常的美丽。
若是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美貌，那么她并不需要控制那些怪物，也不需要那被召唤出来的猎犬。
或许，她想要召唤出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然后控制它？
但她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她一个公主没必要这样做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但由于受伤后比较虚弱，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鲍尔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感觉脑袋像是被锤子敲打过一般传来剧痛。
可能是夜晚吸收了那些灵魂带来的副作用吧，这些被污染的人类灵魂他并不能完全吸收，这与吃坏肚子一个道理。
紧接着，他感觉有人在用羽毛骚扰着他的脸，有些痒，不舒服地动了动，从破布上坐起身来，睁开了眼睛。
房间沐浴在阳光之中，能看见金色的灰尘像萤火虫一样到处飘飞。这间房子的一楼一定很久没有住过活人，那股灰尘与木头腐朽交杂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
“亲爱的刺猬小姐，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嘶哑，就像一块玻璃卡在喉咙，隐隐约约还传来血腥味。
全身酸痛，左臂的剧痛并不影响活动，他已经快习惯麻木了。不过，他还是撑着坐起身，时间不早了，太阳很是耀眼。
“噢……我们懒散的幼稚鬼先生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您要就这样睡上一天呢？”
卡伦妮塔面无表情，她正蹲着身子用羽毛笔的羽毛在鲍尔温脸上轻动，好像是在完成一副作品。
她挡住了阳光，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散发着圣洁的光泽，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竟有些透明，他甚至看见了金色的绒毛。
冷静点，鲍尔温，面前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天使，她另一只手肯定还握着一把匕首！
他摆了摆头，躲开羽毛，同时右手捉住乱动的羽毛笔夺了过来，作势想要掰断给这讨厌的小孩一个教训。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扔给了卡伦妮塔，然后伸了个懒腰，摆出她的同款表情。
“请问你一大清早叫醒我就是想和我吵架吗？”
“怎么会呢，先生。”
卡伦妮塔歪了歪脑袋，她从一张破烂得已经长出霉斑的长凳上拿起一个木杯，递给他。
“你不继续调查关于天花的事件了吗？”
“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了看杯中，耸了耸鼻子，恩……很正常的清水，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
尽管他喝过味道奇怪的魔药，也同野生动物一起喝过溪水，但他还是会下意识检查一番。
“嗯……我想以一位医生作为主角，记录下他与患者的经历，这个理由怎么样？”见鲍尔温仰头饮下，她点了点头。
鲍尔温皱了皱眉头，将杯子放回长凳上。
灰尘已经将凳面铺满，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不是医生，我是屠夫。”
“先生，我的主角并不是你，请不要对号入座。不过，令我惊讶的是你居然有自知之明。”
她投以惊讶与鄙视的眼神。
他的眉毛抖了抖，大清早火气有点大，牵扯到了他锁骨下方的伤口。
“实际上我是巫师。算了，你真麻烦，随便你吧。”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剑，将剑鞘固定，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破破烂烂的皮甲，还是穿戴上。
幸运的是他钱够用，足以换一套崭新的装备。
醒来的哈士奇还维持着迷你版的大小，它顺着他的身体，爬进他的兜帽。它的精神还有些萎靡，看来还在与身体内那股力量做抗争。
“谢谢招待，那么有缘再见。”
他挥挥手，打算离开，见卡伦妮塔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他就听到了跟着他的脚步声，有些无奈地转过头。
“卡伦妮塔小姐，我想，你和我恰好顺路？”
他甚至贴心地为卡伦妮塔找好了借口，只不过语气中带有些许嘲讽意味。
遇见卡伦妮塔后，他觉得自己的说话风格都改变了。
卡伦妮塔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摆弄了几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的红帽子，眯了眯眼睛。
“并不是，就是想跟着你，我也要去厚朴镇。”
“你一定会后悔跟着我的，刺猬小姐，有时候我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我害怕一激动就……”
“不，你不会的。”卡伦妮塔侧了侧脑袋，头发沿着肩头滑落下来，注视着他的目光。
这种好像被看透的目光令鲍尔温有些不舒服。
的确他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但也不会像狮鹫学派猎魔人那样崇尚骑士美德就是了。
他的正义一向很主观。
“我跟露丝一样可爱，我觉得你下不了手。请放心，我并不会给你添麻烦，遇到危险我会跑得远远的。”
见鬼，这女孩为什么这样自信？
“算了，你想跟就跟着吧。”他揉乱自己的头发，继续走着。
他去厚朴镇不过是打探情报而已。
关于罗德与达丽米拉的情报。
找罗德算是顺势而为，主要还是为抓住达丽米拉。
……
鲍尔温与卡伦妮塔走在空旷的街头，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不由地深呼吸一口气。
这个镇子算是牛堡比较贫穷的镇子。但经验告诉他：越贫穷反而越不知道什么叫敬畏。
他们的认知总是局限在很小的区域内，行事准则首要便是自己的生命。
但他们却总爱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又好像不要命一样。
原本厚朴镇很热闹，只是他来了，所有人都自行绕道躲避回家，看向他的眼神不怀疑好意。可在关上门窗后，却又胆子打了起来，开始指指点点。
他并不在意，就像是贵族老爷巡视自己的封地，两个人走在街道正中间。
“不论见几次，我都不得不承认你好大的气派。”
卡伦妮塔用捧读的语气说道，还故作震惊捂住了小嘴。
“谢谢夸奖，这是我应得的。”他此话获得了卡伦妮塔一记漂亮的白眼，很标准。
他有时候也觉得很困扰：居民们的悄悄话，就算他不想听，也听得清清楚楚。
而卡伦妮塔面色自然，应该听不见。
听不见也好，都不是什么人话。
“可惜了，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孩居然跟怪物待在一起，本来见她经常陪小孩玩，给他们讲故事，所以我对她的印象特别好。她难道是被那男人威胁了？”
这女声传入鲍尔温耳中，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转头看了看卡伦妮塔，不仅不像被威胁，反而更像是带着侍卫出行，见鲍尔温停下，很自然地让他跟上。
我威胁她？
“不如，我去把他救下来？”一个男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迫不及待，应该是看上了卡伦妮塔的美貌。
“姐！姐夫一定看上了那女孩，他怎么下得去手，那女孩和我差不多大！”
这是少年稚嫩的声音，他在打自己姐夫的小报告。
鲍尔温能够想象那男人应该是什么表情了，反正他没有再听到那男人的回答。
“行了，别总跟你姐夫对着干！不过，你这么一提醒，我记起来了，她好像经常去镇口找塞拉那女人，果然是一路人，都长了一副勾人的面孔。
还有你，米瑞斯，不要靠近她明白吗？说不定她陪你们玩目的也不单纯！”
这可能就是嫉妒吧？变脸真快。
幸好卡伦妮塔听不见，呃，可能听见也不过是不屑吧。
“不要看我了，行吗？”
卡伦妮塔对鲍尔温频繁看向她的眼神很不满。
“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我从小就很可爱，很多人都这样看着我，自然而然对视线就很敏感，有问题吗？”
他不想理会面前这女孩，太自恋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
他继续听着耳边传来的谈话声，也并不是所有都是没有价值的信息。
“啊，怪物又来了？这么说那屋子里的怪物还没死？”
“别这样说，罗德以前也帮过我们。我们的小孩经常受到他的照顾，而且上一次不是靠着他愿意借我们钱才度过难关吗？”
“这能一样吗？那时候他还是人，现在它是怪物！再说了，我们应该不用还怪物的钱吧？我们没有参与针对他们的行动就算是善良了。
远比不上法斯。听说他就因为自己女儿接近罗德一家，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一顿，那女孩真可怜啊……
还有我以前看见他将罗德家门前的食物带回来自己家，那个时候罗德他们还没被锁起来。”
鲍尔温内心涌现出一种想砍死法斯的冲动，这叫法斯的男人不想当人？
他没想到露丝还是被发现了，那么瘦弱可爱的女孩，身为她的父亲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连救命的食物也拿走，人渣！
他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找机会一定和法斯“谈一谈”。
他继续听下去，这一家人比起刚才那对夫妻好太多了，至少……没有落井下石，他甚至听出了女人想要帮助罗德一家的意图。
“该死的，你怎么不阻止他？罗德他们这样下去真的会死！我前几天才抓住几个往罗德家扔石头的调皮蛋，他们的家长怎么管自己的小孩的？”
“亲爱的，你不是不知道法斯是什么人？从小就横行霸道，现在好像好像与城市军团有关系。
唉，他曾经与罗德也是好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分道扬镳。无论如何，谁又会没事找事跟他对着干？
这就是现实。罗德它们是怪物，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除非其他人愿意变成怪物。
你不要再靠近那……其实它们已经算是幸运的，我工友告诉我，他们镇子也出现了十几位像罗德这样的怪物。
一夜之间他们都被关注一个房子里，你能想象吗？那间不大的房子里挤满了怪物，听说永恒之火教会不久后会用火焰净化他们的罪孽。”
“永恒之火，又是永恒之火？这像邪教一样的教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信徒，噢……伟大的雷比欧达先知就只会用他的智慧引导我们！”
“小声点，这种话不要乱说，镇子里基本都是永恒之火信徒……即使我也不认同他们残暴的行为，但瑞达尼亚就属神圣之火的信徒最多，我们很可能因此被赶出去。
这还是轻的。可怕的是他们说我们是怪物，那我们不是怪物也只能是怪物，你忘记了吗？那位善良的草药医生，救助了多少病人？
她只不过不小心露出非人族的特征，就被那些她救助的人举报，第二天被就烧死在火焰之中……说是她的体内寄宿有恶魔，她制作的药水都参杂了黑魔法、恶魔之力。”
听完后，鲍尔温的脸色越发黑沉。他本以为永恒之火是在“大光头”变成国王后才变得残暴，原来在那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北方帝国有太多信仰永恒之火的人，越是贫穷的底层百姓，越深信永恒之火。他们对一切“非人种”都抱有不友好态度，他们仇恨非人种族，猎魔人、巫师都在他们的厌恶名单之上。
可以说，北方底层人民害怕厌恶猎魔人甚至巫师，永恒之火“功不可没”。
永恒之火总有一天他要他们消失，至少要从亚甸王国消失！
“你怎么了？”
卡伦妮塔停下来回头问道，她注意到鲍尔温神色很不对劲，以为是他的伤势变重，正在忍受痛苦。
他摇了摇头，泛着冷意的眸子不去看卡伦妮塔的眼睛，杀意应该留给那些该死的人。
“我没事。你能去陪陪露丝吗？”
“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
她皱起眉头，也看见了鲍尔温转移视线的动作，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她这一次来厚朴镇的主要目的其实是陪露丝，取材是次要的。
她上一次来便发现露丝孤独地躲在自己家的角落，身上带着淤青，询问露丝也不过得到“不小心摔伤”的结果。
那肯定不是摔伤！露丝母亲投过窗边缝隙，心疼但害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证实了这一点。
估计又是露丝父亲，那个叫法斯的男人打的吧。像露丝这样的孩子，一定不会撒谎，自然会被发现。而露丝母亲太软弱，想要帮助露丝也是有心无力。
这毕竟是露丝的家事，她能做的只能是关心并陪伴露丝罢了。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我希望你能将你所知道的复述给我听。”
她在一处房屋前停下，眼神更加冷漠。
鲍尔温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抬头便与一股狠辣、阴郁的目光对上。
杀过人。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那窗口站着的男人是谁？”
他的目光与那男人的目光相对，突然问道。
“他叫法斯，露丝的父亲。”卡伦妮塔看了一眼，露出像看到什么垃圾一样不喜的表情。
“这样吗？”鲍尔温轻声回答道。
杀了不知道多少怪物得到的杀气全部压到那男人身上，直到男人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双目无神才收回视线。
“注意安全。”
他在与卡伦妮塔错身前将一个护符塞进她的手心，这是他仿照卡尔克斯坦做出来的失败品。
虽然不比本人的威力，但其中装有两个魔法：一是护盾，二是雷电。
那男人的眼神很危险，但他终究只是普通人类。而这护符能在瞬间释放护罩，足以保护卡伦妮塔的安全。
“遇到危险就握紧它，将它对准敌人。另外，记得还给我。”
“你也挺小气。”卡伦妮塔收下护符，心下领会鲍尔温的意思。
这算是她救下他的报酬？
还真是恩怨分明。还记着昨晚她不给他看自己诗稿呢？
鲍尔温点了点头，真的离开了。
没一会儿，罗德夫人便打开了门，她的气色好了不少。
“医生，是您！赶快进来吧，上次还有一位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罗德夫人对于鲍尔温的到来显得很惊喜，但很快她又犹豫地后退了一步，看得出来她身上依旧明显的红疹令她有些自卑。
他摇了摇头，“罗德夫人，你身上的疾病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你知道猎魔人吗？我的体质和他们差不多，能够抵抗大部分疾病。”
“变种……哦不，猎魔人，我自然知道。”她捂住嘴，然后邀请鲍尔温和她上楼。
在坐下之后，罗德夫人端上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蔬菜汤，对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压住亚麻色裙子，坐在鲍尔温对面。
“医生，您这次前来是为了什么？你要看一看杰克吗？他已经好很多了，特别是脸上的红疹在慢慢消减，只不过他清醒的时间有限，现在他还在睡觉。”
她站起来，领着鲍尔温去卧室查看。只有得到医生的可能才能使得她安心。
母亲都是这样，将孩子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她身上的红疹其实比之前要多，不过也是正常现象。
跟着罗德夫人，他看见了常在木床上，盖得严严实实的杰克。
杰克的脸蛋有些红，紧皱的双眉有些湿润，那是额头滴落下来的汗水。
他走过去，拉过灰黑色补补巴巴的被子，让杰克透一透气。母亲的爱太过于沉重，压得杰克有些喘不过气。
“不需要盖这样厚，我知道你想把最好的给杰克，但现在已经要进入夏天了。”
“记住了，记住了。”
他转过头，端详着杰克的脸。的确红疹已经不明显，留下的只是麻子般的标记。
目光下移，他发现这孩子的双臂比脸还红润，并且出现大片不自然的凸起，似乎有什么要冒出来。
这时候，罗德夫人走过来，将被子轻轻盖上，遮住了杰克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夫人，你这是？”
“很抱歉，医生，我们出去聊吧？”她看向杰克的眼神中有着心疼与歉意，杰克好像还在做噩梦，在床上动了动。
“好吧。”鲍尔温能感觉到罗德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并不想他知道。
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强求。
再一次坐下后，他喝了一口蔬菜汤。
意外地不错，即使没有什么调味，但蔬菜足够新鲜。
“这很美味。”
“嗯，多亏了那位叫卡伦妮塔的女孩，我经常收到她放在门口的食物。噢，请放心，我并没有与她接触，她走后我才会打开门。”
他点了点头，放下木碗，想起了在街道上听说的事。
“我听说，送到门口的食物有时候会被别人偷走？”
罗德夫人笑容凝固，无奈地点了点头。她亲眼看到食物被别人拿走，拿走它们的不是别人，是她曾经的好朋友，露丝的父亲法斯。
“他叫法斯。我也没想到他如此仇恨我们家，曾经我们三人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但一切都变了。我并不恨他，我也不恨那些袖手旁观的居民。
只不过内心还是会很难受，我们就好像是被抛弃在路边的石头，那些人路过，有的无视，有的会因为我们扎到了他们的脚，将我们踹飞出去……不过，我们习惯了，这样也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这是一位柔弱的女性，她在现实的压迫下选择了默默忍受，可能她内心唯一的愿望便是自己的丈夫与孩子好好的。
“夫人，你愿意告诉我罗德的下落吗？我会将他带回你身边。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天花已经开始传播了，一旦让其他人知道罗德出逃，他将面临军队追捕。
这可能是最省力的处理方法，将传染源统统消灭。你也不想自己的丈夫落到如此地步吧？”
握住右手的左手越来越用力，本来营养不良显得骨瘦如柴的手背更是青筋暴起，嘴唇发白颤抖，眼眶变红。
终于，她松开了，抬起头看着鲍尔温的眼神。
他知道罗德夫人做出了决定，笑了笑，将蔬菜汤推到她的面前，希望它能带给她些许温暖。
“谢谢你，医生……我愿意告诉你。”罗德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将蔬菜汤推了回去。
“你知道的，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屋子里，根本出不去。食物、水源都被耗尽，那时候杰克也高烧昏迷，当时我已经绝望了，可罗德……作出了一个决定。”
她回头望了望破破烂烂的地板，然后抬头对上鲍尔温的视线。
“他将地板砸碎，准备挖个隧道逃走。能用的工具都用了，坏了就继续用手。他成功了，激动地抱住我说，他会找到他的好兄弟，带回药物、食物，让我们坚持到等他回来。可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现在哪有什么治疗天花的药物？鲍尔温摸着现在已经有些扎手的下巴。
“夫人，真的有那种药物吗？”
罗德夫人微微点头，脸上挂着泪痕。
“我敢向永恒之火起誓，的确有这样的药物，我亲眼所见。”
“在哪可以得到？”
“永恒之火教会。我和罗德都是永恒之火的教徒，我们曾经亲眼目睹一名同样脸上长满红包的残疾教徒，在神力的作用下，他再一次恢复健全，脸上的红包都消失不见。”
罗德夫人的声音变得高昂起来，似乎谈及她的信仰，她可以忘记伤痛。
看起来很像是被洗脑的邪教徒，她也是可怜人，只能将信仰寄托在虚幻的永恒之火上，幻想着自己一家能够得到庇佑。
但她注定失望，若非鲍尔温的到来，她等到的只会是绝望。
“永恒之火一向善待自己的教徒，它愿意倾听我们的愿望，它会保护我们免于苦难！纯洁无上的火焰，自然也能够治愈我们身上的疾病。”
此乃谎言。或许被永恒之火仇视的巫师、炼金术师……能够拯救他们，只不过这些人一向高傲，很少主动施以援手。
讽刺啊，永恒之火教会里大多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夫人，我尊重你的信仰，但现实是你依旧深受疾病的困扰。”
罗德夫人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不明白神的伟大之处。
“那只是因为我们不够虔诚，神的眷顾不需要代价，只要我们用心祈祷，永恒之火将给予我们温暖，指引我们生活的方向。”
鲍尔温的眼神变得变了，他对永恒之火不可能存在好感，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这样的眼神反而吓坏了罗德夫人。
她再一次变回唯唯诺诺、害怕的样子。
“噢……是祭司大人！那位残疾的贵族为教会捐赠了大量的金钱，因此祭司大人亲自为他展现神迹。”
她抬头看了看头鲍尔温的眼色，刚才那眼神令她害怕，就像是她母亲故事里讲的猎魔人一样。
母亲曾经告诉她：猎魔人是恶毒的巫术与妖法的产物，他们是真正的恶魔般的造物，除了杀戮，别无所长，他们甚至会对小孩下手！
可是面前这年轻人是医生，是救下他们的医生。她不能这样对待他，可她的脑海不由自主地回味那眼神，身体不住地颤抖。
鲍尔温能猜到罗德夫人的想法，但他并不在意，也只有少数人能够使得他在意。
大量金钱……恩，教会不会嫌钱多，特别是像这样拥有武装力量的教会。
他们的传教方式不像他们的名字那样光明和善良，面对那些“顽固不灵”的家伙，他们会尽力采用最激进的手段。
拒绝信仰？那些武装的信徒会将你打到半死。
毕竟，他们捍卫自己的信仰不仅是对着祭盆的火焰祈祷，穿上盔甲拿起武器来得更直接。
至于神迹，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神迹，但几乎遇不见，还不如相信那是黑魔法的力量。
黑魔法虽然象征着邪恶，但它也能救人，等价交换才是黑魔法的核心理念。
只要肯付出代价，黑魔法能做到的可不仅仅是这样，特别是来自异世界的黑魔法。
他早就知道达丽米拉与永恒之火有牵扯，没想到关系这样密切，那祭祀信奉的是达丽米拉？
会不会就是他在幻境中遇见的祭祀？
他点了点头，露出微笑，说道：“还有问题，夫人。”
“您问吧。”恭敬中带着害怕。
“你还记得那名贵族叫什么名字吗？比如说，其他人是如何称呼他的？”
他准备顺着这名贵族找一找线索，说不定有所收获。
既然接受了黑魔法，他的身上一定会有残留。
“好像……他被称呼为尤利西斯伯爵？应该就是这个称呼。”
“恩，很好，夫人。下一个问题，你说罗德要去找他的好兄弟？那你知道他的兄弟在哪里吗？”
“我知道的很少，罗德不愿意跟我谈及关于他的生意。不过，我记得他的朋友好像是牛堡城市军团的士兵。”
“牛堡城市军团？”
鲍尔温有些疑惑，希望不是昨晚追他的那一群士兵，不然就麻烦了，他可是把那群人坑得很惨。
“您不知道吗？他们是保护城市的士兵，不同于国王派来的那支军队，他们属于牛堡，。”
罗德夫人皱了皱眉，显然他对这些军队的印象不是很好。
鲍尔温已经找到了调查的方向，点点头准备告辞。
“医生！我身上的疾病会再一次传染给杰克吗？他的病情开始好转，但我有些害怕，我不想让杰克再一次感受到痛苦……”
“放心，感染过一次便很难再感染第二次了，请你放心照顾杰克。
对了，若是可以，如果上一次那位与我同行的医生来这里，希望你好好配合他治疗。不用害怕他，他是个好人。”
话毕，鲍尔温合上门离开。
罗德夫人看着鲍尔温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你……也是个好人吧？”
看着背着双剑、穿着血迹斑斑皮甲的鲍尔温，可能她自己心里也不太确信。
……
鲍尔温离开屋子，抬头便看见了陪在露丝身边的卡伦妮塔。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到自然的笑容，而不是讥笑或是冷笑。
她的笑容是那样迷人，令人陶醉，鲍尔温一瞬间有些发愣。
她在唱歌，歌声很轻、很空灵，好像是从远方传来。这是一种不再有任何贵族乐曲的繁复或是激昂的乐曲，就像是摇篮般的歌声。
音符一个一个调皮地落在地面上，飘向蔚蓝的天空，飞上云端。
他就这样听着，渐渐的有些恍惚，他明明站立着，却感觉天上掉下一根银白的细线，尽头系着一辆小摇篮，在离地很高、离天也同样遥远的空中摇晃。
仿佛还年幼的他被母亲抱在怀里，她轻轻摇晃着身子，一遍哼唱着悦耳的摇篮曲，从窗外吹来的冷风轻抚着他的脸颊。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最直接的触动。
一曲完毕，歌声也突然停了。
“想不到幼稚鬼先生也保留着幼稚的坏习惯，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要偷听吗？”
他回过神，看见刺猬小姐带着冷笑看着他。
仿佛刚才那位带着迷人笑容的女孩消失了。
那是错觉，她一点也不可爱。
“哦？我相信刺猬小姐你的母亲也没有教过你，要做一个温柔的淑女。”
“我就是淑女，并不需要你的承认。”刺猬小姐的表情是那样理所当然，“既然你问完了话，是时候履行你的承诺了。”
一脸乖巧的露丝坐在卡伦妮塔身旁，身上还残留着受伤的痕迹，但已经被包扎处理完毕。
在卡伦妮塔手边还有那熟悉的黑盒子，里面装着医疗用品。
他没有直接询问露丝，那会再一次伤害她。她现在笑得多么温暖，他就觉得家暴者有多么可恨。
他反而便将刚才的谈话一一告知卡伦妮塔，露丝在一旁乖巧地听着。
“幼稚鬼先生，你觉得罗德先生会如何？”刺猬小姐突然问道。
“不知道，他若是被军队先发现，他肯定会被烧死。”
“那如果是你先找到他呢？他的确是一个好人，对待这里的居民和小孩都很友好。”
鲍尔温将自己平静的目光与她对视。
“你到底是如何定义好人的呢？你真的了解他吗？你或许看到他做了一件好事。但我们通常都会因为一件善事发生在身边，却忘记了一个人暗地里做的一百件坏事，不要这样轻易下结论。”
或许在他们眼中罗德是好人，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但那只是他们眼中的罗德，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他不会轻易下定论。
待在一旁，鲍尔温目睹卡伦妮塔将露丝送回去。
这是露丝自己要求的。那里终究是她的家，就算法斯再人渣，她还是承认那是她的父亲，何况，她的母亲还在这个家。
“别看露丝还小，她什么都明白。”走在街道上，他与卡伦妮塔远离露丝的家。
她扭头看着鲍尔温，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种可怕的情绪。
他似乎想要给露丝父亲一个教训。
“你如果那样做，露丝会恨你，也会恨她自己。她是个好孩子，从她义无反顾帮助杰克就能看出她善良的内心。
交给我吧，我每天都会过来陪着她，你的护符会保护我的安全，不用担心。”
听着卡伦妮塔明显比平时还要低冷的语调，他并没有完全放弃那个念头，当卡伦妮塔也无法解决，他就会出手。
他的方法就是这么直接，他没有经历过，作为旁观者他只觉得愤怒。
他只有母亲一个人，记忆之中……童年似乎是美好的？至少很小的时候是美好的，懂事后也是美好的。
中间是不是缺少了一段？
无论他如何回想，那段本该快乐的日子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就好像被特别拉扯出来删掉了一样。
不应该啊，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不该忘记的！
一定能想起来！
“你怎么了？”卡伦妮塔停了下来，她发现鲍尔温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用拳头不断敲打自己渗出汗液的太阳穴。
那脸色比昨天他咬牙治疗还惨白？
她踮起脚尖，用手捂住鲍尔温的太阳穴。鲍尔温的力气太大，她的手背被打得通红。
太阳穴是人体脆弱的地方之一，经不起鲍尔温这样不要命的捶打，若是放任他继续下去，肯定不行。
他到底怎么了？就像中了邪术一样！
“鲍尔温！你听得到吗？”
她大声喊道，见鲍尔温似乎有了反应，另一只手直接一巴掌扇了上去。
“啪——”
她另一手心也变得通红，火辣辣的痛，可想而知她扇得有多用力。
“你怎么了？疯了？”
她的语气也不再平静，反而有一种责怪的语气在里面，她的脸色并不好。
她看见鲍尔温这样的行为，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你是想寻死吗？”她捂住他太阳穴的那只手就好像经历了锤子敲击一般，变得麻木刺痛。
鲍尔温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他记得自己在回想什么来着。
所以，他在回想什么？
“我……怎么了？”他放下拳头，感受着太阳穴传来的温热。
这是她的手？他做什么了？
他为什么感觉太阳穴发胀还刺痛？
她放下手，松了一口气，脚尖有些酸痛。
“你像入魔了一样，不断尝试拳头捶打太阳穴会不会死人。刚才你的状况与那些狂热的教徒一样，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着卡伦妮塔红肿的手背有些愧疚，幸好他没有用上魔法……
那好像是无意识的举动，他甚至记不清失去意识前他在思考什么。
不行，不能回忆，也不能询问。
“这个给你，起治愈作用的药剂，应该能消减红肿。就在这里分开吧，让我静一静。”
他掏出红色回复药剂，递给卡伦妮塔，回避她担忧的眼神，然后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他感到不安。
……
“喂，你，过来！”
他还没有离开厚朴镇，就听到了一女人的声音呼唤他。
他扭头一看，一位比卡伦妮塔稍逊色的女人躲在一栋砖瓦制房屋的阴影角落，脸色不悦，冲他招手。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见他愣在原地，女人有些焦急烦躁。
“过来啊！你是她新交的朋友，我必须提醒你。”
这还不够，她直接走过来，准备将鲍尔温拉着过去，站着中间谈话会引起风言风语。
关于她的流言实在太多了，每一次偶然听见，她都会觉得烦躁，恨不得堵上那些人的嘴。
所以她很少出现在村民的视线中。
嗯……拉不动。
女人愣在了原地，脸得涨得通红。
“她？她是谁？”
要说他在瑞达尼亚认识的女性……罗德夫人与卡伦妮塔？
“你是指罗德夫人还是卡伦妮塔？”
“什么？”
女人有些惊讶，她有些怀疑自己拉错人了，又仔细打量了鲍尔温一番。
是他没错啊，她亲眼看到他和自己的妹妹才分开。
怎么连名字都不知道？呃，自己取的艺名不算。
“噢……卡伦妮塔啊。”女人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算了，我找的就是你，不要站在路中央，被看到会被误会！”
她自顾自地回到阴影中，观察着周围是否有人看见，确认没人了松了口气，向鲍尔温招招手。
好像在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
面前这女人好像认识卡伦妮塔？鲍尔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走了过去。
这女人找他应该是有事。
“呼——你该不会是哑巴吧？”
女人见鲍尔温走过来后，全程没有说话，有些疑惑。
“……直入主题吧，你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我是卡伦妮塔的姐姐塞拉，你应该是她的朋友吧？”
他也不知道卡伦妮塔是不是把他当朋友。
“她救过我，但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唉，交朋友也不会啊，她的性格的确别扭。看着你们走在一起，我还以为她终于交到了朋友，结果还是那样不令人省心。”
“不过，你们能够同行就证明她已经认可你了。她的戒心太强，拥有的特殊能力让她从小就感受到了人心险恶，特别是男性的……欲望，对他人不能敞开心扉，呃，我不一样，我从小就认识她。”
这的确如此，这个世界上总会诞生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有些人做梦就能预知未来，即使没有魔法能力，像卡伦妮塔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拥有这样的能力会是一件好事吗？
“塞拉！”
女人还想说什么，但一个生气男音从屋子里传来打断了她。
她并不恼，反而是有些欣喜，最后向鲍尔温告别：
“我找到了我的归宿，但一直不能对她放心，可以的话，帮帮她吧，她活得太孤独了！再见，先生。”
然后她就向屋里跑去，估计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自己的爱人。
卡伦妮塔还真有位好姐姐，不过，她的家人只有塞拉吗？
他朝着那方向撇了一眼，那个呼喊塞拉的男人穿着像一位学者，带着帽子，看不清面容。
嗯……烧焦的味道还有，呃，刺鼻的福尔马林？
夜空晴朗，明月高悬，星辰在夜幕中一闪一闪。
城区的房顶上映照着火的红色光芒，点燃的房屋如燃烧的火炬般那样耀眼。
红色的火光映照着迷茫或绝望的面孔，有人在向外逃，有的却像疯了一样向着火海狂奔，还有的站在安全的地方与同伴指指点点。
四周，穿着便服匆忙离开居所的、提着草叉小心翼翼守在门口向外张望的，衣服没穿就从窗子处跳下的……
这些人像是像是离开被农民烧掉的巢穴一样的蚂蚁，四处逃窜。
身穿红色军服，手持印有瑞达尼亚徽章的盾牌，士兵们将燃烧的屋子团团围住。
士兵们的呼喊夹杂着居民的哭喊，此起彼伏，现场无比混乱。
“该死！听从命令，不要靠近！”
指挥官声音都已经吼得嘶哑，依旧有不要命的疯子越过盾牌，冲向火海。
士兵们在没有得到命令前，也不敢轻易动手，只能巨盾拦住不要命的人。
指挥官只觉得胸腔里的火焰越燃越烈，胸腔感到一股刺痛，呼吸变得急促。
他简直想要将这些人砸死当场！
该死的，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明明再等一天，他就会下令将这些渎神者抓到火刑架上，用永恒之火净化罪孽！
偏偏在他们之前！这群狗样的贱民！居然自发聚集起来执行什么狗屁仪式！
一切抵制永恒之火者，都应该得到心灵净化，骨肉蜕变。
想起这些他觉得肺气得要爆炸，更何况昨天任务才失败。
那刺伤公主的混蛋跑哪去了？若是让他抓住那畜牲，一定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难解心头之恨！
公主也不知道去哪了！进去的那支小队也失去了踪影，损失惨重不说，该抓的人抓不到，该保护的人找不到影。
他们很可能因此完蛋，他的指挥官生涯到头了，甚至自己的生命也可能到头了！
他烦躁地将抓挠自己的头发，头皮刺痛发红，可怜的发丝不断飘落。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那个混蛋带着我的女儿和妻子在里面！”这是拼命想进去救下自己亲人者。
“这是邪教祭祀活动吗？”
“看起来是的。真是太可怕了，也就只有永恒之火能为我们带来些许安慰，伟大的主啊，希望这些灾难都能远离我！”
“没错，这些邪教烧死不就好了吗？烧得越干净越好！我真害怕他们这些怪物将我们也变成怪物！啊，他们应该感到幸运，永恒之火能净化他们污秽的灵魂，带来光明的新生！”
事不关己的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到最后他们向自己伟大的主祈祷。
“先生，你再不退下，我们就要动手了！”
面色严肃的士兵用盾牌将男人挡在外面，手中泛着银光的剑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不要碰我！看到我脸上的疹子了吗？”男人疯狂地用手戳着自己的脸。
“再不让开，神的惩罚也会降临在你们身上！大家一起变成怪物，那就没有谁是怪物了！”
“既然他想要这样的结果，那就将他扔进去！”指挥官用嘶哑的声音喊道，“不要用手，给他踹进去！不要连累了其他人。”
“啊——等着我，孩子等着我，我会将你带出来的！”
男人得偿所愿，手脚并用，向着楼上爬去，他的速度很慢，身上已经被火焰点燃，但他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妻子有没有无所谓，反正都背叛了他。但他的孩子还小，那是他此生的珍宝，他必须将孩子带出来。
即使拼上这条命。
“一队去打水灭火，动作要快！
其他士兵务必讲这些家属挡在外面，若是他们实在执著，我允许你们满足他们的愿望！”
指挥官冷着一张脸站在下方仰望着屋子，他看着那男人还在努力向上爬，那张脸满是红色的血肉，直接盖过了红疹。
事不关己的人在依旧在窃窃私语，有家人在里面的人依旧在哭嚎，屋子里不时传来几声惨叫，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密集了。
怎么水还没来？
他觉得心里窝着一团火，怎么也得不到释放！
“你不要过来！我们要为伟大的女神献上生命，我们会得到新生，再也没有人会用看怪物的眼光看待我们！我们绝对不要再体验那种感觉！”
“将孩子还给我！”
全身是火的男人被疯狂的女人拦住。
她已经疯了，不断挣扎。突然，她又平静了下来，脸色变化快速到有些诡异。
她直接将男人拉了进去，嘴里大声呼喊着：“来吧，你也加入我们吧，我们是同类不是吗？只要你和我们一起进行仪式，都会得到新生，年轻、健康！”
这时候士兵们终于回来了，他们拿着梯子、浸湿的被单，还准备了很多装满水的大桶。
“行动！”指挥官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
他们将梯子搭在窗户边，准备上爬，突然窗户炸开来，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红痘的男人挥动着拳头，将最上面的士兵打了下去，掉进火海。
“你们这群无知的凡人！国王的走狗，冷血的屠夫、疯狗！你们会得到报应的，这个王国都会得到报应的，而我们，将得到新生。
祝愿维兹米尔的统治被推翻，你们的尸体被食尸鬼啃食干净，你们会永远活在它们恶臭的肚子的！我们才是神的宠儿！”
指挥官赶快做着手势，示意士兵们停下。
既然由他指挥，那么这些人不值得花费精力拯救。
他们保护的对象是居民，而不是怪物。
即使里面有无辜者，但谁能保证与怪物接触的无辜者会不会变成怪物？救下来也是隐患！
“终止行动！注意疏散周围的居民，至于这群……让他们在火焰中得到永生吧，这是他们希望的！”
士兵们开始疏散看热闹的居民，将哀嚎的人群拖离火海。
指挥官就这样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胸口处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红色光芒。
那些人说得没错，怪物没有拯救的价值，他们是被神诅咒之人，即使他们曾经是人类，但那也是曾经而已！
火海中惨叫的呼号声、狂热的吟诵声、火焰的爆炸声，最后响起的欢快歌声，简直是美妙的合奏曲。
……
屋内是一片匪夷所思的仪式现场：不知道用什么血画成纵横交错的法阵，裸露皮肤全是肿脓的大人们围在边上，红色的血液从他们的手腕处流出，唱着熟悉的歌谣。
在魔法阵中心，蜷缩着一群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孩子，他们的手脚被捆住，他们的嘴巴也被抹布扎上，他们的脸只是沾染了些许污垢，眼泪如小溪般流淌。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起来，为什么会被自己的爸爸妈妈和亲切的叔叔阿姨围在中间，他们只感受到了害怕与恐惧。
人们穿着鲜血染红的长袍，眼神疯狂地注视着红光越来越亮的魔法阵。
他们感受到生命力充盈于自己的身体，身上的脓包好像也是一点点缩小，他们在获得新生！
突然，魔法阵的红光包围了孩子们，一眨眼，他们消失了。
“我们成功了！伟大的女神即将赐予我们新生！”他们狂呼，他们放肆欢笑，他们手舞足蹈。
“孩子！孩子！爸爸带你离开！”那男人终于爬了进来，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呜呜——”一个小男孩挣扎着，他好像要提醒男人什么，眼中满是惊恐与害怕，不断蠕动。
男人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一把刀从他的后背插入他的心脏，鲜血般的黑暗染红了他的视线。
他眼珠一动不动，嘴角还挂着喜悦。
“是谁把这垃圾带进来的？要不是我动作快，他将破坏我们的仪式！”或许是嫌弃男人血液流得太慢，匕首旋转，搅碎心脏。
“呜呜——”小男孩好像失去了所有希望，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待血液流得差不多，男人的尸体被人踹到了一旁，与一堆恶臭的垃圾待在一起，垃圾长处的蠕虫爬上了他的尸体。
没人在乎他，仪式还在继续。
“嘭——”好像火药爆炸一般的声音，震耳欲聋。
火焰窜上墙壁，呼呼地响。
乌云般的浓烟淹没整个房间，火焰像扭动的蛇，又像蝙蝠扑扇着翅膀，他们活了过来，忽而舔过人们的肌肤，忽而又调皮地跳开，并发出尖细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他们不笑了，由于全身灼烧而使得身上的脓疱胀得像包子一样，他们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但，身体上的痛苦使他们露出越发疯狂而狰狞的笑容。
烟雾越来越浓厚，房子像是支撑不住一样，发出哀嚎，没多久屋内便传来烤肉烤焦的臭味。
伴随着刺耳的笑声。
“新生——”
这里的房间与囚室没什么两样，就像是个肮脏的黑匣子。
他抽出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他是牛堡城市军团的指挥官，曾经也是风光无限！
不该这样的，他这样抱怨着。
像他这样的人也没有勇气抗议，任由国王派来的军队接管他们的工作，而他们，城市军团只能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忍气吞声，暗地里抱怨，只因为对方代表着国王。
他们公正无私的国王殿下啊，终究是暴躁海瑞伯特的子嗣，惹怒他会是什么后果呢？
或许那些死在火刑架上的人便是他的“榜样”，至今这个数量还再增加，他看见越来越多的平民在火刑架上被烧成灰烬，又有谁能阻止永恒之火呢？
不过，就算维兹米尔陛下因公正而被敬畏，但身为国王，他真的能做到公正吗？
麦克手持着笔，顶着自己日益明显的肚子，开始一天的办公。其实他来或是不来都无所谓，他们好像已经被忘在了角落，但他不愿意那样做，他本可以坐得更高，只要再等一等。
“指挥官，有人想要见您，他已经在门外等候。”
腐朽的木门被士兵打开，随着刺耳“嘎吱”声，麦克感受到了袭来的暖风。
噢……这可能是另一个好处了。屋内与屋外仿佛两个世纪，夏天来了，可待在这个房间里，他居然还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真是少见，几个月过去了，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们城市军团？带他进来吧。”他丢下笔，实际上他什么也写不出来。
这里阴气真重。
士兵只是微微屈身，退出房间。
现在连礼仪都忘了吗？麦克有些不喜。
几个月前这些新来的小伙子是那样充满干劲，然后他们跟着他来到这。一个陈放尸体……哦不，应该是安置伤患与关押犯人的地方。
现在是什么磨灭了他们的激情？
没一会儿，一个男人推开木门走了进来。
男人面色冷峻，这是一位年轻的剑士或者骑士？
他穿着一身暗灰黑色的皮革制夹克状的护甲，一半身体都被掩盖在一袭黑色的斗篷下，手上戴着不知道什么皮革的手套。
他对麦克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拉开对面的木椅，坐下来后解开夹克，拽出一张黄褐色的纸推到他面前。
“长官，你们在路口处张贴了这个，关于这个通缉犯，我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信息。”
男人这样说着，麦克这才拿起纸张看了看。
然后兴致缺缺地随手丢在桌子上。他不记得自己有通缉过这个人，应该是国王的军队派人张贴的，想到那群混蛋狼狈的样子，他暗自冷笑。
就凭这勉强能看出是一个人的背影，能抓到才有鬼！
不过看到他们吃瘪，他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啊哈。”麦克把玩着纸张，也不追究男人的无礼。
这里多久没来过外人了？不要提之前那些愚蠢的平民，他们就是没事找事，就算他们城市军团再落魄，也不会有闲工夫帮他们处理家庭纠纷！
该死的，军团怎么会做抓小三的事情？
“我不想要关于他的信息，甚至希望你憋在肚子里。恩……你的名字？”麦克搔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男人。
“鲍尔温，一位巫师。”男人释放了一个火球，用手指把玩着，然后捏灭，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个时候，巫师的名号最好使。
果然，他看见麦克眼神变了。
他很怀疑，巫师在平民中不好的名声不仅仅是他们掌握了凡人无法理解的能力，穷山穷水出刁民，还与巫师总带走他们觉得有天赋的小孩有关。
因此巫师也和猎魔人一样，在那些人看来就是诱拐犯，甚至将自己的孩子变成了大街上留着口水、眼神呆滞的废物。
“噢，很好。但这悬赏不归我们管，巫师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只负责看管要死不活的人和将死之人。”
鲍尔温向四周看了看，有一说一，城市军团混得的确很惨。
墙体被忽闪的烛火照亮，低到让人压抑的漆黑天花板使指挥官的办公地像是个平放的火柴盒。四壁淤积着潮湿小虫乱爬的青苔和黑霉菌。
冷漠的黑墙角处，裂着一道一指宽的大裂缝，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生活着一群小可爱。
再看看这面前这张凹痕累累的木桌子，上面还有几道看起来擦不干净的血迹。
“你似乎没有打算离开，难不成你喜欢这里的环境？或是你想替我解解闷？”
麦克见鲍尔温环视周围，开玩笑说道。
他很乐意与巫师聊一聊，巫师可不多见，他们的友谊更是珍贵。
不过，任谁待在这样的环境，听着从身来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都会觉得烦躁，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解脱，早点离开世界多好？
“长官，你认识罗德吗？”鲍尔温直接说明来意。
“罗德？”麦克皱眉思考着，“他是不是一位商人？”
“是的，看来你知道他？”
麦克摇摇头，“我见过他几面，不过，我知道谁跟他比较熟悉，需要我帮你叫来吗？”
见鲍尔温点头，麦克起身打开木门拍了拍手。
“霍根！”他喊道，“把霍根叫过来，还有你们，把昆特牌收起来，滚到我看不到角落！”
士兵们一哄而散，他才骂骂咧咧地回到木椅坐下。
“该死的，老混蛋带着小混蛋一起胡闹！”
鲍尔温没有回答。一个男人很快就跑到了桌前，行了一个滑稽的骑士礼，可他连站都站不稳，就像是酒馆里那些脏兮兮的醉汉。他衣冠不整，铠甲被他穿出一种街上混混的味道，嘴角还残留着食物碎屑。
“畜生养的！丢人现眼！”麦克大吼着，粗壮的手指上下晃动，气呼呼地跺脚后将那张悬赏令团成一个球，又扔回桌子上。
男人这才清醒，慌忙整理衣装。他也没想到指挥官会突然找他，几秒前他还躺在床上翘着腿，吃着摆在一旁的食物，做着他最快乐的事，然后就听到指挥官大喊着他的名字。
“你问吧，罗德来过几次都是为了找他。我真是被气炸了！老老实实回答巫师大人的问题，明白吗？”
麦克猛地一推木椅，廉价的木椅发出刺耳的杂音，随着麦克的起身，鲍尔温看见那张木椅都快散架了。
“你认识罗德，没错吧？”鲍尔温盯着男人慌张的眸子。
这男人在听到罗德这一名字后，神色有些不对，身体短暂地僵硬。
他肯定认识罗德，而且还知道点什么。
“先生……你找他是为了什么？”他眼神飘忽，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坐在站在门口倚着墙吹风的指挥官，却又被瞪了回来。
“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找到罗德对这个城市、对于你们都有好处。”
鲍尔温突然伸手，紧握住男人的手，眼睛盯着他，“所以，你身为他的好兄弟，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男人试图挣脱那只手，那只手却上铁钳子一样，他感受手都要变形了，但却怎么也甩不开。
这是什么巫师？巫师们不都是一副学者打扮吗？
他知道巫师这样的存在不是他这样的小士兵能够招惹的，耍滑头也不一定能瞒过巫师，他们有各种手段让一个人的嘴张口说出实话。
“先生，能松开吗？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鲍尔温先生，松开他吧，有我在，保证他说出来的都是真话。”麦克平复了心情，走了过来，“对吧，霍根？”
“是的……”霍根快速抽回手，有些后怕。
他这才畏畏缩缩地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罗德之前来找他，目的是向他借一大笔钱，不过他拒绝了，因为他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鲍尔温眼神冷漠，鼻子耸动。
他动作快到其他人反应不过来，下一秒，他的手上多了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麦克搔着下巴，凑了过来，鲍尔温打开袋子。
麦克的表情先是震惊，下一秒便会愤怒。他夺过袋子，将它怼到慌张的霍根的脸上。
“这是什么！这是麻药粉！这么多，你哪来这么多钱！”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麻药粉！即使贵族中有人吸食这玩意，但他们不过是将它作为生活的调剂，也没有谁会购买这么多麻药粉。
一个小小的士兵又怎么会有那么钱购买这样多？
“不！指挥官，这不是买的，对，是别人送给我的，是罗德，他给我的！”
鲍尔温皱了皱眉，他想到了罗德夫人说过的话。生意指的就是麻药粉吗？
“别激动，麦克。罗德为什么会送你？说实话吧，霍根，真话假话在我看来很明显。”
“我告诉你，霍根。你今天最好说实话，否则这份工作你保不住了，你连混吃等死的机会都没有！”
麦克很愤怒。他意识到自己手下的士兵精神萎靡可能不那么简单。麻药粉这害人的玩意，霍根怎么敢的？
“……”霍根低着头，逃避二人的视线。他的脑袋还晕乎乎的，他多想这只是一个噩梦，前几分钟他还飘飘欲仙上了天堂，下一秒……
“先生，很抱歉……罗德的确找过我，我手上是他最后的货物，但因为我们没有谈妥价格，我一气之下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他直接倒在了地上，于是我就将他扔了出去，然后夺走了这些麻药粉。至于罗德……我保证他还活着，当时他还有气！”
“你们还真是好兄弟。”鲍尔温冷笑了两声，霍根没被感染算他幸运，不过很快不幸就会找上他了。
“该死的！”麦克骂着拽住了霍根的衣领，凭借身高优势将他提了起来，“这些麻药粉你都卖给谁了？你是不是卖给了我的手下？”
霍根没有抬头，脖子被衣服勒住，脸胀得通红，“卖了……我只是降低了价格，他们知道后自发地向我购买。兄弟们太无聊了，他们喜欢麻药粉带给他们的快乐。”
麦克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到地上，然后转头对鲍尔温说道：“巫师先生……很抱歉，罗德是你的朋友对吗？我敢保证，这家伙不会好过，我没想到会这样。”
“没什么，我只不过偶然间闻到了味道。”
麻药粉的味道他曾经闻过，在维吉玛神殿区的街道上，除了臭味与酒味，便是麻药粉的味道了，那里的人对生活绝望，将所有的钱拿去买麻药粉麻痹自己。
“这玩意会上瘾，最好早点戒掉。”
“我知道了。”
“等等……先生，我好像在尼鲁街道见过他的背影！”
霍根意识到接下来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他想着补救的方法。于是他咳嗽着挣扎着坐起，他的脸上沾染着黑色的霉菌，流着鼻血，很是狼狈。
“尼鲁街道？罗德在哪里做什么？”
鲍尔温知道尼鲁街道，那是牛堡有名的富人区。罗德难不成准备打劫富人？可他身体孱弱得不堪一击。
“先生，他需要钱……虽然有些贵族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他们的资产可能根本不能支持他们奢靡的生活，他们比我这样的平民还需要钱！”
说完后，霍根察觉到麦克的视线，往墙角缩了缩。他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是的，这家伙说得没错，我深有体会……我的家族就是其中的一份子。”麦克呼了口气，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守着那没有用的荣誉、一堆上了年份的破铜烂铁，他们连自己的生活都需要借钱维持，说实话，某些家族也仅仅只剩下贵族的名头，连银行都不愿意再提供借贷服务。
我大概猜到这位叫罗德的商人在哪了，果然不愧是商人。这其中的利润高得吓人，这不仅仅是指金钱……不过，他有什么能力保证追回债务？”
霍根只是不住地摇头，这本来是他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能力实施，所以才会选择贩卖麻药粉。
他暗地里组织贩卖，罗德负责进货。罗德很老实，每一次他得到的分成都会莫名其妙地被抢走。
这样的人，能够做借贷的生意？凭借什么？那副一撞就好像要碎掉的躯体吗？
不管怎么样，那一定很多钱吧？
想着想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巴，又多出一点不该有的心思。
“长官，他要如何处置？”他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鲍尔温的观察。
“他？”麦克走了过去，提起霍根的身体，打开了身后沉重的木门。
“上一个护理工辞职了，正好他可以顶替上。”
门内宛如在地窖般黑暗。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血腥味、因为无法自理而产生的排泄物或者说屎尿的臭味，还有人类的呻吟与哀嚎。
麦克面无表情地将他扔了进去，锁上门。
“我本来还为找不到人发愁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先生，这并不残忍，只不过对精神是种考验，至于身体上……那些死囚犯出不来。现在我带你去尼鲁街道找找看？”
尼鲁街道颇为繁荣拥挤。精心栽种的针叶树，整齐排列的房屋外墙装饰着雕花，豪华的旅馆和各式各样的商铺，比比皆是。
这里并不是一般平民能够消费得起的地方，所以大部分居民都是商人、贵族。
在房屋和房屋之间，白色立柱支撑着的拱顶相互依靠在一起，只会留下供一个通行的狭窄缝隙。
鲍尔温走在宽敞的街道上，两侧是流淌污水的排水沟，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麦克捂着鼻子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他似乎难受得不想说话。
这逼仄的走道，两旁的墙壁歪歪扭扭，连阳光都很难钻入。
好在麦克认路，带着鲍尔温东拐西拐，进入一个狭窄得像是一口井的方形院落。
“到了。”他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鲍尔温。
鲍尔温顺着他的方向望去，井口似的院子中间，有座干涸的长满杂草的石砌喷泉，有暗沉的土黄色的粘稠液体在水池里翻滚，咕咚咕咚的冒着泡，传来陌生的魔力气息。
嗯……不是黑魔法。
在石砌喷泉边立着一个木牌，用鲜红的字体在上面写着：
心中默念你希望得到的金钱，喷泉将会实现你的愿望，签下契约并履行契约要求，你便能拿走它们。
“魔法的力量……”
“就是这里？没有人看管吗？”
鲍尔温连续追问，转头却看见麦克同样带着迷茫的表情。
麦克摸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应该有人才对啊？每一次我来都能看到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嗯……桌子上的契约也被拿走了。不应该啊，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守在这里。”
“那么，现在能许愿吗？”
喷泉内的魔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应该不行，每一次愿望实现都有，呃，罗德先生远远陪同。他真的是我们要找的罗德？”
“我也在怀疑，商人应该只是普通人才对。而这里的主人明显拥有魔法能力。”
这股魔力很粘稠，而且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依旧没有消失。只能推出那人很强！
但战斗起来谁胜谁负并不一定。或许他的魔力比不上，但若算上其它手段一般的巫师都不是他的对手。
很少或者说基本没有巫师能够将攻击性是魔法附着在自己身上辅助战斗。
这就是他其中一个资本。可攻可守，甚至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话说回来，在这繁华的街道深处突然出现这样的地方，再加上这不断涌出魔力的喷泉，就很不合理。
“你不觉得诡异吗？怎么会存在这种地方，不需要任何担保，只需要签下契约，得到大笔金钱，你们难道就没怀疑过？”
麦克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奇怪地看着鲍尔温。
“这有什么诡异的？需要钱的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么多，他们只关系自己能否得到钱解决自己的现在的问题。
何况，契约上写得很明白。我听说他的利息很低，在承受的范围之内。还有有一点很神奇：没有任何人举报罗德先生做非法生意，甚至连负面消息的影子都没有。
现在这个地方知道的人是越来越多，罗德先生应该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才对，怎么会离开呢？”
鲍尔温摸着下巴，他可不相信利息很低这样的鬼话。
罗德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他不可能就靠那点利息盈利。
这样的套路他见太多了。不需要保证，给钱，低利息。怎么想都不怀好意！
真以为放贷人是做慈善的？
而没有人举报这就更不现实了。难不成所有人都能还上利息？
不，这种概率太小，更可能是他们无法举报！怎么做到无法举报呢？
嗯……方法很多，最直接的也很简单——众所周知，死人说不出话。
可罗德去哪了，他难道凑够了钱回去找杰克和罗德夫人了？
他目光移向喷泉，全场的建筑就它最突兀。
连水沟都那样臭，哪会在这里建喷泉？喷泥浆的喷泉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蹲在喷泉边，一手扶住带着粗糙纹路的沿边，另一只手已经附着上了金黄色的守护盾，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将手伸进去。
“需要我帮忙吗？”麦克小跑过来，他对鲍尔温的确热心。
“离远一点。”
鲍尔温将手伸了进去。流动的液体像是蠕动的小虫子一般不断在鲍尔温的手上爬动，他的心情毫无波澜。
紧接着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触感……嗯，很像他摸过的骨头。
还有！喷泉池底全是！
他也有些震惊，不会真像他想象那样吧？
他一具接着一具地将他们捞出来，随着数量逐渐增多，他堆起了另一座小山。
在麦克震惊的目光下，直到鲍尔温将池底捞尽，完整的人形骷髅在鲍尔温的边上堆成了三座小山。
就在离开液体没多久，骷髅一个接着一个碎掉，空气中也升起许多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是许多个徘徊不散的幽灵似的。
鲍尔温感觉到像是有双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和裤子，仿佛溺水者抓住求生的稻草，但渐渐地消散，彻底化为空气中的尘埃。
“我没钱，请放过我……”
“请放过我的孩子……”
“我没有！她有！求求你，别折磨我了……”
在他耳边传来许多低语与哀求，宛若夜深人静时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在他的视网膜上突然出现这样一句话，这是系统第一次提醒。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若不吸收这些灵魂，极有可能成为妖灵。当人带着怨恨死去，却又留念世间，便会成为这样的存在。
但……为什么他能吸收人类的灵魂了？他一开始只能吸收怪物、野兽的灵魂，后来发现还可以吸收被污染的人类灵魂。
不如，试一试？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闭上了眼。那些幽灵般存在的灵魂攀上他的身体，慢慢变小，像白色烟雾一样钻入他的额头。
下一秒，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却又有什么变化。
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昏暗的房间，漆黑的铁笼，痛苦的哀嚎，好像……是小孩的哭声？
突然之间，一股针扎的剧痛从头顶袭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不由地捂住眼睛喘着粗气。
不知道那画面意味着什么，只有回想起来很痛苦与……绝望。
待他平复呼吸，系统又有了新的提醒。
吸收人类灵魂觉醒进度为什么会提升？
不过，这是好事。
回过神他才发现灵魂的呢喃声早已消失不见，同时喷泉的魔力也在慢慢消散。
看来，它的魔力来源是这些骸骨里被强行囚禁在其中的灵魂？
而一旁的麦克早已长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下巴似乎要脱臼了。
对于身份为指挥官的麦克，可能一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的职责是下命令而不是带头冲锋。
“或许，罗德真不像我们想象中的受害者，他做的也不是什么小生意。”鲍尔温走过去拍了拍指挥官的肩膀。
麦克沉默着，张大的嘴巴好像也品尝到了尸体的腐烂味，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白骨，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罗德手中。
若这里的主人是罗德，他也见过。
罗德先生总是轻声细语、温柔待人，身体虽然脆弱，连面容都只能隐藏在绷带下，但他总带着温暖的笑容。
鲍尔温摸着下巴的胡渣，陷入了沉思。
这一切只有魔法才能做到。
但罗德一个普通甚至有些凄惨的商人，又怎么会使用魔法？囚禁灵魂……普通魔法也做不到。
若是他本来就是巫师，又怎么会混成普通的商人，甚至偷偷离开都要通过挖地道。
所以，他一开始只是普通人。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逃跑后得到了魔法的力量。
谁能赐予一个人魔法能力？
镜子大师！
他不由地想到了镜子大师，能够实现愿望的镜子大师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强大的人物，呃，生物？
不用怀疑，赐予一个人力量对他而言肯定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难道罗德向镜子大师许愿后得到了魔力？
罗德的欲望肯定与金钱有关，看样子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但他又付出了什么？
罗德是否已经回去救治杰克母子？
等等，地上有不明显的战斗痕迹，墙体上的裂痕像是最近才造成的，还有地上被恶臭掩盖的血腥味……有人找过罗德，可能与之发生了战斗。
但奇怪的是战斗并不激烈，魔法造成的破坏不可能这样隐蔽才对，或许他们真是谈一谈？说服了另一方？
还有谁找过罗德？
鲍尔温环顾四周。这里没有地板，而是有些粘性的泥土地，很难想象在繁华的街道深处有这样的地方。
由于来往的人太多，他们走过的痕迹已经形成了一条夯实的小路，娇嫩的小草已经陷入泥土中。
微微开裂的墙壁呈现一种灰黄色，显露出其中里面乱七八糟的物质，有腐烂的木头、锈迹斑斑的废旧金属块，还有石头砖块等。
“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光泽？”
凭借出色的视觉感官，他的眼睛能够接收很微弱的光线，就算不凭借魔法，他也能捕捉到黑暗中哪怕再微弱的光明。
他相信这不是错觉，走近一看。
几乎碾碎成精盐大小的颗粒物？
“这是什么？”用手指粘上一部分，放到眼睛观察。
在离开墙体的那一瞬间，他闻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味道。
不会错的，这味道他很熟悉！
他掏出一直找不到用处的紫黑色水晶，这才确认自己手上的小颗粒应该是属于水晶的一部分。
“它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达丽米拉盯上了罗德？水晶碎成这样，嗯……他们失败了，或者说第一次应该失败了，想要控制罗德，为了什么？”
见鲍尔温终于走了过来，麦克赶紧迎了上去。
“巫师先生，有什么线索了吗？”
“长官，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个问题？那些负债人应该不少吧，或许他们也会落得成为白骨的下场。”
鲍尔温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实话，其实他并不信任麦克及他的士兵。
不告诉实情，但有些问题也可以交给麦克，多一个掌握实权的朋友总归是好事。
借贷涉及的人数恐怕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其中还涉及许多贵族，交给身为贵族同时能够调用军团的麦克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些负债人我会妥善处理，我们城市军团有事做了，然后一步一步夺回我们在牛堡的地位。至于罗德……先生，就交给你处理吧？”
麦克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否则牛堡那么多无法继承爵位的贵族子弟，为什么偏偏就他成为了牛堡城市军团指挥官？
他知道鲍尔温有所隐瞒，但也无可奈何。另一方面，虽然抓住罗德也算大功一件，但是一切线索表明：罗德会使用魔法。
魔法是他们能够对抗的吗？他们也不是人人标配阻魔金，损失惨重换来胜利并不值得！
“长官，很高兴与你合作。”鲍尔温也喜欢像这样心机不太重的聪明人。
“我也是。”
……
这几天在打听情报的同时，鲍尔温将更多的时间用于研究自己母亲留给他的笔记本。
自从来到牛堡，他一直在奔忙，魔法研究的进度再一次变得缓慢下来，没有线索反而让他空闲了下来。
“还差一点是吗……”冥想状态下的他睁开了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感觉到自己血脉的限制正在松动，“限制解除”这一魔法他已经入门，可这远远不够，仅仅使得觉醒进度75%增加到了80%而已。
“比想象中的还要难。”
好像需要什么契机才能解除血脉，可进度卡主实在是太难受了。要是能多遇到幻境刷进度就好了。
吸收人类灵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黑巫师！
在尝试无果后，他选择从笔记本中学习新的魔法。
他体内终究留着精灵的血，学习新魔法对他而言并不难，但上古之血那部分能力被封印导致他还是学不会“传送门”！
笔记本中记载的魔法很全面，暂且不论元素魔法与“隐形术”、“变形术”、“传声术”等功能性魔法，甚至还记载了“唤魔术”与“死灵术”。
这两种魔法被归类为黑魔法，都是被术士兄弟会所禁止的魔法。
唤魔术也称恶魔学识，是一种从其他时空位面或者世界中召唤恶魔的法术。通常召唤的目的是为了获取信息或是获得他们的服侍。
相对地恶魔的强大也带来一定的风险，它不一定会服从召唤者，比如以血祭加上特殊手段召唤出来的地狱猎犬，不仅不服从命令，还将整个村子全部毁掉。
地狱猎犬还只是不太强的恶魔，它没有灵智。
“真正的恶魔应该是像镜子大师那样的吧？玩弄人心与灵魂！”
这样想着，正当他准备翻开下一页关于“死灵术”的描述的时候，基本没有动静的系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什么意思？”呆愣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查看面板。
除了魔法栏，还有其它的变化：
恶魔学识与他的血脉有关系？
可当他按照笔记本施展恶魔学识之时，却只感觉自己的胸腔被巨锤击打一般，胸闷。
“这感觉……与尝试学习传送门的感觉一模一样。刚学会就被封印了？”
尝试无果后，他将疑问放在心底，翻到了笔记本中对死灵术的描述。
关于人类死后的灵魂去向，神职人员与学者一直争论不休，其实并没有必要。
灵魂要不进入死后的世界，要不留在现世，变成妖灵这种存在。不过现在可能还有第三个选择，出卖给镜子大师！
而死灵术便是针对前者的魔法。人类看得到的世界与看不到的世界（死后的世界）其实只是存在着一层帷幕，而通过这个魔法能够打破这层帷幕，短暂地召唤死者与之沟通。
它能做到的仅仅只是这样。
而同为黑魔法，达丽米拉的黑魔法远不止如此。她能囚禁死者的灵魂，将它们炼制与黑雾，并为它们打造身体，大规模制造出比妖灵更恐怖的死灵生物。
不过，他并不想学习这样的魔法。不理会恶魔学识，他研究起他们的魔法。
“隐形术就很好用，可以减少不少麻烦。”
不论是逃跑还是偷袭都是不错的用途。如果他会使用隐形术，根本不会在意那些士兵的存在。
“按f进行背刺？”想起来他自己都笑了。
他又学习了几种辅助性的魔法。上手很快，剩下的便是练习了。
“果然吗？这些魔法并不会在面板上显示，难道有潜力的魔法才行？目前这些魔法升级缓慢，不如换个方向。
比如，雷电除了编织成网、锁链还能压缩成为长枪？那么飓风……用重力控制压缩周围的空气，将飓风搓成丸子？那不就是螺旋丸吗？”
他的眼神越发明亮，开始不断尝试起来。
牛堡面积不算大，相比较于自由之城诺维格瑞，它显得有些小巧。但得益于庞塔尔河便利的河运，从自由之城诺维格瑞或是前往诺维格瑞的贸易船都会途径于此。
站在河边，鲍尔温便能远远地眺望到最南端港口中，大型贸易船的桅杆。在这里汇聚了大陆的各种商品，草药的种类也很齐全，甚至能够买到部分稀有的炼金材料。
他正坐在椅子上卡尔克斯坦的来信，恩……还有他最新得到的分成。
闷热的风吹打在他的脸上，凭借灵敏的嗅觉他闻到了淡淡的鱼腥味。
那是来自于史凯利格群岛的特产，各种鱼鲜。
作为北境诸国中唯一的岛国，它的特产虽然在沿海反响一般，但如果商人们能救将它们运到内陆地区，特别是亚甸和它的邻国科德温，这些产品的价格甚至可以翻上两倍不止。
“恩……鲍尔温先生，你看完了吗？意下如何？”
清嗓子的声音唤醒了沉思的鲍尔温，他抬起头，一位年轻人坐在他对面。鲍尔温在收集炼金材料做准备的过程中，年轻人找上了他并带来了卡尔克斯坦的信，嗯，还有钱。
正好钱不够用了。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是一位经常在道路上奔波的年轻人，但皮肤并没有因此显得过于粗糙暗沉，但长年的劳累却让他显得干练。
他是一位商人，打扮极为讲究，脸上没有任何胡须的痕迹，头打理得整整齐齐。这使得鲍尔温不自觉地摸上了下巴，可能他处于快速发育的时候，他的个子还在上窜，下巴的胡渣几天不整理便会格外扎手。
而面前这男人外套左胸口绣着一只标有黑底白十字盾牌徽记的雄鹰，而雄鹰抓着两个钱袋，而非利剑，这表明他是瑞达尼亚商会分会的成员。这个徽章能让他们免于不必要的冲突。
可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那是南方尼弗迦德帝国的特产水烟。
再加上他一丝不苟的打扮，更像是尼弗迦德人。
尼弗迦德人佩戴瑞达尼亚商会徽章？
“阁下似乎缺少诚意？”
鲍尔温看完了信，信上询问了鲍尔温的现状，并交代了部分关于生意上的近况，最后便是关于商会的事宜。
而面前的男人便是商会的代表，他们商会打算投资留声机的生意。没错，投资在大陆上还是新兴词汇，来自于国际商贸公司。
他听说过这个组织。
这个组织由陆上交通极为困难、大部分处于沿海地区的国家——柯维尔投资建立。
经过几十年时间的发展，这个公司遍布各地，不只有柯维尔，南方的尼弗迦德帝国都有许多商人加入他们，反倒是北境诸国，加入他们的商人寥寥无几。
“先生……我想我已经展示了足够的诚意，在心中炼金大师也说得很清楚，哦，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霍斯伯恩，是瑞达尼亚商会的成员。”
霍斯伯格指了指自己胸口处的徽章，可他的动作有些拘谨。
“你来自南方？尼弗迦德帝国？我并不介意你来自哪，我只是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坦陈，你身上那股水烟味道很浓郁，你在尼弗迦德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要知道北方并不喜欢那玩意。”
鲍尔温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他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望着年轻人。
“好吧，先生，我的确来自尼弗迦德帝国。“霍斯伯格扯下徽章，掏出一个用黄金铸造成的三角形镂空吊坠，里面刻着被火焰包围的恒星。
那是尼弗迦德商人公会的标志。
“如你所见，请原谅我的冒犯，要知道尼弗迦德帝国在北方人看来就是未开化的野蛮人，因此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霍斯伯格？没错吧，我在意的仅仅是诚意，尼弗迦德人在我看来和北方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你展现了你的诚意，我同意签下合同，从今以后你们能够参与留声机的销售，但除此以外，你们什么也不能干预，所以合同需要修改，没问题吧？”
合同也是新出现的概念，这密密麻麻的条款与北方的契约有很大的区别。
谈起尼弗迦德，鲍尔温一直在关注它的近况。
北方诸国对尼弗迦德帝国的印象还停留在野蛮人的阶段，殊不知他们口中的野蛮人在快速发展，他们吞并了艾宾，完成了南方的统一。
曾经，尼弗迦德并非一个庞大的帝国，它的势力范围仅限于尼弗迦德城周围。
可尼弗迦德领主的继承方式不同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讲究能者上位，若他的后裔没有实力，那么他必须将位置传给另一个最有实力的大贵族。
帝国皇帝必须使用铁腕手段才能镇住对皇位觊觎的贵族，而最好的方式便是对外征服。
南方统一了，现在该轮到北方了。
南方商人公会也不简单。由于商人的性质，特别是贸易公司的性质，商人们能够合理合法地行走在北方诸国，因此往往间谍表面上的身份便是商人。
“呃，先生，感谢你的理解。”
霍斯伯格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被商会推举出来仅仅是因为他是没有资历的年轻人，摆明了便是商会并没有将鲍尔温这年轻人放在眼里，这份生意他们势在必得！
可事实不然，面前的年轻人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一眼看破他的身份，甚至找到了合同中的漏洞，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象到的。
商人公会表面上是尼弗迦德商人的贸易组织，但幕后却有庞大的帝国贵族的支持，他们依靠商人的身份收集北方诸国的情报。
篡位者推翻了佛古斯·恩瑞斯并从他手中夺取了帝位，正需要通过对外战争稳固自己的威望，所以将目光对准了北方诸国。
霍斯伯格在拿到鲍尔温签订的合约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打算与他套近乎。
一个能拿得出留声机这样发明的人，每一位商人都想结识一番。作为商人经商能力固然重要，丰富的人脉有时候更重要。
而鲍尔温也并不急，他正在思考着所需要的炼金材料。他打算炼制出足够的药剂、炸弹，特别是阻魔金炸弹，有备无患。
可以说，卡尔克斯坦送来的资金很及时。
“鲍尔温先生，你来自亚甸？”
年轻人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业务并不熟练的他正在绞尽脑汁想接下来的话。
“是的。你可以放轻松，我还有一段时间才离开。”
鲍尔温从夹克中拿出一张牛皮纸，借用霍斯伯格的羽毛笔开始制作清单，他准备先收集材料，然后偷偷潜入牛堡大学，借用他们的设备。
只有专业的设备才能够制作出强化甚至高级的药剂，从普通药剂到强化药剂便是一个飞跃，当然材料也越发昂贵与难得。
比如他打算制作的“强化黑褐色猫头鹰”魔药，一种能够让他在战斗中保证旺盛精力与体力的药剂，它的制作便需要“黑色猫头鹰”魔药作为材料，还需要万能溶剂+4份马鞭草+2份附子草+1份蟹蜘蛛毒液。
以此类推，材料越发珍贵。相对的，魔药的效果也越发强劲。
年轻人愣了几秒，随后放松地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先生，我去过你的国家，那里比传闻的好上太多。从前我听闻那里赋税严重，厌恶非人种族甚至是猎魔人与施法者，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我在那里交易的时候，便见识了很多新奇的发明，就我个人认为它们一定是革命性的，至少能赚上不少钱。
那里也有不少商人加入了公司，听他们说，这些发明都来自被世人成为疯子的科学家、工程师、发明家，甚至我还见识到了施法者组成队伍处理那些魔物的威胁。
我真没想到，除了柯维尔还有其他的北方王国拥有如此先进的观念。
更重要的是，进入亚甸不需要交各种奇奇怪怪的费用！农民们不会因为沉重的赋税愁眉苦脸。”
说到这里，激动的年轻人戛然而止，看了看周围，他不想挨揍。
“朋友，我离开亚甸已经很久了，谢谢你告诉我它的近况，但它还远比不上柯维尔。仅仅只是改善了非人种族的处境，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几年能够移除的。”鲍尔温笑着说道。
他抱着尝试的心态在离开前留下了信，说实在，他也没想到德马维三世会采用。可能是鲍尔温母亲达米埃塔的死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不再热衷于对其他北方帝国发动战争，总之不论什么原因，亚甸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若是按原本规律发展下去，亚甸的农民起义是迟早的。
而在鲍尔温的设想中，他希望将亚甸改造成像柯维尔-波维斯这样的国家。矮人不会受到威胁，术士可以安心进行自己的实验，科学家们也能专注于自己的发明创造，农民至少不会因过重的赋税起义，若有愿意和平相处的精灵也能安稳生活。
要想将亚甸改造成这样道路很艰难。尽管德马维由于达米埃塔的缘故，承认鲍尔温的继承权，但在他上面还有一位大哥——史登尼斯。
史登尼斯比他年长十来岁，相比于私生子，史登尼斯能获得更多贵族的支持。
鲍尔温的主动离开，一定程度上也在表明自己的态度。王位随缘，他回到亚甸便能继承母亲的伯爵爵位及封地。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伤害名义上的大哥，他同样拥有继承王国的资格。
（ps：科尔维是属于北方国家科尔维-波维斯的一个地区，曾经被瑞达尼亚嫌弃的穷乡僻壤，现已声明脱离瑞达尼亚，并依靠矿产发展起来了。）
……
他们的谈话很快便结束了，他告别了年轻的商人，按照清单开始购买材料。
炼金术这门技术很复杂，想要深入研究便需要具备一定的魔法能力，因为很多高级的药剂便需要魔力的调和，绝大多数高级药剂便是施法者创造得出。
而牛堡大学中整天讨论医学的教授们拒绝评论魔法、炼金药剂等与魔法沾边的事物，对他们而言，无法用科学知识解释的魔法令他们感到不安。
学院的炼金讲师常说：
“炼金术是一门古老又受到敬畏的艺术，只有少数不顾一切仍然尽力争取知识与真理的人，才能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很显然，炼金学院的学生及导师坚信这句话。他们不顾一切追求真理，然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鲍尔温花了半天时间，才将材料凑齐。得益于牛堡的地理优势，草药基本都能从商人那里买到，至于炼金酒大部分可以找酒馆老板购买，而那些从怪物身上获得的炼金材料，需要运气。
一路上他发现了更多的火刑架。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息，火焰焚烧着，高耸的火架上，飘躺着的烈焰猎猎作响灼烧着被捆住的人们。
他们不是非人种族，更不是施法者，永恒之火还没有变成未来那样激进。这些人的脸上无一不长着红疹，他们是天花患者。
“天花病毒传播开来了……”
救下他们也保不住。每个火刑架上都站着身穿制服、吟诵着祷文的祭祀，而在他的身侧都有骑士的保护。
这些骑士便是永恒之火的武装力量，但从服饰中便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将来臭名远扬的“女巫猎人”。
“这也算是……阻止了天花的蔓延吧？”鲍尔温冷笑着离开。
交给裘金去制作的“灭活药剂”算算时间也快完成了，希望到时候情况能有所改善吧。再怎么说，永恒之火的处理方式太过于残忍！
……
推开旅店门，熟悉的吵闹声传入鲍尔温的耳朵。一般来说，旅店都会兼职做酒馆的生意，到了晚上，更是热闹。
他从老板处购买了大量炼金酒后，提着自己装得慢慢的背包，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世界安静了不少，但还是能够听到男人们喧哗的声音。
“魔药最常用的便是白蜂蜜、雷霆、燕子、派翠的魔药再加上黑褐色猫头鹰？虽然白色拉法德的效果更好，但会进入微醺状态。
药剂：蓝瓶和红瓶，该死凯拉叫他们什么名字来着？算了……煎药就不考虑，从怪物体内诞生的突变物太稀有，并且煎药的毒性太强。
炸弹最常用龙之梦和舞动之星，不能一味追求威力，这一次再炼制几颗焚风，这能震晕那些闯入者。我很有可能会再一次与军队相遇，不能让他们阻碍我行动。还有最重要的阻魔金炸弹，多做点，万一对黑魔法也能起作用呢？”
没有尝试过他也并不清楚。
其实施法者强大到一定程度后，阻魔金的影响有限，最好直接接触，或者做成阻魔金手铐，大部分施法者对自己的魔法很自信，近战能力并不强。
“剑油……呃，有了魔法还真的没怎么考虑过。材料有剩余那就制作几份吧，将来总会用上。”
有些生物无视物理攻击，有了剑油与魔法效果会好伤许多。比如恶灵油，可以用来对付妖灵。它没有尸体，所以不受火焰、毒素或是武器的伤害。
他的老师科恩是狮鹫派猎魔人，科恩将自己所学尽量交给了鲍尔温。狮鹫学派最终要的战斗要领便是法印的使用，强调使用法印同时面对多个敌人的战斗。
他摸着下巴，将材料分成一份份，想了想，他往属于阻魔金炸弹的材料堆又添加了几份。
“就算是镜子大师赐予的魔法，应该也需要使用混沌之力，应该能起作用。到时候遇上罗德，应该能轻松不少。”
城市军团指挥官麦克的效率已经很高，但却还是比不上罗德，有好几次借贷人在他们到达的前几分钟死去。士兵们听到了惨叫，到了现场却没有发现罗德的一点痕迹。
罗德，很强！
（ps：过渡完就是连续的剧情了，这阶段剧情写完，我会将细纲发出来，笔力有限……从上一卷的关于这事件的伏笔到最终的目的，还是我想得太复杂了。）
牛堡某处。
“先生，你该还债了。”
男人瘦削得不像人类，他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灰色斗篷内，油腻的斗篷上沾染了各种污渍，有血液、碎肉、脓液、泥土……
他的脸被绷带整个裹住，只留出了双眼、鼻孔和嘴巴。
白色的绷带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东西，有些泛黄，还有恶心的液体从缝隙中不断挤出。
他毒蛇一般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就这样看着站在面前的“顾客”。
这位顾客曾经从男人这里借走了200克朗。期限已过，他该还清包括本金在内的所有克朗。
克朗是瑞达尼亚的通用货币，100克朗便能兑换667奥伦，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罗德先生，我并没有钱。”顾客随意地坐在地上，他并不感到害怕。
一个瘦弱成这样、浑身是伤的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谁威胁谁还不一定呢！
“期限到了，你明白吗，西姆先生？你签约的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请归还734克朗。”
罗德看着西姆镇定自若的样子，眼神中露出几分讥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就凭借外表判断一个人。在确定此人无威胁后，便是这样洋洋得意的表情。
契约是什么？契约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张废纸！
不过，他希望的正是这样。
以前他是被动方，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这就是掌握力量的感觉吗？
“要钱没有，要命你有本事就来拿！还有，你这利息也太高了！”
西姆很不耐烦，他准备抵赖到底。他握住藏在衣服里的匕首，心下更有底气了？
就这瘦弱猴子？他还真怕压坏了。
不过，他是真的没钱。
仅仅一周，他便花光所有克朗。
他现在依旧怀念在女支院欲仙欲死的感觉，那国王般的待遇，享受过后他就再也不能忍受现在的生活！
他还需要更多的钱！
面前这男人身上一定有很多钱……还有他居住的地方也肯定藏有更多钱。
马上，那些就会属于他了！
不自觉地，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正准备抬头继续与罗德对峙，就感觉有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心下慌了神，不安地看向罗德。
没错，罗德用大手封住了他的嘴巴，他从罗德眼神中看到了暴虐和疯狂。
人的嘴角居然能裂到耳朵处？
这是人吗！
“不，你拿得出来。”
这名叫罗德的男人这样说道，他的眼睛慢慢变红，西姆看到血丝像虫子一样爬上罗德的眼白。
那眼球一抖一抖地，像是水面上的乒乓球一样，就这样看着他。
西姆只觉得浑身颤抖，冷汗直冒，眼前男人的眼神就好像病态的疯子在欣赏自己的材料，端详着他，准备将他料理。
“唔——”
他试图挣扎，可那双手好像是铁钳一样，怎么也无法挣脱，匕首也掉到了地上。
他感觉自己在慢慢离开地面，恐惧沿着他的脊骨不断爬升，那种窒息的感觉不断折磨着他！
他看到了！
罗德的身体像是泥浆一样，眼睛、鼻子、嘴巴……沿着身体下滑，陷入泥浆之中消失不见！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不能从噩梦中醒来，因为摆在他眼前的便是现实！
一团扭曲的生物如泥浆一样将他拉进去，那些滑腻的触感令他毛骨悚然。
鼻尖传来的好像下水道混合的臭味令他胃里不断翻腾！
这只怪物像是液体一般的身体外面包裹着人类脂肪的人皮，这使得它看上去臃肿而痴肥。
那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肚皮的部位，堆叠着七八层恶心发臭的游泳圈，而里面镶嵌着一堆挤在一起的克朗，没错，就是克朗！
那是他最喜欢的克朗！
随着怪物的蠕动，他觉得越发难以呼吸，就像是整张脸被人压入了恶心臭水道淤泥，恶臭与气闷使得他脑袋发翁。
土黄色粘稠的魔法从怪物的身体每一个角落出发，像是粘稠的液体爬上他的身体，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上有无数蚂蚁爬动。
头皮发麻，这种感觉让他想要一把刀捅进心脏！
为什么要折磨他？
渐渐的，他失去了意识。
“哐当……哐当、哐当……”
硬物如雨点般连绵不绝地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怪物臃肿恶心的身体慢慢缩小，就像是用针扎出一个小眼的气球，肉眼可见地干瘪下来，最终又变回来消瘦的罗德。
他长呼一口气，全身激动得颤抖。
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是一具白骨。
那简直就是完美的艺术品，没有一丝血肉残留。
他就这样走了过去，将脚放在了骷髅的脑袋处，微微用力。
头颅像是脆皮核桃一般，裂成碎片，发出令他心情舒畅的声音。
果然，只有这个声音才能让我感到心情平静。他这样想到。
然后，他掏出一个袋子，将掉落地上的克朗一个个放入其中。每一个克朗就像是刚刚铸就而成，闪闪发亮。
他温柔地抚摸每一个克朗，然后将它们收集起来。
“我为什么要收集呢，我已经忘记了，但只有捡起它们，抚摸它们的时候，才能让我感到心灵的平静，就好像是我必须这样做。”
他喃喃自语着，他看向克朗的眼神就像是看待情人一般温柔。
收集完毕后，他拿出本子，划掉上面属于西姆的名字。
他将沉甸甸的钱袋固定在腰间，将帽檐拉低后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夕阳那样美丽，就是有些刺眼。
“下一位，”他翻看本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这姓氏……噢，我的好兄弟霍根！身为家人，帮你的兄弟偿还债务也是应该的吧？”
他简直无法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当初霍根将他像垃圾一样扔出去，现在是该偿还一切的时候了！
他将整个身体隐藏在斗篷里，沿着偏僻小道离开。
……
金属火盆的火社如破布一样半死不活地飘舞，闪烁的红光勉强照亮了这片阴森的走廊，也照亮了霍根惨白的脸。
眼眶浮肿泛青，里面的眼球布满了血丝。
他根本无法入睡，耳边是那些该死的囚犯的呻吟、哀嚎、嘲笑、秽语。
那些还有行动能力的囚犯恨不得杀死他逃出去，可他们被布满铁钉的厚重门扉、肮脏的长满青苔的石柱重墙拦住，所以他们将平生所有的恶心话全部招呼在他身上。
他的女儿与妻子不知道已经被问候过多少遍，直到他现在已经麻木。
是啊！麻木了！但他的内心中全是怒火！
这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他肯定会像上一个护理工一样被抬出去。
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陷入自己世界的他并没有听见那些囚犯的声音在慢慢消失，直到周围寂静无声，他才反应过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都没有声音了？
他想要站起来，或许是地板太过湿滑，他的下巴直接磕到了地上。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粘稠、湿滑……
黑暗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随之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声，他颤巍巍地抬起头，顺着他下巴的液体抬头望去。
一滩怪异的、像泥巴一样的粘稠液体从缝隙中流淌而下，被汇聚成一团皱缩的黑色扁球形，表面就像是老婆婆干瘪的皮肤，好像有什么要冒出来？
“有人吗？混蛋们说话啊！继续骂我啊！”
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他的大脑中不由自主升起恐惧，颤抖着声音大喊。
这时候他多想被骂，哪怕他们污言秽语的对象是自己的妻女。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眼前的不明物体。它还在变化，潮湿的表皮在不断蠕动，像块下水道的烂泥一样缓缓改变着形状。
它朝着他的方向不断移动，他不住后退，最终后背触碰到了木门，猛地转身，疯狂砸门。
“救救我，救救我！队长！有人吗？快开门！该死的！开门啊！求求你们……”
他哀嚎着，却没有人理会，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余光瞥到不明物体仍在朝着他移动，悠闲得好像在叶子上爬动的蜗牛。
片刻后，从那不定型的身躯上延伸出不知道多少条细长触手，在触手前端，是他最爱的克朗。
那些触手伸向他，腐蚀他的衣服，粘稠冰凉的触手抚摸着他的胸膛；从裤腿绕着皮肤一路向上，进入他的嘴巴、鼻孔、眼眶。
“霍根——”好像是锯木头发出的声音。
“不，这张脸，罗德！你不能这样，不是我，是法斯！是让他我跟你做声音，都是……救……呜——”
“不要找借口。”
他的眼眶被触手强行进入，他无法呼吸，连喉咙也被彻底堵住。
再然后，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只感觉自己进入了粘稠的污水池，慢慢下沉、慢慢下沉……
触手们聚集在一起，粘稠得粘连在一起，不断蠕动……化作粘稠液体，沿着缝隙钻进去消失不见。
囚牢里只剩下了风从手掌大小窗口穿过发出的身影，火舌还在跳舞，照亮了门口处安静躺着的森森白骨。
在白骨周围堆满了克朗金币，它们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
罗德就这样走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是不会停下。
目的地是哪呢？
他没有想过，但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回到一个地方，停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那个小镇，看着小镇里那座破旧的房屋。
他从来没有靠近过，但自己的脚总会将他的身体带到这里。
他站在空地上，长出的绿草不断磨蹭着他的靴子，以前都是他一个人，但今天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提着篮子有些闷闷不乐、强颜欢笑的小女孩，金黄色的头发在夕阳照耀下显得有些梦幻，她穿着有些破旧的裙子，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难看的护符，纤细的手臂上是未消散的淤青。
好熟悉的小女孩，只不过他的记忆中一片空白。
但他应该是认识她的，他这样想到。
然后慢慢地靠近一点点，盯着小女孩那白皙却带着淤青的皮肤，纤细得好像一折就会断掉的四肢。
莫名地，他生出一种想法：我应该将她变成我的同类！她应该是家人！
小女孩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目光看向了他，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警惕。
她快步准备离开，突然的大风将他篮子里的手帕吹起，顺着风落到他的面前。
他低着头看着这块粉色却泛白的手帕，弯下了身子，然后用缠满绷带的手指捡起它，对着小女孩扬了扬。
小女孩停住了脚步，目光中满是犹豫，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
她不能失去手帕，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手帕，若是丢失，她爸爸一定会教训她！而且这是妈妈的礼物……
最终她还是走向了他，一只手紧紧握住，早已经渗出汗水。
“谢谢！”她接过手帕，虽然觉得有些潮乎乎的，但她没有太注意，只是微微低头表示谢意，然后逃一般的离开。
罗德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捏住手帕的那只手，还在不断滴落黄色粘稠的液体。
“现在该加入我们了吗？”一个惨白的人脸慢慢从他的脖子处浮现出来，眼睛、鼻子、嘴巴完美无缺，只是白皙得像白骨。
“不要吸我的血！”罗德皱着眉警告道，但除此以外他没有其他感觉，对于人脸的出现他并不意外。
“你很小气。”人脸嘟起嘴，用尖细恶心的声音说着，还不断在罗德的脖子上扭动。
“说正事，否则我会将你这张恶心的脸腐蚀干净！加入你们我能得到什么？我又需要做什么？”
“我好怕哦~好吧，你真是缺少幽默感。你一定会加入我们的。你知道你为什么总会来这里吗？那是因为你与某种存在做交易的代价！
你得到了力量，得到了将人肉变成金钱的力量，但你也失去里灵魂中最重要的部分，你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你只记得要得到钱！
至于你要做什么，我要你感染更多的人，他们最好是虔诚的永恒之火教徒，会成为我们的伙伴！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筛选，只有和我们拥有相同信仰的人才能活下去，剥皮者圣教信仰永恒之火！受到女神的指引！”
随着越发阴森的话语，人脸也随着话语舞动。
它惨白的皮肉带着一股甜丝丝的恶臭，好像还混着花香，这令罗德感觉头晕。
“你知道我的初衷是什么？”
人脸开始蠕动，变化出一只滑腻腻的触手，然后分叉，像是手一样的玩意抚摸着罗德下巴处的绷带，它的声音甜腻得令人犯恶心。
“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他们患上了名叫天花的恶疾，就像你包裹在绷带下的身体，是那样恶心。噢……脑袋像要炸裂了吗？体会到那股情感了吗？是不是很难受？”
它发出尖锐的笑声，那声音令罗德捏碎了自己的骨头。
但他的身体像是泥浆一样，自动填充好了破损处。
好烦！
罗德皱着眉，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想起。
他伸出带着土黄色魔力的手，伸向脖子处惨白的人脸。
人脸察觉到罗德的动作，声音有些变形。
这化身很脆弱，虽然不是它的本体，但受伤会对自己的灵魂有影响。
那股疼痛它曾体现过，那是女神第一次教它黑魔法的时候，它自己本人作为示范，用灵魂记住了痛苦。
“罗德，你劝你不要动手！你的妻子还有孩子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就算你杀死我的面具也无济于事，这不过是很简单的黑魔法罢了。啊——”
就像是火炭遇上了皮肉，人脸发出惨叫，它的身体在罗德的手下不断融化，很快就只剩下了指甲盖大的小球。
“罗德！”
罗德面无表情地扯下脖子处的血肉，连带着青色的血管。
最后戴上兜帽，蹲在人脸曾在的血肉面前。
“还活着吗？记住了，别对我指手画脚！你不过是个传话筒，听到了吗？带路，我会加入你们。”
鲍尔温走在街头，他要去赴丹德里恩的约。
诗人主动提出帮助他收集情报，这一次找他可能是有了新的发现。
噢……他们联系上还是因为他偷偷潜入炼金学院炼制药剂与炸弹时，意外碰面，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能遇到丹德里恩。
只能说，丹德里恩死性不改。
市中心周围的房屋都是由精良的砖头砌成，主道路上整整齐齐地铺着石块，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可道路两侧是排水道破坏了这愉悦的心情。生活用水与雨水都会从排水渠流过，难免会散发异味。
微风吹过，带来一股恶臭。
这可能就是大城市人口密集的弊端吧。
听说牛堡大学修复了百年前的精灵水道，并且已经将精灵遗址中的高架渠和沉降池投入使用。嗯，据说这些设备可以帮助净化城镇和附近乡村的污水。
但，效果并不明显。
这里曾经是精灵的土地，现在属于人类。
但不得不承认，精灵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法，都走在人类前面。
只不过，他们的个体并没有强大无视数量的差距，人类获得了胜利。
他停住了脚步，推开木门，走进一家酒馆。
这家酒馆位于市中心，自然生意红火。它也应该火，在这里能享受到来自大陆各地的酒水，甚至搞到一些少见的玩意。
酒馆中布满各种酒香，汗水与烤肉的味道。
人们大声喧闹着，他们最喜欢的娱乐方式便是昆特牌，在这里聚集了很多昆特大师，他们仅靠打牌便能获得大多数厚朴镇居民一个月难以获得的财富。
当然，这是他们运气足够好的情况下，技术再精湛的大师也总有运气不好，抽得一手烂牌的时候。
通常这样大城市的酒馆都会有吟游诗人演奏音乐，这里也不例外。酒馆内跳跃的音符撩拨着人们的心弦，一片欢腾。
只不过，酒馆内总少不了矛盾。
他的视线停留在舞台中央。那里站着一位年轻的棕发女人，穿着漂亮的丝质裙子。
只不过她现在的举动不太符合她的气质。
她一只手拿着什么物件，举起另一只丰满白皙的手臂，使劲力气把一只还装有大半葡萄酒的酒瓶摔倒地上。
他觉得有些心疼，那是他最爱的白葡萄酒，尽管他酒量很差，但并不影响他喜欢那股味道。
“相信我，瑞亚，我发誓我对你绝对一心一意，请一定要相信我，你听到的都是谣言，都是那些嫉妒我的人散布的谣言，如果我骗了你，我……天打雷劈！”
一名清瘦长着俊俏面庞的男人跳起躲过酒瓶，故作深情地半跪着说道，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令女人有些失神，心防慢慢瓦解。
男人的帽子很奇特，紫罗兰色的帽子后面还插着一根羽毛，据他本人说，这是现今最潮流的款式。
但在鲍尔温看来，这玩意还比不上他的兜帽半分帅气。
女人有些动摇，还真相信了男人的鬼话。
至于鲍尔温为什么知道男人没说真话？
这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丹德里恩。
可能是等待鲍尔温的时间太过难熬，他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
鲍尔温也不知道这是丹德里恩什么时候好上的“红颜知己”，可能是在酒馆刚认识的，反正不重要。
丹德里恩总在为女人烦恼，但他的烦恼在其他男人看来却羡慕嫉妒得紧。
“行了，丹德里恩。”
诗人听到了鲍尔温的声音，半秒收回深情，半秒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鲍尔温面前。
一激动张开了怀抱，若不是鲍尔温拦住他，他肯定抱上来了。
鲍尔温知道丹德里恩是出于感激，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丹德里恩，你，混蛋！”
女人大喊着，将手上拿的东西砸向丹德里恩，然后生气地离开了，把木门摔出一声巨响。
“别，那玩意是我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淘到的！”
丹德里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他宿舍的白墙还要惨白，当即就准备趴下接住它。
但鲍尔温比他更快，快步上前，稳稳接住半空中的物件，然后膝盖顶住了快倒下的丹德里恩。
所以丹德里恩的鼻子与鲍尔温的膝盖就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没事吧？”他将丹德里恩拉了起来。
然后他被手里的物件吸引了，转了转，他认出了它。
这不就是它和卡尔克斯坦弄出来的留声机吗？都传到瑞达尼亚了？
不过，再过段日子，它还会传到南方帝国。
“唔……痛啊！你的膝盖比地板还硬，下一次接住我能不能温柔点！”
丹德里恩捂住自己的鼻子，他觉得自己的鼻腔已经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肯定是流鼻血了！
希望鼻子没什么问题。
他将随身携带的丝巾拿出来，捂住鼻子。这本来是他为与他约会的女士擦汗而准备的，看来只能买张新的。
“还给你。”
鲍尔温将留声机扔给诗人。
手忙脚乱才接住的诗人投以幽怨的眼神。
“你们一个个知不知道它的价值！这里面可有我珍贵的歌声！千金不换，不知道多少姑娘争着要呢！”
“行了，你这个话敢对刚才那位女士说吗？我都不忍心揭穿你。不过，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皱着眉，感觉刚才那女人肯定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只能怪丹德里恩表现得太热情。
他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那些喝酒的、玩牌的、看美女的见没有乐子看，纷纷转过头继续玩乐。
“没关系，我会把芬妮追回来的，不用担心。”
诗人笑嘻嘻地给鲍尔温面前的木杯里倒上白葡萄酒，然后才给自己满上。
他凭借超人般的记忆力，将每一个女孩的名字、爱好等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给每一个女孩都能一种“他的世界里只有我与诗歌”的错觉。
鲍尔温喝了一口，嗯……这味道不错。抬头看了眼丹德里恩，好像刚才的一切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他很佩服这样的丹德里恩，总是笑嘻嘻地面对一切。
“你的热情是我没想到的。”
“兄弟，你真是我的兄弟。你知道吗，你是唯一替我出头的人，我真想感谢你。我听说你给三人伙做了个光头的造型，嘿嘿，尽管我没看见，但我知道帮我的只可能是你。只不过……”
诗人有神的眼神中闪过几分歉意。
在矛盾发生后的第二天，那些欺负他的人都消失了。
“他们都消失了是吧？”
他知道丹德里恩想说什么，那多么人消失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前不久他潜入炼金学院，空无一人。
丹德里恩潜入可能也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
“是的……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但那股情感总是憋在我心里，可能是我太自作多情。其实他们除了揍我外也没有多坏，我一开始被禁止进入炼金学院是其实是……我总搞砸实验。不过，他们的消失是因为黑魔法对吗？”
“没错，黑魔法，你知道它很危险，所以调查可以，但你不能让自己陷进去，成为他们的目标。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在恰当救下你。”
“我知道，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诗人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刚才的深情表白废了他不少口水。
鲍尔温很好奇，没有打断他。
“嘿嘿，自从你将十字弩送给我之后，我的进步一定会让你感到吃惊，我还购置了一些特殊的箭矢，比如分裂弩箭和爆炸弩箭。怎么也算有点战斗力，我真没想到我的准备这么好！
噢，对了，裘金让我给你捎个信，他说你吩咐他做的事情搞砸了，他将试剂瓶放在了花园，可他不能进去，更无法拿到试剂。”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询问：“什么试剂？”
这对鲍尔温来说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现在杰克症状已经好转，罗德夫人的症状并不符合需求，他又去哪找符合要求的患者？
现在罗德还在不断制造患者！
永恒之火每天都会到处抓人，城市上空经常弥漫着黑烟与烧焦的臭味！
“用于预防天花的试剂，使用过后能一定程度上抵抗天花病毒，简而言之，时候用不容易被感染。具体的你有兴趣可以问问裘金，你先详细说一说，都发生了什么？花园为什么不能进去？”
他皱着眉询问诗人，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噢……这与牛堡大学发生的怪事有关，当然，牛堡大学里最近发生的怪事不要太多。先是炼金学院的人几乎都消失了，还有那些女孩，真令人难过，我至今还记得关于她们的一切……
咳，裘金所说的花园，应该是大学废弃的后花园。听说进去的情侣都会遭遇不测，但总些人不信邪，从前那里是约会圣地，但听说进去会死人后，废弃了很多年。可最近有几对进去后失踪，呃，两对，听说大部分都是裘金的同学，同属于研究天花病毒的小组，这很令人费解。
然后一支属于国王的军队突然出现，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就冒出来的，紧接着他们就将后花园封锁了，前几天嗯……进去探索的小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没有人敢进去。”
丹德里恩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情侣，后花园，吃人。
当然，鲍尔温并不相信后花园会吃人，花园里应该藏了些什么，听丹德里恩的描述，很早就存在了。
不过，那些人都在花园失踪，花园里的东西不会离开花园？
见鬼，裘金还真选了一个好地方。不过，他能活着离开就说明，一个人进入花园不会遭到攻击。
吃情侣的花园，想一想鲍尔温都觉得古怪。
至于那些士兵，只能说，想要杀死怪物就要做好被怪物杀死的准备。这不是演浮夸的话剧，怪物并不会站在原地任你捅，他们自然会反击。
“丹德里恩，你在牛堡大学最好说话小心点，那些士兵可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他们就隐藏在学生之中。我并不知道学生里还有没有他们的身影。”
丹德里恩眨了眨眼睛，突然一口气将杯中的葡萄酒饮尽，盯着他。
“朋友，我不准备在牛堡大学待下去了，本来我打算留教一年再走遍大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直接离开。”
“嗯？学业也不要了吗？”
他对于丹德里恩的决定并不惊讶，但他还是很好奇丹德里恩教出的学生会是什么样？
“嘿，你还真是小瞧我。我可是丹德里恩，大诗人！我的名字迟早会传遍大陆。嘿嘿，仅仅四年，我便攻读了七门自由文科，现在我已经可以毕业了。”
谈起这个，丹德里恩不住地得意。要知道他还处于启蒙教育阶段时，识字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像用藤条抽打他一样痛苦的事。
而且直到十九岁他与德?斯戴尔女伯爵的恋情才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诗歌。但几年过去了，不仅诗歌，其他文科他也成绩优异。
“该死的，你真令人气的牙痒痒！”
这是鲍尔温的真实想法，论讨女人欢心，没有人比丹德里恩强。
更气人的是这样的花花公子还是才华横溢的天才！
而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开除，他甚至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课，噢，当然，学历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嘿，朋友，不说这个了。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我已经打通了关系，很快你就能听到我带来的好消息了，现在，容许我先不告诉你！”
丹德里恩指的是鲍尔温拜托他寻找尤利西斯伯爵的事情，替他找个见面的机会。
鲍尔温有些惊讶，丹德里恩意外地效率极高。
“你或许该去当一名情报人员。”
“我也想过，以后再说吧。你听说了吗？最近兴起的邪教。前几天发生了一起恶意纵火事件，死了好多人，官方放出消息声称是自杀，但这样大规模的自杀可不少见，就像是反而自己挂上火刑架还顺便点了火一样可笑！
我怀疑这起事件与炼金学院发生的事类似，黑魔法蛊惑了他们，他们都是你说的天花患者，被其他人唾弃的存在，这样的人最容易被蛊惑。就你一个人，我有些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丹德里恩很严肃，他可没有心情说笑，他是真的担心鲍尔温。
那么多人，说没就没。而鲍尔温只有一个人，呃，还有一只哈士奇，好吧，哈士奇的战斗能力有目共睹。
丹德里恩虽然想帮助鲍尔温，但他有自知之明，他跟着他只会添乱。
不过在情报方面，他能够帮到鲍尔温就会全力去做。
鲍尔温点了点头，他只记得那天远远地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但并没有靠近查看，那些已经被身披红色装甲的士兵们将那里封锁了起来。
“相比于我，你和裘金更要小心，你们作为我的朋友很可能会被针对，特别是你！”
丹德里恩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话虽如此，可他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放心！我自然有数。至于裘金……他最近像入魔了一样，一头扎进那些书籍，连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都觉得头痛，他好像是要将所有与医学相关的书籍塞进脑子里一样，将自己关在了实验室。”
鲍尔温这才站起来给了丹德里恩一个拥抱，将制作好的护符交给他。
“捏住这个护符，你就能使用护盾与雷电，说真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再次强调一遍，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我明白了。对了，我希望你前往花园之前去医学院劝劝裘金，他入魔了。”
牛堡大学的大门其实有名字，它被称为“思想者之门”。
鲍尔温到达牛堡大学，便在大门前看到了三四名类似密探的角色。
最近的间谍越来越多，这不是错觉，他能肯定这些人便是密探。
这些人衣着低调，行为低调，长相低调，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或许一般人不会将这些面相老实的人与阴谋、谋杀、绑架威胁等肮脏的事联系起来，但这些人身上的气息收敛得不够彻底，有经验的人很轻易就能认出来。
他猜测大部分间谍来自北方其他王国，尼弗迦德帝国有帝国学院、军事学院甚至魔法学院，他们并不关注牛堡大学。
反而是北方诸国更在意。北方诸国都希望牛堡大学属于自己，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本来牛堡大学不属于任何国家才对，即使出了思想者之门的所有国土都属于维兹米尔二世国王，可国王陛下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并悄悄在校内安插自己的人员。
只要表面上牛堡大学依旧不属于任何国家，并拥有特权，那在没有证据之前，其他王国不能谴责瑞达尼亚国王的行为。
所以，这些间谍在搜寻证据。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发展军事实力准备对付南方帝国。
他隐身后穿过思想者之门，无所顾忌地走在小路上。
宽阔的小路由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铺就，两旁适当地摆放着长椅供人休息，镂空雕塑长廊旁小桥流水，鲜艳的花园外围着爬满篱笆的绿色藤蔓。
“这与学生住宿区相比真是两个世界。”
他穿过长廊，绕过人群，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显出身。
在医学院附近总是飘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他知道这绝非草药的味道，而是化学试剂。
前一段时间他便听说医学院研究出了能阻止尸体腐烂的试剂，嗯……同样叫做福尔马林。
不过，这里是个好地方，比起炼金学院而言，这里空气还算清新。
走进裘金的实验室，与他第一次见相比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多了一堆像垃圾一样随便摆放书籍，基本将角落铺得满满当当。
墙壁上挂满了层层叠叠的各种图画与图解，大部分都是剥去了皮肤或肌肉的人体。图解很经典：一个赤裸的男性，四肢向外伸展，从头顶的头皮一直切割到胯部，皮肤向左右两边解开，展示出体内所有的脏器和骨骼，连血管的脉络这些小细节都画得清清楚楚。
本来裘金与他的导师休伯特都更偏向外科，但天花来得突然，医学工作者的责任不分科，事实证明：在所有研究天花的团队中，他们的团队进度最快，因为有鲍尔温的帮助。
实验室里有许多木柜架子上，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玻璃瓶，淡褐色的、蓝色的，各种金属制医疗器具，噢，还有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动物尸体。
收回目光，鲍尔温视线定格在书堆处，叹了口气。
他刨开书堆，这才找到裘金，简直难以置信，那茂密的胡须与不修边幅的样子，如果不是裘金还穿着衣服，他都会将裘金当做野人。
“伙计，如果我晚来一天，你可能就去见，呃，你信仰什么？”
他不知道裘金在实验室待了多久，裘金趴在书上，仅仅在头部正对的地方留下一个容许光线进入的洞口。
“噢……雷比欧达先知在上，你吓到我了，鲍尔温！我现在还能清晰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它们好像在打鼓！”
裘金捂住胸口翻转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然后吃力地爬出书堆。
他忘记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昨天，前天？
他觉得自己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自觉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慢慢用口水湿润。
“说真的，你这是快猝死的征兆，你最好好好休息。”鲍尔温从身侧的食物袋中拿出一份肉干递给裘金，主要是他只有耐保存的肉干，想了想，又从腰间取下水袋递给了他。
“是的，我也认为他应该好好休息！”
这当然不是裘金的回答。正向着他们走来的男人打扮与裘金外出装扮类似。
医生外出都是这样学者般的打扮，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刺鼻味道，那是福尔马林。
“导师……我没时间休息。”裘金晃着脑袋，他有些头痛，举起水袋喝了一小口水后才将肉干含入嘴中，用口水使它慢慢变软，他现在连咀嚼都成问题。
导师？
邀请他入学的休伯特?阿杰克？
太年轻了吧？
鲍尔温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怀疑裘金与休伯顿的身份是不是调换了，裘金更像是导师。
“休伯特导师？你比裘金年轻太多了，真不像教学十几年的教授。”
“鲍尔温，我没记错吧？看你身上的剑……恩，相信你那双手握手术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咧嘴笑了起来。
“年轻……真是烦恼，或许我留点胡须看起来更可靠？先不谈这个了，裘金，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吧。”
“时间不多了，天花已经引起了恐慌，永恒之火的行动已经波及到了无辜的人，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
裘金从书堆上摔了下来，捂住自己的屁股。
“裘金，你是我的学生。你在质疑永恒之火的伟大吗？你要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承认你提出的方案具有可实施性，但你现在还没有成功不是吗？天花的蔓延可不等你，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舍小取大，控制住了传染源，天花就难以传播，这样便能拯救这座城市。”
裘金猛地站了起来，但他有些站不稳，水因此从水袋中洒了出来。鲍尔温将肩膀靠过去，裘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支撑着巫师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直面自己的老师。
他怎么会认同这样的观点！
多少人恶意举报跟自己有过节的人？只为宣泄自己心中黑暗的情感。
永恒之火可不在乎你是不是无辜，它只负责燃尽那所谓的“邪恶”。
“不，导师，采用举报的形式挑选出来的可不仅仅只是患者，还有不被待见的无辜者，他们做错了什么？这难道不是在加剧其他人的恐慌吗？”
导师年轻面庞显得很严肃，目光中是失望与愤怒。
“裘金，你太天真了，你知道留放过一个患者的后果吗？天花的传染能力你我有目共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伤痛的继续蔓延。”
“教授，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你不能强迫所有人都信仰永恒之火，但如果只是天花的问题，既然裘金愿意冒着危险继续研究，你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这是他对医学的热爱，何况你曾经不也很看好这个方案吗？”
休伯特的眉毛皱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对劲，那张脸不自然地抽搐，很是古怪。
看起来就好像在与自己作斗争一样。
“就这样吧。”他捂着自己的脑袋，用着好像锯子锯木头一样的声音说道，太阳穴青筋冒出，不住地后退，最终转身逃一样地离开了这里。
“他怎么了？”巫师转头询问裘金。
“呼——”裘金移开鲍尔温肩膀上的手，无力地顺势坐会了书堆上，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好几根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飘落。
巫师也跟着做了下来，将从裘金手中掉落的水袋捡了起来，用余光一瞥，便发现许多书籍都已经被打湿。
“说说吧，你与你的导师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
“他变了，真的，鲍尔温，从前热衷于研究的是他才对，我被他的执著感染才选择留下，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狠狠地撕扯下肉干，用力地咀嚼着发泄心中的烦闷。
“裘金，冷静。变了到底指什么？”
“他变得冷血且懦弱，我不知道团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我睡过头后急匆匆地赶往实验室，却发现只有导师一个人在书写着什么，他那时候的表情很可怕，就像是嘴角含笑的恶魔。他见到我的到来后，很快就收起了纸张，露出平时和善的笑容。”
巫师拍了拍裘金的肩，算是安慰。一个熟人突然露出陌生的表情，的确会感到害怕，更何况那是他尊敬的导师，前后的落差令裘金难以接受。
无论如何，裘金的导师休伯特肯定有问题。
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候，团队成员突然消失，傻傻地进入被称为禁地的花园，是有什么诱导他们进入了花园？
何况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是天花研究进展最快的团队的成员？
有人在阻拦天花的研究，他们不希望天花消失，反而希望天花继续蔓延。
这对谁有好处呢？
天花患者，永恒之火……那些自杀的患者！达丽米拉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制造自己的信徒？
等等，永恒之火里也有达丽米拉的信徒啊！
关键就在裘金的导师休伯特身上，他前后不一是因为什么？
“裘金，你的导师一开始就这样狂热地信仰永恒之火吗？”
裘金摇了摇头，将口腔中嚼碎的肉干咽进肚子里。
“导师一开始并不极端，我们很少因为信仰问题发生争执。要知道我信仰的雷比欧达先知以仁慈平和广为人知，与永恒之火是两个极端，在关于如何控制天花这问题上表现得很明显。
在我记忆中，休伯特待人平和，虽然信仰永恒之火，但他只是想要为世间带来光明，同样他也赞同雷比欧达仁慈的理念。”
恩……这么说，休伯特的确需要特别注意。
不过当务之急是取回天花的“灭活制剂”。
“我肯定支持你的研究，不过你真的需要休息，别先实验没有成功，你自己先倒下。”鲍尔温伸出拳头对着裘金的肩膀锤了一拳，“灭活制剂交给我，我保证你醒来就能看到见它。”
裘金无力地点了点头，补充了水分与食物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红润，接着又看了看掉落在自己身边的头发，露出苦笑。
“行了，掉就掉了。”
巫师看见了笑了笑，从夹克里掏出一个粗糙的护符，值得一提的是他送给丹德里恩的护符样子是羽毛，而他手上的护符是一把手术刀即柳叶刀样子。
“这是什么？”裘金接过去，拿起护符有些好奇，虽然很丑，但既然是来自于鲍尔温，那么肯定不简单。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朋友不仅是一名剑士，还是一名巫师。
巫师将护法的作用即用法讲解明白后，又询问了裘金灭活试剂的位置这才离开。
希望裘金能明白那护符的含义。
休伯特毕竟是裘金的导师，曾经钦佩的对象，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
他离开医学院到达后山已是夜晚时分。
走过月光下攀附着青苔的石阶梯，他打量着四周。
废弃的花园，死一般的寂静。
四周的枝叶藤蔓是雾蒙蒙的灰绿色，宛如灰烬。偶尔能看见几朵小花，可能是残留的种子发芽生长而成，像是湖泊中的萤火虫，只不过颜色有些暗淡，随时可能熄灭。
花园里只有他和他兜帽里的哈士奇，可别以为哈士奇只是在睡觉，连鲍尔温都不能小瞧它。
自从上一次血月它陷入沉睡，再次醒来已经是几天后，这也意味着它掌握了自己体内的力量。
它在月光下能化身为孤傲的狼王，当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主要是哈士奇与狼极其相似。现在不需要鲍尔温为它套上法术，它自身好像具备利用混沌之力的能力。
也不知道小哈到底是什么物种，不过它的名字配不上那副帅气的样子，小哈可以当做小名。
有哈士奇的陪伴，都快忘记恐惧这玩意的鲍尔温更有安全感了。他记得上一次害怕还是在面对神秘的镜子大师。
但他还是习惯于谨慎地面对每一件事，所以他拔出了不会主动发光的银剑，一步一步前进。
周围寂静无声，空气中可以嗅到久无人烟的荒凉与那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远处传来的气息，嗯……不是人类。
地上茂密的苔藓与杂草几乎笼罩了每一寸土地，黑绿色的土地上是密密麻麻的脚印。
他猜测这属于瑞达尼亚的士兵。他们穿着沉重但防御性能良好的盔甲，手持削铁如泥的利刃，另一只手举着牢不可破的盾牌。
只可惜，再精良的装备，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也还是被埋葬在此地。
他就这样顺着血腥味，最终停在一个破旧的小亭子。
亭子已经残缺不全，四根石柱已经被风雨腐蚀，其中一根直接断掉，很多地方都布满了苔藓和异常茂盛的常春藤。
铠甲和武器四散在断骨和血肉铺就的道路上，浸在一汪汪闪闪发亮的血污中，像一张抽象的红地毯。
在这粘稠的红地毯上则躺着横七竖八的死尸，一些士兵下颚被怪物咬得血肉淋漓，甚至粉碎，他们的铠甲被狰狞的爪子拍得变形凹陷，盾牌碎裂，武器折断，碎片浸在黏糊糊的血液之中或者他们的血肉之中。
“锋利的牙齿……这需要庞大的体型，嗯……还有巨大的爪子，士兵对它而言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他想象不到这是什么怪物。不是狮鹫兽、也不是蝠翼魔，但能肯定：怪物只有一只，却很强！
红地毯一直延伸到亭子处。亭子处的地板只有几股弯弯曲曲的血色线条，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动。
他抬起头，发现亭子中心的石凳上坐着一只怪物，很怪异的怪物。
它起身点亮了一盏灯，无视巫师将它放在自己面前。
这是一只好像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怪物，这本身并不奇怪，但问题是那怪物存在于……东方传说啊？
天球交汇，出现奇特的怪物很正常！巫师这样告诉自己。
他没有从怪物身上感受到敌意，于是也打量起了眼前的“庞然大物”。
怪物基本维持着人形，甚至穿着破烂不堪好像烂布的衣服，这样的破布穿到它身上，居然有一种荒诞的优雅？
在它头上是像玻璃一样碎裂的黄色倒三角。
这是说明它原本的实力能够对他造成威胁，而现在不行？
巫师好奇地继续打量。
它很高大，坐下的同时还低着头，看起来驼背严重，但也可能是不想直起腰将亭子破坏。
他的确是怪物，即使它给鲍尔温一种“这是一名贵族”的错觉。
即使是多毛患者也不会拥有如此多的毛发，被鲜血染红的毛发掩盖之下是血肉模糊的、钉满尖钉，几乎与鲍尔温大腿还要粗的手臂，胸口处血肉翻飞，甚至他透过那巨大的窟窿能看见骨头，跟人一样，也是白色。
巨大的伤口处不断有鲜血滴落地面，顺着亭子内的地板最终流入土壤。
那是它的血液，它受了重伤，却还自顾自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茶壶与两个木杯。
再往上，空荡荡一片，没有脑袋，是的，该长脑袋的地方没有脑袋！
怪物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而像绅士一般，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轻轻摇晃。那小小的茶杯在他手中就像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
鲍尔温没有隐藏自己到来的动静，它不可能没有察觉。
只可能，它不在乎。
它停止摇晃，将茶杯送入了自己另一只手臂，随之便是水被咽下肚子的声音，在空旷的花园久久回荡。
原来，他有脑袋，只不过长在了右臂手臂上。
一对眼睛看起来凶恶，鲍尔温却看到了平和。一张血盆大口长满了弯曲细长的獠牙，鲜红的、长长的舌头露了出来，就好像是蜥蜴的舌头，舌头甩了甩，好像在与鲍尔温打招呼。
“来者便是客，亲爱的朋友，愿意来上一杯红茶吗？用我亲手制作的木杯子，这可是艺术品。”
怪物发出邀请。
杯中的红茶浓郁得仿若鲜血，当然也可能就是鲜血。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打量着这只怪物。
恩……黑魔法的气息，不同于达丽米拉的黑魔法，更像是这个世界的黑魔法，诅咒的气息……
这只怪物原本是人？
所以能够交谈，挺有意思。
巫师微微一笑，坐到了怪物对面，接过它递过来的红茶，但没有喝，只是放在了桌上。
“主人家盛情邀请，我自然愿意接受。”
怪物手臂上的眼睛转了转，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它盯着鲍尔温，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它身上的两把剑，摇了摇头，似乎在否定什么：
“剑士，还是猎魔人？又或者骑士？噢，你没有穿骑士的板甲，应该与那些送死的骑士不是一伙人。无论如何，我欢迎你的到来，而且我知道你是特地为我而来，为了杀死我而来，对吗，这位朋友？”
它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还用细长的爪子把玩着比自己手掌还小的木杯。
“剑士或者巫师都可以。你不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用剑的巫师啊，死亡而已，谁都要面对，无非就是早晚的问题，就连你也不例外。”
它摇晃着宛如玩具一样的茶杯，杯身没有任何损坏，“我不畏惧死亡，甚至在等待死亡的到来，有时候觉得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看来你懂很多，你还真让我惊讶，让我想想，你是人还是怪物？哲学家？”
怪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毛茸茸的、粗壮的爪子伸出来，手臂上那张脸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平静异常。
“哲学家嘛……多么熟悉的词汇，不过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人类，还是怪物？你觉得呢？”
“这取决于你对自己的认知。但我知道你曾经是人，受到了诅咒才变成这副鬼样子，所以你有想过解除诅咒吗？”
鲍尔温学着怪物转着手里的茶杯，怪物的手艺，的确值得称赞。
“想过，但现在不想了。我只是在等待我死亡那一刻的到来，我觉得就快等到了，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今天了，我会死在你的手上。”
怪物的声音依然很平静，诉说着自己的死亡，它手臂上的脸也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怪物到底经历了什么？
鲍尔温很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因咒诅变成人类的怪物。
科恩跟他讲诉过关于诅咒的故事，即使是普通的人类，在强烈的情感下说出的话也带着魔力，诅咒因此形成。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大陆上形形色色的邪教，他们的语言更是带着诅咒的力量。
猎魔人讲过自己的经历，他放过了一头可怜的狼人，骑士的优秀品德让他下不去手，所以他尝试帮它解除诅咒。
受到诅咒的狼人能够解除诅咒重新变回人，但它的后代不能解除诅咒。
他尝试了最简单的一种办法。借由五片荷兰芹叶片制成的衬衫，让狼化症患者也就是狼人穿上并安稳度过一个晚上，但遗憾的事，这些解除诅咒的方法时灵时不灵，所以猎魔人失败了。
其他的方法太难。一个需要炼金大师用处女之泪配置魔药，另一种便是狼人与他的爱人之间纯洁且无条件的爱，可又上哪去寻找不介意怪物的女孩呢？
被诅咒的人类变成的怪物比较多见的便是狼人，其次是吸血妖鸟，还有棘魔树与巨棘魔树。
顺便一提，一本《关于诅咒与被诅咒者》的书籍研究了诅咒与诅咒生物，而它的作者就是卡尔克斯坦。
但眼前的怪物很明显不一般，这样的怪物在大陆上可能就它一只。
“这件事我们先放在一边，我该如何称呼你？”
鲍尔温拿出几块肉干，分给怪物一份。
“托尼·巴顿，你可以就叫我托尼。你呢，巫师？”
“鲍尔温。”他撕开肉干，放进嘴里，“那直入正题吧，托尼，说一说你为什么要杀害牛堡大学的学生？”
他觉得面前的怪物并不嗜血，即使在夜晚它也没有异状。
大多数怪物在夜晚都会变得更加危险，比如狼人、食尸鬼。
怪物看着面前的巫师，手臂上的脸笑了笑，笑得很轻松。
它并不在乎对面坐的什么人，什么身份，甚至是不是人也不在乎，它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它交流。
上一次这样的交流又是什么时候呢？几年前？啊，它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觉得黑夜到白天再到黑夜，度日如年。
更多的是恐惧与谩骂，就像那队士兵，在它喝着红茶思考人生的时候，二话不说便朝它放箭，一点也不尊重它。
它用尖细的爪子割下一块肉干，插住它扔进自己的大嘴。相比于它的嘴，肉干显得很渺小，然后它给自己再一次将红茶添满。
“恩，毫无疑问，他们就是我杀的。至于为什么，我是怪物啊？需要什么理由吗？”
鲍尔温从中体会到了自嘲的意味。
“不是的，托尼，你不是怪物。我愿意当一个好的听众，我能感受到你并不坏。不过你就快死了，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没事吗？”
怪物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夜空。
“你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不用担心，我强大的恢复力不会让我轻易死去，我们说完话甚至还能打上一场，说真的，若是全盛时期，你可能打不过我，但那都过去了。”
“就像这里一样，时间在它身上不断留下痕迹。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是牛堡大学的学生，那时候这里还没有变成这幅鬼样子。”
它望了望荒废的花园，喝掉红茶，好像陷入了回忆。
巫师将杯子放下，右手摸着扎手的下巴，另一手搭在了膝盖上，相比于怪物的优雅的坐姿，巫师好像忘记了贵族的教养。
那玩意不值几分钱，他更习惯与怎么舒服怎么来。
良久，怪物爽朗地笑了笑。
“那么，讲讲我吧。你能猜到我是贵族吗？啊哈，别看我这样，我还是人类的时候的确是一名贵族，虽然只是私生子，对，就是那种不该出现的私生子，不受其他人待见，待遇可能还比不上科尼，呃，科尼是一只宠物狗。
而能进入牛堡大学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一无是处的我，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颗脑袋了，它很聪明，所以我在学习之余还能成为助理，助理的工作足以支付我的学费，我再也不用为了学费面对家族里那些丑恶的嘴脸。”
那张狰狞的大脸露出丑陋的獠牙。
它笑起来真的好丑。
“我想人的一生不应该只有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
“说得没错，另一件幸福的事情就是遇见我的挚爱——路易丝?奥卡西，她是美丽动人却平易近人，甚至愿意接近并开导自卑的我。
也是多亏了她，我变得越来越自信，也变得越来越优秀，甚至连一直嫌弃我的家族都愿意接受我的存在，承认我是他们的一员，尽管我嗤之以鼻，但谁又希望被自己的父亲嫌弃呢？”
“真是浪漫的故事，你一定是爱上了她。这样的女孩可不多见，你应该珍惜。”
“是的，我将她视为我最心爱的宝物，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幸福地走在一起，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就叫杰克，女孩……我希望她叫路易丝。”
巫师沉默了，意识到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怪物见状，举起木杯与鲍尔温的木杯轻轻相碰，笑了几声，喝下红茶。
“巫师，你应该听完，一个完整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局，即使它一点也不完美。当时我还是太年轻了，原来自卑没有远离我，只是我以为它消失了，实际上它一直都在。
路易丝也没有那样美好，只是我对主动靠近的她抱有太多幻想，渐渐的，在我眼中她变成了我所能想象的最完美的样子，她的一切缺点被掩盖，她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天使！”
巫师依旧在沉默，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安慰吗？名叫托尼的怪物可能并不需要，它只不过是想要倾述，并不需要倾听者的看法。
“巫师，如果我没有受到诅咒变成怪物，那么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你不要同情我，实际上那时候的我活在自己的世界，很幸福，这该死的脑袋，它能将妄想装饰得跟现实一样！不过，她对我的确有好感，因为我贵族的身份，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很美好的一段时光……”
怪物的声音有些不清晰，就像是隔着一扇玻璃对着里面讲话，又像是从很远地地方通过空气传播到巫师的耳中。
“继续吧，我听着呢。”巫师笑着说道。
所以，这样的可怜人为什么受到诅咒变成怪物？
怪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接下来呢，她得知我不过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后，她在我的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原来她不仅仅和我，还和我的亲哥哥，甚至是贵族身份的同学欢好，就像是发情的母狗，不分对象。”
“托尼，我很抱歉。”即使托尼表示他不想要同情，但巫师依然为托尼感到悲哀。
怪物想摇头，却想起自己脖子上没有头，沉默了，手臂上的眼睛闭上然后又睁开。
“这个故事是我想告诉你的，同情就同情吧，你可能是第一个听完这个故事的人。一个自卑的人在获得虚假的自信后，他就活在了自己的世界，我甚至不知道有关她的风言风语，还骄傲地以为那些同学的眼神是嫉妒。”
它自嘲地笑了几声，似乎又想起了无知却自卑的自己。
“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愿意相信，只觉得这个世界在欺骗我。我真的很爱她，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她拯救了我，她不能丢下我不管，我不能接受！
所以我疯狂地纠缠她，抓住她，对她作出丧心病狂的事情，终于她崩溃地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很奇怪，我那是居然感到很痛快！”
鲍尔温沉默不语，那时候的托尼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一个老实人陷入了疯狂。
“几天后，我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我想，诅咒我的只会是她，我活该，她也活该。”
怪物笑了笑，摆了摆自己的手臂。
“而我的哥哥终于如愿以偿了，路易丝属于他。而我？被家族除名并赶了出去。不过，他们没有杀死我，可能不想我肮脏的血液染红了他们的手吧，无论如何，他们再也不会因我这私生子感到羞耻了。”
他又喝了一口茶，只不过那一口太大，茶杯直接空了。
夜是晴朗的，空气清新，黑暗的花园小亭子，没有灯光。
一轮弯月爬上黑暗的天空，把柔和的光芒洒向四周。
鲍尔温与怪物的谈话还在继续，他们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就这样对立而坐。
“于是，只有你受伤的世界诞生了？”鲍尔温神情古怪。
怪物挥了挥肌肉虬结的手臂，展示着自己的力量。
“不，我成了怪物，但是我拥有人类无法比拟的寿命，还有……这用不完的力气。说实话，我一拳就能打爆西红柿一样打爆人类的脑袋，轻轻一拧便能扭断他们的脖子，就像掰断小树枝一样容易。”
托尼不知道多少年没说过话，似乎想要一口气都补回来，面对能够杀死它的巫师，它依旧有说不完的话。
“但总有代价的不是吗？比如，这茶杯你得小心翼翼地举起来，为什么不换个大的呢，比如做一个木桶？”
鲍尔温指了指手里的茶杯。
怪物给自己倒上红茶，鲍尔温很担心它一下子就将茶杯捏碎。
“我是一名贵族，就算变成了怪物也无法改变。你见过用大木桶喝茶的贵族吗？粗鲁！有谁规定怪物一定喝水用大木桶吗？
好吧，虽然我总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每一次看见自己的身体，我都会回忆起我是个怪物的事实，特别是像我这样因诅咒变成的怪物，经常会失控，噢……睡在地上那些士兵真不能怪我，他们打扰了一位绅士的雅兴，我真没想到他们的身板那样脆弱。”
鲍尔温沉默良久，不知道如何反驳。
被碾成肉泥的士兵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死后还要被怪物侮辱。
谁让你招惹它的？
托尼太健谈，鲍尔温直到这时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这就是自卑吗？真难想象。
“于是你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杀害了牛堡大学的学生？”
巫师盯着怪物的眼睛。
“是的，只要看见情侣的存在，我就会失去控制。但奇怪的是我应该能够控制自己了才对，为什么那天鲜血还是染红了我的世界？不过，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模模糊糊记得一个人拿着一个吊坠向我走来，好像是紫黑色的水晶，那个人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紫黑色的水晶？
还真是意外之喜，兜兜转转还是绕回了它。
这由黑魔法制造出来的水晶本就能够控制怪物，所以……这是谋杀？那两对情侣的死不是意外！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不，我记不清了。很抱歉，帮不上你的忙。”
“是吗……”
鲍尔温将手边的银剑拿起，取出工具开始保养，猎魔人告诉过他，要善待自己的剑，特别是狼派的猎魔人更是注重对“伙伴”的保养。
怪物不舒服地摸了摸胸口，强大的愈合能力使得它的伤口慢慢愈合，肉块蠕动带来难忍的瘙痒。
在锋利的爪子又割开了粘黏的肉块后，它觉得舒服多了。
“嗨，别急，我们再聊聊天，你想活动待会好吗？”
怪物手臂上的眼睛看着弯月，叹了一口气。
“要是抹去我作为怪物的记忆该多好？你能想象吗，当理智恢复，嘴里的血腥味，残留的碎肉，脑子里清清楚楚的画面，几乎让我感到崩溃。”
“只有这座小花园蕴含着我宝贵回忆的花园能让我感到安心，所以我决定躲在这里永远不出去，就死在这里，至少我的尸体还能为花朵提供养分。
但现实就是那样残酷，这个愿望都无法实现。这样美丽的地方经常有情侣的出现，总是打开我理智消失的开关。”
怪物喝完茶杯里的茶，拿起茶壶想倒入红茶，却发现已经喝光了，兴致缺缺地又放下了。
“我无法控制住我自己。等我清醒，情侣已经躺下了。”
巫师将红茶推到怪物身前，他一直没喝，“既然无法接受，为什么没有想过自杀？”
“想过，但没有勇气，到最后一刻总是下不了手，我多想看看自己的心脏是不是还属于人类……我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人类吧？”
“是的，哪里都不像，小孩听到你的声音都要害怕得尿床。”
巫师盯着它手臂上的脸，那张脸咧起了嘴，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朋友，你不安慰我？好吧，我知道我很多废话，但你是我成为怪物以来，第三个正常交谈的人类。”
鲍尔温有些惊讶。
第三个？
还有其他人类与他交谈？
“托尼，我很好奇前两位是谁？”
怪物沉默许久，带着沉重的嗓音述说着：
“第一位是叫苏珊女孩……以前我一直忽视的女孩。即使我变成了怪物，她还是执著地来找我，她和我很像，一样的自卑，可能这也是她喜欢上我的原因吧。”
“你应该听过真爱之血的传说吧？你完全能够解除诅咒。”
“……不，解不开，一定解不开，我的心已经累了。我为了将她赶走，赶得远远的，说了最过分的话，做了最过分的事，想来她一定恨我。
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我偷偷找过她，她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我很高兴，就在她离开后，呃，一年还是两年？记不清了，我也没必要关心时间不是吗？”
如果说托尼讲述前面故事的时候是怀念，那么它现在的心情一定是愧疚。
这是他心中的遗憾吗？
“你想说一说她的家庭吗？我可以帮你转达你想说的话。”
鲍尔温觉得：托尼更像人，一个可怜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带着遗憾死在他的手里。
名叫托尼的怪物看着眼前的人类，将巫师递过来的红茶饮尽。
“没想到在死之前，我还能遇到这样的人类。朋友，如果你遇到了苏珊，那是缘分，若是遇不到，请不要花费力气去寻找，她可能并不想记起我。”
见鲍尔温点头后，它继续说道：“
我找到她时，她有了一位名叫罗德?柯穆丝的丈夫，他是一名商人，我曾听她说起过，那时候她面对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罗德是位老实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祝福他们。那个时候他们的孩子也出生了，他叫杰克，这个名字很好听……”
杰克和罗德？
苏珊就是罗德夫人的名字？
鲍尔温不得不感叹人生真的好多巧合，没想到罗德夫人还有这样的往事……
“托尼，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们的。”
言外之意便是他认识他们。
托尼手臂上的脸发出笑声，听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谢谢你，朋友。”
“这只是小事。另一位呢？”鲍尔温摆了摆手，将银剑放在桌子上。
“那一位啊，他给我的感觉和你很像。对，他也像你这样背着两把剑。”
怪物与粗壮树枝一般大小的手指指着桌上的银剑，它没有出现不适。
“猎魔人？”
巫师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一路走来没有遇见猎魔人觉得有些遗憾。
“嗯，我与他的见面可一点也不愉快。那时候我的个头没有现在这么夸张，当然，还容易失控。其实我说了谎，看见苏珊他们一家，我再一次失去了控制，但我逃到了无人的森林深处，在哪里我遇到的猎魔人。
呃，我差点打死他，不过，上天眷顾了他，我找回了部分意识与自己的本能对抗，或许正因如此，他没有在我挣扎的时候杀死我，反而是设法帮我抑制了诅咒，自那以后其实我已经能够勉强控制住愤怒。”
见多识广的猎魔人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抑制诅咒。
“他叫什么？”
一般而言，只有极少部分猎魔人会这样做，解除或者抑制诅咒比杀掉怪物难得多。
嗯，有报酬是另一回事。
这很有狼派猎魔人的作风。白狼杰洛特便是其代表。
“杰骆驼……噢，杰洛特！我记得他满头白发。真是个怪人，比你还要奇怪，还向我索要什么意外律？说真的，我所不知道的但是已经拥有的东西？那是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白发，杰洛特？他来过这？还有意外律？
他并不意外杰洛特会放过托尼，更令他意外的是意外律。
意外律的提出会在誓言发起者与誓言的对象之间形成命运的纽带，同时影响两人的人生，这个誓言携带者命运与魔法的力量。
他只知道希里会成为杰洛特的意外之子，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杰洛特是否使用过意外律。
或许托尼真有什么他拥有但是不知道的东西？
他敲了敲桌子，提醒开始乱想的托尼。
“不，托尼，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可能你真的拥有！”
“也许吧，但我要死了，那并不重要。希望猎魔人能得到他想要的吧。接下来，就开始我们的切磋？”
鲍尔温站了起来，换上钢剑，钢剑用于杀人。
他知道托尼心生死志，将最后的遗憾托付给了他。
“托尼，你的伤……”巫师将红瓶掏出来。
他不知道魔药会不会加重托尼的伤势，所以选择了普通人也能使用的药剂。
托尼的伤很重，这对它并不公平。
“不需要，终究要死，在意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不过，请你将我的尸体埋在花丛的土壤里好吗？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过美丽的花丛了，我多希望这座花园变回我记忆中的样子。没了怪物，这里一定会再次变得美丽！”
鲍尔温默默点了点头，托尼也站了起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弓着腰，直到离开亭子，它才直起腰，挺得很直。
“准备！”巫师大喝道。
雷电开始发出刺耳的鸣叫，飓风开始呼啸，左脚脚尖指向前方，右脚辅助微屈，持剑紧盯着托尼的动作。
“朋友，来了！”托尼提醒一句，下一秒骇人而疯狂的吼叫撕裂了夜空，不断回荡。
它突然跃起，张开大嘴，锋利的獠牙足以咬断士兵的下颚骨。
鲍尔温以左脚为重心扯着怪物的身体躲开，左手手心翻转，闪着夺目蓝光的雷电于接触之处快速攀爬而上，像是扭曲的锁链将怪物捆住。
另一只手的手腕转动，反握住剑柄，在与怪物错身之时，巫师猛地持剑上挑。
“嗡——”钢剑划破夜空，带着飓风环绕如蝉翼振动的轻吟。
“呲！”猩红的剑刃至下而上，伴随着狂躁的雷鸣，划出一道直线，轻而易举地切开皮肤、划断肌肉，最终留下血肉横飞的巨大创口。
随后伴随着一声“咔嚓”，怪物大嘴咬合在一起，就像是箱子猛地合拢。它并没有就这样被困住，它的体质并不是一般怪物能够匹敌的！
雷电使得它的速度变慢，伴随而来的风刃不断加重它的伤势，但那又如何？
“嘭！”
怪物砸到了地上，但却没有因此失去行动能力，依旧在艰难地一步步逼近，猩红的眸子不断寻找着机会。
它不想死得窝囊，不能像作为人类时那样畏缩不前！
突然它看准时机，高高跃起，染血的利爪挥向巫师，同时再一次张开了恶臭的大嘴，露出筷子长短的利齿。
就在它跳起之际，鲍尔温全神贯注捕捉着怪物的轨迹，托尼的速度真的在他看来就像慢动作。
巫师没有选择躲开，左手护前右手抵住剑柄末端，剑刃发出嗡嗡地声音，无形的飓风在剑刃周围凝聚，伸长！
狰狞的大嘴仅在眼前，怪物的双爪于胸前交叉，猛地拉开，竟猛地伸长数倍，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射向巫师的身体。
“哧——”堪比金属的骨质利爪划拉着巫师的护盾，怪物仍由护盾上的雷电顺着利爪爬向自己的身体。
它还在冲刺，不要命的冲刺！
此时，巫师松开左手，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不大深青色丸子，被强行压缩在一起的飓风正在发出恐怖的呼啸，越转越快，声音越发尖锐，似乎要穿透怪物的耳膜。
巫师没有说话，蓦地蹲下，用后背着地，向边上滚了一下后站起，附着在脚底的飓风爆开，产生的冲击力令他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
凭借非人的身体素质，他在半空中突然将左臂像鞭子一样甩下，那颗不起眼的丸子顺势飞了出去，像子弹般无法用肉眼捕捉！
在他距离怪物身前大约一个身位时，青色的丸子狂暴地四散开来，青色的光芒混杂着几乎不可见的雷电急速膨胀，形成了直径半米的球形领域，所及之处边上粉碎性伤害！
怪物的左手臂处空荡荡，只有数不尽的细小颗粒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梦幻。
“看来压缩得还不够，准头也不行。”
巫师并不满足于新招式的威力，却也不气恼，他已经来到了怪物的身前！
左手附着火焰拉住怪物的獠牙，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他猛地下拉，将自己送上了怪物如小山般的身体。
右手钢剑红芒闪过，直接插入怪物没有脑袋的脖子处，在飓风加持下的钢剑面前，切面平整。
“喝！”巫师大声喊道，剑身红光大盛，温度越深越高，灼热的气浪令血肉像不断充气的气球开始膨胀！
“嘭——”脖子到胸口处直接爆炸开了，巫师也及时跳到地面。
托尼的身体在剧烈抖动，刺鼻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它却没有因此倒下！焦黑的皮肤不断有雷光闪烁，残留在断壁处的飓风依依不舍。
它全盛时期有多强？
“你赢了。”宛如迟暮老人般的声音居然带着几分解脱。
巫师面无表情，就站在名叫托尼的怪物身前，他知道自己的朋友还有话要说。
怪物抬起爪子，伸向自己的獠牙，在鲍尔温面前，用最后的力气拔下两颗。
然后颤抖着手将它们递到鲍尔温身前，那右手以极快的频率抖动，那手臂上的脸咬着牙，无比痛苦，却不愿意就这样倒下。
“这是……我的牙齿，一颗留给你，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气息，或许你需要这颗牙齿，至于另一颗……给苏珊的孩子吧，我的心血都凝聚在了牙齿之中，在我死后，我的灵魂也会留在里面，希望这能够保护那叫杰克的孩子，也算是我对苏珊的补偿吧？不要悲伤，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将我的心脏碾碎吧，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杀死我！”
巫师盯着托尼手臂上那张大脸，他看到了一副扭曲的笑容。
真的笑得好难看！
巫师接过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牙齿泛着红光慢慢变小。
紧握住牙齿，他还能感受到血肉的温度。
“我会遵守约定。”
他将钢剑送入托尼的心脏，插入的那一瞬间，心脏被飓风灌满，整个爆炸开来。
“噗——”托尼的嘴角流出鲜血，混杂着碎肉。
“再见了，我的朋友。”它最后朝年轻人笑了笑，然后望向夜空中的月亮。
“再见，托尼，你真的很强。”
“噗呲——”
年轻人抽出插入巴顿心脏的银剑，将托尼的身体放平。
托尼就像睡着了一样，手臂上的脸带着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
它的一生终于结束了，再也不用忍受没有穷尽的痛苦。
紧接着就像托尼所言，它的灵魂从那具破烂不堪的身体中飘来出来，伴随着令人牙痛的哀嚎，灵魂将它自己分成了两半，分别进入两颗牙齿。
鲍尔温捏紧了手中的牙齿，却觉得其中一颗开始挣脱手掌的束缚，从缝隙钻了出来，泛着耀眼红光，直接冲鲍尔温的腰际，融入其中。
“叮——”
在他的腰际，只有一个没什么用的小盾牌，名字好像叫……爸爸的爱？
自从他得到盾牌那天开始，它除了作为盾牌外其他都能胜任。鲍尔温拥有附带攻击魔法的护盾，面积小得可怜只能遮住手背的盾牌实在鸡肋。
托尼感受到的气息便来自于它？
取出后，他发现这通体黑色的小盾牌身上的磕磕巴巴消失了一部分，开始出现一道红色的獠牙状花纹。
视网膜上弹出信息。系统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这效果……屏蔽所有伤害？”
他本来认为这盾牌只不过是没用的玩意，没想到今天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盾牌上似乎还残留着托尼的气息，安全感满满。
相比较吸收托尼的灵魂用于升级，他更满意这样的结局。
收起小盾牌后，他又将剩下的牙齿慎重地收好。
“或许，托尼已经当了父亲……只不过他不知道，会是杰克吗？无论如何，这牙齿一定要交给杰克，这牙齿似乎还能隐藏气息？”
托尼的牙齿具有神奇的力量，它激活了盾牌的效果，而不再只是若有若无的安全感。
等等，似乎自从他得到这盾牌后，他再也没产生害怕的情绪？
原来安全感的效果一直存在？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面对那些黑魔法带来的未知，他反而变得更加冷静了？
既然盾牌有这样的效果，那与它同时出现的钢剑——诱惑，它似乎也在影响他的性格。
他想起了战斗受伤时，身体变热，攻击变得更有侵略性，嗜血吗？
如果他濒临死亡，又会发生什么？化身狂战士？
希望没有那个时候，这样想着，鲍尔温长呼了一口气。
鲍尔温将钢剑上鲜红的血液甩净，入鞘。
他拖动着托尼庞大的身躯，目标正是花园。
挖土途中，他发现慢慢腐烂的尸体，这些学生应该就是遇害的学生，他们被托尼当做了花肥，埋在了土里。
将托尼埋进去，鲍尔温环顾四周，决定让死去的士兵再发挥自己的余热。
于是他又开始专心地搓丸子，尝试着压缩更多的飓风，让内部的风压突破极限。
终于在汗水从他鼻尖滴落后，深青色的丸子在他的手心成型。
“这一次，应该比战斗中搓出来的要强，只是这魔力损耗也太过分了吧！”
搓个丸子，他觉得身体好像被掏空
他将丸子扔向远处。随着一声巨响，刺耳的鸣叫终于消失，只留下了半径大约十米左右的大坑。
而他的手也已血肉模糊。
最后他叫出哈士奇，将士兵埋了进去。
可以想象，这片土壤肯定会很肥沃，花园将再一次恢复生机。
鲍尔温在将灭活剂交给裘金凑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便没有耽误，准备将托尼的遗物交给杰克。
当他穿过厚朴镇的街道，距离尚有数十尺时，他就听到了刺耳的谩骂声。
“该死的，一开始，就该烧死这一家畜牲！你们就不该拦着！你们还留着他们干嘛？听我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举报没用，我们可以自己来，烧死他们！”
“看看，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小畜生，这小畜生杀死了法斯！那是她的父亲啊！”
一个穿着与骑士板甲中年男人正满脸凶狠与厌恶，将最恶心的话都招呼了出来。
鲍尔温见过他那身装备，那属于城市军团，算不上精良。
昨晚他才答应托尼，今早就有人往枪口上撞？他很庆幸自己来得足够及时。
不过，永恒之火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由嫌疑的人才对，更别说是像杰克母子这样早就感染的患者。
那么，有人阻止了永恒之火骑士团？还是被举报的人太多，杰克母子正在排队？
或许是前者，所以，会是罗德吗？
披着斗篷的巫师不声不响地靠近，钢剑已然出鞘，鲜血般的剑身看起来有些妖冶。
这位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早就拔出了剑，面对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不用怀疑，这种人渣肯定下得去手。
围在门口的不止这男人，还有杰克家的街坊邻居。门口已经被堵住，防止杰克一家趁机跑进去。杰克一家跑进去也没关系，他们之中不少人举着火把。
穿着朴素但满脸凶相的大妈嘴里囔囔着恶心的话语，顶着乱糟糟头发的大叔手持草叉、棍棒、火把围成一圈，但却相隔一定的距离。
他们害怕被传染。
被人群围在中央的是鲍尔温的熟人。
露丝依旧是那样瘦弱。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像是随意堆成的鸟窝，白皙的皮肤上遭受虐待的痕迹在慢慢消失，可居然出现了细小的红疹子。纤细的脖子上戴着鲍尔温借给卡伦妮塔的狼牙状护符，她被杰克护在背后，身体不断颤抖，紧闭着眼睛很害怕。
她看上去就像是受到惊吓需要保护的小动物一般。
那护符是卡伦妮塔送给她的？看样子她的确没有继续遭受身体上的虐待。
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小露丝什么时候感染了？
鲍尔温皱着眉，无声无息已经来到人群身后。
杰克张开双手护住身后的露丝，幼稚的脸庞却能摆出凶横的表情，好像只要这些小孩甚至大人敢上前一步，他就会扑上去咬死他们，坚定的眼神中充斥着保护露丝的决心。
他的母亲苏珊拿着一根木棍，紧紧地守在孩子们身边，即使她的身体同样害怕得颤抖。
而卡伦妮塔手中攥紧了熟悉的匕首，眼神就像一月的寒风，那双眸子冰冷得没有感情。她从这些人身上看到的欲望令她觉得有些反胃。
鲍尔温毫不怀疑，只要这些人敢靠近，卡伦妮塔会没有任何犹豫地动手。
或者说，只有这些人真的动手，她才会反击。
如果是他的话，会先一步解决威胁。
这就是他与卡伦妮塔的区别。
“怪物，你们都是怪物！”
“只有怪物才会靠近怪物，即使你们一家恢复了正常，在我们眼中依旧是怪物！你看看，可怜的小露丝已经被你们害成什么样子了？”
“别说那么多了，动手吧！那已经不是露丝了，她是丧心病狂的怪物，想一想法斯的下场，永恒之火保佑，怎么如此残忍？”
“只有永恒之火才能净化邪恶！”
“烧死他们！”
有的人露出可怖的眼神，这比鲍尔温见过的怪物还要丑恶。
他们得知可以通过向永恒之火举报的方式得到酬金后，几乎每一天，他们都会轮流前往教会举报杰克一家。
但令他们疑惑的是，不仅没有拿到钱，也没有任何骑士来到厚朴镇。
于是他们又尝试举报跟自己有过节的人，第二天，那些人就惨死在了火刑架上。
摆明了永恒之火不想过问杰克一家的事情，但留着杰克一家怎么行？
万一哪一天他们变成了怪物该怎么办？
正巧听闻露丝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法斯，他们猜想露丝一定会去找杰克，这才召集所有人，配合法斯的士兵朋友，准备消除杰克一家的隐患。
呼声越来越高，有人将手里的东西砸向三人，将篮子里的菜扔向他们，苏珊只能用身体帮孩子挡住伤害。
杰克的眼睛越来越红，呼吸声越来越重。
他死死地盯着那燃烧的火把，瞳孔映照着火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世界逐渐变得猩红。
就在他的世界即将被鲜血之时，一束耀眼的蓝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嘭——”
突如其来的雷鸣般的轰响就像天神的愤怒，在每个人心中炸裂开来！
他们看见如长矛一般的火柱射入最近的一座无人居住的房屋，剧烈的、鲜红的火焰吞噬着爆炸开来的建筑碎片和发出尖锐声音的金属，将建筑烤成漆黑的颜色，在炙热的空气中，形成越发厚重的漆黑烟雾。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魔法的破坏力。他们开始不住地想象若是这样的火焰蔓延到自身会是什么样子。
仅仅是想象，他们好像就感受到了那股能将人融化成液体的温度！
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位面色平静的年轻人左手还冒着热气，右手的钢剑散发出刺眼的猩红，染红了年轻人的眼睛。
男人们咬着牙将手中的火把、农具当做投掷物扔向巫师，本来他们抱着一丝念想，却发现那些武器居然无视重力漂浮在年轻人周围。
“巫术，一定是巫术！”
一生基本上都被困在牛堡，他们甚至没有多少人见识过魔法，心底的第一个反应：这是邪恶的巫术，这种力量一定是残害了许多生灵才得到的！
魔鬼！一定是魔鬼！打不过的，他们会死！
逃吗？
逃！
人们在惊慌中转身就跑，他们不认为自己有对抗的能力与勇气，他们选择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发出尖叫，人类最真实的恐惧泯灭了他们的思考，怪物？家人？朋友？
只有自己的命最重要！
大人们发现自己的孩子瘫软在地，有的咬着牙在恐惧中犹豫后又跑回去将自己孩子搂进胸膛，最终汗流浃背地离去；
巫师没有任何动作。
有的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决定不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因为他们的生命只有一次，孩子没了却可以再生；
有的甚至连转身都不敢，只想着逃跑。
鲍尔温脸上的讥诮之色更浓了，要是史凯利格人这种崇尚武力的人，恐怕早就拿起自己的兵器扑向敌人。
不会和一些人一样，一心想着逃跑。
有些人甚至比不上怪物。
“偷袭？”
他一个侧身，避开了那名穿着铠甲的男人，一脚踢在了那名男人的身上。
可男人也是经过训练的士兵，很快就护住胸口，稳住身体。
巫师的右手灵活地把玩着手中的钢剑，仿佛这把刀没有任何分量一样。他挽了一个剑花，将剑柄沉在腰际，剑尖剑锋直指男人的咽喉。
只见那男人一咬牙，怒吼一声，持剑就往前向着巫师扑来。
也许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羞辱。
巫师不屑地冷冷一笑。
一眼望去，男人身上全是破绽，他甚至不屑使用魔法。
“妈的，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男人叫嚣着，他从年轻的巫师眼神中看到了鄙夷。
他二话不说，将钢剑上举像抡起棍子一样狠狠地砸向巫师的脑袋。
巫师不退反进，以右脚为重心，一个滑步贴近男人！
他的左臂被闪电包裹着，高高举起，就好像握着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棒，牢牢地握住了男人手中的剑。
借着这股力量，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张拉满了弓弦的弓弦，猛地一用力，手中的钢剑猛地一甩，从左边到右边，在空中画了一条红线！
“噗——”
男人的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还来得及作出任何动作，胸口就被一剑斩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肉翻飞，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去！
他一咬牙，试图想要将被巫师握住的钢剑拔出来，但任凭他怎么努力，钢剑都纹丝不动！
“魔鬼……”男人喃喃自语。
他无力地松开剑柄，脚下一软，屁股着地，坐到地上，另一手突然摸到腰际，那里藏着他涂满毒药的手弩。
可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脚像磐石一样踩住了他的手，沉重得根本使不上力，与此同时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从他的手向全身蔓延开来。
“啊——”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双手，但却能感受到自己的肾脏已经被电得发麻刺痛。
那只脚上缠绕了雷电！
“闭嘴，别吓到孩子！”巫师的眼神令他感到刺骨的冰寒，就像置身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
巫师收回了腿，然后一把剑插在了他距离下体仅丝毫之厘的地方，那是男人的剑！
男人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的手，当兵十几年，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问，你答，明白？”
巫师左手一翻，红色的钢剑被他收回入鞘。
若非他不想孩子见到太残忍的画面，这男人早就被斩成两段，或者变成焦炭！
他对人渣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眼看着男人还在努力地挣扎着爬起，巫师一只脚直接踹在了男人胸前的伤口处，疼得男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有你一个人？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
“就我一个人！我是法斯的朋友，我只想抓住那个小畜……不，小露丝！”
男人忙不迭地快速回答，眼神却带有几分阴狠，另一只手悄悄探入腰间。
这一切都逃不过巫师的眼睛。
他一把踢开那名男子腰间的十字弩，又是一脚踢在那名男子的身体上，那名男子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还敢耍花样？真令人恶心，小露丝是你叫的吗？”
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弩离他而去，要知道，箭矢上涂抹的是他花费巨资才买来的毒药。
就算是一头熊被射中，也会在一分钟之内毙命！一直被他当作保命的手段！
巫师回过身，看到了正默默哭泣的露丝，转头凑到男人耳边，压低声音：
“你该庆幸今天现场有孩子，不然我会毫不留情地把你带去陪你那狗屁的法斯！人渣都喜欢凑一块！”
“滚！”
男人脸色惶恐，吓得浑身发抖，站也没站稳只想逃走，剑也没有拿，几乎用爬的方式狼狈离开。
那家伙，就算活着，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也不知道监狱看守还缺不缺人，他好心地为指挥官麦克又物色了一个人选。
抽出男人的剑，他才走向三人。
罗德夫人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额头上，她有些虚脱地靠木棒支撑身体，看向鲍尔温的眼神很复杂；
杰克表现得很直接，咧着牙捏着拳头死盯着鲍尔温，不知为何，他既是戒备又是恐惧，尽管如此他依旧挡在露丝的身前；
而露丝双目无神，泪水像是珍珠一般不断地从眼眶中掉落，卡伦妮塔心疼地抱住了她。
刺猬小姐似乎不怕感染天花，她抿着嘴，望向鲍尔温的眼神意义不明，他从中看到了歉意。
难道她在埋怨自己没能保护好露丝？
不管怎么说，只要露丝平安无事就行了。
“没事了。”他对她笑了笑，但她却不说话，只是用自己的下颚抵着露丝的秀发，而罗德太太也是一脸怜惜地搂着露丝。
现在只剩下杰克还红着眼瞪着鲍尔温。
他有那么恐怖吗？
鲍尔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怀疑，他一向认为自己长得还行，不至于吓到小孩。
“你在害怕我？噢……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之前你都睁不开眼睛。”
这孩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那眼睛瞪得浑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甚至能听见心脏在剧烈跳动，快得简直不像是人类。
他还从杰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属于托尼·巴顿的味道。
这孩子……是托尼的后代？
怪物的孩子……怪物化已经成为了定局，永远不可能彻底变回人类。
他看着杰克的眼神很复杂。
意外之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命运挑选出来的孩子注定会拥有非凡的经历。
意外之子的人生，也注定充满了艰辛。
或许鲍尔温晚来一步，杰克可能就会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好朋友露丝选择变成怪物，其他人眼中彻彻底底的怪物。
他会失去自己的安身之处，甚至会被杀死。
现在的他终究还处于幼年期，甚至没有人教导过他如何战斗，即使他长大后能像托尼一样强大，但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一支军队杀死他毫无悬念。
久久无言，杰克也陷入了沉默，他闻到了来自巫师身上的血腥味，不知为何，他心中充满了悲凉与愤怒，哪怕眼前这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两人之间的僵持，最终被打破。
“先生，谢谢你的帮助。”
罗德夫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来，将两个孩子藏在自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关系，今天又是怎么一回事？”巫师无奈地笑了笑，回头望向被大火吞噬的房子，在他的刻意操控下，大火并没有进一步扩大。
卡伦妮塔走了过来，冰冷的眸子有些黯淡，无力地叹了口气：“幸好你来了，我们进去谈吧，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说完，她便带着孩子与罗德夫人进了屋子。嗯……可能她今天没有心情挖苦巫师。
杰克转过身来，用一种戒备的目光看了看鲍尔温，然后才扶着心情失落的露丝。
鲍尔温能够理解，他身上沾染了属于杰克亲生父亲的血液，杰克出于本能感到戒备与愤怒。
这小家伙会是杰洛特的命运之子吗？
他能成为猎魔人？可他身上也携带着怪物的血液啊！
命运总是在开玩笑。
鲍尔温一边想，一边也跟了上去。
屋内空气中的灰尘与霉菌的味道变淡了不少，厨房也多了一些生活的痕迹，他们不会因为食物缺乏而挨饿了。
可能这和卡伦妮塔经常来拜访有关系。一是为了露丝，二是送食物。
“先生，请原谅杰克的无礼。”罗德夫人按住杰克的脑袋，强行让他向鲍尔温低头，她看到了二人对峙的场景，但于情于理，他们应该对鲍尔温表示感谢。
“杰克，这就是救下你的医生，要心怀感恩，收起你的眼神！”
“苏珊！医生怎么会背着两把剑！”杰克很不服气，扭头大喊。
“杰克！”
“算了，夫人，露丝怎么了。”
鲍尔温摆了摆手，他有些担忧被卡伦妮塔搂在胸前一言不发低着头哭泣的露丝。
听到露丝两个字，杰克从罗德夫人手下挣扎出来，但并没有剧烈挣扎，那会伤害他的母亲。
他抬起头捏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
他快步上前，先卡伦妮塔一步捂住了露丝的耳朵，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都是她父母的错！露丝是无辜的！”
鲍尔温微微皱眉，而罗德夫人则是摇摇头，示意杰克不要说话，然后代替卡伦妮塔抱住露丝。
卡伦妮塔将鲍尔温拉到一边，以免被小孩听到。
“露丝感染了天花，她父亲动手打她的时候，她母亲拦住了他，反而自己被打成重伤。
受到刺激的露丝可能是下意识捂住了护符，激发了魔法，她父亲直接被电熟了，失去了生命迹象，整个房子都变成了废墟，她的母亲……自然也没能幸免。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人渣，噢，就是那个士兵，他听到了动静，我当时在附近也听到了动静，先他一步抱住了被吓坏的露丝。
别担心，你的魔法盾保护了我们，同时因为动静太大，杰克他们也闻声赶来，再然后我们就被拿着武器的居民包围了，他们的动作很快，就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
巫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那护符，不仅是露丝，卡伦妮塔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不过，法斯死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害了多少人？
商人罗德，自己的妻女，以此人的人品，很难说还有没有其他人。
只是很遗憾的是露丝的母亲也因此离开了。
“为什么厄运会找上露丝？”卡伦妮塔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死死地捏住那把匕首。
鲍尔温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软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卡伦妮塔，这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上演悲剧，我们要向前看，帮助薇丝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对于她自己杀死了父母，她一定很自责很无助，现在她应该很需要我们。不过话说回来，露丝身上的红疹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感染？”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敢保证今天是罗德夫人与杰克第一次离开屋子，他们与露丝并没有直接接触。露丝与杰克交谈都是隔着一扇门，应该不会是他们。”
如果不是杰克和罗德夫人，她会被什么人传染？
巫师又想到卡伦妮塔直接接触了露丝的皮肤，不免有些担心。
“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都不是问题，和露丝比起来，区区一个天花，根本不值得在意。何况，还有你不是吗？”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鲍尔温的双眼，虽然她的声音依然没有什么起伏，但却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
“是吗？真是出乎意料，如此的直率？你就那么相信我？”
“我一直很直率，听你说话，总觉得莫名地不爽。”她呼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
不过由于巫师的话，她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一些。
这才是正常的刺猬小姐！
巫师点了点头，然后从夹克掏出一个刺猬状的护符，递到了卡伦妮塔面前。
“这个吊坠送给你了，不用还给我，使用方法与之前一样，就当作是你保护露丝的奖励。”
卡伦妮塔皱起了眉头，对于“奖励”两个字，她并不喜欢。
“奖励？你这是在羞辱我么？我不需要你的奖励，保护露丝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转身就要走。
女巫连忙抓住她的手腕，那皮肤细腻润滑得就好像是贵族们最喜欢的丝绸。
多亏他手上的茧子够厚实，否则还得用力拽住。
他其实就是想找给借口将护符送给她，谁知道她反应这么大？
好吧，奖励这个词语的确不该用在这里。
他另一只手烦躁地挠了挠头，“好吧，这护符其实是送给你的，它在原有的基础上还添加隐藏气息的功能。”
“送给我？为什么送给我？”
卡伦妮塔微微眯起了双眼，虽然她并没有从鲍尔温心中感受到特殊的想法，但就是嘴硬，“果然，原来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自恋的卡伦妮塔小姐，我抱着什么想法你感受不到吗？”
他可不相信，凭借她的特殊能力还感受不到他的想法？
他可是好心担心她的安危！
见她还用着别扭的眼神盯着他，鲍尔温就觉得有些害臊，他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确有些幼稚了。
为什么总想着在语言上占点便宜？
“看什么看，送给你就收下！真是别扭，还是叫你刺猬小姐吧。”
“不是你更别扭吗？幼稚鬼！还有，拿开你的手，那上面的茧子让我很不舒服！”
刺猬小姐冷冷一笑，将他的手一甩，将吊坠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无视气得嘴角抽搐的幼稚鬼，转身去陪露丝。
当鲍尔温找到罗德夫人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床边，脸上挂着落寞的神情。
“露丝呢？她愿意留在这吗？”
苏珊摇了摇头。露丝一直不愿意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最后终于哭得筋疲力尽，沉沉入睡。
“她睡着了，虽然她还是不愿意说话, 但是不管怎么样，杰克和我都会陪伴在她身边！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出面？
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也有一份责任。早在法斯第一次对母女施暴，我就应该阻止他，而不是相信法斯保证没有下一次的鬼话……
你或许不清楚, 我与他的父亲一起长大, 我天真的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可靠, 原来是我错了。”
鲍尔温看到罗德太太脸上的倦意越来越浓，他隐约感觉到，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所以杰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托尼曾说他对苏珊这就是现在的罗德夫人做了最过分的事，说了最过分的话，难道指的就是这件事？
该死，它不会以为自己与罗德夫人存在生殖隔离吧？
“露丝会和杰克一起长大，这很美好。但……杰克知道自己的身世吗？”鲍尔温突然问道。
“你……”罗德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鲍尔温。
他怎么会知道的？杰克的事情，她只对罗德与杰克本人说过！
她对罗德没有任何隐瞒，他是在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了接受。
“不用紧张，罗德夫人，你叫苏珊对吗？我知道你的精神上总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见过托尼·巴顿。”
“他还……好吗？”
罗德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柔和和纠结，不过她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她依然无法忘记托尼，那始终是她的初恋。
“他解脱了。”
鲍尔温看着在罗德夫人身后的房间内，杰克还守在露丝的床前, 而卡伦妮塔微笑着站在一旁。
这孩子比他父亲强太多了。
“是吗……他终于解脱了啊……”
随着苏珊的叹息，仿佛她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一扫而空。
她是真的在为托尼感到高兴。她可能早就原谅了托尼。
“杰克知道，罗德也知道。我很感激罗德，他是一个烂好人，他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还愿意帮助我。要是没有他，你明白的……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一个很好的爸爸，一个很好的丈夫！……所以，我想在这里等他回来！”
她的声音很坚定。即使她知道现在的处境艰难，但她害怕罗德回来找不到他们……找不到他的家。
家人就应该互相理解互相依靠。
巫师再一次加深了对罗德的认识。
露丝跟他提过：罗德总会带回来一些小玩意分给小孩们。麦克也说罗德是个温柔的人，连苏珊也说他是个烂好人。
不过，这种人一旦发疯，那就更恐怖了。
杰克和苏珊，他是否还记得？这个与魔鬼交易的男人，他又失去了什么？
镜子大师最喜欢玩弄人心与灵魂，恐怕罗德早就把他们给遗忘了，最多也就是留下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已。
鲍尔温不知道罗德许下了什么愿望，但镜子大师一定会一字不落地实现他的愿望, 只不过会拿走点什么。
这些话不能告诉罗德夫人, 她不应该承受这些痛苦。
“这是你的自由，夫人，这样吧，我晚上会留在这里保护你们的安全，其他的，我并不能负责。”
他也狠不下心赶走罗德夫人……何况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睡眠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特别必要，更多时候他都用冥想代替睡眠，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哈士奇会叫醒他。
至于住在哪，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苏珊点了点头，她相信这位多次救下他们的年轻人。
“接下来我想跟杰克谈一谈。”
在苏珊点了点头后，鲍尔温走进房间，就听到杰克嘟囔着：“露丝，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原来是露丝在做噩梦，脑门上满是细汗。
“行了，杰克。这种事你没有经验，不如让你母亲或是卡伦妮塔陪着她，至于你还是不要添乱，跟我来，我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鲍尔温一手抄起杰克，惹得杰克咿呀乱叫，挣扎着想要下来。
巫师只能拍拍杰克的屁股，提醒道：“小声点，你在打扰露丝的休息。”
“好吧……”杰克弱弱地回答了一句。
鲍尔温闻言，微微一笑，他和卡伦妮塔点了点头，就将杰克扛到了另一个房间。
二人离开后，卡伦妮塔轻揉着露丝的脑袋，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露丝。
她小时候也经常做噩梦，知道该如何做。
“你看看，这效果不比你一直在边上念叨强？”
鲍尔温将杰克放了下来，揉乱他的头发，指着对面房间温馨的一幕。
“什么嘛，我们之间的友情比任何东西都宝贵，露丝一定会因此好起来的！”
杰克面对鲍尔温总是感觉不舒服，转头不想看鲍尔温。
巫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向杰克的目光很是平和。
也许是受到鲍尔温的影响，杰克有点忐忑不安，不过他还是故作平静，不敢直视鲍尔温，而是咬紧牙关，握紧双拳，身体僵硬。
“杰克，接下来我要说一说你的事情。你的父亲不是罗德对吗？”
他看到了杰克瞳孔中的挣扎与动摇。
“你母亲苏珊已经将一切告诉我了。你在害怕吗？不仅仅是因为你听过猎魔人的故事，把我当作了猎魔人，害怕我将你当成怪物杀掉，将你珍视的家人也杀掉，更重要的是，你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味，那股味道令你感到愤怒。”
“对！”
杰克大声吼道，却又咬住了牙，声音弱了下去。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地烦躁，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血气，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在他心底蔓延。
可是，他不能退缩，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
他壮着胆子，直视着鲍尔温那双沉静的眼睛，那双仿佛毫无感情的眼睛。
接着，他看见鲍尔温忽然大笑起来。
巫师弯着腰拍了拍小杰克的肩膀。
“不错，你很勇敢，比你的父亲以前勇敢多了！”
杰克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就开始夸奖他了？
他比父亲还要勇敢？
那岂不是说，面前的男人认识自己的父亲？
“先……先生！你能告诉我，我的父亲叫什么吗？我，我想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在哪，他能来保护我、苏珊还有露丝吗？”
在杰克看来，他才六岁，变身后就拥有了那样强大的力量，那他父亲肯定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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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能让他们一家不被别人欺负！
至于被当成怪物看待，谁在乎？他们不已经被当成怪物对待了吗？
鲍尔温微微地摇了摇头，把杰克的希望扼杀在摇篮里。
“杰克，很遗憾，你的父亲已经死了。我身上沾染了他的血液，所以你才会感到愤怒。”
杰克死死咬牙，内心无比地纠结，因为母亲告诉他，这个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但这个人杀死了他的父亲！
这一切鲍尔温看在眼里，他的目光也缓和了下来。
托尼是他杀的，依照约定他义务照顾好托尼的儿子，相信托尼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
身体可以是怪物，但心不能！
他又把大掌按在杰克的头上，胡乱地揉着他的脑袋，笑了笑，“如何，想要杀死我吗？我就在你的面前，不会躲避。”
以杰克的力量杀不死他，所以让杰克解解气也无妨。
杰克的身体在颤抖，脸涨得通红，身体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他无声地、痛苦地吼叫着。
他不想自己的母亲和露丝担心，也害怕露丝看到自己的样子。
随后，他双手捂着自己的头，随着一声骨骼的脆响，他居然将自己的脑袋直接拿了下来，抱住。
全身皮肤被猩红的鲜血充满，个子猛地上窜，四肢也开始变得粗壮有力，结实的肌肉一块块凸起膨胀。
毛发疯长很快遮住了鲜红的皮肤，一根根骨刺从他的手臂上生长了起来，他的手指长出了爪子，虽然利爪还很短，但鲍尔温并不会怀疑它的锋利程度；
他的衣物已经被扯得支离破碎，仅仅遮住了杰克的关键部位。
只不过他虽然痛苦，但眼眸依旧没有变红，反而像琥珀般闪闪发光。
鲍尔温点着头，好似面前站着的不是一只怪物。杰克的怪物形象大概也就比鲍尔温稍低一点，头顶并没有出现倒三角说明他对鲍尔温没有威胁。
“想要杀死我吗？我就站在这，等你解气。”
他这样说着，敞开了怀抱。
怪物的气味越发浓郁，杰克在向着鲍尔温靠拢。
他举起锋利的爪子，伸向了巫师，随后……他放下了爪子，跟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扭过了头。
鲍尔温笑了，自始至终，他都没从杰克身上感受到杀气。
果然，杰克内在还是人，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其他人，相信其中也有罗德夫妇的功劳。
杰克被他们教育得很好。
“没有吓到我，所以不高兴了？”
“哼。”杰克冷哼一声。
“变回来吧，杰克，我只是希望你善用自己的力量，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鲍尔温看着慢慢变回原样的杰克，笑了笑，转身准备去找露丝。
“露丝……露丝会害怕我吗？”杰克小声地问道。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不过……你这是不相信你们的友谊吗？刚才还吹嘘着你们的友谊呢，这么快就开始怀疑了？”
“不，我不会怀疑我们的友谊，露丝一定会接受我的！”
鲍尔温听到杰克斩钉截铁的语气，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托尼的一颗牙，塞进了杰克的手里。
“这是什么？”
“你父亲的遗物。有什么感觉吗？”
杰克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牙齿，半晌后，他握紧了自己的手：
“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一种温暖的，就像是罗德和……托尼陪在我的身边一样。”
“说不定还有其他用途，不管怎么说，戴上它，它是托尼留给你的宝物。最后，请记住杰洛特这个名字。”
鲍尔温没有多加解释，命运的力量一样会将杰克与杰洛特绑在一起，他操心也没用。
他再一次把杰克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然后才离开房间打算在临走之前去看看露丝，并给她的护符补充魔力。
打开门，他就看见露丝已经躺在了卡伦妮塔的怀里，眼泪没有继续从他的眼眶流出，脸上的表情也很自然。
在她的脖子上安安静静地躺着鲍尔温制作的护符，粗糙的狼牙护符。其实它本来是属于哈士奇的护符，但哈士奇现在能够自己使用魔力。
见到巫师的到来，卡伦妮塔将白皙细长的手指放在红唇前，示意鲍尔温小声点。
巫师指了指护符，又伸手去触碰，准备补充魔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个护身符的魔法值已经达到了满值！好像从来没有人使用过！
这不可能，先不说露丝，卡伦妮塔明明已经用了，但为什么就突然满了？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在护符之中有两股魔力，一股是他的魔力，另一股……很弱小。
护符吸收了谁的魔力？
法斯死亡的经过只是卡伦妮塔的猜测，那么杀死法斯的魔法真的来自护符吗？
有没有可能是魔力暴走？整个房子变成了废墟，护符内的魔法未必有这么大的威力。
露丝……
巫师看向睡着的露丝，没有感受到魔力，或许需要接触看一看。
“我能抱抱……呃，露丝吗？”他询问卡伦妮塔，却被她眼神警告，只能放弱声音。
“恩，不过你笨手笨脚的能行吗？她很累，才刚刚睡着。”
“这很难？”
卡伦妮塔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帮助笨手笨脚的鲍尔温。
他接过露丝后闭上了双眼，细细感受魔力的波动。
这是！
一股淡淡的魔法力量从露丝的肌肤上散发出来！
难道是狼牙护符上的魔力激发了露丝体内的魔力？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听到声音，罗德夫人急匆匆地从杰克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从鲍尔温怀里抱过露丝，然后埋着头，把露丝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胸前。
她担心来人是露丝的亲戚，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把她交给别人。
就算是亲人也不值得相信，谁知道这些“陌生”的亲人会怎样对待露丝，还不如自己来抚养她长大。
鲍尔温打开了门，有些惊讶：居然是脸色苍白的裘金。
裘金收拾了一下，总算是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他的面容有些发青，双手抱着腹部，佝偻着身子，一副虚弱的样子。
“别担心，夫人。”巫师将门敞开，让罗德夫人看到裘金的样子。
看着罗德太太如释重负的样子，他这才将目光移向裘金。
“裘金，你这是……身体虚啊！”
裘金不想理会鲍尔温。
“让我进去再说。”
进入就仅仅几步，他都要大口喘气。待呼吸平复后，他从背着的大包侧面掏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分成小份的灭活制剂。
他将盒子递到鲍尔温身前，目光坚定地望着鲍尔温：
“就快成功了……只剩下实验，我想罗德夫人身上还残留着天花轻微的症状，正好符合要求。受试者, 就由我来充当吧，作为医生，我要保证这项技术的安全性！”
鲍尔温神色凝重，从裘金手里拿了一瓶灭活制剂，晃了晃，又看了看裘金。
裘金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眼眶浮肿, 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就裘金这个状态, 鲍尔温有些担心。
灭活试剂的制作需要将症状较轻的天花病人皮肤上的痘取下，晒干磨粉，然后让未得过天花的人吸入鼻腔。
这个方法的原理便是通过接种毒性遭到削弱的天花病毒，让人体形成一种针对天花病毒的抗体。
作为现代人，他知道这种技术经历了无数次实践，本身已经算得上成熟，且可行性很高，但医学上的技术难免都伴随着一定的风险，这是无法避免的。
人与人的体质并不相同，对同一种技术的适应性也不一样。
既然裘金坚持，鲍尔温只能选择支持他。
鲍尔温不一样，天花对他并不起作用，否则他一定会代替裘金成为受试者，提供临床试验数据。
“裘金，我知道我说什么话都无法改变你的决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居民们已经将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当成了怪物，换句话说, 这里真的很危险。你做好决定了？”
“是的……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我听说了邪教的事情，他们……都是天花的患者，被排挤才会选择信奉邪教，我可不希望这种惨剧再发生。
用真实的实验证明这个技术的确有效，就算休伯特导师不相信，医学院还有更多的教授，他们相信真实的数据！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天花病毒控制住！”
裘金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在医药与草药学院（全称）、技术学院等追求科学真理的学院还有哲学院，信仰雷比欧达先知的教授更多。
雷比欧达先知是一个集仁慈、智慧、平和为一身的智者。先知时常以言语和寓言故事来教导世人，点化恶徒。所以很多知识分子都是他的追随者。
从裘金眼神中，巫师看到了他为医学奉献一生的坚定信念。
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他要将自己脑子里先进的知识经过筛选后写下来交给裘金。
巫师衷心祝福自己的朋友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既然你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我只能支持你了。”鲍尔温伸向自己的腰带，将三颗“焚风”塞进裘金手里，顺带将腰侧收缴的钢剑送给他防身。
虽然裘金有护符，但护符里的魔法会对人体造成很大的损伤，甚至造成死亡。以裘金的性格可能狠不下心杀死敌人。
不过, 未雨绸缪, 杰克一家一定会被盯上，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而罗德夫人不想离开，自然要谨慎一些。
“这是炼金炸弹，记得扔得准一点、远一点。”他见裘金很纠结，于是他指着“梵风”。
“它能够使得有效范围内所有人被震晕且无法行动，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到时候抓紧时间带着他们逃吧！”
“记住，这只是用来保护你们的，不要犹豫。打不过就赶紧跑，命才是最重要的！”他拍了拍裘金的肩膀，“对了，你害怕怪物吗？”
裘金不明白鲍尔温为什么会突然吩咐这些，迷茫地看着鲍尔温，“哪种怪物？”
“拥有人性的怪物。”
裘金沉吟片刻，最终摇摇头。
拥有人性的怪物还算是怪物吗？
“很好，保护好这个屋子里的人，除了你，露丝还有卡伦妮塔也会住在这里。当然，我晚上也会回到这里，至于白天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完成。”
裘金没有询问什么事情，能让鲍尔温这样郑重，那一定是他参与不了的事情。
……
一切都交代完毕后，鲍尔温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他一开始只不过想要阻止天花的蔓延，找到罗德一家想要进行实验。可不知不觉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自己还陷了进来。
可如果现在让他抽身离开，他也狠不下心。
要不就应该在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们希望。
但面对可可爱爱的露丝，谁又忍心看着她从屋顶摔下？
而面对来自一位母亲的请求，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母亲，那位靠一己之力养大他终生未婚的母亲。
“这些事结束后，让他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至于杰克和露丝……该死，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一想到杰克和苏珊，他就觉得头痛。
杰克或许会成为一名猎魔人，只是现在时机没有到。虽然巫师并不相信命运，但不可否认，在这个大陆，命运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他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干涉下，杰克的命运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露丝……再看看情况吧。
“话说回来，找个时间去问一问丹德里恩，让我等他的好消息，这么久了也连根羽毛都没有！”巫师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他心里有数，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话，他自己都不太确信。丹德里恩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他转头望向了窗外。
月华在冷漠地临照，星辰或许被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看不到它的亮光，狂风胡乱拉扯着叶片，吹打着不知道哪一家的破烂窗户，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于是他又转过头，仰起头，看向站在面前俯视他的卡伦妮塔，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了她。
“卡伦妮塔，晚上会下雨，记得收好你的诗稿。”
刺猬小姐翻了个白眼，“你是白痴吗？六岁的杰克都看得出来今天晚上要下大雨。”
谷褫
巫师笑了笑，然后收敛了笑容。
他决定明天下午去看一看丹德里恩的情况。
……
与此同时，一处隐蔽的地下密室中。
耳朵嗡嗡作响。
这是范伦丁·巴顿醒来的第一感觉。
绳子和皮肤在摩擦刮蹭，火辣辣地痛。
他似乎只穿着轻薄的丝绸睡衣躺在石砖上，很冷。
模模糊糊地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路易丝在说梦话？
他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细缝，勉强容许灰暗的光线射入他的视网膜，或许是不适应光线，他感觉自己的双眼仿佛被一根钢针狠狠扎了一下。
看不真切，只能观察到模糊不清的光晕。
脑袋很沉，他记得睡之前他并没有喝酒才对。
该死！
等等，这里不对劲！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不应该再和路易丝睡觉吗！
他怎么会被捆住？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他感觉到从两腿传来的剧烈刺痛感，绳子勒得太紧，供血不足。
他咬紧牙关，靠着被捆在一起的手腕和膝盖配合地面翻身，然后猛地深呼吸，背靠着满是污垢的石灰墙壁，尘土顺着鼻子、眼睛钻了进去。
渐渐地，他才看清楚他在一间狭窄又干燥的地下室，四周堆积如山的各种东西和盒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灰尘的味道。
他觉得嗓子里好像有一块碎裂的玻璃碎片，非常的不舒服
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身体全身酸痛，就好像是被谁狠狠地揍了一顿。他想要挣扎着蹦起来，可脚根本不听使唤，即使动个脚趾头，他都能感受到针扎似的麻木感。
这就是残废了的感觉吗？
然后他又想到了和自己睡在一起的妻子，她去哪了？
他绝对不能就在这里被困住，他必须逃出去！
他开始疯狂地扭动起来。
“太好了，你还活着。”一个虚弱但有些激动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他感觉自己的肩头似乎碰到了什么。
“噢……你是谁？”他试图转过脑袋，却像是年久失修的转轴，连转动都无比艰难。
“是你！丹德里恩！”他当然知道是谁，这位名叫丹德里恩的诗人是他的贵客，他们一见如故，经常在自己的庄园谈论诗歌，却不想诗人偷偷地与自己家的女仆打得火热。
该死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对谁发火！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尽管他想站起身给那张帅气的脸来上两脚，但现在看来，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是同伴。
“啊哈……子爵大人，你还记得我啊。”丹德里恩悻悻地往边上挪一挪。
“还真是不幸，见鬼！你知道是谁将我们绑在这里的吗？”
丹德里恩脸上闪过苦闷的表情，他真的不知道，他也就比子爵早清醒一会儿。
他为了帮自己的朋友鲍尔温打探消息，搭上了范伦丁子爵这一条线。听说范伦丁子爵与尤利西斯伯爵隔一段时间便会聚一聚。
在他与子爵相处的期间，一不小心又捕获了子爵女仆玛丽的芳心。
那天晚上他听到了从子爵房间传来的奇怪声响，无意间瞥到一名身着学者打扮的男人左顾右盼，最终进入了子爵的房间，心生好奇，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与鲍尔温追踪的黑魔法有关。
于是他支开依依不舍的小女仆玛丽，摸着羽毛状的护符偷偷地跟了上去。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里面的情况时，他就失去了意识，连使用护符的机会也没有。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这个地方了。
见鬼，鲍尔温已经提醒过他要小心，他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这一次鲍尔温会来救自己吗？你真蠢啊，丹德里恩，又给自己的朋友添麻烦。
丹德里恩苦笑着蹭了蹭自己的裤子，却发现：他定制的小型手弩也被收走了！那可花费了不少钱呢！
“我真不知道，我还想问呢！”
或许是觉得不能这样悲观下去，诗人试图转移话题。
“你觉得我们能逃走吗？快摸一摸，你周围有没有碎铁片或者碎木头来试一试能不能割断绳子？我们两个人刚好，互相帮助，然后偷偷出去，所以有吗？”
子爵无奈地叹息一声。四周都是湿漉漉的苔藓，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没有……等死吧。”
“不要这样悲观嘛，我们来谈一谈子爵夫人，她可还在等你。”
“住口，丹德里恩，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描述，你明白吗？你这只种马！”
“这不有活力多了吗？”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子爵陷入了昏迷，丹德里恩也半梦半醒。
他意识到挣扎是徒劳的。他的手腕也被磨破了。这绳子实在绑得太紧了，他无比难受。
昏暗的光线渐渐消失，昏暗的地下室里一片漆黑。
黑暗的环境让他对身体的感知更敏感，那股火辣辣的痛不断地拨动那根弦紧绷。
一段时间后，他还没有彻底睡过去。这时,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束光。
那是火把！
有人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前停下。
这个人瘦得好像只剩骨头，身上穿着宽大的、油腻腻的、散发出一股尸臭味的黑色斗篷，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件斗篷上好像有无数的血管在蠕动，看起来非常的渗人。
黑袍人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奇异的黑色雾气, 看上去就像是没有了皮肤一样；他看到了眼珠, 在名为眼眶的玩意中向外凸出，好像随时都会掉出来；在脖子处的一块块凹凸不平的肌肉在蠕动, 就像是一团新鲜的蚯蚓在互相挤挤攘攘。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被这一幕吓得双腿发软，不过跟着鲍尔温见识了更恐怖的场面后，他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丹德里恩沉默不语，他不想打草惊蛇。
黑袍人伸出手，按住了子爵的脑袋。丹德里恩听到了黑袍人的声音，那混杂着呼吸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就像是被人在冬天里摁到了冰水之中。
“别！”
丹德里恩想要阻止，大喊了出来。
可他才说出一个字，那冰冷没有人类情感的眸子盯住了他，那诡异的眼珠令他难以动弹。
真恶心！
不过他已经经受了更加令人作呕的考验，心理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只不过，还是很害怕，那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入他的胸口，冰凉刺骨。
“这可不行，首先被服务的应该是尊敬的范伦丁子爵大人, 你还需要排队，可怜的闯入者丹德里恩。”
他说出的话令诗人觉得毛骨悚然，一种来自未知的恐惧。
这个人认识他！
黑袍人不在乎诗人的反应，发出渗人的冷笑，他的手像抚摸婴儿一样轻抚子爵的脸庞。
“您还好吗？子爵大人？真是抱歉，我们的服务不周，现在就让您远离这冰冷的地下室。”
他说话的声音实际上很普通，但不知道为什么令丹德里恩感觉手脚冰凉。
子爵打了个哆嗦，迷茫地睁开了眼睛，瞳孔收缩，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黑袍人的用词虽然客气，但范伦丁却没有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半点敬意，反而像是在对什么没有生命器物说话一般。
“很好。”黑袍人拉起子爵的衣领。
“该死的！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松手！”
丹德里恩眼睁睁看着子爵破口大骂，被人硬生生拉走，子爵的后背不断与地面摩擦，与尖石碰撞，鲜血喷涌，碎肉残留。
范伦丁子爵或许真的累了，后背的疼痛渐渐麻木, 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像是装着破烂菜叶子的肮脏布袋被黑袍人拎在手里，他放弃了抵抗，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
啊，原来下雨了啊。
今晚的天气挺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他看见黑色云层中落下的雨幕席卷过不知道什么山的山顶，死寂的森林幽幽泛红，月亮躲到了乌云后边，多像灰白色亮着眼睛的大老鼠啊。
黑袍人停下脚步，将他拎了起来，如同她的侍女拎着一件破旧的衣物，随时准备丢掉。
自从出生起，还没有谁敢这样对待他。他是家族的独子，噢，别提那个可怜兮兮、一脸穷酸样的小子。
那不是他弟弟，他不会承认，家族也不会承认，肮脏的私生子！
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他还能活着走出去么？
他抬起头，看到一座废墟矗立在斜坡顶上，废墟还残留了三面长满青苔的石墙、一扇破败的石拱门。
黑袍人越过了石拱门，范伦丁又看到了许多座顶端尖锐的锥形临时拼凑出来的祭台，大概有一个成年人那样高吧，他猜测。
祭台上的一切让他再一次确信：这群人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即使他是贵族。
这种人又怎么会在意贵族的身份呢？
在祭台上，他看到了被串起来的人在挣扎，一根尖头铁棒从他的嘴巴里露出来，另外一截大概在肛肠的位置，他们的两臂被铁钩吊了起来。
他见过这样的景象，家里的厨师便是这样制作风干肉的。
他们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啊，我今天可能就会在此死去，我可怜的路易丝！多希望她也跟我一起死，我不允许有人沾染她的身体！
他就像是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丢在了祭坛的正中央。
他甚至无法站立，只能躺在那里，任凭雨水拍打着他那张骄傲的脸
在他周围是五十来个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的黑袍人，密密麻麻地将整个祭坛团团围住。
人类有的，他们也有，只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中年男人肥胖臃肿数不清多少层的脖子上安装了一颗没有脸的少女的脑袋，干瘪的无脸老人头颅下面却搭配了肌肤水嫩、身材曼妙的少女身体……该有的都有，只是不怎么和谐。
哦，他看见了那个见鬼的红疙瘩！听说永恒之火教会将这称之为神的惩罚。
呵，可笑！神，神，神！神，在哪？一群肥硕的野猪，高举着火炬！那些祭祀肚子大得跟快生的孕妇一样！
蛀虫！
但是，那些怪物想要对我做什么？将我也变成怪物？
怎么也好，怪物也好，他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他的命运掌握在这群怪物手里。
范伦丁心如枯木，面对如此荒谬的一幕居然没有尿裤子，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尿不出来。
他们是什么鬼东西？
这群怪异的黑袍人跪在祭台边上开始祈祷，他听不懂，那些发音根本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
谷籭
畜生！别念了！
范伦丁只觉得有一种想把自己脑袋挤爆的冲动，给自己一个痛快。只不过他的双手被绑住了，根本就动不了。
黑袍人祈祷着，拿出一块紫黑色的晶体，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缓缓流淌出来。
血与雨水融合在一起，把灰色的石板从缝隙到表面都染到鲜红，散发不祥的幽幽红光。
最终又汇聚在一起，形成血色的圆球。
黑袍人们开始疯狂，晦涩不明的词语不断从他们口中发出，血液在不断变化，夜空的血月越发猩红！
邪教！除以此外，范伦丁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子爵……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站起，停在他脑袋前方，低声问道。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他的身体里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刺鼻的气味。
子爵记得他闻过，在一位外科医生身上闻过，来帮助父亲切除坏死组织的医生告诉子爵，这是因为他还兼职验尸官，身上才会沾染这样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药剂叫什么名字来着，哦……福尔马林。
他要变成尸体被泡在里面吗？子爵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也更加痛苦。
黑袍人声音却像是拼接般断断续续、音色不断改变，比刚才将他拖过来的黑袍人还要诡异！
“邪教……信徒！”范伦丁痛苦的喘息着说。
“很好，下一次记得称呼我们圣教！剥皮者圣教！”他转身面对猩红的月亮，高高举起双手。
赞美太阳？呸，这可不是南方野蛮人的太阳教。
赞美月亮？
也就在黑袍人转身的缝隙间，范伦丁发出了绝望的惨叫，他看到了挣扎扭动的美丽人影，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你肯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我亲爱的范伦丁子爵大人，我们特地将您的妻子也带了过来，是否很贴心呢？”
“路易丝！你们不能这样做！”他大喊道，“你们想要什么！放过她！”
黑袍人摇了摇手指，他将子爵的妻子路易丝提到子爵的面前，就好像是在举起一块破布般轻松。然后他的另一只手开始变换，肉块不断蠕动，竟然活生生地伸出三把血淋淋的手术刀，对准路易丝那张妩媚的脸。
“不要！范伦丁，我爱你！不要让他们这样做！”
路易丝又哭又喊。
“真愉悦啊，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痛苦和绝望，为什么就不信仰永恒之火呢？”黑袍人的声音在暴雨中不断高昂，“不过，可不能玩坏了。亲爱的范伦丁子爵大人，现在呢，您需要做一个选择题。”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你可以选择签下这份资产转让书，我放你们走。亦或，放弃你的妻子，保下你的资产，还有你自己。”
“范伦丁，听我说，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签下它，我们依旧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路易丝急促的声音与黑袍人的嗓音不断压迫他的神经，他的脑袋头痛欲裂！
要签下吗？
是自己的家族荣誉重要，还是路易丝更重要？
不，不能签，家族里还有新生辈，这是我们家族传承这么久的心血，说什么也不能送出去！
路易丝没了就没了！她虽然是我抢过来的，但不值得为她放弃那么多！
范伦丁双手紧握，就这样躺在祭坛中心的鲜血之中，一言不发，宛如一个死人。
“看来，您作出了决定。真可惜，原来你们的爱情就这样简单，很抱歉，我看不惯你这样绝情的人！”
“不，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话是我说的，我说它一样便一样，除非你拿出证据？”
范伦丁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愤怒，惨白的脸被涨得通红，但慢慢地他感觉到意识在离他远去，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体内，插入他的嘴巴、喉咙、鼻孔，越来越深入……
随后，他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啊，这就是你说的爱情吗？他可真爱你！”
黑袍人虽然没有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不难听出其中的嘲讽。
路易丝就这样一跃而下，在范伦丁的尸体上狠狠地踢了一脚，似乎还没有解气，想要一脚将他的脸踩下去。
“行了，路易丝，不要踩坏我们的同伴，每一具尸体都很珍贵。虽然资金没有拿到很可惜。”
“我们？我终于能成为你们的一员了？能不能把我变得年轻一些，十年前的样子就好！”
路易丝带着兴奋的神情，她选择出卖子爵甚至放弃子爵的家产，便是为了自己失去的美貌。
只要她恢复了青春，凭她的容貌和体态，还有下一个子爵爱上她，甚至是伯爵、公爵！
路易丝有些迫不及待的看着那名黑袍男子。
他枯瘦的手指，顺着她的额头，滑过她的肌肤，就像是在烹饪之前，熟悉材料的纹理。
“啊——”
血，比夜色更黑的血，顺着她的身体曲线往下，所过之处，又有一条新的溪流汇聚而来，越聚越多，止不住的溢出。
“果然啊，你们这种人连血都比我们黑。一个背叛者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我们的一员呢？何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嘲讽永恒之火的丑恶嘴脸。”
凄厉的惨叫不断响起，将那些站在石柱上的乌鸦都吓了一跳。
它们不舒服地晃了晃头，等待自己的食物。
“放心吧，就算你的灵魂很肮脏，但我会好好利用你这不错的身体，嗯……让你在我的手术刀下变成一件艺术品，再把你放回原位，让你看起来更漂亮。
是时候让这些蠢货们认识到我们的存在了！永恒之火会净化世间所有的黑暗，剥皮者圣教会成为永恒之火的执行者，赞美女神！那些低劣的人啊，是时候学会敬畏了！”
“大人，地下室的诗人怎么办？”
黑袍人放下双手，用冷漠的声音回答，“留到祭祀开始吧，秋分日就要到了，在此之前不要让他死了，鲜活的血液效果更佳。”
“在此之前，是时候展开我们的计划了，祭祀的材料还不够！需要更多的鲜血！”
……
清晨，厚朴镇，罗德家。
“露丝露丝！我们来玩昆特牌吧，我从鲍尔温那里得到了好多牌！”杰克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兴高采烈地对露丝邀请道。
“杰克……我不想玩。”露丝低着头，失神地望着那张洗了不知多少遍的粉红色手帕。
这是她唯二觉得珍贵的东西，可上面的血腥味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
脑海中那画面还历历在目, 她无法忘记自己的母亲被打得吐血，却依旧死死保护着自己。
“别这样，露丝，我们要开心一点，只有开心了，我们的家人才会放心！你妈妈一定不希望你这样，还有我爸爸……虽然罗德他也好久没回来看我。
大家很担心你, 我们一起去打昆特牌吧！可有趣了！陪我练习, 我总有一定要赢过鲍尔温！”
杰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还直接抓住了露丝的手，将她拉到她的房间。
那里以前是属于他，他的床最软了！
可是露丝与卡伦妮塔住进来后，他主动让出了房间。
露丝是女孩子，而他是男子汉，应该将最好的让给她。
哦，还有卡伦妮塔……该死，她的拳头好痛！
“卡伦妮塔不在吧？”杰克摇头晃脑，将一个头探进房间里。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打了一巴掌。
一扭头，是被他牵住手的露丝。
“叫姐姐！”
“好吧好吧，露丝，你能不能不要打我，你跟卡伦妮塔……姐姐学坏了！”
“你是个笨蛋，我没有学坏。姐姐不在里面。”
露丝走在前面，杰克死活不肯松开那只手，就这样被她拖了进去。
鲍尔温坐在窗边，看到这一幕, 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轻叹一声。
他打算等下午再去见丹德里恩，毕竟这位大诗人每天晚上都很忙碌，不到下午是不会起床的。
踏踏踏……
“幼稚鬼能有什么烦恼？”
讨厌的声音总是扰乱他的情绪。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楼梯口的卡伦妮塔身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望向了露丝所在的房间。
露丝该怎么办呢？
短时间内可能看不出什么，身为魔法能力者，所幸她并不是法源，否则魔力爆发后，毁掉的不可能只是一座房屋。
法源是指那些一出生就有着狂野、无法控制的魔法天赋的人，换而言之，从出生开始他的体内就已经开始产生魔力。通常这项能力都是从他们的父母那里遗传而来。
他自己很可能也是法源，魔法能力遗传自母亲达米埃塔，只不过刚出生便被封印起来，而原本的鲍尔温或许就是因为母亲的死强行突破限制。
嗯……反而伤害了自己的灵魂，昏迷不醒。
而露丝更像是被护符激发了魔法的能力，自此以后她的体内会一直产生魔力，当魔力积累到一定程度, 就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
这种可能性很高, 或许是因为研习魔法的女术士大部分都是因魔法造成的长相丑陋或是残疾的女孩。
原因也很简单，这样的女孩在他们父母看来就是累赘，她们可能都嫁不出去，并且将女孩送出去与家族断绝关系也算是一种对双方解脱。
因此女术士们通常具有备受世人歧视的悲惨童年，造就了她们坚韧独立的性格。
然后也让他们渐渐地变得爱慕虚荣，大部分女术士都穿着华美而暴露，留着披肩长发宣告自己的独立。
当然也有例外，个体间具有差异，女术士们性格当然不会如此单一。
所幸，露丝脖子上的护符能吸收魔力，能支撑一段时间。
露丝最好的归宿可能就是女术士学院，位于泰莫利亚城市戈斯威伦的艾瑞图萨，那里专门培训女术士教导他们控制自己的力量。
但问题是该怎么说服罗德夫人呢？她可是将露丝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一旦进入艾瑞图萨学院，除非从学徒毕业，根本不能与外界交流。
学习魔法可并不像说起来那样简单，这需要长时间的学习，也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毕业。他这样几年学习便能控制魔法的存在绝对是个例。
没有人五六岁就拥有20点的体质，依靠变态的恢复能力，不断招惹叶奈法，用身体去感受魔法吧？
所以他擅长雷电魔法也是有原因的。
除此以外，一位合格的施法者往往还要学习科学与政zhi知识，简直就是在用培养统治者的方法在培养他们！
还有杰克，这家伙要是知道自己把露丝送去当女术士，肯定要发狂，想一想至少十几年无法见到露丝……
小小年纪就有了早恋的倾向，像他在杰克这样大的时候，还被揍得死去活来！
“发什么愣？”
卡伦妮塔见鲍尔温无视她，依然在发愣，皱了皱眉，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你打脸上瘾了？你肯定是嫉妒我这张——”
“打住，外面有人找你，就门外等着。他说他是城市军团指挥官麦克·巴泽尔。”
说完便不理会鲍尔温，将他挤下窗台，自己拿出了纸张开始思考。
她的诗歌还没有完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东西。
“麦克？他找我有什么事？”
鲍尔温耸了耸肩膀，对卡伦妮塔的举动并不意外，下楼后便见到了黑眼圈严重的裘金。
真害怕他突然有一天就直接倒下了。
“早，鲍尔温。已经将所有的实验数据都记录下来了！我们做到了！卡伦妮塔女士和我都很好！小露丝的情况也被控制住了！”
裘金见到鲍尔温便兴奋地拿着厚厚的文件向他分享这一好消息。
“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可能是后遗症？卡伦妮塔最近变得有点暴力，好吧，开个玩笑。
祝贺！接下来呢？呃，裘金，别激动，站稳，你不要踩脏我们的被子！”
裘金憋得满脸通红，他差点踩到地上的被子，过了好几秒，他才平静下来。
这下子肯定能救很多人，那些混蛋永恒之火没有借口将无辜的人拖上火刑架了！
“接下来我会将这份文章交给教授们，并不包括休伯特导师，说实话，我觉得他最近很不对劲。然后，我也会带着你的书出发，首先的目的地便是辛特拉，等着我的好消息！”
谁也没想到，鲍尔温将雷电魔法用于刺激自己手上的细胞，写起字来快得飞起，很快便写出了一本书。
谷苴
“但愿我能在任何地方都能听见你的大名。”
鲍尔温微笑着，在裘金的肩上拍了一下，然后把房门打开。
指挥官肯定是等得不耐烦了。
推开房门，他便见到了指挥官。
麦克带着焦急的神情，不断地用靴子踢着地板，有些潮湿的地面翻起，边上是被他踢出来的小石子。
他可真无聊。多给他点时间估计要造出个房子。
“巫师先生，你总算出来了！”见到巫师，麦克一喜，松了口气。
“直说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那我们边走边说！”
……
巫师在指挥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占地面积较大、上了年头而显得阴森的宅邸。
光线难以进入的走廊有些阴冷，透着一股寒意，麦克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作为一个贵族，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贵族在想什么，真阴森！噢，先生，我们讲到哪了？我们美丽的子爵夫人？噢没错，就是她。
我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事件，真是令人头痛。先生，若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我将面临不知道多少贵族的问责，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牢房也只剩下白骨！这无疑是魔法的力量，你愿意伸以援手吗，先生？”
他望向鲍尔温。
巫师久经锻炼但是看起来并不壮硕，反而更具美感。鲍尔温的肩膀比较宽阔，背后的双剑其中一把令他觉得有些不安，隐隐约约闪着妖冶红光。
在他看来，名叫鲍尔温的巫师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只要有他的帮助，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嗯……他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诚意，那位被巫师推荐的士兵被他送去讨伐松鼠党，听说他好像已经死了？
“我会的，这也是为了我的朋友。”鲍尔温摸着下巴，紧皱着眉头。
果然，他的担心成真了。
这起事件很恶劣，他的大诗人朋友丹德里恩也被牵扯了进来。
范伦丁·巴顿子爵与丹德里恩消失不见，而子爵夫人路易丝·巴顿……她的尸体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居然并不是很意外，好像这才是丹德里恩。
“我虽然没有去过牢房，但白骨……我想你应该有印象，这是魔法，并不是你们能够解决的事情。”
“你是指罗德？那么这起事件是不是为了向贵族宣泄自己的不满？要知道，瑞达尼亚的贵族一向不在乎平民的死活，更别说罗德这样的备受歧视的贱民。”
巫师摇了摇头。罗德的魔法每一次都会留下完整的宛如艺术品的白骨，而听指挥官描述，现场的尸体还残留着血肉，不像是罗德所为。
“这要到了现场才能确定。实际上罗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与子爵并没有恩怨，借贷人中也没有子爵一家的名字，这样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说起为贵族复仇，你还记得自焚的那些人吗？还有被绑上火刑架的那些人，在其中没有一名贵族，反而是主持仪式的祭司，他们都是贵族吧？这些人不可能对贵族没有怨言。”
“是的，只有贵族才能在教会中担任职务。你是怀疑那些人？可他们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现场只留下被烧得漆黑的尸体。”
麦克皱巴着一张脸，很是不解。
“说不定呢？就像他们死前呼喊的‘新生’，或许他们真的得到了新生，魔法总是在颠覆不可能，而且，尸体没有被烧成灰不是吗？”
尸体这种东西是黑魔法最喜欢的玩意，用血肉来制作怪物他已经见过不少！
那么，这起事件很有可能是达丽米拉的人做的。
他们一边说着，走近了有两名士兵守着的门厅，从他们的装备可以判断他们来自牛堡城市军团。
指挥官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手下的小伙子终于恢复了精气神。
霍根真是死得好！巫师真是自己的福星！
进了屋子，里面一片漆黑。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从门缝、窗户射入洒在地上，更加幽暗的反光掺杂着武器和甲胄散射出的歪斜阴影，莫名与扭动的树枝有些相像。
“子爵对家族的荣誉很重视？”巫师指了指那些甲胄。
“是的，巫师先生，虽然他没有什么本事，但却将家族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是他爷爷征战时穿过的装备。”
“鲍尔温？你就是鲍尔温？”
一道女子的声音突然传来。
下一秒，一个身穿女仆装，面容姣好的女人向他们快步走来，在她焦急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
“呃……”鲍尔温还没有说话，麦克就轻喝一声，“小姐，你有什么事？请不要干扰——”
可女人并不理会指挥官，而是转头对着巫师道：“先生！我是这里的女仆玛丽，丹德里恩多次向我提起你，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请救救他，他消失了，求求你！”
“麦克，她应该知道点什么。”鲍尔温拍了拍指挥官的肩膀，然后笑着询问玛丽，“女士，你知道丹德里恩是什么时候，又如何消失的吗？”
“就在昨晚，他以为他支开了我，其实我看见了，他悄悄地靠近了子爵大人的房间，才伸进去一个头，便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我很害怕，但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进去就是送死，所以去找了护卫，很快护卫就到了……
可是那时候房间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大概一个小时后，不知怎么的，房间里出现了夫人的尸体，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但这不重要，先生，丹德里恩讲述了许多关于你们与魔法的故事，你一定能够救出他没错吧？就像他救你那样！”
丹德里恩救我？嗯……好吧。
巫师也不想破坏丹德里恩在玛丽心中的光辉形象。
这难道就是丹德里恩想创作的故事吗？
不过，昨晚消失的……正好是他心神有些不安的时候。
巫师决定下一次相信自己的预感，他体内的上古之血在慢慢觉醒，预言的能力也在慢慢显现。
一种是通过做梦，另一种则是预感。
“玛丽女士，请你放心，我会将他完完整整地带到你面前，你需要好好休息，你也希望他见到最完美的你吧？”
巫师维持笑容的嘴角不住地抽动，这才让玛丽点了点头，抹着眼泪转身离去。
“巫师先生，那叫丹德里恩的诗人真的救了你？我有些不相信。”
麦克神色古怪，“丹德里恩”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而且还和丹德里恩打了好几次交道。本来调查灵异事件，最后往往变成意外捉奸。
“你觉得呢？走吧。”
巫师耸了耸肩膀，转身进了房间。
他算是明白了丹德里恩为了得到情报干了哪些好事。
又一位女士被诗人迷住了。
跨过门槛后，鲍尔温来到了一个整洁却更显诡异的房间。
房间里面站着一位学者打扮的男人，他正弯着腰，带着医用手套，用在鲍尔温看来比较粗糙的放大镜观察着死者的状况。
那个人的身影很眼熟，但鲍尔温看不清正脸。
既然有人查看尸体，鲍尔温没去打扰, 而是先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到房间诡异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混杂着烧焦味道，噢，这股刺鼻的味道是福尔马林？还有这股恶臭……久违的黑魔法！
见鬼！丹德里恩还是与黑魔法扯上了关系，他更像是意外闯入被牵扯到其中。
福尔马林，应该是从房间里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麦克长官，那个男人是？”
麦克看也不看就回答道：“他是验尸官, 名字叫休伯特·阿杰克，他拥有——”
听见这个名字，鲍尔温心下了然。
“不用继续介绍了，我认识他，牛堡大学的医学教授。”摆了摆手，他准备待会再去打招呼。
裘金说过他的导师还兼职验尸官，嗯……验尸官总会与尸体打交道，所以身上有福尔马林的气味？
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了房间里。
一本本书籍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根据书本的破旧程度，可以看出这些书很少有人看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子爵保存得很好，但鲍尔温更倾向于前者，麦克告诉他子爵并没有什么能力，再结合他的姓氏——巴顿。
他夫人的名字是路易丝，很容易得出：这是曾经将托尼除名的巴顿家族。
从托尼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认可就能看出来，他的哥哥并不是很出色，或许除了血统之外，他的哥哥还不如托尼。
这样的人估计也很少翻阅书籍, 更可能是将书籍视为家族的财富而已。
桌子同样很整齐，右下角偏里处还立着一个水晶高脚杯，在审美上大多数贵族都是一致的——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因为它们看上去很漂亮，也很贵。
在杯子里装有宛如鲜血的酒红色液体，鲍尔温拿起来嗅了嗅。嗯……鲜血的味道，与空气中弥漫的来自子爵夫人的鲜血气味一致。
他已经能够想象，凶手杀死子爵夫人后，悠闲地用玻璃杯接住她的鲜血。
看来犯人很有情调，或者说他是十足的心理变态！
房间里的装饰很华丽，充分展现了贵族气息，看不出其他不同寻常的地方。
于是他向着床走去，子爵夫人便是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张一看就极其昂贵的床估计能够睡下四个人，现在它被立起靠在了墙上，纹丝不动，好像是被黑色的流质牢牢地粘黏在了墙壁上。
黑色的流质还在不断蠕动，显然是黑魔法的产物。
除此以外，黑魔法的气息依旧不减, 再根据女仆的描述不难得出——子爵夫人死亡的现场不在房间，而是在被杀害并摆好“造型”后才被凶手用魔法将她传送到这里，最后加以固定。
因此那些血液的分布很集中, 仅仅是在床单与地板上。
躺在床上的便是受害人——子爵夫人路易丝·巴顿。
巫师对她没有任何的怜悯。
女人已经面目全非，看不清她的年纪与她的容貌，呈缺少一部分的“大”字型紧紧地贴在竖起的床铺上。
她缺了左腿，从大腿根处被齐根切断。巫师猜测在凶手砍下大腿后，使用了火焰封住了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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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鲍尔温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验尸官直起了腰，他先一步发现巫师，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这是一种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微笑。
不过，在这种时候打招呼，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由于裘金的原因，巫师对验尸官的印象算不上好，现在看到他的笑容，巫师更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完美得有些假！
“休伯特先生，能让一让吗？”巫师面无表情，冷冷地问道。
验尸官也不恼，保持着微笑，将位置让给了鲍尔温，充分展现了自己的风度。
巫师这才看清楚女尸的具体状况。
女人的脸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也不恰当。她脸上的脸似乎被剥下了最外层的皮，仅仅留下了里层的血肉，但即使是这样凶手也不愿意放过她。
她那些血肉也同样被剥开，被几根黑色油腻的金属铁钩撑开，以鼻子处作为中心成放射状将脸部肌肉向四周拉扯。铁钩被牢牢地固定在床上。
她的身体是裸露的，凶手的残忍与变态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三肢”被三颗更巨大的黑色钉子钉在床上。从脖子开始，被利刃划开，露出里面的血肉纹路，笔直的线条已经变得凸起，血肉已经变得有些泛黑。
虽然马上就要入秋了，天气还是闷热，所以这些血肉都在腐烂。
那个杀人犯的刀肯定很稳，他应该是经常需要使用刀。
屠夫？士兵？医生？使用刀的职业很多，都有可能。
凶手还是个强迫症，肯定是把这具尸体当成了自己的杰作。左胸腔已经被刨空，凶手取走了她的心脏。刻画在死者肚子上的字母曲线富有美感，而直线笔直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随身携带尺子。
将这些字母串起来：塞拉。
塞拉？巫师正好认识一名叫塞拉的女人，她自称卡伦妮塔的姐姐。
会是她吗？没有姓氏……当时她好像也没有说明姓氏。
这是什么仪式？这样诡异的也就只能是黑魔法的仪式了。
他曾经见识过这样的作案手法，那个任务叫什么来着……肉体之罪？就是这个名字！
同样是预告，凶手他记得好像是什么来着？
有些久远他忘记了，但他记得那是一只为永恒之火疯狂的卡塔卡恩。
卡塔卡恩是吸血鬼的一种，它比低阶吸血鬼也就是巫师曾遭遇的蝠翼魔更强，但却比真正的高阶吸血鬼弱上不少。
科恩告诉过鲍尔温：只有高阶吸血鬼才能杀死高阶吸血鬼，而卡塔卡恩有明显的弱点，它不应该被错误地归为高阶吸血鬼。
虽然阳光无法将卡塔卡恩变成灰烬，但却削弱它们的实力，使它们的再生速度大幅度下降。
同时月之尘、恶魔之尘炼金炸弹、吸血鬼剑油，火焰魔法都是对付它的有效手段。
“有什么发现吗？”
一直待在鲍尔温身旁的验尸官突然问道，麦克也靠了过来。
巫师没有回答验尸官，只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告诉指挥官：
“你现在派人去厚朴镇，保护一个叫做塞拉的女人，她已经被凶手盯上了，她很可能会死！”
无论塞拉是不是下一个目标，只要有这种可能，就以人命为重！至于线索, 可以在前往厚朴镇的路上讨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穿着铠甲奔跑的发出的摩擦声。
“指挥官，又死人了！”
一个粗壮的士兵声如洪钟打断了麦克接下来想询问的话语，此人虎背熊腰，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慌张。
麦克脸色一变，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
子爵一家的惨案还没有处理, 又来一起！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鲍尔温依然很冷静，只是对死去的塞拉感到惋惜，他对她的印象本来很不错的。
他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身旁的验尸官。
验尸官便是狂热的永恒之火信徒，同时他的面容异常的年轻。
要知道在拥有人类外表这一群体中，有以下几类最常见的拥有悠长的生命：施法者、猎魔人还有变身后的吸血鬼！
这如何不让巫师怀疑？
但令他觉得遗憾的是验尸官的反应很正常：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这一系列的谋杀案。
当然，也不能排除演戏的可能，有些心机深沉的人连自己都能骗过去，所以巫师也只是尝试从对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
问题是，验尸官一直在他身边，塞拉是他杀的吗？
“巫师先生，我很不愿意麻烦你，但可否请你跟随我们一起去调查另一个死者？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麦克指向将目光投向鲍尔温，在他看来，巫师就是他最大的外援。
巫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通报的士兵，“在此之前, 我想询问他一些细节。”
“奥斯顿，巫师大人询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明白吗？”指挥官命令道，他可是知道这名叫奥斯顿的士兵一向傻乎乎的。
“那么，奥斯顿，你们是在哪发现了塞拉的尸体，又是怎么发现的？”
士兵挠了挠鬓角，有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
“在，呃，厚朴镇，兄弟们在日常巡逻，却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然后发现它来自不远处一扇半掩着的窗户。
于是我们破开门，冲了进去，就发现一具死相奇怪的女尸，从她脖子处的温度可以猜测出她死了没多久。
我跑得最快, 负责回来通知指挥官, 剩下的兄弟有的守住门口, 噢，对！那些居民在我离开时就好奇地聚了过来，还有的兄弟去找凶手，最聪明的格瑞斯坦猜测凶手一定还没跑远。”
士兵发现自己居然完整地描绘了整个经过，有些高兴，嘴角刚刚上扬，就被一直盯着他的指挥官瞪了回去。
“辛苦你了，奥斯克。”
巫师摸着下巴，视线悄无声息地瞥向验尸官，发现后者神色如常。
塞拉刚刚被杀，而验尸官这段时间一直在他的视线之中，暂且排除了验尸官杀死塞拉的嫌疑，但杀死子爵夫人嫌疑并没有被排除。
该死，难道凶手不止一个人？
还是先去看看塞拉的尸体，对比一番再做判断。
“麦克长官，我们这就出发？”
麦克点了点头，正准备吩咐士兵带路，却见验尸官向他们微微鞠躬，脸上带着几分恐惧几分歉意。
“长官，子爵夫人的伤口很不自然，而且她绑在床上的黑色物质我从没有见过，我作为牛堡大学的教授可以算得上见多识广吧？
请允许我离开，我自知帮不上忙，不如就交给巫师大人吧？对了，巫师大人，那是魔法吗？科学无法解释的物质，我只能联想到魔法了。”
验尸官转头询问鲍尔温，他的表情带着几分疑问，即使是鲍尔温也看不出破绽。
也可能是这起事件真的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验尸官。
当然，可能性很小，验尸官身上的气味令鲍尔温有些在意。
“是的，那是黑魔法。”巫师点头回答。
验尸官的嘴角露出苦笑，似乎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无可奈何。
“魔法这种东西……总是很难用科学去解释，我们这些教授也避免探究这个问题，因为没有才能的我们一旦陷进去，便难以自拨，我可不希望自己陷入疯狂。”
验尸官休伯特自言自语。
“你回去吧，我相信有巫师大人就足够了。”麦克大手一挥，答应了验尸官的请求。
“先生，走吧？”
接着便有些小心地观察着巫师的表情，注意到巫师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情绪，心下对解决这次事件更有信心了。
巫师深深地看了一眼验尸官的背影，注意到在验尸官身上除了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外，的确没有奇怪的气息。
只是，他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的直觉向来灵敏，这个人，一定有点问题。
当然，留着这位验尸官也无济于事。隐藏得这样好，只要本人不愿意露出破绽，那就很难被发现。
实在不行，就直接潜入验尸官的住处，绑起来拷打一顿好了。
恩，鲍尔温其实也不想用这样的方法。
……
灰蒙蒙的天空，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沼泽，上面长着腐烂的海藻。
这阴天真糟糕。潮湿闷热的空气就像是蠕动的油一样爬上人的皮肤，令人难受。
巫师收回视线，继续与指挥官交谈，分享他得到的线索。
“麦克长官，子爵信仰永恒之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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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官觉得有些奇怪，挑了挑眉毛。
就在刚才，巫师告诉他：子爵夫人死亡的地点并不在庄园，而是在其他地方杀死子爵夫人并将尸体用魔法传送到庄园，然后加以布置，因此才会突然出现尸体。
凶手是永恒之火的狂热信徒，似乎还是追求完美、从事需要用刀职业的心理变态。所以才会将子爵夫人摆成那样的姿势，斩断她的大腿后还用火焰阻止鲜血的涌出。
这样的死法似乎是一种仪式，同时也是对贵族阶级的挑衅。
因此指挥官对巫师更加钦佩，对指挥官基本上是知无不答。
“噢，让我想想，子爵似乎并不信仰永恒之火，他的夫人同样如此。这让我想起一件趣事，在子爵还很年轻的时候他便公开诋毁永恒之火，将他们称为暴徒。
似乎只是因为他与教会骑士团骑士发生了矛盾，还向骑士发起决斗，恩，他被教训得鼻青脸肿，更是厌恶永恒之火，这件事一时间在贵族圈内成为笑谈，贵族们就是这样无聊。”
失踪的子爵不信仰永恒之火，死亡的子爵夫人也不信仰永恒之火，当然还有丹德里恩也不信仰什么狗屁永恒之火。
这是在清除异己？
“麦克，我们能搜查永恒之火教会吗？”
指挥官瞪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这位巫师，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搜查永恒之火教会？
他只不过是城市军团的指挥官，手下的士兵甚至还没有永恒之火培养的骑士团骑士多。
“先生，你不要告诉我凶手藏在永恒之火教会里。即使是我的士兵也不能随意搜查教会，先生，我悄悄告诉你，永恒之火的大主教与北方各国的贵族都有来往，他的背后有太多的人，它甚至能通过外交官与国王对上话！我们还是先搜集证据吧。”
鲍尔温耸了耸肩，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永恒之火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它在深深地影响一个国家，连国王也不敢随意撕破脸皮，实在是它的信徒太多，不能一下子拔除。
一路上都是一片寂静，直到有一丝亮光从前方传来。
他们到达了厚朴镇。
“指挥官……就，就在前面！”
士兵指着前方的亮光，可能是周围的环境太阴森，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奥斯顿，你需要锻炼自己的胆量！我手下有你这样的兵，我都觉得丢人！”麦克大声吼道，吓得奥斯顿缩了缩脖子。
他的嗓门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些人本在围在一座房子的门口，被士兵们挡在门外，但他们不肯轻易离去。
原本寂静的夜色，在他们的喋喋不休中，变得格外的嘈杂。
这帮家伙，还真是爱凑热闹。
“走吧，麦克长官，我们进去瞧瞧。”
鲍尔温走在前面，他已经嗅到了混杂着恶臭的血腥味。
“今天就算了。”麦克赶快跟上，与鲍尔温齐排。
鲍尔温一出现，厚朴镇的一些人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甚至被门框绊了一下，眼中满是惊恐。
这魔鬼为什么又来了？
鲍尔温还没动，麦克就先一步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他上前一步，挡在鲍尔温身前，抽出腰间插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长剑，神情严肃，沉声道：
“我是牛堡城市军团的指挥官，请你们不要妨碍公务，否则后果自负！”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骚动了。
麦克的身份，他们并不怀疑，因为只有真正的贵族，才能够将宝石镶嵌在自己的佩剑上，而麦克身上的装备，更是让人无法质疑。
他们立刻闭上嘴巴，远离鲍尔温，加快脚步，生怕再晚一点，就会被魔鬼吞掉。
“谢了，长官。”
麦克摆摆手，跟着鲍尔温走了过去，“这些不长教训的刁民，怎么也学不会敬畏强者。换做是其他巫师，恐怕早就死得干干净净了，甚至连骨灰都给他们扬了！
呃，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或许根本不在意这些愚蠢之人的言论，但我见过的巫师，他们的脾气都不算好。
你知道菲丽芭·艾哈特吗？我们国王的顾问，听说对她不敬的人都被她烧成了灰烬，然后被她装进了一个罐子里。”
相处久了，鲍尔温觉得麦克有话痨的潜质。
“恩，有所耳闻，但现在不是谈论女术士的时候。”守卫的士兵恭敬地向指挥官行礼，然后将大门让了出来。
一进门，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比起子爵的府邸，黑魔法的味道要浓烈得多。
他环顾四周，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屋子，相比较罗德家，这里经过了主人精心的装饰。
尽管能看出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主人塞拉似乎很懂得享受生活：桌子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似乎像是化妆品？
恩……应该是的，他曾经在叶奈法的房间里见过类似的瓶罐，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魔药。叶奈法那不屑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这是他的错？卡尔克斯坦也用这些瓶罐装魔药、药膏。
在桌边的支架上是一把做工精致的七弦琴？
那是鲁特琴，是吟游诗人经常用的一种乐器，他想起了卡伦妮塔也有这种乐器，只是他没有听到她演奏。
她歌声那样好听，演奏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些……是塞拉为自己的爱人准备的用品吗？清洗得很干净，恩，没别的发现了，再进去卧室看一看吧。”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向着屋子深处走去，刚走了两步，麦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请你离开这里！”
这屋子里还有人？
不可能啊，以他的感知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便能发现才对。
走到房间里，看到是什么人后，巫师反而松了一口气。
一名出乎意料，却又情有可原的人。
她胸前佩戴的那块护身符，掩盖了自己身上的气味。
并不是因为他的问题。
不得不说自己的作品效果真是强大。
好吧，为了防止麦克一不小心劈向她，反而伤了自己, 鲍尔温伸快速上前按住了麦克握住剑柄想要拔剑的手。
“不需要，麦克警官，她是我的朋友，想来不会妨碍我们，就让她留下来吧。”鲍尔温淡淡地说道。
他的目光注视着坐在木凳上的女孩。
为什么偏偏卡伦妮塔就在现场呢？
她只是瞥了一眼鲍尔温，继续一言不发。
这副样子，根本没有将麦克放在眼里啊！
恩, 刺猬小姐一向对陌生男性一视同仁，都是那副冷漠不屑的表情, 似乎多说一句都是一种煎熬。
窗外透射撒入的月光为她的金色长发添上几丝朦胧的色彩，如洗的月光在她精致冷漠的脸蛋倾泻而下向四周洒落，为她长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那两片本该娇艳的红唇现在有些苍白，轻抿着；那双湛蓝的眼眸像是透明的冰，一如往常，但鲍尔温却从她一动不动注视着死者的瞳孔中读到了无言的哀伤。
她伤心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巫师叹了一口气，但并没有打扰她，而是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移向了被不明液体浸透的床单，在那上面躺着死者——塞拉。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舒服的气味，身旁的麦克也耸了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作为普通人的麦克闻不到黑魔法的臭味，只能闻到血腥味还有欢愉后残留的气息。
床上塞拉沉沉睡去，脸上还残留着幸福的笑容，或许是做了一个美梦，实际上的确是个美梦，至少死亡的时候没有痛苦。
她全身一丝不挂，不同于子爵夫人, 她……只剩下了上半身，1/2？
同样，腰际一片焦黑。
相似的犯罪手法，不完全相同，有组织的作案？
她的身体就像是干枯的树桩子，浑身的肌肉干瘪紧缩，宛如老树皮的皮肤紧绷在骨骼上，而胸口处只留下了红黑色的窟窿，她的心脏已经被人夺走了。
而在那张依然可以看出姣好容颜的脸上，写着一行血红小字：娜西·尤利西斯，明天享用完晚宴后我将在莱德森城堡取走她的性命。
明天享用完晚宴之后？
这一次凶手还标明了时间地点，明目张胆的挑衅。
这样自信的人，根本不屑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不过，尤利西斯伯爵么……丹德里恩也是因为这件事失踪。
必须加快进度了，希望丹德里恩没事。
思考间，他似乎从塞拉身上闻到了被掩盖住其他的味道。
什么味道？
他前屈身子，凑到塞拉脖子边。
她的脖子与脸一样，并没有被吸干血液，甚至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但从白皙的皮肤上分布吻痕……不难看出，她死之前真的很快乐。
这味道……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只有亲密接触后才能在肌肤上残留这样久, 不消散。
她的爱人也是验尸官？至少要频繁地与化学品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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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塞拉，她的爱人是一副学者打扮，再结合上福尔马林这一线索……她的爱人是牛堡大学的医学教授？
福尔马林这东西也不是随便就能够得到的，据他所知，基本上所有福尔马林都来自牛堡大学医学院。
要不要将验尸官休伯特绑过来拷问？
他沉吟片刻，将脑海中的蛛丝马迹梳理了一遍。
“变态吗？幼稚鬼先生，你对死人也能发情？”
卡伦妮塔的声音很冷漠，在闷热的夜晚，鲍尔温居然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寒？
直接让鲍尔温打了个激灵，打断了他的思路。
“该死，麦克，将她带出去！”
巫师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卡伦妮塔一眼。
“先生，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麦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氛围，“你有什么发现吗？”
鲍尔温也知道这样不妥，于是用手在塞拉的尸体上比划着：
“这些伤口，可以判断出杀死子爵夫人与塞拉凶手使用的是同样的手法。要不是同一个人，要不就是团伙。我希望你派人去牛堡大学悄悄调查，特别是验尸官休伯特在内的医学教授。
要注意他们身上有没有福尔马林的味道，呃，麦克长官，你知道福尔马林的味道吧？”
指挥官点了点头，反问道：
“先生，你是怀疑休伯特那群医学教授？包在我身上，这一次负责人是我，得到进入牛堡大学的调查许可没有问题。”
“记住，一定要让你的人小心一点，尽量不要被发现，带上阻魔金，不要打草惊蛇。
一旦找到线索，请尽快告诉我，凶手很危险他能使用魔法，你可以交给我来对付或者你们也可以趁其不备一口气抓住他，首先束缚住他的双手。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不要正面对抗，施法者有防御手段，你们的武器可能根本打不破护罩，所以能跑就跑，不能跑就将阻魔金粉末洒向他们。”
指挥官将这些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咬着牙多买一些阻魔金，依靠这玩意他们才有可能对付施法者。
在施法者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基本没有胜算，除非不怕死，用人数优势耗尽他的魔力！
“不过，话说回来，你成了负责人？国王的军队呢？”
“他们突然撤离了，将这烂摊子交给了我，该死，有一种汇聚全身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巫师耸耸肩，军队撤离了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估计指挥官本来鼓起了勇气想要跟军队对抗到底，却发现自己的对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才觉得憋屈。
“对了，他们还留下了治安记录，好吧，有一说一，他们挺负责。我随身携带着呢，你要看一看吗，巫师先生？”
指挥官从披风后拿出一本厚厚的治安笔记，这东西就代表着在军队接管这座城市期间，发生的一切。
翻开后，里面有记录还有用通用语写得密密麻麻的批示，还印有瑞达尼亚的纹章——一只头戴王冠，手拿权杖的老鹰。
记录很多，从几个月前就开始记录，巫师翻了好一会才翻到最近发生的事。
多起小孩失踪案、永恒之火祭祀多次遭受绑架、胆大包天的罪犯逃跑、牛堡大学出现大规模失踪案……
他看到了关于那天火灾的记录：
失火是邪教信徒的集体自杀。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火药，必须要调查后严加看管。
在残骸中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发光魔法阵，怀疑是邪恶的巫术，现已彻底烧毁，并没有在废墟中找到任何一具尸体！
不允许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件，需要配合永恒之火教会将这些恶徒彻底控制起来，启动大清扫计划，不计一切代价。
看到这里，鲍尔温停住了，没有继续后翻。
在此之前他只不过是猜测，没想到的确是这样。
巨大的发光魔法阵让他想起了曾经目睹的血之祭祀。那些失去理智的家伙会用紫水晶割破手腕，血液因此流出并汇聚在一起，好像是达丽米拉很重视的材料。
她似乎在大量收集血液，在为某种更大型的仪式做准备。
一定是的！她想要从异世界召唤出什么。
召唤出地狱恶犬是验证这样的方法是否可行。
用紫水晶控制怪物是在为控制召唤物做准备。
现在她已经完成了这两步, 下一步边上为召唤仪式收集材料。
这一次世间会不会也与仪式有关？她想要收集什么？
这绝对不只是对贵族的挑衅。
路易斯失去了1/4，塞拉失去了2/4，下一个会失去3/4？
最后一个人会被整个带走，那个人才是关键。
破坏达丽米拉计划的关键！
巫师这样想着，合上了治安笔记。
“先生，看完了？”指挥官接过笔记，收了回去。
“恩，看完了。对了，你知道明天莱德森城堡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既然凶手敢大胆地留下预告, 那么肯定是因为明天很特殊。
“莱德森城堡……噢，这几天忙着工作都快忘了！”指挥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明天便是秋分日了，先生，你应该知道吧，用丰盛的晚餐庆祝秋分日是传统，餐桌上会摆满当年成熟的水果。
在那天晚上，瑞达尼亚境内的贵族会收到来自宴会的邀请，举办地点便是在莱德森城堡。”
巫师自然知道，他在亚甸作为王子参加的唯一一场宴会便是在秋分日，也是在那次宴会上，德马维三世公开承认了鲍尔温的继承权。
谈起节日，在这个大陆上的节日也与魔力有关。
众所周知，世界的运行方式跟生命一样，总是在不断地循环往复。
在这个大陆，循环当中有八个魔力点，构成了完整的轮回，轮转一圈恰好是一年。
魔力点两两相对, 共同组成了八个节日：
代表“萌芽”的迎春节、预示“成熟”的收获节；
指代“开花”的五月节、对应“枯萎”的万圣节；
另外还有两个至日——冬至日和夏至日，又称谜底温和秘达热；
以及两个分日——春分日和秋分日，又称碧日刻和辉月轮。
每年尤其是至日与分日，总会发生一些魔法现象和神秘事件。
显然凶手是特地选在了秋分日。
见巫师沉默没有下文，指挥官又摸了摸脑袋，“先生，这与凶手有什么关系吗？”
巫师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塞拉脸上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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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官凑了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娜西·尤利西斯，娜西·尤利西斯，明天享用完晚宴后我将在莱德森城堡取走她的性命……先生，这凶手也太狂妄了！那可是伯爵夫人！”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是一名非常自负的疯子，他既然敢留下预告，就肯定会这么干。”
鲍尔温说着，一边移动到卡伦妮塔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家伙怎么还没回去，反而盯着塞拉的尸体越发出神，或像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倒不是因为担心她, 而是这里的光线更好。
刺猬小姐还是一动不动地, 既然被挡住视线，那就一直盯着巫师的腰际, 双手还死死地抓住了木凳的边缘，看样子要将屁股与木凳长在一起，说什么也不离开。
巫师摇了摇头，就在中间挡着，继续和指挥官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反正卡伦妮塔听去了也无所谓。
“所以，能不能制止这场宴会？然后把伯爵夫人保护起来？”
听到这话，指挥官苦笑着摇摇头，双手一摊，声音更是无奈。
他常常感叹自己因为脑子正常而显得跟其他贵族格格不入。
“那是不可能的。邀请函已经提前发放到了全国各地的贵族手中，宴会已经准备就绪，就算是为了颜面，也会继续举办宴会。
那些贵族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他们在乎的只是在那天能够享受到美食，舞会时又会与哪一位漂亮的女士跳舞。
他们很重视这场宴会，相信凭借森严的戒备，不会出现意外，事实上，至今没有出现过意外。这场宴会必须举办，必须另寻他法。”
巫师同样无语，所以他讨厌宴会是有原因的，总觉得参加得太多会拉低他的智商。
在灾难真正来临之前，那些正在享受生活的贵族，是不会察觉到危险的。
幸好，亚甸在德马维三世的号召下，减少了宴会举办的次数，除非必要，绝不会铺张浪费。
据说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位伯爵达米埃塔，德马维三世对达米埃塔向来是疼爱有加，而他的王后除了生育了史登尼斯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印象。
回到这场宴会。既然宴会不可避免，那么就要做好一切的准备，等待凶手自投罗网，只要待在伯爵夫人身边，凶手一定会出现。
而且，他还可以借此机会和尤利西斯见面，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于是巫师将邀请函的主意打到了指挥官身上，麦克身为瑞达尼亚的贵族，自然有资格参加宴会。
“所以麦克，你身为贵族收到邀请函了吗？”
麦克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你的意思是……你要参加宴会，抓住凶手？”
巫师点了点头，“我先进入宴会以防万一，等宴会开始一段时候后，我希望你配合我叫停这场宴会，让那些贵族乖乖地回家。”
指挥官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宴会的确举办了，没错啊！
不过他打量着巫师，有些犹豫地开口：
“先生，你该不会就这样进去吧？要知道这宴会主要的活动就包括舞会，呃，我的意思是你要穿上礼服，找名女伴，这样才不会显得鹤立鸡群，而且你很有可能进不去，带上女伴是传统。”
他又看向盯着巫师腰际发呆的女孩，不由地佩服她的毅力，眼睛似乎都没有眨。
“你面前这一位就挺合适，说实话，我如果年轻一点，我一定会被她深深迷住。”麦克摸着自己越发明显的肚子，这样赞美卡伦妮塔。
“啊，她？”
巫师一愣，俯视着刺猬小姐，她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在伤心，但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赞美。
“有什么不对吗？”
卡伦妮塔的眼神有了波动，她抬起头盯着巫师平静的眼眸。
“好吧，我承认你是我见过最惊艳的女孩，嗯，女孩，还只是女孩而已！麦克，你让我带一个小女孩去参加舞会？一直弯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咳咳，先生, 你这话我并不是很认同。要知道教会规定的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12岁，而我的妻子也是在14岁嫁给我的！”
麦克觉得自己的厚脸皮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打断了鲍尔温的话。
他组建家庭那年，他27岁，他的妻子14岁。
他怎么可能认同巫师的话！
巫师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将原世界的观念套用到了这个世界。
这也不怪他，他一向对教会没什么好感，又怎么会去了解教会的规定？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鲍尔温现在还做不到厚着脸皮邀请自己眼中还是小女孩的卡伦妮塔, 可除了她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人选了，陌生女人他觉得膈应，难道邀请罗德夫人？
别闹了！
那要不直接潜入？
巫师眼前一亮，觉得这个是个好办法，于是转头看向麦克，说道：“我能不能凭借隐身术进去？”
“这个……”指挥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为难，“先生，这恐怕不行，这座城堡外面镶嵌了数不清的阻魔金，就是为了防止有宵小之徒偷偷潜入，只有进入城堡后才不受影响。即使一部分守卫是我们的人，也不能把那些都拆掉吧？何况，能正大光明地进去，为什么还要……”
指挥官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看着巫师的眼神，算是明白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原来如此，开不了口邀请？”。
“先生，明天我会将两张邀请函送到你的手上，噢，先生，记得选购礼服，还有你身边的女士也需要一件合适的礼服。”
鲍尔温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松了口气。
指挥官还真是善解人意！
点头前，他还特地观察了卡伦妮塔的脸色，见她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愣愣地坐在那。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还不想离开？你的屁股是长在了木凳上吗？”巫师选择转移话题，他其实想要让卡伦妮塔早点回去，毕竟，亲人死在自己面前本就难受，尸体摆在她面前肯定会更难受。
卡伦妮塔的眼神因为巫师挑衅的话语有了些许变化，但她只是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巫师和麦克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难不成强行把她拽出去？
“呼——”
巫师长呼了一口气，就算让他现在面对镜子大师, 他也不想去安慰一个女孩, 这真的太难了！
可放任卡伦妮塔不管，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想起前世那些患有抑郁症的人，大多数都是遇到困难，却没人愿意听他们倾诉，只会把那些烦心事压在心里，让自己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
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哪怕是拽，他也要把她拉出来。
“她是你的姐姐，对吗？”
这一次卡伦妮塔有了反应，或许她也想要倾述吧。
“塞拉的确是我的姐姐，她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我。我想这是塞拉告诉你的吧……她还说了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
巫师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反而是将视线移至一边的鲁特琴，“那把琴……塞拉也是吟游诗人？你们本来要交流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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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塞拉希望今天我能来这里找她，她会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强调我一定要来。于是，我如约而至，迎接我的不是塞拉……门没有关，血腥味扑面而来，门口围满了士兵和居民。”
说着，她攥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也跟着颤抖起来。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淡漠，似乎无法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悲伤和痛苦。
的确，在鲍尔温的记忆中，刺猬小姐大多数时候是冷漠的扑克脸，面对他时的嘲讽脸，还有……他只见过她露出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巫师没有打断她，她继续说道：
“那些居民对着屋子指指点点，嘴里净说一些污秽的话，他们在幸灾乐祸，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塞拉的美貌，我好想撕烂他们的嘴，但我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于是，我默不作声地挤过人群，士兵看见了我的表情，也没有阻止。当我走进熟悉的房间……我见到了塞拉赤裸、仅剩一半的尸体，我没有害怕与恐惧，只是觉得不公平，不应该是这样！她那样努力生活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这是鲍尔温第一次从刺猬小姐身上感到愤怒这一强烈的情感，他看见她的右眼眶有些湿润，他的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似乎被刺猬小姐的情感传染了。
或许，我应该去安慰一下她。
巫师俯视着刺猬小姐，回想自己一生要强的母亲安慰自己的方式。
居高临下俯视他，面无表情，剖析事件，讲着道理，最后……让他把眼泪憋回去。
嗯……他觉得自己会了。
“听着，卡伦妮塔，你太天真了。但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塞拉的离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坚持过的信念。
没必要，你知道吗？没必要！在这个世界上，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你不能强求每一个好人都落得一个好下场，我们现实一点。想想你做好事是为了什么？报酬？
不，我知道卡伦妮塔这样做是出自自己的善良，那样的她就是令人着迷，她乐在其中，她沉迷那种帮助别人的过程中带来的心灵愉悦！你与杰克一家相处的时光很快乐不是吗？
所以，你只要做回你自己就好了，做你觉得正确的事，好人不一定没有好报，但遇到我的坏人一定没有好下场！”
在这样的事情上，巫师是不会说谎的，他一定会揪住杀害塞拉的凶手。
卡伦妮塔盯着巫师的脸。
这男人看上去不过也就十八岁，他前额的金发在眉毛以上，两鬓很短，下巴已经长出了金色的胡须，她觉得有些长了。
轮廓刚硬的脸，在两道深色的眉毛下是深棕色的眼睛，她从中看到了冷漠与坚毅，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动摇他的信念。
信念……她的信念一直都有塞拉的支持，塞拉总是最理解她的那个人。可塞拉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她甚至没能见证自己作品诞生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对啊，塞拉真的离开她了，或许塞拉是去找尤迪丝阿姨了？
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这个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周围的人都抱着令她害怕的欲望。
不知不觉，湿润的右眼眶终于无声地流下了泪水，越发不可收拾，就像是小溪一样连绵不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巫师沉默不语，从这个默默哭泣的少女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孤独和茫然。
塞拉是她唯一的支柱？她经历了什么……
指挥官看了看巫师，又看了看卡伦妮塔，有些着急，不断向巫师递眼色，还虚空作出了一个抱的姿势。
或许我应该抱抱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巫师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嘀咕。
他突然蹲了下来，然后在麦克有些欣慰的眼神下，抱住了刺猬小姐。只用一只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她的身体看起来瘦弱，但腰肢的触感却出奇的好，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感受着刺猬小姐僵硬的四肢放松下来，巫师这才松开手，摸了摸她的头, 柔顺如丝的发丝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用逐渐低沉的嗓音诉说着事实：“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剩下一个人？我告诉你，塞拉小姐已经将你交托给我了，这意味着你得听我的，明白了吗？”
他等了好几秒，他也没有等来刺猬小姐的嘲讽。
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自嘲地一笑，大手继续摸着卡伦妮塔的脑袋, 就蹲在刺猬小姐面前等待她回过神。
“我没有答应，塞拉的话不算数，要我听你的？下辈子都不可能。”
刺猬小姐回过神来, 看着那张可恶的笑脸，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将那只手甩开。
这很简单，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用太大的力气。
巫师也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嘿，这才对！不过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我的朋友，再想一想露丝、杰克、罗德夫人甚至是裘金，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别总想着过去。”
“谢谢……”声音很轻，就像是一根针掉在了地上，如果不是鲍尔温的听力很好，根本听不见。
“好了，你现在感觉好多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来说点正事吧。”
一直蹲着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巫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刺猬小姐的表情。
嘿，还真是不友好，不就是说了一句小姑娘，眼神瞬间就变了，柔弱的眼神凌厉起来了！
鲍尔温怎么会惯着她？会惯坏的。
于是巫师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脸，嗯……这手感怎么形容？像果冻一样，真舒服。
“啪！”一声脆响，巫师的手被拍开。指挥官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啧，你力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我这成熟的大人不和你计较。”巫师突然收敛的笑容，“塞拉是永恒之火的信徒吗？”
这前后转变太大，卡伦妮塔愣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塞拉她梅里泰莉女神，这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有一定的关系。”
凶手挑选的目标没有一个是永恒之火的信徒，除了子爵失踪外，其他三个目标都是女性。
除了这两点他又是如何挑选目标的？
路易丝的确该死，可塞拉呢？难道是因为她想要跟着那个男人离开, 那个男人就杀了她？
这件事恐怕只有凶手才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塞拉的尸体该怎么处理。
巫师将视线移到刺猬小姐身上，这还得看她。
“然后，塞拉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烧掉？埋进土里？”
刺猬小姐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要将胸中所有的不快都吐出来，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
“烧了吧，连同这间房子一起烧了，塞拉……在之前就将这个房子送给了我。她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告别？”
她凝视着塞拉的尸体，将那张脸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是的，塞拉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放心不下卡伦妮塔，所以将房子送给她或许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归宿。
可终究只是一种虚假的幸福。
这凶手实在可恨，欺骗了她的感情，欺骗了她的身体，最后还欺骗了她的生命。
巫师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没有将这些告诉卡伦妮塔。
……
浓烟直冲云霄，火舌好像凤凰一样扑扇着翅膀，在夜空中飘飘起舞。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不少居民的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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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伦妮塔呆呆地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是一直被别人保护的小女孩了。
不是她自夸，她小时候真的很可爱，出生于柯维尔-波维斯的贵族家庭，她本该过上优渥的大小姐生活。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突然能感知到别人的内心，不仅能判断出对方的恶意，还能隐约听到对方内心的声音。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才意识到，那些和蔼可亲的亲人，内心深处，隐藏着各种各样的欲望。
父母不值得信任。父亲在外面养了情人，随着她长大，他看向她的眼神也开始不对劲起来；继母和妹妹那冰冷的嫉妒像是一把刺刀，恨不得刺穿她的身体。
……
只有负责打扫卫生的尤迪丝阿姨是真心待她，在她的身上，卡伦妮塔没有感受到恶心的欲望，反而觉得温暖，尤迪丝阿姨用有温度的话语细心呵护她的心灵……
当她十二岁的时候，王国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她的人生也迎来了巨变。
波维斯的莱德称王并宣布波维斯脱离王国，与此同时，王国东境的许多地方都宣布独立，柯维尔内部发生动乱，伊迪侯爵趁机夺走鲍德温·蒂森的王位。
而她的家族原本支持蒂森家族，但到了一半，意识到形势不对，想要投靠侯爵，一时间家族内暗潮涌动。
家族里的大人们，欲望更是粘稠到凝为实质，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们盯上了她，想要将她作为礼物送给伊迪侯爵，换取信任。
这些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于是她想逃。
她只记得那天晚上，箱子里很黑，食物腐烂的味道很臭。
是尤迪丝阿姨，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偷将她带了出来，跟着尤迪丝阿姨的女儿塞拉一起来到了另一个国家。
然而，幸福似乎总是短暂的，尤迪丝病倒了。弥留之际，尤迪丝还拉着她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也是在拯救自己……我很幸福，我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
一双手突然出现在她的头顶，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那是站在她身旁的巫师，那只手胡乱地揉着她的秀发，那双眸子倒映着燃烧的火焰。
“别发呆了，该回去了。”他说。
“你真的很幼稚，弄乱头发就那么好玩吗？”
卡伦妮塔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巫师看不见的笑意。
她晃动着脑袋，试图甩开那双粗糙的大手，两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脑袋只到了他的锁骨上，不知为何，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一定还能长高！
“啊！”巫师快速缩回了手，指着卡伦妮塔很是不满，“掐人可不是好习惯！”
他装出很痛的样子，往手腕处吹了一口气。
太贱了，他的那双手就像是粗糙的韧树皮！根本拧不动！
卡伦妮塔面带讥诮，“行了，幼稚鬼别装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走吧，他们还等着我们呢！”巫师也不装了，扭头又吩咐起了看戏的城市军队指挥官，“对了，麦克，让那些人安静点，太吵了！”
长官也不叫，直呼指挥官名的巫师跟在卡伦妮塔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指挥官嘴角抽搐了一下，直接冲着身边身体摇晃昏昏欲睡的士兵奥斯顿大吼道：
“听到没有？奥斯顿！叫上其他人一起，让那些刁民安静点。不安静？给我一个一个地敲门，这群刁民！”
他的大嗓门让奥斯顿抖了一个大激灵，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可在指挥官那凶狠的眼神的指示下，他还是不由地挺直了腰杆。
“明白！长官！”
黄昏时分，莱德森古堡。
一辆辆镶金饰银的华丽的马车停在城堡入口前的街道两侧，从车上走下姿态庄重、仪态极佳的男男女女，他们的身上均裹着昂贵的、只有贵族才有资格购买的定制礼服。
从城堡外的街上可以看到，城堡的窗户闪烁着节日明亮的灯火，把灰暗的夜幕也染成了橘黄色。
相比没有什么亮点的瑞达尼亚首都——崔托格，贵族们似乎更中意水清景美、艺术氛围浓厚的牛堡。
在离城堡入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就已经站着两列来自牛堡城市军团与其他贵族领的士兵。重装的士兵身披铠甲, 手持仪式剑刃，排成很长的两列笔直地守护着城堡。
来宾们自然要从中央的地毯走过去，没有邀请函根本无法进入。有了邀请函在踏上红地毯之前还要经过排验后才能进入。这一步便是为了保护贵族的安全。
为了让贵族们信服，负责搜寻的便是特地培养出来的检测官。这已经是传统，被贵族们默认的规矩。
检测官与核验官的腰际都有佩戴阻魔手铐，仅仅是靠近，就令鲍尔温皱了皱眉。他感觉体内的魔力似乎受到了压制，就像是闸门突然拉下, 将水流堵住。
不过, 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除了巫师外，他还是一名体质堪比猎魔人的剑士。
他经过检测官，走上红毯，又被核验官拦下。
“麦克·路斯阁下，你的女伴呢？”士兵手里拿着一本名册，询问道。
麦克·路斯便是指挥官的全名，凡是进入城堡的人都需要经过登记核实，按照传统，没有谁一个人来参加宴会。
进入城门前，还需要核验邀请函的真伪，并确认是否在邀请名单上。
“她已经先一步进去了，抱歉，我着急进去找她。她的名字叫芮思马·路斯，你看一看？”
士兵翻动着名册，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在边上已经做了标记, 这说明这位女士已经进入了城堡。
“失礼了，阁下里面请。”士兵鞠了个躬，示意自己身后的同伴放行。
鲍尔温点点头，越过门前嗡嗡作响开始攀谈的人群，与一位面不斜视的士兵错身而过，悄然接过缩小的装备，他加快了速度。
他刚才已经与麦克约定好了行动时间——舞会结束以后，再此之前还需要等待与尤利西斯伯爵对接获取房间的位置。
一路走来，一个人的巫师显得有些突兀。
跨过敞开的大门，走进城堡的主会场。
大厅的弧形穹顶下，四面墙壁上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绸缎，缎子上绣有瑞达尼亚的纹章，那只看起来很蠢的老鹰。
而正中心便是穿着华丽的贵族们，他们就像是蜂群一样聚集在一起，发出吵闹的嗡嗡声，完全沉浸在宴会的气氛之中。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贵族们却已经躁动了起来。开始物色舞会要邀请哪一位美丽的女士，尽管他们有自己的女伴,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美的追求。
毕竟, 在这女性没有什么地位的社会，除非强势与权势同时拥有, 否则女性只能祈望自己的丈夫足够爱她们。
巫师一向对这样的观念嗤之以鼻，但他并不能改变社会的主调，只能要求自己。
他从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到了比较偏僻的角落，就像卡伦妮塔的性格一样，在这喧闹的宴会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来晚了。”卡伦妮塔面无表情地看着鲍尔温。
她进入城堡有好一会儿，一个人进入难免很引人注目，再加上，她精致细腻的容颜。已经有十多位不怀好意的男人被她拒绝。
很幸运，这些贵族男人还在乎自己的脸面，并没有选择纠缠。
但为了减少麻烦，她独自一人待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远离人群，默默等待巫师的到来。
尽管她理解他，但难免有些埋怨。
如果巫师在她身边，那些苍蝇就不会骚扰她了。
她那双湛蓝的眼眸就像是透明的冰，总是令人印象深刻。她穿着海蓝色的鲸须束腰长裙，在胸口处连着长长的浅蓝色丝带，丝带上别着锦绸扎起的深蓝色玫瑰，纤细的小臂和秀气的手上套着精美的水蓝色长手套，那雪花似的皎白的肩头，在灯光映照下闪闪发光。
只是她脖子上戴着的一看就是廉价品的刺猬状护符破坏了这份尊贵。
巫师必须承认，他被惊艳到了。她简直就像名副其实的贵族小姐。
但他凭借傲人的意志力，将自己的眼神从刺猬小姐身上移开了，再一次恢复了冷静。
“宴会没有开始，并不算晚。不过，这可能是你一生都难以参加几次的宴会，你怎么还是这幅扑克脸？这样可没人来邀请你作为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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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舒服地扯了扯身上的礼服，从小时候起，他便不喜欢紧绷绷难以活动的礼服。
“幼稚鬼先生，你难道就是宴会老手了吗？像你这样的流浪剑士，估计也没资格说我吧？何况，我为什么需要舞伴？凭借这个展示我的魅力？噢，你可能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经拒绝了十多个男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都比你有绅士风度。”
卡伦妮塔的表情依旧冷漠，巫师抽了抽嘴角。
她难道忘了昨晚那个拥抱了吗？这张嘴真是不给他留一点情面！
真替那些邀请她的男人悲哀！太天真了，没见识到这女人的真面目！
巫师耸耸肩，决定不与她计较：
“好吧，刺猬小姐，无论如何，向你献上节日祝福。”他居高临下，俯视看向卡伦妮塔，这视角让他那一点烦闷扫空。
刺猬小姐似有所感，抬起了脑袋，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的微笑。
“我猜你现在正因为俯视我而洋洋得意，真悲哀，你也只有这样才能宽慰自己。”
该死！她绝对不只是能够感知善意恶意！
巫师认为刺猬小姐肯定还会读心术，不然怎么会每次都能看穿他的心思？
“需要我亲吻你的手背吗？听说这是绅士的礼节？”他瞥见一位男性贵族亲吻了一名女性的手背，顺势转移话题。
“你知道那是绅士的礼节，并不是你的礼节。不过，你今天的打扮……恩，衣冠禽兽专为你量身定做？完全想象不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满手鲜血的屠夫。”
她上下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打扮得体面的鲍尔温。
不长的金发梳得很光滑，特别是她随口一提的胡须居然刮得干干净净，嘴唇略略带着微笑的曲线，使人感觉很友好，而且彬彬有礼。
他穿着一身通常是尼弗迦德人才会喜欢的纯黑色礼服，袖口折起到手腕，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衬。他的鞋同样是黑色。
如果他不弄那该死的领口，举止优雅优雅一些，而不是像这样拿起桌上一盘水果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一定会有很多贵族小姐对他青睐有加，邀请他作为舞伴。
“我就当做这是你对我的夸赞吧？”
巫师转头观察着远处的人群，那些贵族完全沉浸在了节日的喜悦气氛中。
他看见自缢风度翩翩的男士一手拿着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里面的浆液美得像是少女的鲜血，另一只手伸向面前的女士，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甜蜜微笑。
女士们有些惊讶故作矜持地捂着嘴，羞答答地将手放进男人的手中，眼中好像有万般风情。
这样的举动在上流社会里，都被认为是优雅的典范。
不过，这倒令鲍尔温想起来了，若是一个人，在这个宴会中会显得很是耀眼，所以他不由地又向卡伦妮塔的位置靠了靠，轻声说道：“我们最好伪装得像一点。”
她皱了皱眉，从巫师身上没有嗅到血腥味，她居然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说什么。
她同样看到了周围蠢蠢欲动的男女，意识到晚会的第一个流程——舞会，就要开始了。
随着不认识的贵族无趣的讲话结束，乐队开始演出悠扬的前奏。
这首音乐并不是纯粹的瑞达尼亚风格，她甚至听出了柯维尔—波维斯的元素，瑞达尼亚曾经的附属国，也是她的家乡。
不知不觉她有些恍然。
“初次见面，我是皮普斯·巴洛。这位美丽的小姐，您的风姿与容颜让我很是迷醉，不知我有没有那样的荣幸……邀请你跳支舞？”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去，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同样衣着考究的贵族青年。他带着自信的笑容，姿态从容不迫，正向她鞠躬致意。
一看就是经验丰富，估计凭借那张脸没有女人拒绝他的邀请。
但很显然，卡伦妮塔并不在此列。
她的眼神越发冰冷，青年的欲望在她面前完全裸露。
“初次见面，皮普斯先生，不跳。”她斩金截铁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然后转头看向端着水果盘的鲍尔温，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皱起了眉。
“啊哈……”
年轻贵族顺着卡伦妮塔的目光看向了鲍尔温，那是被他刻意忽略的对象。
他原以为二人在闹别扭。
躲在角落里，女人面无表情，一看就知道她在生气，男人却只顾着享用手上的果盘。
看得他是直摇头。
于是他支开女伴，整理仪容，决定教一教这没眼力的男人什么叫技术！
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男人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就像在面对自己的老爹。
仅仅是对上眼神，他便感受到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要知道他的父亲经常亲自率领军队，在战场上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才形成了那股气势。
“没错，她不会跳的, 你快离开吧, 有一位小姐正在不远处呼唤你的名字。”
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年轻的贵族只是扫了一眼，就立刻躬身行礼。
“尤利西斯伯爵。”他这样说道。
尤利西斯微微颔首，挥挥手，让他退下。
贵族青年一句话也不敢说，咬着牙转身就走。
巫师感觉自己的台词被突然出现的尤利西斯抢走了。
不过，他要找的人，不就是尤利西斯伯爵么？
问题来了。舞会还没开始，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而这里同样不是约定的地点。
所以，尤利西斯为什么会在这里？
要知道，伯爵并不知道他的长相，更不可能主动找他。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刺猬小姐。
他转头看向卡伦妮塔，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
这女人怎么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招惹了这么多男人？凭什么？
为什么就没有贵族小姐主动找上他。
虽然那些女人来找他，只会让他心烦，但如果没有人主动找他的话，那岂不是在说他比不上这女人？
卡伦妮塔同样看着他，那冷漠的眼神好像在说：看什么看, 转过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鲍尔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然后转头看向伯爵。
这个男人穿着浅蓝色的礼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看上去比鲍尔温成熟了不少，身上具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文雅端庄的脸上带有性情直爽的印记，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两片薄嘴唇翘起，略微带着微笑的曲线，像是经过精心设计一般，多一分太刻意，少一分显得缺少亲和力。
他身材健硕匀称，应该是经受了很好的锻炼，一路上跟其他人致意时都彬彬有礼，看来他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可总有一些不对劲。具体表现在哪鲍尔温说不出来，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男人的动作，包括微笑这一动作，好像带着微妙的，极难察觉的不协调感。
就是有些不自然。
巫师一手端着一个装着几块水果的果盘, 一手摸着下巴, 有些疑惑。
他确信自己没有从伯爵身上感受到黑魔法的气息。
不应该啊？
此时，卡伦妮塔也优雅地行了一礼：
伯爵阁下, 谢谢你的解围，我叫卡伦妮塔。
她将自己的名字咬得很重，看向尤利西斯的眼神同样不卑不亢，甚至说得上冷漠。
尤利西斯挑了挑眉，笑着注视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鲍尔温从伯爵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戏谑。
“初次见面，卡伦妮塔，我是尤利西斯·康顿，作为解围的答谢，我是否拥有那样的荣幸邀请你陪我跳一支舞。”
他俯下身来，以绅士的礼节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嘴角带着温暖的笑容。
鲍尔温就在一旁看着他们的表演，但被忽视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看了一眼刺猬小姐，在她的眼神中，鲍尔温只看到了冷漠，并没有厌恶？
看样子，她并没有从尤利西斯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
谷苔
与此同时，她也看了过来。
然后，他和刺猬小姐的眼神对上了。
她没有回应伯爵的邀请，而是看向了鲍尔温，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似乎在向巫师传达什么讯息。
他觉得他懂了，向着伯爵躬身行礼，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
“伯爵阁下，她是我的女伴，也只愿意当我的舞伴，你的邀请就由我替她拒绝了吧，何况，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夫人失望吧？”
巫师转头看向刺猬小姐，对她挑了挑眉，让她配合自己。
刺猬小姐的嘴角拉起忽略不计的弧度，点了点头：
“是的，伯爵阁下，我的舞伴只会是他。不过若是您想要跳舞，或许这位鲍尔温先生能够满足您的要求，他的舞伴可以不是我。”
她指了指巫师。
鲍尔温抬头就看见两双眼睛带着笑意盯着他。
难不成，伯爵还想邀请自己跳舞？
不会吧？
“鲍尔温先生，你意下如何？”尤利西斯笑眯眯地说道，若不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戏谑，鲍尔温差点就以为他将刺猬小姐的话当真了！
两个大男人也能跳舞吗？这么多人看着！在一对对男女中间……那必须是全场的焦点。
“抱歉，我拒绝。”鲍尔温再次瞪了卡伦妮塔一眼，示意她小心一点，“伯爵阁下，我是温格堡的鲍尔温，我就是你要接应的巫师。”
眼见着舞会就要开始了，他知道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也不想继续胡闹下去。
“我已经猜到了，放心吧，我的妻子被严密地保护着，整整三十多位骑士！凶手近不了她的身。”
巫师摇了摇头，他觉得伯爵还是没有亲眼见证黑魔法的威力，多少有点轻敌。
“伯爵，带我们去见伯爵夫人吧，我会守在外面保护她的安全，以防万一。”
尤利西斯带着笑意摇了摇头，看向二人，从边上端起一杯红酒：
“现在是舞会时间。我看过凶手预告的内容，凶手显然是一名极端自信的人，所以他必定会在享用完晚宴后才展开行动！舞会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去也不迟，既然参加了误会，现在就应该享受这种氛围！”
“事关伯爵夫人的安危，我们不能轻敌，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巫师再次强调了一遍。伯爵给他一种根本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感觉。
“好吧，你成功说服了我，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既然是来了舞会，不跳支舞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这是什么要求？
“一整支舞？我和你？”
尤利西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着摇摇头。
“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和我跳舞，所以这支舞你想和谁跳决定权在你，当然，如果卡伦妮塔小姐愿意和我跳舞，我也很乐意接受，这也算。”
尤利西斯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伯爵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一整支宫廷舞不过在五分钟以内。
那么只能是他和刺猬小姐了？
巫师看向她，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抗拒，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刺猬……噢不，卡伦妮塔小姐，你愿意与我跳一支舞吗？”
他吃掉果盘里所有水果，将果碟放到一边，然后以符合礼仪规范的标准鞠躬，对眼前的少女伸出那只粗糙的手，作出跳舞的邀请。
比起邀请一个陌生的女性，卡伦妮塔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低着头，好像看见卡伦妮塔笑了笑。
“你会跳舞吗，鲍尔温先生？”
她将手搭在他递来的手上。
冰凉的手被一只粗糙而滚烫的手握住。
“你这是看不起谁？我甚至可以引导你。”
身为贵族，他又怎么没有学过宫廷礼仪舞？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那必须的！”
巫师将少女带进舞会大厅。
尤利西斯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对身边突然出现的女人说道：
“你应该不会对他出手了吧，他有了自己的女伴，那可是我的表妹，不要打扰他们。你只需要关注我就行了。”
“你还真是贪婪，你能满足我吗？不过, 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她是你的表妹，也算是我的亲戚。”
伯爵嘿嘿笑了两声，眼睛一直盯在女人身上。
“行了。”她紧紧了面纱，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
两人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说着话, 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我找到了一个最可能成为大主教的人选, 用不了多久, 我就能将他推上大主教的位置。而且，我随时能变成他。”
“很好，永恒之火教会被掌握到我们手上，那个贱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她甚至忘记了我的存在，何况，她已经犯下了最大的错误！哦，对了，听说那帅气的年轻巫师也想对付那贱人？”
尤利西斯点了点头，“是的，我们要帮他吗？”
女人嫣然一笑，引得尤利西斯心神荡漾。
“当然，帮助敌人的敌人就是帮助自己，将他带过来吧，让我告诉他一部分。”
说罢，她转身离去。
只留下尤利西斯留恋地看着女人窈窕的背影，舔了舔嘴唇。
在他的眼中, 她就是那样的人, 只要是相貌英俊的男人，都能吸引她的注意。
不过她一定会属于。
即使她已经换了一具更年轻的身体，灵魂还是爱的模样。
继承了这位名叫朗姆斯?尤利西斯的贵族男人的身体，同样继承了贵族男人对她的欲望。
她召唤出了，以自己兄弟儿子的身体为祭品。
“想起来就令人浑身战栗，白脸，没想到吧，我也来到了这个世界，真期待相遇的那一天啊，最后的赢家是我的主人还是你的主人呢？”
尤利西斯兴奋地浑身颤抖，面带诡异地微笑，走向了大厅。
……
金色的穹窿洒下柔和而暗淡的光辉，仿佛是水下的光线，显得雾蒙蒙。灯光投下的阴影同样清淡，像是正在消融的烟雾。
这样柔和的光芒倾泻在卡伦妮塔如玉石般的侧脸上、袒露的肩头上，如同月光透过湖泊。
他的身影也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了暗影，赋予她的脸一种超越年龄的魅力。令巫师有些恍然。
不过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巫师看到了，她的嘴角, 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似乎是在怀疑他的能力。
等着瞧好了！
巫师在柔和的光辉下, 一把搂住了少女柔软的腰肢, 将她抱进怀里，那感觉就像环住了一缕烟雾。
他看到她的眉毛扬了扬，似乎在惊讶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叹息，然后她又无可奈何地抬起头，以符合礼仪的姿势抱住了他。
“准备好，跟着我的动作。”他提醒道。
跟着音乐，他迈出第一步，引导怀里的少女作出对应的动作，用标准的步伐在光滑到能够反光的地板上踏着，跟随着正在演奏的舞曲旋律飘动。
他搂着她旋转，比其他人更为艰难，他要配合少女，弯着腰。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为难，她努力踮起了脚尖。
他察觉到了她贴心的举动，对她微微一笑，这样一来，他轻松了不少，使得他结实的身躯和修长的四肢显得优雅，也使得跟随引导的卡伦妮塔显得姿态优美。
“不得不承认，你学得真快。”他这样说道。
这真的是卡伦妮塔第一次跳舞？第一次如此默契地配合自己？
这难道就是天赋吗？
卡伦妮塔面无表情，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得意。
巫师觉得自己读眼神猜意思的技能，在疯狂升级。
不过，巫师并没有破坏气氛，这也是值得骄傲的，就让这只骄傲的小天鹅得意一会儿吧。
刺猬小姐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细数了一下她的才艺：写诗、唱歌、乐器，现在还加上了跳舞。
音符在大厅的舞步中到处散播，好像是微风拂过脸颊，愉悦舞者的心神。
他们是在庆祝丰收啊，农民的辛劳换来了丰收，贵族们从农民收取的粮食同样是大丰收！
农民用汗水换来今晚对他们而言丰盛的晚餐，贵族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尽情地狂欢。
这不是很讽刺吗？
一曲终了，二人停下了舞步。
鲍尔温稳住在怀中喘气的卡伦妮塔，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不至于摔倒。
她的脖子上泛起一抹美丽的红晕，微微喘息着，但她的表情很平静，或许是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软绵绵地靠在鲍尔温身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体力方面，她并不擅长。
靠在巫师怀里，她看向热闹的舞会大厅。
风度翩翩的男女贵族开始相互邀请，从容不迫地相互点头致意，手挽手旋转，矫揉造作地舞动，女人们像天鹅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男人很绅士地配合踏脚，他们很享受这舞会，音乐同样欢快而轻柔。
突然，她的表情一滞，下一秒眉头紧皱，脸色惨白，抓住巫师的那只手越发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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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巫师有些担心地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一个男人用阴冷的眼神盯着我，在他内心……是熊熊燃烧的丑恶欲望！”
这句话令巫师警惕起来，难道是凶手？
他混入了被邀请的贵族之中？
巫师迅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贵族正在翩翩起舞，“在哪？”
卡伦妮塔摇了摇头，“发现我的视线后，他就消失在人群里了。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
那不是错觉，那几乎凝成油腻液体实质的欲望，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人的内心感受到。
这是怎样一个人。
见卡伦妮塔苍白的脸色，巫师只能将卡伦妮塔抱在怀里。
有时候，他真的认为这样的能力对于刺猬小姐而言就是一种负担。
“啪、啪……”鼓掌声传来。
尤利西斯微笑着朝他们走来。
“太棒了！无与伦比的配合！”他看向靠在一起的男女这样说道。
卡伦妮塔强忍着软绵绵的身体，面无表情地用手撑着鲍尔温的胸膛，站稳后远离了他。
她不想其他人看到这副样子。
巫师毫不在意，他并没有忘记一开始的目的，直视尤利西斯的双眼，“伯爵阁下，现在可以带我过去了吗？”
“当然可以，跟我来吧。”尤利西斯笑了笑，带头离开了舞池。
鲍尔温紧随其后，却发现卡伦妮塔也跟了上来，“她也能一起？”
“为什么不行呢？严格来说，我们是亲戚。”
亲戚？
鲍尔温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卡伦妮塔和伯爵见面的时候的确有些奇怪。
合着两个人都在演戏？
卡伦妮塔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关于家族的事情，很显然，卡伦妮塔并不想谈这个话题，巫师也不会去询问。
“我们要去二楼，那里靠窗的位置非常适合对舞会不感兴趣的人，当然，我的妻子席梦娜也在二楼接受保护。”
尤利西斯和侍卫打了个招呼，然后领着他们登上螺旋状楼梯，来到二楼。
倾斜的立柱隔开了下面的视线，关上门后，使这里形成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场所。
窗外狂风在呼啸，宛若是困惑的巨兽在嚎叫和哭泣。夜色在窗户四周合拢为一根沉重的漆黑立柱。
今晚天气真糟糕。
鲍尔温看见卡伦妮塔盯着夜幕有些出神，还不住地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那裸露在外的肩膀上已经生起细小的疙瘩。
她有些冷。
紧接着，一件带着余温的衣服就贴在了她的后背上。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鲍尔温只穿了一件衬衣，背对着她走在前面。
“真是让人意外。”尤利西斯的眼神闪了闪，眼神中的戏谑之色更浓了，“鲍尔温先生，请你在这里等待一会儿。”
他指着奢侈的红木桌与装饰华丽的座椅。
尤利西斯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贵族的风度，观察到巫师已经坐下，他凑到卡伦妮塔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将一个封口处纹着什么图案的信封交给了她。
鲍尔温看着这一幕，眉头一皱，但很快就想到了卡伦妮塔和伯爵之间的关系。
那信里记载了她家人的消息？
“放心吧，这只是一封私人信件。不过，我们需要给女士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所以我们先去找席梦娜？她就在里面的房间。”
尤利西斯露出亲切的笑容。
他说的也有道理。
“好吧。”鲍尔温一边说，一边给卡伦妮塔加持了一个魔法护盾。一道金色的光晕出现在她的身体周围，她的身形也渐渐融入环境。
巫师觉得这样还不够，然后将手伸进了自己的礼服，扯出一只北方老鼠一般大小的小兽。
“汪呜？”这只小兽正是变身后的哈士奇，它能用魔法控制体型，不过它似乎很喜欢迷你版的自己，很少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巫师摸了摸它的脑袋，在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将它送进了隐身的卡伦妮塔的怀里。
哈士奇的身影也消失了。
“这是什么？老鼠？等等……这是你的哈士奇？它怎么又变小了，你怎么带进来的？”卡伦妮塔皱着好看的眉毛，终于想起了巫师的宠物。
这只可爱的哈士奇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觉得“小哈”这个名字很贴切，但鲍尔温似乎想给它还给他所谓的“威武霸气”的名字。
第一眼就认不出来了，是因为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的体型和南方的老鼠差不多，没想到还能往回长。
当然，刺猬小姐从来没有见过它回原形的样子。
“靠的就是魔法。哈士奇，它会保护你的安全。”巫师看向伯爵，“伯爵阁下，你应该不会无聊到去告密吧？”
他可没有忘记刺猬小姐刚才的表现，这次宴会很危险，跟在他身边更危险，既然她对宴会不感兴趣，那就躲在角落里吧。
“小心点总不会有错。”
卡伦妮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鲍尔温，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紧了紧披在身上属于鲍尔温的外套。
伯爵很茫然的样子，向刺猬小姐的位置看了看，最后双手一摊，“好吧，我们走吧。”
很快，鲍尔温就在尤利西斯的带领下走进了一个豪华的房间。
“伯爵阁下，你的夫人席梦娜在哪里？”巫师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不过，从这个房间往里走，还有一扇通往其他房间的大门。
鲍尔温听到门后有呼吸声, 似乎还有很多人。也许席梦娜就在某间屋子里。
伯爵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示意巫师先坐下来，而自己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一阵嘈杂的欢呼声从门外飘进来，关上门后, 隔绝了所有声音。
尤利西斯端着一瓶酒走了过来，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透明的水晶玻璃杯, 将它倒满酒液后，把那一杯暗红色的透明液体推到了鲍尔温身前，这才坐了下来。
这样的酒在这场宴会上很常见，几乎每个贵族手中都有一杯。
似乎很昂贵？
鲍尔温看着深红色好似鲜血一般的液体，皱了皱眉，然后抬起了头。
“伯爵阁下，刚才的欢呼声是怎么回事？”
伯爵耸了耸肩，微笑着回答：“噢，护卫队队长向我要了几瓶红酒送给弟兄们品尝，诺，就是这种。”
“这不妥吧？他们还在执行任务。”
“喝酒壮胆，我不想让他们在真正的战斗的时候，吓破胆，变成鹌鹑！别担心，并不多，每个人最多只能分到一杯。”伯爵端着酒杯摇晃着里面的液体。
“阁下，我不干扰你的决定，但是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巫师的语气不再友好。
伯爵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没问题, 但不要妨碍他捉住犯人。
尤利西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摇了摇头：
“别着急，凶手要想伤害到席梦娜，必须从这间屋子里经过。而我们身后的房间没有窗户，四周墙壁经过了加固，只有通过这扇门，然后打破钢铁门后才能进入席梦娜的房间。因此，你待在这个房间一定能遇到凶手。
不过，在此之前，有人想要见见你，和你谈一谈达丽米拉的事情。”
达丽米拉？
巫师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话音刚落，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从那扇门走了出来。
她身材高挑，礼服无袖，自腰部向下分为两束，露出她精致的肩头和她曲线窈窕的整条修长的长腿。
她戴着过肘的蓝色长手套，那双手很自然地放在小腹前。
这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虽然脸上蒙着面纱, 但从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可以看出：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又是一位被时间偏爱的宠儿。
尤利西斯站了起来，给她让出了位置。
“祝你们聊天愉快，我先告辞了。”他没有解释原因，只是向着二人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这才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门。
“我能在这里坐下吗，先生？”她微笑着问道，声音很轻柔，好似微风拂面。
我要是不答应，你就不坐了？
鲍尔温心里这样想道。
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请坐，夫人。”巫师同样礼仪规范，只不过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敬意存在。
他骨子里就是这样，能让他打心底佩服的人并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伯爵阁下对她毕恭毕敬，应该不是他的夫人席梦娜。
那么，她究竟是谁？
巫师再一次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她颈脖处的珠宝首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隐隐约约透过面纱观察到她精致的五官，即使面容被面纱遮挡，她身上的气质却怎么也无法掩盖——高贵和优雅。
谷烬
妇人用手捂住嘴，眼中含笑，说道：
“鲍尔温先生，你可真令我感到惊讶，若不是小尤利西斯已经向我介绍了你，我真会以为坐在我面前的是哪一位出类拔萃的贵族青年。”
“过奖了，夫人。你想要与我谈论什么？”
对于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巫师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尤利西斯一定告诉过她很多事情。
反倒是她称呼伯爵，让他有些意外，像是长辈在叫晚辈。
可他们二人的外表看起来年龄相差并不算大，并且他从伯爵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不仅仅是一种恭敬，还有其他的情感在里面。
她是伯爵尊敬的长辈？
“不先问问我的名字？”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年轻人琥珀色的双眼。
然而让她感到失望的是，对方的双眼中却是一片平静，如同无风的湖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好吧，我是玛琉尔的海德薇格，你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吗？”她揭开了脸上面纱，露出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
鲍尔温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下巴，只不过剃干净的下巴令他有些不习惯。
对面的妇人微微一笑，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终于知道她带着面纱的原因了。
瑞达尼亚的王后——玛琉尔的海德薇格。
不过，这样事情就麻烦起来了。
王后找他是为了什么呢？追究他一剑砍在了达丽米拉的脸上？
不太可能，不然也不会这么和颜悦色地坐在他的对面。
“夫人，哦，殿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王后可以随意离开王宫。”
正常情况下，王后是不能离开王宫的。而且国王也不希望王后公开露面。当然，国王自己可以伪装一下，悄悄离开。
就拿泰莫利亚的国王弗尔泰斯特来说，他经常在晚上乔装打扮溜出去和情人约会。
虽然不知道王后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可她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吗？我偷偷溜出来的，先生，但愿你不要告密。”她说完还故作调皮眨了眨眼睛。
巫师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这，王后？
“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达丽米拉。先生，我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她眼中含笑，多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挫败感了，她有些怀念，看向巫师的目光更加热切。
终于步入正题了，巫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这才开口道：
“恕我直言，殿下。达丽米拉公主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会帮着她的敌人来对付自己的女儿？”
毕竟，那是她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将自己女儿的事情，透露给一个要杀死女儿的杀手？
这也太奇怪了吧。
海德薇格微微一笑，指了指鲍尔温眼前的酒杯，里面暗红色的酒液一滴未少，“先生，这杯酒你不喝吗？”
他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理会，而是很自然地拿起他身前的酒杯，仰头将酒液饮尽。
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她宛如天鹅般的颈脖流下，浸湿了她礼服。
这位王后，还真是与众不同。
“很美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被红酒染得鲜红的嘴唇，“先生，只要你接下我的委托，我便会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于你，包括我女儿的情报，你看怎么样？”
她向巫师抛出难以拒绝的报酬，直勾勾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那一双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充满了魅惑。
那像果冻一样诱人的红唇，好像正等着有人能吸上一口。
虽然王后是两位公主的母亲，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褪色，反而更加成熟诱人。
不过，鲍尔温却不为所动，他胸口处变小的盾牌无时无刻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巫师反而皱起眉，心生警惕。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要干嘛。
不过, 关于达丽米拉的情报，还是需要的！这样一来，他找到达丽米拉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不能等到达丽米拉准备好后来找他，而是要趁她没有准备好前解决这些麻烦。
巫师决定接下王后的委托。
“殿下，请说吧，你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海德薇格微微一笑, 将空的玻璃高脚杯放在桌上，酒杯边缘残留了一个鲜红的嘴唇印记。
“很高兴你同意了, 先生。我现在正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强大的剑士, 呃，巫师？恩……委托内容就是杀死我亲爱的。”
鲍尔温不禁挑了挑眉毛，没想到王后会这么直白。
这与他的目标不谋而合，王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答应，而她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可是，那是她的女儿啊！怀胎十月的亲骨肉。
这是何等的残忍？难道国王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他可没有忘记被国王军队破坏的那一次行动。
“恕我冒昧，殿下。你能告诉我原因吗？？要知道，接下这样的委托，难免会与国王陛下的军队兵刃相见。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保证我的安全。”
一个王后委托外人杀死自己的女儿，这件事非同小可。
上一次见，还是在童话故事里。
果然，现实往往比童话还魔幻。
无论是哪个国家的王室，或多或少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亚甸也不例外，嗯……他的出现就是德马维三世风流的结果。
这么说，他在这场闹剧中扮演的角色就是猎人？
他注意到，王后的表情还是那么自然, 笑容那么迷人。
就好像即将被杀死的人，并不是她的女儿。
他抬头望去，只见海德薇格身后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他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鼻子微动，这股味道……恩，伯爵居然有这嗜好？
这是在暗中观察他和王后吗？
“先生，我向你保证，我的丈夫，维兹米尔二世并不会阻碍你的行动，他的军队同样会放下仇恨，不会追究你之前的过错。甚至，他们还会协助你的行动，帮助你对付我的。”
王后表现得不像是一位端庄的皇后，甚至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将身体前倾，用那双能够说话的眼睛打量着鲍尔温。
巫师向后仰了仰身子，他不太喜欢王后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我猜，你和国王陛下下定决心想要杀死达丽米拉，是不是因为她将黑魔法的魔爪伸到贵族阶级？”
“没错，就连一向对她纵容的国王陛下，这一次也下定了决心。”
纵容啊, 这何止是纵容？
为了纵容她，死了多少人？这是亲手培养出了一名心肠歹毒的魔女啊！
“我会接下这个委托。”
他看向海德薇格，这位王后殿下给他的感觉很是怪异，可他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奇怪的气息。
就跟尤利西斯伯爵一样。
“现在轮到我兑现我的承诺了。。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达丽米拉的身体里装的灵魂并不是达丽米拉。”
海德薇格双手托着下巴，仿佛除了微笑之外，再无其他表情。
如果说达丽米拉不是达丽米拉的话，那她还能是谁？
还有，她为什么会使用黑魔法？
巫师觉得她的魔法与玛莲娜的黑魔法很相似，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的联系。
海德薇格很满意鲍尔温表现出来的疑惑，她直接扔出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我才是达丽米拉！”
巫师微微一愣，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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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交换灵魂？这也能够做到？
“殿下，你们互换了灵魂？这难道是黑魔法的作用？”
王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的母亲她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黑魔法，出于对我的嫉妒，她使用黑魔法交换了我们的灵魂，她成为了达丽米拉，并主动暴露自己能够使用黑魔法的事实。
她的身体是达丽米拉，国王最终决定降下惩罚，于是就有了后面的联婚，国王打算通过黑魔法控制泰莫利亚年轻的国王，从而组建一个更加强大的王国。”
那么就是说，现在他寻找的达丽米拉身体里装着王后海德薇格的灵魂？坐在他面前的其实是达丽米拉？
不，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既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换回来？”
海德薇格脸上浮现一丝黯然：
“比起年老的维兹米尔，也就是我的父王，弗尔泰斯特王子更年轻，英俊。或许，母后就是因此被迷惑住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事实就是如此。至于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只能被囚禁在这具逐渐腐朽的躯壳之中。”
王后就这么被弗尔泰斯特迷住了？这有些离谱了。
难道说，弗尔泰斯特的魅力真的这么大？
巫师们可不会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女人。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她说的是真是假？
与陌生人打交道时，最好保持冷静思考。
“你没有尝试过对国王陛下说出真相？就像现在这样。”
她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做不到。事实上，我也是最近才真正掌握了这具身体，在此之前，只要我有想要说出真相的意图，就会承受巨大的痛苦，连开口说出一个清晰的词语都很难。这可能就是诅咒吧？”
由于这是来自异世界的黑魔法，巫师也不确定是否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并不能验证这女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姑且相信吧。
巫师点了点头，询问细节：“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只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能够彻底控制这具身体。”
她又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为什么达丽……哦不对，王后为什么能够使用黑魔法吗？”
她再次摇头，迟疑地开口说出：
“不清楚，但我有个猜测。尤利西斯告诉我，当达丽米拉用黑魔法帮他断肢的时候，她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第一次惹她生气的遭遇。
我记得那一天，好奇之下，我将手伸进了母后的衣服里，然后摸出了一块心脏大小的紫水晶。下一秒，熟睡中的母亲突然睁开了双眼，一把将我从床上推了下去，我砸到了地板上，差点晕死过去。她似乎很宝贝那颗水晶。”
紫水晶与心脏……具有魔力的水晶。
巫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猜测这可能就是王后黑魔法的来源。
下一次试一试能不能击碎王后胸口那颗水晶，这一样一来，对付她可以轻松很多。
另外，他还注意到了尤利西斯这个名字。
看来尤利西斯是得到了什么命令才会来永恒之火教会的？
的确，尤利西斯身上也有谜团。
首先他身上关于黑魔法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合理。
黑魔法让伯爵一瞬间恢复健全，而不是加速血肉的生长，这是普通的治愈魔法不能做到的。
看似是神技，其实也不过是等价交换的结果，意味着：有人代替伯爵变成残废，他的胳膊或是大腿被黑魔法强行与伯爵的身体揉合在一起。
没错，强行！伯爵的身体会将胳膊当做异物排斥，一般而言，在没有魔法的前提下，使用这样粗糙的手段无疑是在找死。
只要伯爵四肢依然健全，黑魔法会一直发挥作用，它的气息就不应该消失才对。
“殿下，你刚才提到了尤利西斯？”巫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她抬起头，看着他平静的眸子，顿了一下，才说：
“先生，希望在我展现诚意的同时，你也要记住你接下的委托。尤利西斯是在我的安排下进入了教会，就是为了调查达丽米拉与永恒之火教会是否存在联系，我想，结果你也猜到了。
至于身上残留的邪恶巫术……最后还是菲丽芭女士出手，驱散了黑魔法，并且彻底融合了那只手臂。”
巫师接受了这个解释，继续询问他最关心的事情：“那他有没有打听到王后的目的？”
“不过，王后自从被弗尔泰斯特拒绝后，就一直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回到瑞达尼亚之后，她就一直念叨着要用黑魔法把自己变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在用黑魔法残害生灵。”
这应该只是表面的原因。
如果只是这个目的，那她不需要去蛊惑更多的人，控制怪物，收集尸体与灵魂，只需掠夺杀人他们的生机即可。
不过，王后和黑魔法么……
巫师突然想起了玛莲娜这个来自异世界的术士，还有她临死前讲述的故事。
玛莲娜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讲述那个故事。
国王和姐姐，当上了王后的姐姐……原来是这样吗！
在不知道住在达丽米拉的身体里的灵魂是王后之前，巫师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现在想来，这个故事里的姐姐，应该就是王后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王后的传送门会把他们传送到玛莲娜的幻境里, 以及王后的黑魔法是怎么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丹德里恩和他遇见玛莲娜的时候，她正处于虚弱状态，因为，她的魔力被强行夺走了！储存在那块紫水晶里。
玛莲娜救下了那时候还是老妇人的王后，并帮她恢复了青春，却没想到对方恩将仇报！
这不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但问题来了：那时候的王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怎么可能夺取玛莲娜的魔力？
只可能是有人帮了她！
她背后还有人？
玛莲娜这个故事别有深意, 除了王后、来自异世界的术士、国王维兹米尔二世……
还有王后的妹妹！
她又对应着谁？面前这个自称‘达丽米拉’的女人又知不知道。
她似乎也是个普通人……王后背后的人是谁？是谁想要召唤异世界生物？
巫师摸着下巴，梳理完了所有线索。
在此期间，达丽米拉又戴上了微笑，耐心地等待着。
她的教养好得过分，但巫师对她就是没有好感。
不过，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暂时的合作伙伴。
“殿下，谢谢你的情报。但时间已经不早，舞会就要结束了，你最好赶快离开。”
巫师站起身来，他已经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看来麦克已经在组织贵族们离开了。
这场晚会必须提前结束，再过不久，这里将变成战场。
这些贵族走不走是他们的事，他能做的只不过是提醒，命运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上。
她微微颔首，她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那就恭候佳音了。”
说完，她便踏着优雅的步伐, 走向慢慢打开的大门。
门后伯爵的身影彻底显现出来，向着鲍尔温行了一个贵族礼。
他带着迷人的微笑，看不到丝毫尴尬，好似刚才偷窥的不是尤利西斯伯爵。
巫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也准备行动了。
“呼——”
忽然一阵阴冷刺骨的寒风从窗户吹了进来。
比刚才还要冷，室内温度骤降。
巫师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温度低得很不正常。
他加快了脚步，前往伯爵夫人的房间。
就像尤利西斯伯爵所描述那样，这扇大门是用坚硬的金属打造而成，从材质上来看，应该是钢铁。
的确，用钢材制作大门比那些奢侈华丽的樱桃木门坚固得多。
在门前站着一位骑士。骑士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银色镶着红色条纹的铠甲，腰间佩着一把长剑。
身材和鲍尔温相差无几，下巴和脸颊上的胡须被剃得干干净净，只是那张硬朗的脸上有了些许乏意。
他正在打着哈欠，眼睛半闭着，见到鲍尔温的到来，才将眼睛睁大了几分。
“干什么来的？”他随口问道。
“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工作？”巫师指的是骑士举止随意。
骑士挥了挥手, 砸吧砸吧嘴，“还能怎么样，人生很短，不如怎么快乐怎么来。你说对吗？嘿，哥们，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来干嘛呢！”
“我是伯爵阁下派来保护夫人的巫师。”
“原来是巫师啊！比我们这些骑士强多了，看你背着两把剑，巫师什么时候需要耍点剑术了？也对，巫师也有来不及念咒语的时候。
唉，当骑士，也得酒量过关才行。恩，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喝完了，刚刚才因为分酒的事情闹矛盾，记得千万不要招惹他们，否则他们突然看向你，然后扑上来咬你……
啊哈，这当然是玩笑。扯远了，我帮你开门。”
骑士笑着跺了跺脚，暖和一下僵硬的身体，这才双臂发力替巫师拉开大门。
看起来很轻松。
“谢谢。”
巫师走了进去，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隐身术发动。
“嘿！朋友，有时候我们不能小瞧了敌人，事情比你想象得还要复杂，不要只看表面，否则，你会付出痛苦的代价。”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飘渺，就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巫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骑士又半眯着眼睛，靠着墙偷懒。
这家伙说的话和做的完全不一样，嘴上说着不要小瞧敌人，自己倒是站起来啊！
……
房间内，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巫师的到来。
谷颞
骑士们有模有样地站在房间不同的位置，但若是观察他们的眼睛，就会发现：那眼神与门外的骑士如出一辙，只不过少了几分漫不经心，多了几分呆滞恍惚。
也只有少数几名骑士用一对冷冽的眸子警戒着四周，他们应该不喜欢喝酒。
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上躺着一位肥胖的女人，那张床上还摆了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有昂贵的葡萄酒、精致的果仁馅饼、蜜饼和朱塞尔（一种香草布丁），还有各种乳酪、干果、脆饼。
夫人张开嘴，抓起一块蜜饼，塞进嘴里。
咀嚼，咽下……
继续抓取下一个。
巫师无奈地将目光移开。
这是伯爵夫人？简直难以置信！
伯爵的冷淡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才会只派三十多名骑士保护她的安全，然后就撒手不管。
不过，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大口大口的咀嚼着，享受着美味，丝毫没有被连续杀人犯盯上的自觉。
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巫师们已经不奢望什么了。
一切还是靠自己吧，一楼就交给麦克他们。
在确定周围没有异状后，他盘膝坐地，冥想片刻让自己恢复到巅峰状态。
这一次的敌人，十有八九是卡塔卡恩。
它是一种吸血鬼，已经具备了变化为人的能力，多居住于城市，是一种很危险的怪物。
它们的力量过人，恢复极强，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阻止伤势的蔓延，而它们主要是以利刃般的长爪攻击敌人，造成严重出血。
除此以外，它们还能凭空消失，瞬间移动到敌人背后，发起出其不意的攻击。
在与卡塔卡恩战斗时，一定要特别注意它的影子，这常常是知道它位置的唯一方法。
卡塔卡恩无法被钢铁伤害，银与火焰是最有效的攻击手段。
银剑，火焰，巫师都有，只不过普通银剑无法承受火焰的缠绕，退而求次，雷电也有类似的效果。
巫师开始准备工作，隐身术的存在令其他人无法察觉他的存在，包括他身上的所有东西。
他拿出一块抹布，将吸血鬼剑油均匀的涂抹在剑刃上。
一般情况而言，他会直接在剑刃上附着属性魔法，并不常用剑油。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卡塔卡恩交手，不能掉以轻心，准备一定要充分。
接下来，就是炼金炸弹了。
两颗，巫师今早特地炼制出来，用于对付卡塔卡恩的炼金炸弹。
这种炼金炸弹专门用来对付，能够隐身并且快速移动的怪物，比如妖灵和卡塔卡恩。
、各三颗，这都是为卡塔卡恩特地准备的礼物。
炼金炸弹不消耗魔力，而且威力还不错，可以减少他的魔力消耗。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防万一，魔力还能留着用来对付王后，药剂可不能随意霍霍，喝多了也会出问题。
待他将所有常用的魔药都固定好，记住它们的位置后，他站了起来。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门打开后就再没有合上，有可能是那位骑士偷懒睡着忘记了。
伯爵夫人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盖住了脖子，却露出了脚掌，再下拉，却又觉得脖子处有冷风窜入。
如此重复几次……
她终于是愤怒地打翻桌子，将那些食物一个个扔到骑士脸上，发泄情绪。
骑士们只不过移动几步，躲开油腻的食物，继续换个方向发呆。
巫师见状，皱了皱眉。
这些骑士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他从腰间拿出增加力量的，增加魔法威力。
啵！
念力拔掉了软木塞！
咕噜咕噜。
药液入腹。
平稳的心跳开始加速，寒冷被驱散，一根根黑色血管从他脸颊冒出，手臂上青筋蠕动，像是一条条蚯蚓。
此时，突然阴风大作，火光摇曳间，像是虫子蠕动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巫师身后的席梦娜撞到了床沿，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肥胖的身躯缩进被子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嘭！
连续两声轰鸣。
那是大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狠狠关上，力道之大，好像地板都被震得微微颤动。
根据方位，巫师猜测城堡的大门已经被关闭，一楼与二楼的连接处的大门也被合上。
一楼与二楼的联系已经被切断。
此时的二楼，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黑魔法的气息陡然变得浓郁起来，四周墙壁被粘稠的黑色粘稠液体包裹住！
地板好像也在经受黑魔法的洗礼，发出液体流动哗啦啦的响声。
紧接着，意义不明、晦涩难懂的咒语，在整个二楼回荡。
巫师猛地抬起头，只见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的眼白眼睛齐刷刷看向身后惊愕的席梦娜, 苍白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席梦娜浑身一颤，喉咙被恐惧扼住。
巫师并不知道伯爵现在在哪里，他只知道从楼下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惨叫。
哀嚎。
剑刃刺入血肉之中。
“躲好！”处于隐身状态的巫师压低嗓音说了一句，他也不管席梦娜是什么反应，现在谈什么保护！
负责保护的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控制了！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有哈士奇在，应该能保证卡伦妮塔的安全。
“啊——救命, 穆尼尔，你想做什么？住手！”
骑士的声音越发凄厉，血肉被撕扯，骨骼被撇断……
咽口水的声音……
之前几名认真履行职责的骑士，几秒内就已经变成了同伴嘴边的大餐！
巫师目视前方，一步一步靠近慢腾腾地向席梦娜靠近的骑士。
他们在席梦娜停止尖叫后便站在了原地，有些茫然地摸着后脑勺。
智商真令人捉急。
头顶没有图标，恩……问题不大。
巫师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雷电发出轰鸣，如同无数条小蛇，缠绕在巫师周围，飓风缠绕剑身，形成青色的剑芒。
此时，巫师已经绕到了骑士们背后，他的身影突然显现出来。
骑士们终于有了反应，他们木偶似的机械地转动脖子。
有的本来是背对鲍尔温，几乎将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从自己的前胸直接转到了自己的后背, 下半身依旧没有改变。肚子已经扭成了麻花，也要对着巫师来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巫师身上的火光照亮了房间，照出他们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下面的下巴处耷拉着一张还在滴血的皮肉，浑身散发着黑魔法特有的恶臭！
黑魔法将他们变成了怪物，到底在什么时候！
无所谓，就这样一鼓作气！
巫师一个箭步冲向怪物群，左手凭空猛然向前一推！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物，带着万钧之力砸向怪物！
在重力的作用下，飓风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将那些怪物直接砸飞了出去！像炮弹一样向后倒飞！
巫师左手虚空之中往下一压，左脚踩在了怪物的脑袋上。
咔嚓——
无形之物突然改变了方向，压向了那些挣扎着爬起的怪物，就仿佛空气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压缩了几十倍，要把内部的一切物质都挤压到极限。
骨头在哀鸣。
怪物在嚎叫。
数只怪物瘫软在地
地板表面的黑魔法与重力在不断对抗，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随手扔出一颗，飞向怪物聚集之处。
嘭！
房间亮如白昼。
火焰狂舞，顺着骑士的裤腿，顺着脖颈，钻入皮肤！
痛苦地嚎叫。
风声呼啸。
巫师眼神一凌, 猛地转身，随即反手握住剑柄，往肩膀上一拉。
“叮——”
一声轻响，剑刃相交。
重力领域！
那把银剑直接压到了骑士那张死人脸上！
他的皮肤被利剑划破，留下一道血痕。
“走你！”
巫师伸腿猛挥，将身前持剑的骑士踹飞出去，同时右手银剑在半空中拖拽出一道闪着电弧的青色半月形风刃。
锋利无比，直接将半空中的骑士拦腰斩作两半！
“哗哗……”
血液与脏器涌出。
红色的、绿色的、黑色的、刺鼻的恶臭！
热气腾腾，洒落一地。
那是一颗黑色的心脏，在离开人体后，还在欢快地跳动着。
“噗呲——”
它被巫师一脚踩碎。
这或许就是这些骑士为什么会变成怪物的原因。
巫师环视周围，这些没有灵智的怪物根本没有同伴的概念，反而是蹲下伸出爪子将那些碎肉、脏器塞进自己的嘴巴里，还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
然而下一刻，它们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浑身冒着黑烟。
却是一道磷火将它们吞噬！
巫师收回冒着热气的左手，脚下划了一个优美的半圆弧，躲开了背后袭来的那张臭烘烘大嘴。
“偷袭？”
交错之间，短皮靴一脚踹在它的肚子上，将它精准地射进，那堆正在享用美食的怪物群中。
说是群，也不过五只而已。
谷诤
走廊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比起这些玩意，它们肯定更喜欢活的，助人为乐的巫师给它们送上了鲜活的食材，这几只怪物肯定无比感谢他。
它们红着眼睛，嘴里嗷嗷怪叫着，用依然属于人类的牙齿，撕咬着被巫师送过去的可怜儿。
那曾是他们并肩作战的同伴。
还未待他们咽下几口，却是一道耀眼的白色火龙，顺着巫师的左手突然喷涌而出，冲向它们。
将沿途的尸体全部点燃，其势不减，火龙直接将整个身体扑向它们！
轰隆！
火龙突然爆开，气浪拍打着四周的墙壁，墙壁上黑色的粘液紧紧贴住墙壁。
墙壁像气球一样鼓起，发出一大串“噗呲噗呲”好像漏气的闷响！
黑色液体开始蠕动，填补了空隙。
整个二楼像是迟暮的老太太站在冷风中一样颤抖着，天花板向下簌簌掉落石灰，房间内灰尘弥漫，几乎挡住了视线。
怪物的哀嚎和怪叫逐渐升高。
巫师凭借剑术与风刃，在怪物群中跳了一段优雅而致命的剑舞！
他没有再使用破坏力极强的魔法，这些骑士不值得他耗费太多魔力。
那些精良的骑士板甲，在风刃下像纸糊的一样脆弱，切起来比切豆腐还容易。
每一次挥手，踱步。
长剑斩破空气，裹挟飓风，伴随着皮肉绽开，骨骼断裂，重物坠地！
一分钟过后，房间恢复了平静，除了火焰燃烧尸体的噼里啪啦声，便只剩下衣物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衣物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巫师循声望去，却发现是席梦娜吃力地在地上爬动，绕过那些尸体，她想要逃出去。
她已经接近门了。
突兀地，巫师在她前方，看到了一滩宛如黑泥的影子！
该死，他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跑！”他大喊提醒席梦娜，身体已经有了动作。
席梦娜闻声，茫然地回了头，下一秒，她整个人凌空而起，双手捂脸脖子，她的脸憋成猪肝色！
都是一群蠢货！这让他怎么救！
巫师持剑冲刺，雷电与火焰覆盖他周身皮甲，发出尖锐的鸣叫。
如果他猜测没错，那就是卡塔卡恩！
她庞大的身躯越升越高，足足有三米多高。
就快了，巫师已经已经靠近。
突兀地，一道黑影从门外冲了出来！
直接扑向冲过来的巫师。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长剑撕裂空气，泛着金属光泽！
巫师突然一个后撤步，斜侧着身子，捕捉到了黑影的动作。
这名突然冒出来的骑士，双手呈拥抱的姿势向巫师搂去，那口带着黑色流质的牙齿直奔他的大动脉而去。
只是，它没想到巫师的反应速度这么快，竟然能预判到它的动作！
长剑只挥了个空气！
“咔嚓”一声。
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咬合力，上下两排属于人类的牙齿相互碰撞！
巫师都替它心疼。
只见几颗牙齿直接被磕飞，像箭矢一样飞出，射入并镶嵌在墙壁之中！
它迷惑地歪了歪脑袋，捂住下巴，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牙齿崩掉。
疑惑转头。
却是巫师已经绕到了它身侧视野盲区，那双手臂上的肌肉瞬间隆起绷紧，银剑剑刃随之划过半空，高高举起，携带着千钧之势，往下一劈！
咯噔！
轻而易举，一颗没有脸自然也没有表情的头颅，被斩落于地。
无头的尸体保持着屈身半蹲的姿势，扑向地面，断颈处喷射出红色与黑色交杂却不融合的血液。
来不及多想，巫师猛地一跺脚，一道道雷蛇顺着他的身体溜到地面，交织成网，不断延伸！
“滋滋滋。”烤肉的声音。
妄想偷袭的几头怪物冲到巫师身前不足三米之处，遭遇了脚下的雷蛇，它顺着盔甲爬上怪物的身体，钻进怪物的皮肤。
浑身抽搐！
雷光闪烁！
烤糊的气味。
而可怜的席梦娜已经喘不过气，嘴唇发紫，翻起了白眼。
巫师踏过骑士的尸体，突然出现在她身前。
一道银芒闪过。
却只划过空气。
玛莲娜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已然出现在巫师前方三尺处。
“哈哈哈——”
笑声刺耳尖锐，好似要穿透人的耳鼓膜！
伯爵夫人那沉重的身躯被它像垃圾一样扔到了门外。
怪物主动显露了身形。
与此同时，它的头部也出现了一个深绿色，略带黄色的倒三角图标。
鲍尔温也笑了，那点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
而且，他闻到了那股浓郁香水掩盖下的刺鼻味道。
来自黑魔法、福尔马林，还有……鼠李草的臭味！
果然！
席梦娜凭借后背惊人的弹力，并没有受到多重的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下一秒，她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在昏迷之前，她看到……
那恐怖的外表，骇人至极的怪物！
它的外形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 但是有着更长的牙齿与利爪。
浑身光溜溜一片，四肢细得出奇，那沾满黑色黏液的皮肤薄如蝉翼，紧紧贴住躯干，显露出清晰的纹理。
那脑袋像是放大百倍的老鼠。下巴长着油腻杂乱的细长胡子，往上便是那张血盆大口，两排细密锋利的尖牙闪烁着寒光。
吸血鬼之一，卡塔卡恩。
它不像高阶吸血鬼真身拥有一对翅膀, 这意味着它不具备飞行能力。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解决了那一群废物骑士, 不过，那又如何？”
它看了看巫师，环视四周，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叫，拖起泛着银光的爪子，扑向巫师。
剑刃与利爪相碰。
火星四溅！
利爪猛地被拨向一边，银色剑刃上的雷蛇缠绕爬动，将面带惊愕的卡塔卡恩全身覆盖，滋滋冒出青烟，它的皮肤一片焦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巫师眼中寒芒愈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身上的闪电欢悦地蹦跳着。
“是你吧，休伯特。”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很笃定。
昨天麦克调查了所有接触过化学药剂的教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当天在校的教授们都没有嫌疑。
他们一般只会将福尔马林用于浸泡实验动物尸体，这并不频繁, 而只有经常使用福尔马林的人身上才会残留味道。
而当天没有在学校的教授中，又是验尸官的人屈指可数。
麦克将能找到的验尸官都拷问，呃，审问了一遍，没有问题。
用排除法，最终只剩下了休伯特。
何况它身上还有鼠李草独特的臭味。要知道，鼠李草一旦离开水底，那股特殊的臭味刺鼻浓郁，难以忍受。
“就是你让那些混球在我的房间摆满了鼠李草？！从门口到卧室，全是鼠李草！”
雷电紧紧缠绕在卡塔卡恩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只能微微颤抖。
光是回想起那个场景，它就想要将巫师撕成碎片！
下午，当它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一股几乎要将它熏晕过去的臭味扑面而来！
“喜欢吗？我送给你的礼物！”巫师笑了起来，挥剑耍了一个剑花。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并不惧怕木桩和所谓的圣水，往吸血鬼撒大蒜和画宗教符号也是徒劳，除非你想让它笑死。
鼠李草的效果和大蒜差不多，都拥有难以忍受的味道，虽然不能伤害到卡塔卡恩，但却能够恶心它！
攻击性不大, 侮辱性极强！
愤怒之下, 休伯特瞪圆了双眼，发出一声怒吼，黑色的液体从墙壁涌出，没入到了他的血肉之中！
它突然挣脱雷电的束缚，嘴里獠牙闪闪发光，举起利爪朝着巫师的胸口袭去。
“臭虫！给我碎尸万段！”
“嚷嚷什么！”
刺耳的噪音。
巫师反握剑柄控制重力轻而易举挡住利爪，左手炙热的白焰从手心涌出！
卡塔卡恩尖叫着，飞身一跃，扑到一侧。
身上蠕动的黑色液体快速涌向它身上的白焰，发出滋滋的声响，似乎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哀嚎。
熊熊燃烧的磷火直直袭去，融化了卡特科恩身后的墙壁。
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卡特卡恩已然从惊慌中清醒，它猩红的眼睛拉出一道红线。
却是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在巫师面前！
谷蕲
几乎是瞬间！
这样的招式，鲍尔温知道。
卡塔卡恩能够凭空消失，瞬间移动到敌人背后，用利爪发出致命一击！
实际上只是足够快，并非突破了空间的限制。
“唰——”一道寒光闪过，利爪直指巫师的咽喉。
但巫师却是毫不慌张，一张电网早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脚下，正等待着卡塔卡恩的到来！
行动受到阻碍，速度减缓，怪物发出无能的怒吼。
“休伯特，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巫师面沉如墨，左手手心一支由白焰变化而成的火焰长枪正在逐渐成型，散发出太阳般的炙热温度！
火焰，永远是对付吸血鬼最好的办法。
“嗖——”长枪拖着白焰焰尾，划破夜空！
就在长枪即将射中的刹那，卡塔卡恩迅速拽起地上一具具尸体，猛然扔出。
那些头颅迎头撞向长矛。
血肉被炙烤到融化，火焰长枪威力大减，火焰黯淡，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你等着吧，巫师！”
怪物趁机一跃而出，身形渐渐消散，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昏暗的光线下，找寻它的影子变得异常困难。
既然没有光，那就制造光吧！
白色火焰从巫师身上升腾而起，越来越亮，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通明。
“找到了！”快速移动的影子在火焰照耀下，无所遁形！
话音未落，手中的银剑由左至右划出一道湛蓝色弧光，对准影子上方，横斩！
强大的危机意识让吸血鬼闪避开了要害，湛蓝色剑气却通畅无阻地分开它的一截肩膀，剑气中的电弧趁机钻入它的体内，在它身体内乱窜。
剑气却余势不减向后飞远，直接划向墙壁，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缺口处渗出黑色的流质！
巫师反应果断，顺势扔出一个炼金炸弹，砸向吸血鬼胸口。
电弧将引爆！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对付能瞬移的隐形怪物的炼金炸弹，也是巫师参加舞会前特地为卡塔卡恩准备的礼物！
嘭——
卡塔卡恩的身形突然显现。
与此同时，一条只有骨头与皮的手臂坠然倒地！
它尖叫一声，一跃而起，速度快得惊人，就像饿鬼投胎一样，抓起一具尸体，疯狂吸食鲜血。
卡塔卡恩的身上好像覆盖上了一层黑色黏液，汇聚，最终在他残缺的肩头形成一根根黑色的触手，快速伸出，射向断肢，肉眼可见地将它们拉拢。
吸食血液可以让它的伤势恢复得更快。
可巫师可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飓风在重力加持下，猛地砸向卡塔卡恩。
切割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吸血鬼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响，将墙壁砸出一个蜘蛛网纹状的大洞！
墙壁像是活物受伤，流下漆黑的血液。
怒不可遏的吸血鬼发出刺耳的尖叫！
压制了它的潜行能力，就连它强大的再生能力，都跟不上飓风破坏的速度！
这可是卡塔卡恩，“高贵的”！
吸血鬼彻底被激怒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响彻整个房间，昏迷不醒的席梦娜耳朵开始流血。
卡塔卡恩的身体前冲，像炮弹一样射向巫师，墙壁浮现更多裂纹。
它双目赤红，气喘吁吁，如同一头发狂的野牛！
“死！”
卡塔卡恩凌空朝着巫师的脖子闪电般挥出第一记爪子。
“滋。”刺耳的摩擦声。
巫师护盾上的雷电减缓爪子的速度，飓风不断切割着它的爪子。
就在卡塔卡恩落地，朝着巫师的太阳穴挥出第二记爪子时, 巫师突然矮身滚到右侧，完美避开爪击。
巫师单膝跪地，掌心对准卡塔卡恩。
一条耀眼的直线！
那是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白球，在高速移动下形成的轨迹。
它射在了卡塔卡恩所在的地板夹缝，嵌在其中，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在它的旁边, 还有三颗不起眼的小铁球。
卡塔卡恩有些惊愕, 发现那颗球就卡在了夹缝中，顿时狂笑起来。
“你也不过如此！等着, 我要让你趴在地上，看着我在你面前杀死她！哈哈哈——”
它用牙齿磨了磨自己的利爪，那张狰狞的大嘴唾液喷溅。
笑声戛然而止。
它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巫师笑了！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它。
为什么？
于是，它缓慢地低下了头。
“滋——”
那颗小球转瞬间胀大起来，快速膨胀，旋转！
“嘭——”一声巨响。
震耳欲聋的轰鸣！
火焰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绽放！
与此同时，熊熊燃烧的火焰引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三颗。
翻滚的火焰好像是咆哮的巨龙，形成直径超五米的火海，白色的火焰好似一轮太阳，绽放出净化一切的光芒！
墙壁终于支撑不住开始融化，黑色的液体也无力地流了下来。
火海正中心的卡塔卡恩，承受了绝大部分威力。
巨大的爆炸令二楼都在摇晃，天花板直接被炙烤得融化，大片大片地掉落下来！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那头几乎浑身都要被烤化的怪物爬着钻出火海。
它身上多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燃烧着，还在吸血鬼身上游走，所到之处，焦黑的血肉粘连在一起。
卡塔卡恩的皮肤已经被烧得焦黑一片, 黑色的液体像是融化的塑料一样从他身上滑落。
正面承受如太阳般的火焰，已经让它虚弱到了极点。
“狂妄自大。”
就像巫师了解的一样，就这么一只卡塔卡恩以为凭借控制三十几个骑士就能限制住他？
感受到体内还剩大半的魔力，巫师冷笑一声。
然后，他走到虚弱的卡塔卡恩面前，面无表情，一把抓住它的脑袋，轮了一圈扔了出去。
怪物再一次穿过火海，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砸在墙壁上。
墙壁终于被它的脑袋砸出了一个窟窿，墙中的黑色液体像是血液一样喷涌出来，最后透过洞口，可以看见外面好似漆黑的幕布，黑沉沉得好像要压下来。
卡塔卡恩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头颅无力地耷拉着，肮脏的黑色血液汩汩流出。
这种虚弱感，它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巫师冷色冷如坚冰，那双瞳孔好像是魔鬼的眼睛，金色中带着血色，燃烧着滔天杀意。
对于这种残忍的怪物, 不应该有任何怜悯之心。
但, 它现在还不能死，他还有问题要‘请教’。
巫师一步一步走向它，踏过火海，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
他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睛泛着他自己没有察觉的妖冶红光。
“噗呲——”
那双手插入了它的胸口，捏住了它的心脏。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它的心头，那双手温度越来越高！
巫师用手感受着心脏的纹理，目光锐利地看着卡塔卡恩，“我问，你答，明白吗？”
“卑鄙小人！”名叫休伯特·阿杰克的卡塔卡恩艰难地扯出一个丑陋的表情，靠在墙壁上。
接触之处，黑色的液体在它身上蠕动着，爬上墙壁，传来令人作呕的窸窸窣窣声。
“真是个恶心的东西！”握住心脏的那双手加重力气。
也不知道，是在说卡塔卡恩，还是墙上的黑魔法。
谷梲
“啊——”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灼热的温度不断刺|激着休伯特的五脏六腑，胸口的鲜血就像煮沸的开水一样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有很多手段能让你痛不欲生，我相信以你吸血鬼的恢复力，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去。”巫师表情冷酷。
“呼、呼、呼……”休伯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凶光渐渐暗淡，胸口处不断冒出血泡。
他的血肉还在缓缓蠕动，但很快就被巫师的那只手撕扯开来。
巫师是在折磨它！
它的眼珠子转了转，僵硬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就这样靠在像是血肉一样蠕动的墙壁，心脏与蠕动的节拍渐渐合上。
“呼……你想问什么？”它嘶哑着声音问道。
“愿意配合？很好。”巫师将银剑插进怪物的大腿上，切断对方的肌肉，整个人向前倾，那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卡塔卡恩。
“那些骑士是怎么回事？”
“骑士？你指伯爵特地挑选的酒肉饭囊？”怪物发出几声冷笑，“他们想喝酒，我就找伯爵给他们要了几瓶酒，然后给他们加了东西而已，他们就这么喝了！”
它看见巫师想要开口，先一步打断。
“别着急，还没说完呢。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伯爵会给我酒？哈哈哈——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伯爵大人应该感谢我才对！他终于摆脱了那只肥猪，一天只知道吃吃吃，动不动对下人就是一顿大骂，伺候她的女仆也换了好几批！”
“这么说来，你还是做好事了？”鲍尔温嘴角挂着冰冷的笑容，捏住心脏那双手的手心温度再一次攀升。
心脏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血水被不断逼出，滴落到巫师的手背，很快就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化为气体。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卡塔卡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滚你吗的！自以为是！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休伯特发出像是破旧风机般的笑声，它感到一阵兴奋地颤抖：
“目的？任何拒绝学习永恒之火的教训的人、不知道永恒之火的人、嘲讽永恒之火的人，都将在烈焰中失去性命！你没看明白吗？我在执行正义！”
它抬起头，直视鲍尔温：
“你知道吗？永恒之火的光可以驱逐所有黑暗，揭穿每一个谎言，照清每一个沉沦的灵魂。
路易丝背叛自己的丈夫把他作为交易筹码！嫉妒那些年轻的女孩，渴望恢复青春，她死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去尼玛的屁，塞拉呢！”巫师眼神越发冰冷，他猛地攥紧拳头，那颗心脏不堪重负发出哀嚎。
正义？正义是什么？他信个屁正义！
卡塔卡恩的脸痛苦到变形，它感受到剧痛与血液都要蒸发的滚烫，浑身颤抖。
“哈……塞拉？那天真的女人——”
果然，跟这混蛋有关？但，卡塔卡恩不会分身，还有人，不，怪物！
若不是它还有利用价值，巫师早就一剑将它劈成两半！
巫师踩住了银剑造成的伤口，肮脏的黑色血液直接飙射出来。
如果能学习精神魔法就好了。
他笑了笑，随着呲的一声，银剑被他拔了出来。
剑锋直指休伯特的心脏，“最后再问一次，你背后还有谁？你们想要什么？第四个受害者是谁！”
“太迟了，已经迟了……愚蠢的巫师啊，”它发出嘶嘶的笑声。
“我输了，我会死在你的手上，但你……等着吧，这将会是你的错误。
嘿……巫师，谁告诉你我想要杀死塞拉？谁告诉你我和她的死有关？
因为我是怪物？因为我是验尸官？我是永恒之火信徒？还是因为我身上福尔马林的味道？这些只是你的推测！
我，从来没想过杀死她。直到看到预告，我才知道她是目标之一！那时候她已经死了！那愚蠢的女人，连我都分辨不出来，她还不是蠢吗！”
它狂笑着，身体开始抽搐，黑色的液体从它的眼眶流了下来。
巫师居然从吸血鬼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矛盾的情感……
但这并不是原谅它的理由！塞拉的死，它是无辜，但其他人的死呢！
火焰在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只是混乱环境的一味添剂罢了。
哀嚎与战斗的声音依然在持续，从一楼，从其他地方传来。
必须尽快了，希望线索不会在休伯特这里断掉。
巫师呼出一口浊气，直接凑到卡塔卡恩丑陋的大脸面前，身上缠绕着火焰，发出炙热的温度。
这是他最后的威胁。
“不要废话！你难道不想死得痛快点？特么的，老子在问你背后是谁？还有第四个受害者在哪！塞拉的死，你甘心吗？”
吸血鬼盯着那双冒着红光的眼睛，眼神微动，喘着粗气，皮肤凹起蠕动。
它张开了大嘴……好像要告诉鲍尔温什么。
突然间，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这座城堡！
仿佛从天空上灌下了淹没整个世界的海水，楼下的声音突然消失得无影无终，像是突然置身在真空之中。
而空气中的混沌之力疯狂向着一个方向涌动！
“巫……师，她……呼、呼、呼……”
休伯特发出剧烈的喘息，越发急促。
话未完，双目突兀地无神，身体突然僵硬。
就在这时，房间内凭空出现了一个暗红色漩涡，漩涡周围好似猩红的鲜血，而越往中心颜色则越来越深。
在漩涡最中心的点上，一道如夜空般深邃的传送门，由点展开，正在缓慢成型。
见状, 巫师下意识掏出扔了出去。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刺眼的白光，空气中的混沌之力猛然一滞，席卷般地远离！
然而，传送门完好无损！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被从地面溢出的黑色液体包裹住了。
阻魔金粉末接触的地方, 白色的雾气不断冒出来，但更多的黑色黏液爬上去，将传送门外形成的巨壳越裹越厚, 将它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些恶心的东西，显然是为了保护传送门，阻魔金炸弹并不能直接接触到传送门。
与此同时，那被卡塔卡恩砸出窟窿的墙壁轰然倒塌，附着其上的黑色黏液快速蠕动，不断汇聚。
黑色黏液从墙壁里钻了出来，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蛆虫，朝着门口爬去。
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鞋，一路向上，钻入腿部皮肤，在血肉之中蠕动。
“啊——”
无力靠在墙角的休伯特，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整个身体剧烈颤抖，脑袋里涌出一股恶心的东西，如同黑色浪潮！
肉眼可见，卡塔卡恩的身体迅速缩小……
它恢复了人形，正是验尸官休伯特·阿杰克！
它双目无神，眼角残留着黑色的痕迹, 嘴角带着最后一丝疯狂，它的身体彻底滑落到地面。
见状，巫师赶忙扔掉那颗已经干瘪的心脏。
但已经来不及阻止，那颗心脏突然化作一团黑色的液体，如同蛆虫一般，顺着巫师的手臂，朝着巫师的胸口涌去！
巫师反应极快，从腰间掏出。
希望它解除负面影响的效果，能对黑魔法起作用。
咕噜、呼噜……
仰头一饮而尽，液体快速流经身体各处，与黑色液体相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有用！再配合魔力，将黑魔法一点点吞噬殆尽！
体内翻江倒海，黑魔法竟然如此顽固！
巫师集中精神，将黑魔法逼离心脏，赶到边缘慢慢蚕食干净，这才猛地抬头，看向黑色黏液蠕动的另一个方向。
在那扇巨大的钢铁门之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
他, 正是那双鞋子的主人！也是黑魔法的施法者。
他只有一只手，另一边的肩膀处是焦黑一片，赫然能看见其中的森森白骨，从伤口不难猜测出，这是被利齿齐根咬断！
他的胸口更是被破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透过其中，居然看不到脏器！
往上看，他的脸除了苍白得像一张涂了漆的面具，居然跟休伯特长得一模一样！
巫师看着那张脸，将一切串联起来。
恐怕，就是这个男人，通过那些黑色的液体控制了休伯特的身体！
不，不止如此，休伯特的精神也有问题，恐怕它的精神被受到了控制！
巫师面色凝重，面色平静地打量着对方，一味地慌乱并不能解决问题。
在这个男人身上，浓郁得令人发晕的香水味……浓郁的血腥味……除此以外，他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
这不可能，一定有什么隐藏气息的手段。
巫师双眼一眯，全身紧绷，一边调动魔力配合药效，抓紧时间吞噬黑魔法，一边像一只猎豹般微微弓起身体，即使不能随意调动魔力施展魔法，但他还能使用剑术、炼金炸弹！
只要男人发动攻击，他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男人看到了巫师的动作，发出嘶嘶的笑声：“巫师，我特地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喜欢吗？那可是牺牲了好多小可爱制作出来的作品……哦哟，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慢条斯理地从门外走进来，一手拖拽着什么，巫师居然看不清，男人背后的黑暗屏蔽了他的感知。
“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位美丽的女士会怎么样。”他举起那唯一的手。
巫师微微一愣。
他看到，那双臃肿得严重不和谐的大手，发出噗呲的，硬物穿透血肉的轻响。
红黄相间的脂肪流了出来，紧接着，三把血淋淋的手术刀从血肉中飞了出来，悬停在半空中，刀锋直指女人精致的脸庞。
是卡伦妮塔！
她失去了意识！
她怎么会被发现？哈士奇呢！
巫师心中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悄然移动着脚步，开口说道：
“你最好把你的刀子挪远一点。”
“真冷静啊。但是，你还是失算了，就算你再谨慎，又有什么用？宴会还没开始，黑魔法就已经布置好了，既然知道你的感知如此敏锐，我们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说起来，我还真是费了好大的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魔法，啊，捅的那一匕首，真痛啊，还有那只哈士奇……差点把我的脖子给咬断了。”
哈士奇……被打败了？它在哪？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应对。
巫师的眼神越发冰冷，内心在心口处的护盾的作用下，冷静得可怕。
他不敢贸然发动攻击。他身上的黑魔法非常顽固和诡异，仍在不断地尝试刺入他的心脏，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信心在击杀怪物的同时，不会伤害到卡伦妮塔。
先调动魔力，把体内的黑魔法逼出来再说。
“你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卡伦妮塔？”
他那双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那男人，猩红的钢剑出现在他手中。
男人放肆大笑，墙壁缝隙挤出黑色液体仍在涌入他的体内。
“没错，她就是我们的目标，其他人不过是顺带的！哦，我想你也猜到了，路易斯、塞拉还有门口处只剩下1/4的席梦娜，都是死在了我的手里！而不是卡塔卡恩。
特别是塞拉，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和她在一个床上的，并不是休伯特，天真！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休伯特看着杀死爱人的凶手就在眼前，却连控制自己身体和精神都做不到，甚至还要帮他做事！真是可怜啊。”
“巫师，你感到愤怒吗？你是不是想杀我？”男人提了提手上的卡伦妮塔，伸出蛇信子一般的舌头，舔了舔没有毒的手术刀。
“愤怒？”巫师摸了摸胸口的小盾牌，冷笑几声，摇了摇头，心下思考着有没有办法救下卡伦妮塔。
还差一点，体内的黑魔法就要消失干净，到时候调用雷电刺激全身细胞，趁其不备，发起进攻，应该能够做到。
“我又不是侦探，可不管凶手是谁。休伯特也好，还是你也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得死！你的存在只会污染空气，所以我要把你送下去，为塞拉赎罪。”
它晃了晃卡伦妮塔，那银色的手术刀抵住娇嫩的肌肤：“真是令我惊讶，你不在乎我手中的女人吗？”
“你是在威胁我吗？你不敢杀死她，她是你们最后的目标，你们需要她活着！而我，只要将你们全部杀死，她就安全了！你说对吗，别人手下的狗？”
巫师冷笑一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没有直接冲上去。
就快了，他加快了调动体内魔力的速度，控制着魔力像潮水一样，对黑魔法发起一次又一次攻击。
闻言，男人非但没有愤怒，反而大笑了几声，他沙哑的声音响起：
“狗？当狗我心甘情愿！巫师，别自作聪明了，你一直在追查，但谁也没有救下不是吗？
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决定了目标，甚至连时间、地点、死亡方式都设计好了，就算留下了预告，但结果没有改变不是吗？
谷橻
噢……前两次我没给你机会，可席梦娜……嘿嘿，巫师，你根本不在乎她，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选择很对，所以休伯特才死了。不过，做事就要做全套，最后一次预告。”
话音刚落，皮肉蠕动，黑色黏液从男人身上滴落，化作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爬上了巫师的靴子。
巫师瞥了一眼，在它的身体里镶嵌了一块……油腻的皮？
那张还粘连着血肉的皮上写着：priscilla
普西拉？
巫师猛地抬起头，瞳孔猛地一缩。
卡伦妮塔？普西拉？
这个名字……
男人笑了笑，已经不再有黑色黏液涌向它，“噢，你还真不知道，真是可怜啊，她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愿意告诉你。”
它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目标正是传送门。
卡伦妮塔存在让巫师不敢轻举妄动，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迟早会消灭体内的黑魔法。
到时候，巫师就恢复了魔法能力，肯定不会放过它。
打败巫师？它本身也没比卡塔卡恩强到哪去！
它最擅长的就是控制人心，伪装，偷袭，阴谋诡计，而不是正面战斗，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它根本无法控制巫师。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摆脱巫师的纠缠，直接逃走，正好整座城堡的黑色黏液已经被收回，钥匙凑齐，可以打开传送门了！
见它要逃，巫师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都在拖延时间。
也是在这个时候，巫师体内的黑魔法已经消失殆尽！
“逃可以，留下普西拉！”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身形一闪，闪电般冲了出去！
一声刺耳的破空声！
雷电轰鸣——
下一秒，鲍尔温矮身突兀地出现在男人身侧，钢剑带着青色风芒与湛蓝色电弧，划破夜空！
眼看着男人的双腿就要被斩断，他的双腿开始膨胀，开始分叉。
噗呲、噗呲……血肉蠕动，穿透皮肉。
巫师看见了……
那宛如两条腿的玩意，分叉出数以千计的暗红色细足！
斩断……生长……
一遍又一遍。
最终，无数细足淹没剑身。
巫师握紧剑柄，将魔力注入其中。
狂风大作，血雾弥漫！
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随之便是一阵接着一阵奇怪的响声。
那张属于休伯特的脸开始变化，肉块从中间被撕裂开来，像是一张被拉开的幕布，一张畸形的嘴显露出来，它不断地变大，一张脸从它的嘴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张惨白色的人脸！
人脸的上方，是一个黄绿相间的倒三角！这只怪物比卡塔卡恩强不了多少！
怪物身上的血肉散发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比休伯特身上的味道还要浓郁！
它的下身触手疯长，每一条触手的末端都长着一只小爪子。
疾驰中，触手朝着巫师射去！
“巫师，我必须带走她！你阻止不了！”
怪物用触手轰击着地面，封住了巫师的去路，一根根触手刺入黑暗中，裹挟着什么，如同炮弹一样射向巫师。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
巫师剑刃上的火焰照亮了黑暗，他终于看清楚了！
被触手抓住的正是哈士奇！
它双目紧闭，似乎在沉睡。它巨大的身躯正直直迎上巫师的长剑，即将相撞！
不行！
巫师猛地向后一跃，身体一扭，剑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月牙般的弧线，旋风所化的剑气也随之飞射而出，狠狠劈在没有黑魔法防护的墙壁上。
滋——
一声尖锐的响声之后，墙壁像是豆腐一样被一分为二，相互交错，轰然倒塌。
下一秒，哈士奇庞大的身体被触手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形成网纹状的巨坑！
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怪物抓住这个空隙，上半身猛然松开，像是被压缩的弹簧，猛地弹射而出！
目标——传送门！
确认哈士奇还有微弱的呼吸，巫师紧随其后，白色的火焰形成了龙卷风，收割着所有还在活动的触手。
不断靠近，传送门周围的黑色黏液也被怪物吸收，紫黑色的光芒一闪，传送门彻底打开，怪物一头扎进了传送门中。
巫师一咬牙，把昏迷中的哈士奇拎了起来，变小后扔进兜帽里，没有任何犹豫，一头扎进了传送门。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卡伦妮塔，哦，不，普西拉被带走！
那样的悲剧，他不容许再一次上演！
巫师的身影渐渐消失，一道道灰白色的灵魂从尸体中涌出，钻入传送门，紧随其后！
最后，那些疯狂舞动的触手陡然一僵，顿时化为一滩黑色液体，一动不动。
而传送门并没有消失。
声音恢复。
嘈杂声由远及近……
命令的声音，奔跑的声音，踹门的声音……
空无一人的房间再一次迎来了新的访客。
“长官！找到伯爵夫人了！”士兵惊呼一声，却只看到了连着右手和头颅的尸体。
凭借那硕大的脑袋，他知道这就是伯爵夫人席梦娜！
指挥官麦克一言不发，他只看到了房间内的那簇火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音乐声，欢快地跳着舞。
满地的尸体，宛如人间地狱……没有一个活人。
那，巫师呢……他去哪了？难道进入了传送门？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沉重的马蹄声。
麦克循声，透过墙壁上的大洞向下看去。两列整备整齐的骑士，正在他们指挥官的带领下，整齐有序地进入在空地突然出现的传送门。
“长官，我们是不是也要进去？”士兵指了指二楼的传送门，询问麦克。
闻言，麦克环视一圈，叹了口气，“我们……只剩下了几个人，交给他们吧，我们负责收拾残局。”
白雾茫茫，小镇若隐若现。
头顶黑森森的天幕下，一座高耸的钟楼尖塔矗立，就像是钉在路边的绞刑架。
涂着黑漆的街灯发出昏暗而沉重的光芒，街道道路似乎都在幽幽泛绿，破破烂烂的墙壁看起来像是绿蜥蜴褪下的旧皮。
所以，这风格迥异的街道又是来自哪里？
“不管怎么说, 这肯定不是我们世界的东西，难道这就是侏儒口中的科技进步？路边发光的灯，本身并没有魔法气息，但也不像我们使用的烛火。
一股全新的力量？不对，那股灼热的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不管怎么说, 这玩意儿比侏儒发明的蒸汽锤还要神奇。”
（ps 在19世纪以前，路灯采用普通的蜡烛和油，路灯真正的革命是在汽灯出现之后。
汽灯：它利用点着后本身发出的热量，将煤油变成蒸气，喷射在炽热的纱罩上发出白亮的光，也就是煤油燃烧照明。）
一个留着黑色短发的男人喃喃自语。他身穿巫师长袍，却拥有惊人的健硕魁梧的体魄，站在钟楼大门前。
他身后的大门横木上，悬挂着难以辨识的字迹，而在门顶上方，描绘着像是一沓书籍却又晦涩难懂的符号。
他深邃的目光在漆黑的街道上扫过，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在所有类人种族之中，侏儒在金属制品上的发明创造天赋上，比精灵族还要优秀。
他们与矮人、精灵一样，都是大陆上最古老的种族之一。而侏儒比矮人还要矮小，二者有许多相似点，辨认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他们有没有较尖的鼻子。
身材矮小，但却拥有一双细小而灵巧的双手，这赋予了他们在工匠造诣上无与伦比的天赋。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天赋的工匠、优秀的铁匠和炼金师，他们发明了各种机床和炼金术, 制甲锻剑的手艺甚至超越矮人。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认为，侏儒并没有掌握这样的技术，否则早就在那些大城市普及开来了。
幻境投影出的世界，它的文明科技似乎比他的世界更先进。
对于一切，他都充满了好奇，这是施法者最基本的素质。
换句话而言，他追求一切力量、奥秘……都想据为己有！
“还不够，只有掌握绝对的力量，我才能统领整个世界，甚至……成为不同世界的王者！”
他目光灼热地欣赏这个世界，这个他构造出来的幻境。
这是他为某个异世界里神明一般的存在，特地准备的礼物……
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它。
想到它控制心灵、依靠梦境影响现实的能力，男人贪婪地舔了舔嘴角。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召唤出来……夺取它的力量，或者控制它！
这样的能力，不正是为了他统治这个世界准备的吗？
“我想，你也渴望来到新的世界吧，不然，又怎么会主动出现在我的梦里？”
“威戈大人,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暗金色的漩涡在半空中浮现, 一个美得窒息的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她随手一挥，漩涡消失不见。
她用一种狂热而虔诚的目光看着威戈佛特兹。
这令一直默默站在威戈佛特兹身边的另一个女人，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蓝色长裙，纤细的身躯给人一种文艺又知性的感觉，她的眼神忧郁，沉默寡言。
她的气质，在这个破败的世界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别着急，美丽的女士，尊贵的王后，马上就要成功，我已经感觉到白脸已经将最重要的容器带进来了，哦？我亲爱的小王子果然也跟着来了，不过，又怎么会让他那样轻易地追上白脸？”
威戈佛特兹感受传送门的状况，白脸已经抓住了目标人物。
白脸是他第一次召唤失败后得到的产物，虽然它的力量让他很不满意，但它似乎和他的目标有着某种联系，而且，它的能力也非常的方便。
在它身后紧随着，名叫鲍尔温的亚甸小王子。虽然他早就盯上了小王子，但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完成召唤仪式。
他思索片刻，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向身后的王后弯腰行礼：“王后殿下，是时候让我们的小宠物去招待招待客人了。”
“这些可都是我可爱的小宝贝，用无数尸体和灵魂拼凑起来的，我相信它们的实力。”
王后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红唇鲜红如血。
“有劳王后殿下，请你放心，一切完成之后，泰莫利亚年轻的国王，一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之下，我保证，他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威戈佛特兹抬起头，看着王后脸上的渴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控制心灵的力量真是令人沉醉，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掌握更强的力量了。
这女人还傻乎乎地为他卖命，一个心灵魔法，就让她失去了脑子。
至于承诺，他自然会满足她。毕竟，所有人都会沉醉在他编织的美梦之中。
光是想象，威戈佛特兹就觉得身体兴奋得颤抖。多年的目标，终于要实现了！
他强忍住心中的喜悦，走进了房间。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图书馆。
四面墙壁都陈设高至天花板的巨型书架，书架里面塞满了书籍。
每个书架前方的某一处，都摆有一个玻璃柜，柜子里则是他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坐在轮椅上人形雕塑，造型古怪的金币与徽章？还有一些金属做的小器件……
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学者。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翻开看了看，试图明白这些模样怪异的文字表达的意思。
果然是异世界啊……连文字都不一样。他有些遗憾地将书籍放回原处，打算在召唤成功后，多花些时间研究一下异世界的文字，毕竟他还得想办法前往其他世界。
他开始思考仪式所需要的材料，还没有整理完全，耳边就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了门口不知为什么对峙起来的两位女士。
女人就是麻烦，他冷着一张脸这样想道。
“莉迪亚？楼上的房间似乎有画笔和颜料，就算是异世界，艺术也是相通的，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开始你的新作。”
“好的，大人。”莉迪亚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对威戈佛特兹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名叫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的女人，是一名女术士，也是一名出色的画家。她在威戈佛特兹身边，担任助手兼私人秘书，同时对威戈佛特兹怀着不被接受的爱慕之情。
其实，能跟在他的身边就令她很满足了。
威戈面无表情地看了莉迪亚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向王后，微微皱起眉头。
今天是秋至日，一年之中魔力最浓郁的时候，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整理发现：除了容器，还有一部分材料没有凑齐。
而材料收集的任务，他早就交给了王后。一下午过去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想起王后手下那群废物，除了整天嚷嚷着永恒之火、女神外，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没有哪一次完美地成功过。
“王后，剩下的材料呢？”他质问道。
“我也想知道，区区一个厚朴镇，他们还对付不了吗？”王后撇了撇嘴，眼神阴沉。
要知道他的信徒，那些剥皮者失去了痛感，只留下了狂热与疯狂，还有那些永恒之火骑士团成员！
拿剑的还打不过拿草叉、拿木棒的？
“算了，白脸回来后，让它通过传送门去看一看情况，对了，罗德呢？”
威戈脸色阴沉，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看来有必要找个靠谱的合作伙伴。
谷隩
想到这里，他从一旁拿起铁棒，打算将仪式先准备好。
这是他的法杖，不仅能够释放魔法，更能施展他从德鲁伊，崇尚自然的施法者那学习的棍法。
尽管他一向认为那就是一群怪胎和流浪汉，但不得不承认，德鲁伊们教给他的魔法与棍法很好用。
“在二楼，他从来不会和我们交流！”王后气急败坏地喊道。
威戈再一次回到房间，从摆满物品却很整齐的木桌上，拿起刻画法阵需要的材料后，准备上楼去找罗德。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被黑色斗篷包裹住的身影，从二楼的楼梯走了下来，他浑身缠绕着泛黄、肮脏的绷带，每走一步，他的脚下都会留下粘稠泛臭的液体。
“罗德？”威戈叫了来人一声，然后用亲切的笑容笑着说道，“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我为你挑选的对手绝对能够令你满意。”
“好。”苍老得可怕的声音答应了。
威戈也是一愣，这才一天没见，罗德的声音就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一样。
不过这并不重要。这只是一个有用的工具而已，他只关心自己的目的是否能够达成。
依靠罗德，他们获得了更多的尸体与灵魂，制造出了更多的怪物，这样一来，就能保证仪式不被打扰。
而对于罗德而言，这个失去感情与记忆的男人，只不过是本能地想要得到更多的金币，制造更多的尸体而已。
要注意的只有一点，与他对话不能用命令的口吻、不能威胁。一般来说，罗德都会接受提议。
威戈佛特兹注视着罗德行将木般的身体，渐行渐远，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鲍尔温，希望你会喜欢这个礼物。”
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与鲍尔温会在七年后才见面。只是计划有变，鲍尔温一路上都在破坏他的安排，现在更是主动跳了进来。
可不能让这小子坏了自己的好事。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无论是上古之血，还是堪比神明的力量，都是属于我的！”
欲望，是无法满足的。
他，来者不拒。
……
另一边，鲍尔温有些分不清时间的界限。
他进入了传送门，却感觉时间只过去了一秒，又好像过去了一年，时间向前无限延伸，好像一切事物都失去了意义。
忽然，如同气泡被戳破，黑魔法的恶臭先行逃逸出来，而后他整个人被传送门吐了出来，凭借优秀的身体协调能力，他让自己的双脚稳稳站在地面上。
感受着，紧随而至的灵魂钻入他的脑海，强化他的能力：
“就快了。”巫师关闭面板，环视四周，周围没有白脸的踪迹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可巫师的魔法告诉他：仅仅过去一秒钟。
他呼出一口气，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有人在传送门上动了手脚。
现在距离魔力最强的时候，也就是秋至日的午夜，还有大概三个小时，在此之前，卡伦……普西拉暂时是安全的。
“叫习惯了一时间还真改不过来。”
他下意识地搜索着白脸的气味。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黑魔法臭味，让他的感知受到了影响。
“如果小哈醒着的话，肯定能分辨出来的。没想到，小哈居然翻了阴沟，没能保护好普西拉……”
他拿出倾倒于手心，然后在哈士奇的伤口上涂抹起来。
哈士奇并没有受到太多外伤，它的皮毛出乎意料地坚实，它应该是受到了白脸的精神攻击，这才败下阵来。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哈士奇战斗能力的确强，但精神上……哈士奇，或许，并不出众。
突然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似乎，有人在他进入那个房间前，就提醒过他，不要轻敌。
难道就是指的这个？
“守门的骑士！他该不会是镜子大师假扮的吧？”
一个普通的骑士，又怎么可能预知未来？看似只是乱言乱语的玩笑，实际上都在提醒他。
这样的伪装……猝不及防。
他没想到除了镜子大师，世界上还存在，能变换成别人的样子，并且能够控制心灵的怪物。
前者变形怪也能做到，但后者……他没听说过有哪一只变形怪会心灵魔法。
可能，白脸和镜子大师一样，来自其他世界？
巫师叹了口气，皱眉看向周围。
“这座城市……是黑魔法制造出来的幻境吗？只不过，这个风格……”
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种风格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风格？
也就是所谓的哥特样式。
“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不是现代社会啊？电影？游戏？算了，先走走看。”
对于巫师来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总比留在原地要好得多。
这里仿佛只有黑夜，昏暗的路灯，散发着无人维护的荒凉，甚至连墙壁都浸透着衰败的岁月残渣。
在这一片犯潮的黑暗中，偶尔自交错的街道缝隙，吹来一阵阵呼呼的寒风，扬起白雾；偶尔还会有惨白的闪电划破黑暗，照亮残破的街道。
走了一段距离，巫师没有遇见任何一个活人。
脚下的石板像是铺了一层黑色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黏糊糊的，让人作呕。
在空荡荡的，像是透过灰色滤镜的街道上，巫师遇到了第一只能动的生物。
应该是吧。
巫师慢慢移动步伐，他听到黑暗中响起了啪塔啪塔的脚步声，还是很多个细碎的响声，就好像是指骨在敲打着皮鼓，声音密集得可怕，应该是巨型节肢动物穿过街道发出的脚步声。
巨型节肢动物？难道又是黑魔法制造出来的怪物？
敲击声渐渐远去，巫师又听到了毛绒绒的脚步声，还有牙齿咬碎骨头后的吞咽声。
借着昏暗的光线，巫师那双泛光的眼睛观察到街道尽头的拐角处。那里有一团火光在晃动，在寒风的吹拂下，火光在剧烈抖动着，把拖长的高瘦黑影投射到街道上，也投进了巫师的眼睛里。
那东西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不断发出毛茸茸的脚步声，吞咽着生肉。
估计是吃到美味的食物，满足地跺起了脚。
巫师控制着重力，漂浮在屋顶上，观察着周围的幻境。
观察怪物进食，其实挺无聊的。反正巫师这样认为。
这只怪物正在吃一只和它差不多、浑身长满了毛的玩意。
那估计是它的同伴，它们唯一的消遣恐怕就是互相撕咬。在它们的认知里，只要能吃，就是食物。
同类怎么了？也能吃啊？对它们而言，就是食物！
巫师移开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寻找着白脸的踪迹。
这个世界是如此地令人不快，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浸着雾气，整个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弯弯曲曲的阴暗街道，它们纠缠在一起，像是一团理不清的毛线。
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 映照出黑幽幽的街道。
再往下看去，是拱廊、木扶梯、铁扶梯、没有扶梯的楼梯……
这里的建筑同样显得很诡异，勾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好像虐过他千百遍的游戏场景。
这样的建筑风格、这样的环境，同样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视线移动着。
忽然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那人在破旧的小巷里到处乱窜，身后跟着几只穷追不舍，咿呀乱叫制造噪音，还胡乱挥着火把的长毛怪物。
他看到，男人头上的紫色羽毛帽子，像是与脑袋粘黏在一起，随着男人的跑动，没有一点想要掉落的意思。
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十字弩，猛然转身，快速扣动扳机，又迅速转身，将手中的十字弩狠狠砸在玻璃上，然后纵身一跃，一头扎进漆黑的房间里消失不见。
噗呲！
一声血肉被刺穿的声音。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扎进怪物体内的箭矢突然爆炸开来！
升腾而起的火焰, 沿着怪物的满是粗糙毛发的脚底，向上蔓延。
“吼——”
怪物怒吼着, 后背在墙壁上蹭来蹭去，锋利的爪子刺入同伴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用滚烫的血液将火焰扑灭。
也不知道这算是聪明，还是愚蠢。
巫师将一切看在眼底，笑了笑：
“真是意外之喜啊，找到了，大诗人。”
随即扔出一颗。
火焰将炼金炸弹点燃。
砰！
二次爆炸，火势越来越大，像是狰狞的恶魔，直接扑向怪物们，无一幸免。
而巫师背对着它们的尸体，从屋顶纵身一跃，在即将撞上，怪异得好像手指的树干之前，及时伸手拉住着力点。
手臂肌肉隆起，发力。
重力控制！
他整个人窜上半空，然后又像轻盈的羽毛，朝着丹德里恩逃跑的方向飘去。
……
丹德里恩的嘴唇被冷风吹得发白, 那双本该意气风发的眼睛里却是一片茫然。
他不停地跳跃、坠落、奔跑……
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怪物，跑着跑着，前方的拐角突然就会跳出来一只狰狞可怖的人形怪物，向他扑来！
他不知道逃出来算不算好事，但他很清楚，被送去祭祀听起来就不是一件好事。
被送去祭祀的那些人都死了，可能也不算死，而是被抽干了血液，变成了干尸，然后被黑色的液体填满。
几分钟后，他们甚至还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活像个在酒馆喝了三天三夜的老酒鬼，只不过面色铁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掉自己的脸皮。
而他，丹德里恩，未来的大诗人很幸运！靠着不断摩擦的绳索，终于……
在他的手腕处血肉模糊，显露出几分森森白骨后，绳子被他磨松了！
他快速抓住胸口处，自己的巫师朋友送给他的护符，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
一瞬间，电闪雷鸣，负责押送他的那个黑袍人，浑身散发出肉类烤熟的香味，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最后，他趁机逃离队伍，凭借护盾挡住了其他黑袍人的攻击，他一路跑啊跑跑啊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脖子上的护身符似乎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追逐他的黑袍人消失了。
可是，正在他松了一口气，打算坐下休息时，他意识到了原因：他无意识间竟然一头扎进了怪物群里，脚下正踩着它们的食物！
黏答答、肉乎乎的触感令他头皮发麻。
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见鬼，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又该跑了！
于是，他又开始跑啊跑啊跑……
所以，这群怪物是打算追他到天涯海角么？
丹德里恩觉得自己好累，都不知道连续跑了多久，他都佩服自己爆发出来的潜力，这样的耐力，多少男人要羡慕？
只不过，肚子要饿扁了。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吃饭，还是黑袍人不想他饿死，所以给他准备的晚餐。
那时候吃的什么？忘记了。
不过，现在应该是吃早饭的时候了吧？
他胡思乱想着，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至于将心神放在自己正在打鼓的肚子，还有像是抽起了尼弗迦德水烟的肺部，它要炸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一旦停下来，疲惫与痛苦就会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将他拍倒在地板上，死死按住他不让他爬起来，最终成为怪物的早餐。
诗人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他相信自己能够得救。
即使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他也相信巫师一定会找到他，只不过需要点时间。
对啊！都过了一整天了！
“吼——”怪物发出不满地吼叫，似乎在催促着诗人跑快点，它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都已经一天了！
“神啊，救命啊——来个人啊！不是人也行啊，随便来个女精灵也行，女矮人也不是不能接受……不管来什么都行，再不救命，才华横溢的大诗人就要中途夭折了！”
丹德里恩哭嚎了起来，他已经无法说服自己要乐观了！
那双腿好像已经不是他的，全靠这双腿它们自己跑！
果不其然，跑了没多远，他就感觉自己的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跑不动了。
他突然被地板凸起绊倒，脸朝地，直接扑倒在了街道地面。
谷厔
石板道路上黏糊糊的液体保护了他那张英俊的脸，很幸运，他没有因此毁容。
但也很不幸！他的“追求者”追上来了！
“吼——”
怪物双目赤红，兴奋地喘着粗气，高高跃起，向他扑来。
像是新婚燕尔迫不及待的男人！
他要死了吗？
丹德里恩其实没有多害怕，如果能照个镜子，他一定要证明，自己没有哭！
他想到了自己还没来得及传播的诗篇，自己这个大诗人的美好未来，想到了自己的巫师朋友，还有那首没有发表的关于巫师的诗歌！
“啊……丹德里恩，你又惹祸了。”
诗人自嘲地笑了笑，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巫师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在恰当时机出现，救下他吧？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闭上了眼睛。
他这短暂而灿烂的一生就要结束啦，只是不知道多少女孩要因此哭泣。
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到，那张满是腥臭口水的大嘴，正朝着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咬去。
轰！
灼热的热浪像是一巴掌扇在了诗人的脸上，将他直接扇醒，那炽热的气息让他有一种血肉都要融化的错觉。
那是烈焰，它在咆哮！
酷烈的磷火形成一头耀眼的巨龙，巨大的身躯正要砸向，高高跃起，停留在半空中的几只怪物！
“护符，护盾！”
听到这声音，诗人下意识地照做。
烈焰巨龙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将地面砸得粉碎，融化成液体。
溅开无数乱飞的岩浆雨点。
怪物在哀嚎。
它们身上的小臂长的皮毛，都被烧得干干净净，身躯在烈焰中瑟瑟发抖，宛如被寒风吹动的破布。
空气在，燃烧声、岩浆爆裂的噼里啪啦声中，发出哀鸣。
丹德里恩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张英俊的脸除了有些烫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没有毁容。
周围的空气还残留着那灼热的温度，地板像是被扔进锻造炉的金属锻炼过，泛着美丽的红光。
那些怪物浑身燃烧着蜷曲、舞动的火焰，周围升腾起蝴蝶般飞舞的火星。
煞是美丽，丹德里恩一瞬间沉浸在这样的美景之中。
巫师站在屋顶上，看着一脸呆滞的诗人，开口说道：
“大诗人，你差点因为你的鲁莽死掉。”
熟悉的声音令丹德里恩猛地抬头，他看见了……
那一双泛着红色光芒的暗金色眼眸，那嘴角带着冰冷的笑容，却意外让诗人感觉到了几丝暖意。
还有那身熟悉的黑色斗篷、里面的皮甲、背后的双剑。
这是鲍尔温的声音。他的挚友！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巫师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
丹德里恩激动得热泪盈眶，手舞足蹈地爬起来，拖着疲惫走到巫师面前，想要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他差点死掉，可这个时候，鲍尔温又出现了，巫师肯定是他的英雄吧？！
下一秒，他的热情受到了冷漠对待。
巫师一把按住丹德里恩的脑袋，有些粗暴地单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扛到了墙角，让他靠墙坐下。
“丹德里恩，现在不是时候。”
“鲍尔温，能再一次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丹德里恩没有因为遭到冷遇，有所不满，而是又哭又笑，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巫师笑着摇摇头，从腰间掏出，又拿出一些肉干，一一摆放在诗人面前的地板上。
在诗人疑惑的目光中，巫师伸手抓向丹德里恩胸口的护身符，双眼微闭，掌心泛起淡淡的蓝光。
护符发生了变化，线条变得更加复杂，看起来杂乱无章，但仔细一看，却像是某种语言。
慢慢升温……感受到护符的魔力已经补充完毕，他松开了手。
“丹德里恩，我的朋友，很高兴你平安无事。但是听着，这里很危险，不要跟着我，明白了吗？这一次哈士奇陷入了昏迷，而我也不能分心保护你。”
巫师指着那一枚羽毛状的护符。
“同样的使用方法，我会用隐身术隐藏你的气息，这样你就不会被怪物发现了，只要你不主动暴露自己，那么就没有危险。”
诗人抬起头，脸上满是纠结和犹豫：“鲍尔温，你不跟着我一起离开吗？”
他不明白巫师为什么还要停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巫师摇了摇头。
“不行，我有必须做的事。我的朋友，她被抓走了，当着我的面！”他阴沉着脸，沉声回答。
“她？女孩……女孩！”诗人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你在找一个穿着蓝色礼服，金色头发的女孩吗？”
“就是她！你见过她，在哪？”巫师有些惊喜，如果没有目标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要在这座漆黑的城市里浪费多少时间。
“啊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激动，她一定对你很重要。那女孩被一只浑身烂肉，长满触手的怪物抱在怀里。看方向，他们应该要去钟楼，就是一座镶嵌着巨大钟表的楼。”
诗人指了个大概方位，巫师默默记下后，准备赶快出发，追上白脸。
见鲍尔温有些着急，诗人心中惴惴不安，这里太危险了，他很担心巫师的安危：
“我会听你的，不用担心我！但鲍尔温，请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巫师看着诗人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左手轻轻一挥，诗人的身体便慢慢消融，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最后他的指尖冒出一个，只有他与诗人才能看到的，由风组成的小人。
“跟着它，它会把你带到传送门开启的地方。你在那里等我，不，你只需要在那里等待，如果传送门打开，你就可以直接进去，明白吗？”
诗人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像是在交代……后事？
真的很危险吗？连鲍尔温都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会回来找我的，对吗？”丹德里恩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
“……是的……”巫师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如既往，他一定会活下来。
当然，普西拉也不会有事。
他发誓。
暗淡的月华从天而降，冰冷地洒落地面。
雨淋沥沥地打在漆黑的水洼之上，发出令人心烦意躁的声响。
天际传来的雷鸣如同发自地底一样，沉闷而压抑，就好像有人在巫师耳边，咚咚咚地敲打着牛皮鼓。
偶尔响起的钟声回荡在夜空之中，随着鲍尔温的靠近, 声音越来越近，但他的四周仍是昏暗、冰冷、阴森，雾气氤氲。
只有远处传出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光，给人一种希望。
巫师突然停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停下了。
在这座看起来漆黑一片的城市里，他再也没有遇到过人类，更没有遇到与丹德里恩有同样遭遇的可怜儿。
可能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吧？
空旷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游荡的怪物,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血腥味，耳边回荡着怪物的低嚎。
这些怪物，它们不是科恩告诉巫师的任何一种怪物, 而是用人类尸体拼凑而成的人造武器。
就像是专门为他这个外来者准备的一样。
他看到了……果然，又是一只怪物。
不过，他解锁了新图鉴，一种新的怪物，黑魔法的花样还真多。巫师经常做人体实验，也不乏丧心病狂者借用人类制造出怪物，但，他们制作的怪物肯定比不上通过黑魔法制造出来的，来得种类丰富。
那东西就侧对着他，站在前方。这是一种在这里罕见的人形怪物，仅胯部就已经有了普通人的高度。
灰黑色的身躯枯瘦干枯，浑身长满了灰白色的鬃毛，足足有人类手臂那么长。
雨水打湿了它的身体，所有才将它枯瘦的身躯暴露了出来。
除了令人作呕的瘦骨嶙峋，塞满了肌肉块的畸形躯体外，它那颗头颅就像是螺丝钉一样，部分镶嵌在了胸腔里。
由于视角关系, 巫师并不能看清它的全貌。
他还听到了尖锐的锯齿摩擦声，这家伙的牙齿一定非常锋利。
根据他的经验，人形怪物比那些奇形怪状的、恶心油腻的肉块要聪明得多。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只怪物突兀地转过头。
鼻翼微动，它估计是嗅到了什么气味。
也因为如此，巫师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从上往下看去。
它本该是额头与眼眶的位置，却被一张以头顶到鼻子位置为直线裂开的，仿佛食尸鬼般的嘴代替。
往里还能看清楚，好几排畸形的锐齿，乱七八糟毫无美感可言地镶嵌在里面。
再往下，就是两颗豌豆大小的纯灰色眼珠，覆盖在鬃毛下面，一边一颗安装在嘴巴两侧。
巫师始终觉得，王后和站在她背后的施法者，审美多少有些问题。
看着样子，他们还将野兽也作为了实验材料，用于人体实验，哦, 尸体实验。
这种玩意，怎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巫师握紧了剑柄，他现在还处于隐身状态, 悄然靠近。
怪物或许闻到了一丝气味，但还不足以让它察觉。
它低沉地呼吸着，胸腔一下完全张开，白森森的尖锐肋骨刺出体外，就好像是在向着情人发出拥抱的邀请。
啪塔、啪嗒、啪嗒……它踩在潮湿地面的声音。
那黑灰色的口腔里，还残留着没有嚼碎的肠子。
它停下脚步，又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巫师，缓慢地一寸一寸向前挪动。
巫师拉低了帽檐，身侧是同样隐身的钢剑。
毕竟这些怪物都是由人类血肉之躯拼凑而成，钢剑使用起来更加方便，而且能够承受住他的魔力。
他整个人彻底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最后一丝气息也消失不见。
……
四五只怪物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嘴里发出低沉的、毫无意义的野兽呢喃。
突然间，其中一只怪物身形一顿，灰色瞳孔猛然睁大，就好像是两颗燃烧的焦炭一样发光！
刹那间，湿漉漉的毛发，居然像干燥的稻草一样，剧烈燃烧起来，冲天的火焰伴随着浓浓的黑烟，升腾……融入黑夜，不分彼此。
裹挟着焦臭气体的热浪，如狂风一般席卷了整条街道！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柄猩红色长剑好似在燃烧，死死地插在了怪物那张丑陋的血盆大口正中心！
将它庞大的身躯钉在漆黑油腻的墙上！
再一转眼，身披漆黑斗篷的巫师，漫步在火焰中，走到了怪物面前，无视其他怪物，随手抽出自己的钢剑。
啪嗒！
靴底狠狠踩在被雨水打湿的石板路上。
巫师腾空而起，身体如猎豹般舒展开来。
“吼——”
底下，是扑向他原来位置的怪物，它正用狂暴的眼神注视着巫师，发出痛苦和愤怒混杂的咆哮。
“声音大，了不起？”
借着墙壁，巫师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出，手中剑锋直指怪物高大的身躯。
交错之间，右手钢剑在黑夜中，拖曳出一道半月形的青红相间的弧线。
锋利无匹，剑锋势如破竹，将怪物拦腰斩断！
“噗呲呲——”
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形成一片腥臭的血雾。
落地。
巫师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向右一跃，手中的钢剑顺势猛然向下一劈！
那里，站着突然袭来的第二只怪物。
刺啦——撕裂血肉的美妙声响。
怪物的大腿像是被切开的丝滑黄油，与身体交错分离。
怪物哀嚎着，摇摇欲坠。
重物倒下，溅起一片污水。
巫师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的长剑刺入了怪物的头颅。
“呲！”
一声尖锐的骨裂声响起。
它的同伴，第三只怪物兴奋地叫了一声，一只手臂长的、血淋淋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暗沉的弧线，掠向眼前的黑袍人。
嗤嗤嗤……
利爪与元素护盾相撞，僵持不下，雷电蔓延，顺势爬上怪物的身体。
突然而起的飓风，在它身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露出森森白骨。
巫师面无表情，拔出头颅之中的剑刃，右手手心抵住剑柄下端，将猩红色的剑刃深深地刺进它的腋窝，刺穿了它的心脏！
谷璺
转动右腕，一撩一拔，剑身将它的心脏搅碎，将它那条挥舞爪子的胳膊整条斩断！
他抬脚猛地一踹，怪物向后倒飞，撞在墙壁上，身上黑色的污血到处飞溅。
过了一会儿，那庞大的身躯就像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顺着墙壁滑落到地上。
第四只怪物狂嚎着，挥舞利爪。胸前的嘴巴露出数不清的獠牙，两侧的数十根尖锐的肋骨，像是锯齿一样张开。
飞快伸长！
巫师无视怪物的攻击，一跃而起。
尖锐的肋骨改变方向，直奔巫师胸口而去！
牙酸的摩擦声，元素护盾与疯长的肋骨激撞。
之前就已经不知道抵挡了多少攻击、裂痕遍布的护盾，终于发出像是蛋壳碎裂的声音。
咔嚓……
湛蓝色的护盾化作漫天星光。
下一秒，巫师已经冲到了怪物的面前，雷电凝聚成手套，缠绕在他的左手上，伸手，扯住獠牙。
顺势借力，右手钢剑猛地发力捅去，钢剑穿透了怪物的整颗头颅！
紧接着，他将卡在怪物嘴里的剑刃，用力向下一拉。
布匹撕裂的声音！
以怪物的口腔为起点，它几乎被切成了两半。
鲜血哗啦啦地喷了出来，连同被染黑还在跳动的心脏，滚落到地面。
啪叽！
巫师一脚踩碎了怪物的心脏，然后轻盈一跃。
最后一只怪物正好从他刚才所站的位置掠过。
而他则恰好越过它，面对着怪物长满毛发的后背。
半空中，他手中剑刃翻转、电光闪烁。
钢剑发出一道拖着湛蓝色光芒的剑气，向前狂掠！
剑气顺着怪物的脖颈、后背，划出一条超过五米的血线。
焦臭味、黑烟。
剑光消散。
怪物庞大而丑陋的身体轰然倒地！
触地，噗呲一声，沿着几何体中心线，裂成了两半！
暗淡冷漠的月光倾洒，尸骸遍地。
“呼……这是多少只了？”巫师大口喘着粗气，可没有人会回答他。
杀死这些怪物，他已经无比娴熟。
手腕一震，抖落剑尖上的血液。
数不清的灰白色灵魂，朝着他涌来，数目多到竟令他觉得，一瞬间头昏脑涨。一路走来，不知道杀了多少怪物。
一开始，他还会用魔法碾压过去，但在饮下两瓶后，巫师意识到：这里的怪物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他要将不服与、几颗炼金炸弹留到最后。
能少用魔法就少用魔法，效率也不算慢。
配合不太耗费魔力的隐形术，发起偷袭，杀死怪物，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若是被发现，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将一只怪物击杀。
他抬起头，看着夜空，月亮就好像沉默在淤泥深处一般，发出暗淡的光亮，在它显露出来的边缘是难以察觉的妖冶红色。
巫师记下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
然后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他从腰间抽出一瓶，仰头一饮而尽。
那种怪异的味道让他几乎习以为常，魔药见效很快，体力在快速恢复，肌肉的酸痛也在慢慢消失。
他的魔药还剩下不少，倒不至于因为毒素积累太多而失去战斗力。
能够解除毒性，消除所有魔药的效果。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小臂，上面是数道平滑的裂口。护盾破碎后，他已经竭尽全力地在空中闪避，可还是没能完全避开所有攻击。
黑红色的鲜血流经胳膊，汩汩地往外淌。透过伤口，他甚至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怪物造成的伤势很难愈合，在慢慢发挥效果，血污裹挟着毒素慢慢流出。
在鲜血再次变得鲜红后，巫师又用火焰灼烧了伤口，最后才将一点点洒在伤口上。
“嘶……呼……”
此时，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将还剩一些红色液体的瓶子收回，插入腰带。
“能节约就节约吧，谁知道后面还要遇到些什么？”
虽然巫师对于毒素的抗性又提升了一大截，而且还有的帮助，但他也不敢频繁饮用魔药。
是药三分毒，就算毒不死，这些玩意，喝多了，也会上瘾的！
只是药剂，毒性最弱。不过，他携带的并不多，主要是身上携带了各种炼金炸弹，装不下。
缓缓地，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面板。
这就是幻境的好处，到处都是灵魂，怪物密布。所以，巫师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不过，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怪物，居然直接升了一级，如果不是时间紧急，巫师很想留下来把这里所有怪物都刷干净。
关闭面板，他猛地将目光转向黑暗深处的巷弄路口。
路口两边两扇阴森森的窗子一左一右，贴在两侧的墙上，反射出夜光暗淡的诡异光泽。
不远处便是庄重的黑色尖顶钟楼，满月般的圆形大钟挂在外墙上，正在深邃的黑夜中俯瞰着大地。
“出来吧，一路上看了这么久，不想出来和我聊一聊？周围的怪物都清理干净了，轮到你了。”
话音落下，夜空中传来的不再是单调的怪物哀嚎。
踏、踏、踏……
鞋底在石板上敲击着。
漆黑冰冷的夜色之中，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男人缓缓地走了出来，那动作，看起来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昏暗的月光下，他身上的绷带不断渗出污浊的脓液，一滴一滴地从缝隙处滴落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
除此之外，巫师还从男人身上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具腐烂了很久的尸体，事实上也是如此，这样的身体，和尸体又有什么差别？
鲍尔温一直知道他的存在，这个男人一直跟着他，从未现身，也一直没有散发出杀意，因此他默认了这个男人的存在。
根据外部特征，巫师也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声明：不会刀，会有一个相对好的结局！原创的罗德一家都塑造出来了，总得写完吧！
我的错，受到那些支线任务的影响，写了太多悲剧，后面写……原著人物只会拯救，不会刀！）
“是你吧, 罗德。”鲍尔温斩钉截铁地问道。
他记得罗德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独特的魔力气息。
镜子大师赐予的魔法不同于一般的魔法，它本身就带有一种特殊的气息。
罗德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他……就是鲍尔温？
“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就是说，你加入了这群怪物？”巫师指着地上的尸体, 叹了一口气, “你果然……忘记了吗？忘记了你的家人，忘记了一切……但他们却一直在等着你。”
鲍尔温望了一眼罗德。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脏兮兮的绷带蒙住了整张脸，也遮住了逐渐腐烂的身体。
罗德身上的天花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也就是说，他与镜子大师交易的内容里……并不包括恢复自己的健康吗？
巫师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见罗德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就好像是损坏的齿轮玩具，干涩、迟钝。
他看见罗德脸上属于嘴的位置动了动，因为绷带的存在，巫师看不到罗德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就好像是锯子锯在木头上的声音，刺耳。
听到罗德的回答，巫师微微一愣。
罗德这个样子……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这可能吗？那可是与镜子大师的交易。
“你还记得他们？”巫师紧盯着罗德的眸子。
他的回答，决定着巫师是否会将他视为敌人。
在这个幻境里相遇，巫师知道罗德是王后那一方的人，他们本该见面就直接动手才对。
但是巫师并没有从罗德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杀意，从一开始，对方只是静静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对他下手。
罗德靠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坐下，双目无神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
一道道带着血丝的脓液从那些缝隙中渗出。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 身体腐烂得更厉害了。
不过，他已经作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
握紧拳头，他抬起头。
月亮矗立在乌云深处，透出若有若无的光。
他好像在回忆一般，用老人一样苍老的声音说着：
“不记得。但，你知道吗？家人之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虽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但我知道，他们就是我的家人。那个叫杰克的小家伙……你们今晚没有回家，他很担心你们。”
说着，罗德将后背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右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他还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沉重而缓慢的心脏声。
……
厚朴镇，当天傍晚。
夕阳坠于西天，留在天际的唯有如血的暮霭红霞。
罗德站在屋顶上，空气潮湿而闷热，让人气闷不已。
他将右手放在胸口处，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来看看。
过了今晚, 名叫‘厚朴镇’的小镇就要消失了。
为此，威戈佛特兹询问过他的意见，他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看见那个男人满意地笑了。
放眼望去，远方，像是从地平线尽头的落日里走出来一样，整队整队的骑兵浩浩荡荡地前进着。
队伍中，永恒之火祭祀高举着火把，骑士团成员全副武装。
他看见他们长枪的铁尖、长剑的锋芒、带有统一标识的沉重铠甲、还有以钢铁加固并带有链甲包边的头盔……
这么小的村子，用得着这样吗？
他站在屋顶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像死海一样平静，除了杀人将血肉变成克朗，现在，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波动。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似乎有人想要爬上房顶？
他低头看去，他看到了一个穿着干净的小男孩，涨红着脸，正用自己的力量，向着他的位置，一点一点向上爬。
他突然一愣，平静的内心居然出现了一丝波澜。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小男孩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
杰克一只手抓住了凸起的墙壁，脚下踩住着力点，肌肉绷紧，双臂发力，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爬墙了，以前每次和苏珊闹别扭，他都会爬上来。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也知道自己是怪物的儿子。爬个墙而已，小问题。
今天，他想要爬上屋顶，但不是因为和苏珊闹别扭。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明白苏珊的用心良苦，心里更是不愿意惹她生气。但今天，他的心情很烦躁，那是一种无法排解的烦躁。
往常这个时间，鲍尔温早就带着好吃的回来了，然后和卡伦妮塔发生一些小争执。苏珊会去做晚餐，他会跟露丝玩昆特牌，裘金则埋头研究那些令人头疼的资料。
但今天……不一样了，卡伦妮塔和鲍尔温至今还没有回来。他心里有些不安，于是想要爬上屋顶，找找他们的踪迹。
“呼、呼……”杰克继续往上爬，好不容易抓住了边缘，正要用力，却被一双裹着衣服的手拉住。
身体在上升，那双手把他拉了上去。
屋顶上有人？
在那双手的帮助下，杰克翻过护沿，直接就躺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水，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变得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杰克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转头看向拉他上来的那个男人。
他看见，男人那缠着绷带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很难看的笑容。
从这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身上，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没有半点害怕。
“谢谢。”
杰克慢慢地坐了起来，笑了笑，然后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黑袍人扯了扯兜帽，将自己的脸遮得严实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也不知为何，他心中涌现出几分怒意，这是一种罕见的情绪。
谷帪
自从与魔鬼达成交易后，这样的情绪早已经离他而去了才对。
“这个……”小男孩尴尬地挠了挠头，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从外表看来他不过才6岁，这样的行为的确太危险了。
但他是为了……
一想到自己的目的，他沉默了，垂下了头，心口就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一样。
“不说谎才是好孩子，明白吗？否则我会把你送回去，或者直接让你的爸妈领回去。”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一个老人，他身上散发着刺鼻秽气和腐烂肉类的恶臭，按理说，应该使人难以忍受才对，但坐在他身边的小男孩却丝毫不受影响。
罗德望着眼前吸引着他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脸上带着一丝落寞的微笑，就好像一只正在逞强，默默舔舐自己伤口的小兽。
不知道为什么，罗德不由地觉得心底同样压抑得难受，有一种想要将他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罗德不知道。
一阵沉默。
突然，小男孩粗鲁地揉了揉眼睛，坐在地上，直起了身板，回答罗德：
“大叔，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但是我心里很难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杰克想要发泄心中的烦躁，但他不想将这些坏情绪传染给自己的家人。
他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看见男人点了点头。
杰克内心涌现出一丝喜悦，靠近了黑袍人一点，然后说道：
“大叔。每当我不高兴的时候，我都会爬上来透透气，然后我爸爸就会爬上来安慰我，陪我一起说苏珊，哦，我妈妈的坏话。
我今天觉得很难受，很不安，因为……我的哥哥姐姐他们没有按时回来，往常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开始吃晚饭了，可是他们却没有回来！
没有他们，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所以我想，站在高处，看得更远，站在这里，我可以第一时间去迎接他们。
虽然他们总是欺负我，但是我还是想让他们快点回来……我好害怕，他们就这样不回来了，我不想要这样的预感，上一次心里生出这样的感觉，爸爸消失了……”
罗德安静地听着，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了几分，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小男孩的头发，但是想到自己的状况，他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小男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抬起头，看见了那只手，他意识到身旁的男人想要安慰自己。
虽然苏珊告诉他不能接近陌生人，可看着那双手，男人的眼神……他有一种想要迎上去的冲动。
他咬了咬嘴唇，直接站了起来，拉住那双被绷带缠满的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
胸口的獠牙渐渐变得滚烫，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可杰克并不在乎这些，他的心里莫名地感到安心，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的安心，就好像罗德站在他的身边，安慰着不开心的他一样。
想到这里，他垂下眼帘，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眼睛睁得大大的，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男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叔，我叫杰克，你呢？”
罗德呆呆地看着杰克抱着自己的手，嘴巴机械地张了张。
他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涩，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音节，“罗……德。”
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罗德，至于代表家的姓氏，他已经记不清了。
杰克瞪大了眼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罗德已经不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只有难闻的恶臭，根本不是罗德的味道。
这个男人不是他想要的罗德！
杰克露出一丝苦笑：
“真的好巧，我爸爸也叫这个名字，但我知道你不是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看我了。”
“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我也想知道……没关系，他会回来的。他是我和苏珊心目中的英雄，他的离开也是为了拯救我们。
只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我们联系不上他了，我好想问他，我们得救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杰克又揉了揉眼睛，眼睛红肿。揉得太用力，他另一只手按住了胸口不断变烫的獠牙。
为什么它变热了？小杰克轻抚着光洁的獠牙，感受到了托尼的气息，他垂下了头，情绪有些低落。
他失去了托尼，失去了罗德，难道还要失去鲍尔温和卡伦妮塔？
夜色低沉，远处的微弱火光在缓慢移动着，越来越近。
男人沉默不语，收回视线，盯着杰克红肿了眼眶，咬了咬牙，内心爆发出的情绪灼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明明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孩，却有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他再也忍受不住，他突然一把搂住了杰克，将男孩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
某种情感就像是被撑爆的气球一样，一个劲地涌出来。
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着他，脑神经好像在被银针一根根地刺穿，痛苦不断扩散。
刹那间，他额头上冷汗直冒，将绷带全部浸湿。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要被撕裂成两半，他的声音就像是没涂过润滑油的齿轮一样，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他一定知道，他会回来的……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会将他拽回来！”
杰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擦了又擦，却怎么擦都擦不掉。
他已经长大了，不应该再哭了！一定要坚强！上次当着鲍尔温的面哭，完全是个意外！
他还是强行压抑着哭声，大声呼喊自己的父亲的名字：“他叫罗德?柯穆丝！罗德！”
“柯穆丝……柯穆丝……”罗德紧紧抱住杰克，嘴里念叨着这个姓氏，每多念一遍，那股疼痛就会从内脏一路升到胸腔、胳膊、背部、喉咙、脑袋……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失去了反应。
他没有松开杰克，反而是咬紧牙关，抱住身体颤抖的男孩。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潮水一样涌了出来，记忆和情感被分割开来，它们想要冲出牢笼！
情感像是归家的鸟儿，扑向他的怀抱，钻进他的脑海。
而记忆，则被一个穿着商人服饰的男人死死攥住，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对方的魔爪。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不记得！
罗德感受到怀里浑身颤抖、压抑自己的小男孩，用那双肮脏的手摸着他柔顺的头发：
“哭吧，就算是男人，也可以哭！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孩子！”
这句话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又或者是这个男人的话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杰克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是那样撕心裂肺。
他还只是个孩子……
罗德一言不发地抱住杰克，任由他的眼泪、鼻涕滴落在他的衣服上，那只手轻抚着男孩的后背，就像是在抚摸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至于那些眼泪鼻涕？罗德不由得自嘲一笑。
不管怎么说，总比自己干净吧？
罗德抱着杰克，望向远方。
他看到了越来越近的火光，整队骑士手持火把，就像是夕阳下沸腾的河流，燃烧的火焰在狂舞。
撕心裂肺的哭声甚至快盖过了沉重的马蹄声。
“我好想罗德回来，扑进他的怀里……”
“嗝……为什么鲍尔温还不回来……我想跟他打昆特牌……”
“还有……卡伦妮塔，我会听话, 叫她姐姐！”
“我好害怕，嗝……我怕他们都消失不见，再也不回来了……”
“别丢下我……”
“罗德……”
杰克的声音越来越弱。
没过几分钟，小杰克就累得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看着永恒之火的队伍，已经离小镇不远了。
若没有意外，这里会变成一片火海。
“现在……这件事归我管了……”他的声音很轻, 因为他不想打扰到沉睡的杰克。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 无非就是想要制造更多的尸体，收集更多的血液, 当作祭品。
厚朴镇只是一个小村子，和城内比起来，这里的居民的生命更加廉价。
至于那个曾经那个承诺？威戈佛特兹知道，那时候冷血的罗德根本不在乎，即使他被告知这个镇子里有他的家人
他只是想要杀更多人，获得更多的克朗。
现在……变了……家人，原来真的能改变很多。
虽然依旧想不起来，但他知道，小杰克就是他的家人，也只有家人才能让他的内心产生波动。
翻身跃下，他抱着杰克回到地面，落地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身体一软，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还没来得及等他多想，他听到了人类的呼吸声。
有人看到了他抱着杰克直接从楼顶跳下来！
他闭上眼睛，然后猛然转身，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在那夕阳照射不到的角落,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举着一盏昏黄的蜡烛，静静地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看着他……还有怀里的杰克。
“谢谢你，先生。”
见罗德看过来，她面带纠结，眼神中带着恐惧，咬了咬嘴唇，对着他行了一礼。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她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罗德的面前。
因为她的孩子在这个男人手里，她不可能丢下杰克不管。
这一切都被罗德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这个形象，在其他人看来是有多么恐怖。
罗德只是点了点头，将杰克交给了女人，尽量不触碰到她的肌肤。
这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在把杰克交给女人后，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开门的声音，他循声望去，突然一愣。
在女人身后的门口处, 站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 她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似乎有些惊讶。
他见过……原来是这样吗？
这个小女孩也是他的家人，所以那个时候，他反应才那样大？
他算不算是害了她？将天花传染给她。
就在这个时候，罗德的余光已经感受到了火焰，他转头看了看身后。
远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他心下已经有了决定，毅然转身。
只要解决了这个威胁，小杰克就不会有事，这个女人，还有门口的小女孩……都会没事。
“先生！”身后的女人叫住了他，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真是太感谢你了，谢谢你安慰杰克，我知道，他总爱逞强，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
苏珊将嘴唇都咬出了鲜血，双腿颤抖得站不稳，却还是紧紧抱住睡熟的杰克。
她没有做晚饭，而是一直站在门外，等待杰克。她听到了杰克的哭声，更听到了那些哭喊出来的话。
对于鲍尔温和卡伦妮塔的安危，她和杰克一样担心，也同样希望罗德快点回“家”。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只能被动地在家里等着。
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见到压抑到极点的杰克，她没有阻拦他悄悄溜到房顶，这是杰克释放压力的方式，她和罗德都知道。
每一次杰克爬上房顶，她都会反省自己，而罗德会主动爬上去安慰杰克。
这一次，罗德不在了……但杰克的压力同样得到了释放，这多亏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住他，难道是为了表示感谢？
她的内心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只不过看到他的第一眼，苏珊莫名其妙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内心涌现出炙热的情感。
为什么？她不知道。
只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会是他吗？。
听到苏珊的喊声，男人转过身来，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有些渗人。
苏珊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托尼怪物形态的时候，她吓得坐到了地上，整个人浑身颤抖，害怕得不敢动弹。
这一次，她也没有例外，直接倒在了地上，只不过，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她第一反应就是护住杰克，见到他没醒，暗自松了口气。
但恐惧并未消退，她不敢抬头，颤抖的双臂紧紧抱住杰克。
“呼……”
罗德呼出一口浊气，闻着空气中火把燃烧发出的气味越来越浓郁，接着他转过身，迈出了第一步。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他早就该知道的。
罗德感受到那种撕裂的疼痛越发剧烈，有什么东西就快被撕成两半了。
一步……两步……
“你……是罗德吗？”风中带来这样的呢喃，钻进他的耳朵。
脚步一顿。
“快回去，不要出来。”
答非所问。
他毫不犹豫的迈入黑暗之中。
越走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错，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声音都消失了，风也停住了……
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知道，那个出现在十字路口，带给他希望的男人，来了。
希望？可谁知道，这是不是让他陷入另一种绝望中呢？
“罗德？”突兀地响起这样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一名脸部线条硬朗、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的骑士，正背靠墙壁，转头看向他，那双饶有兴致的眼睛闪烁着妖冶的红光。
这名骑士穿着一身银色镶红条纹板甲，虽然换了一张脸，身材也发生了变化。
但罗德知道，除了所谓的镜子商人，不会是其他人。
“大师，能不能让我做完最后一件事？”他走到刚特面前。
刚特笑眯眯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你应该明白吧？真令我意外，人类的情感啊……真有意思，即使将你的记忆删得干干净净，感觉还是残留了下来吗？不过——
谷跏
你也因此破坏了交易，按理说，我应该收回你的力量，你也会因此直接死掉。不过嘛……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刚特双手抱在胸前，嘿嘿一笑。
“生命力，使用力量的代价用你的生命力来支付，怎么样？”
没有多加思考，罗德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需要这股力量……强大无比的力量。
“哈哈哈——”刚特大笑着。
“我很满意，你知道吗？这一次，我很满意！虽然脱离了我的剧本，但依然很精彩。你有没有想过，罗德？如果不是那个叫鲍尔温的巫师，这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罗德沉默着，他握紧了拳头，面色难看。
小杰克哭嚎着，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知道，他可以想象得到。
此时，夜幕降临，明月当空。
刚特猩红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轮圆月：
“我告诉你，罗德，我见过。不论是没有巫师参与的结果，还是有巫师参与的结果，我都见过。
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结果，恩……巫师，他已经闯入了幻境，到底谁会赢？真令人期待啊……”
声音渐渐远去。
世界再一次恢复，风狠狠地扇在罗德的脸上。
他眼前是无人的角落，刚才交谈的玻璃商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他的身体，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的力量，似乎又回来了。
血肉开始蠕动，皮肉开始融化……
今夜，注定是一场热闹的盛宴。
风声呼啸，脚步声连绵不绝。
命令声。
火焰噼里啪啦作响。
行动开始了！
将厚朴镇作为祭品献上！
……
那一晚，闯入者没有活口。
杰克苏珊安然无恙，等他回去？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罗德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的目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巫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跟我走吧，你别看钟楼看起来很近，从这里到钟楼已经被施加了魔法，外来者会迷失在这短短的距离之中，永远走不出来。而我，可以带你去钟楼。”
说完，他盯着巫师，等待他的回答。
“我相信你。”
巫师笑了笑，罗德回忆时候的表情可不像是装的，他是真的想起了什么。
而且，他并没有相应的手段，罗德似乎特地为了这个，在等着他。
“跟我来吧。”
罗德默默地走在前面，为巫师指引方向。
这个魔法迷宫里并没有怪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灰雾静静流出，向着四周蔓延，一直淹没至膝盖，仿佛是妖灵的裙子，渐渐模糊了脚下的一切。
这雾气让人浑身发冷。
巫师跟在罗德身后慢慢前进，这个向上的楼梯很陡还很窄，两边没有扶手，光秃秃的，而且很黑，好像脚一滑就会直接栽下去。
昏暗的街灯在头顶断断续续的闪烁，映出两侧深不见底的缝隙。
没错，这里只有这么一条路。
他有想过使用重力控制直接飞过去，罗德告诉他，这条路被施加了魔法，只有被标记的人通过这条路，它才会延伸到正确的方便，将他们带出去。
而直接飞过去，根本不会出现这一条路，自然也不会出现出口。
不祥的沉积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些压抑，巫师打算和罗德说说话。
“罗德，关于这个幻境的主人，你知道多少？”
“并不多，在此之前，我只想杀死更多的人，获得更多的金钱，为谁做事都无所谓，只是加入他们，能杀死更多的人，也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罗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个幻境的主人……是一名强大的巫师，威戈佛特兹，你听过这个名字吗？你们同样都是巫师。”
“威戈佛特兹？！”
鲍尔温知道，这个名字他听泰莫利亚国王提过。
怎么又是他？难道这些事件是因为我？
不，不对，最终的目标是普西拉。
但，为什么会是普西拉，她有什么特殊的吗？
心灵的力量？
“是的，看来你认识他。”罗德面无表情，与镜子大师的交易依旧影响着他。
“我只知道他大概的目的，好像是希望召唤出异世界的生物，然后得到控制它为己所用。”
“你知道他要如何召唤吗？”
“就是数不清的尸体和鲜血吧……哦，最后装入容器，白脸似乎将她带回来了？”
说道这里，罗德顿了顿，询问道：“这是你闯入幻境的原因？”
“容器……普西拉吗？我怎么会让他得逞，她是我的朋友！”
巫师长舒了一口气，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罗德沉默了片刻，同样加快了脚步，其实他并不能理解巫师的心情。
朋友？罗德冷笑了一声，他想到了自己的朋友，霍根，现在只剩下了白骨。
“普西拉？不是叫卡伦妮塔吗？”
巫师有些惊讶罗德知道这个名字，“小杰克告诉你的？”
罗德点了点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有了温度，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对啊，小杰克，他真的很担心你和卡伦妮塔，他……应该是将你们看成了家人，我能感受得到，他很坚强，但他只是孩子，最渴望的还是陪伴。”
“罗德，我们都会回去的，带上普西拉一起。”
一路上，罗德将他知道的都告诉了鲍尔温，包括白脸和王后的事情。
威戈佛特兹似乎根本没有避着罗德，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罗德表现得像是无情的杀戮机器吧。
一路聊天，巫师的步伐很快，没多久，他们已经到达了楼梯尽头的拱廊入口处。
终于不用在忍受突然向上、又陡然向下，随意改变方向的楼梯，巫师的舒了一口气。
罗德突然说了一句：“到了。”
穿过迷雾，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街道很宽阔，四通八达，而他所求的钟楼就矗立在街道正中心。
踏出第一步，声音再一次归来。
风声、雨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怪物的嘶吼，还有——
沉重的马蹄声！
……
罗德也听见了，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声音嘶哑沉闷，“你听到了吗？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促了，你的支援？”
鲍尔温摇了摇头，他想到可能国王派来的骑士团，但他从不信任他们。
“不是, 会不会是你的支援？像你所说，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钟楼。”
“或许是吧。”
罗德停顿了一会儿，“既然不是你的支援，那就是敌人，我拦住他们，你趁机进入钟楼？”
“不, 罗德，听这声音, 人数太多了！太勉强了, 我应该留下来，你想想，如果你无法抵挡，让他们进入钟楼，到时候我们都是死！”
巫师抬头看了看夜空，记下时间，钟楼近在咫尺，时间还够用！
罗德长舒了一口气，盯着巫师的眼睛：
“看情况吧，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就直接进去。你值得我这样做，我虽然失去了其余的感情，但有一点不会变，你帮助了我的家人，救下了他们的命！”
沉默片刻。
“他们……已经到了！”鲍尔温突然朝罗德点了点头，转过头去，看向某处。
走还是留都不重要, 罗德不能死在这，如果是敌人，鲍尔温不会抛下罗德直接离开。
这个决定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能听到，钟楼里没有怪物的叫声，这意味着，直接进入他将面对最后的战斗！
骑士团能靠近钟楼，十之八九就是敌人。如果罗德无法抵挡，而他直接进入和威戈佛特兹他们对上，到时候腹部受敌，生机渺茫，更别提救走普西拉，破坏仪式。
巫师握紧猩红色的钢剑，加速体力恢复的还剩下几瓶，主要使用剑术的话……魔力应该足够！
此时，马蹄声戛然而止，溅起的水花溅到街道的墙壁上，然后顺着粗糙的墙壁流下。
在宽敞的路口处，一名身材魁梧如熊的男子骑着马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利剑。
他不仅穿着火红色的锁链胸甲，还戴着将具体面容掩盖的封闭式头盔，手上戴着一双铁手套, 鲜红色外袍披风上绣着瑞达尼亚的雄鹰纹章。
在他身后，整齐划一的骑士，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装备，浑身笼罩着一层阴影，粗略估计，至少有四十多人。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向着鲍尔温的位置走来，身后的骑士们，调转马头，剑锋直指罗德，随时准备冲锋。
“巫师阁下，在下骑士团团长，迪杰·多拉，奉国王之命前来协助你击杀怪物。”
男人距离巫师一段距离后停下。
他站直身体沉声说道，庄严肃穆的神态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他的盔甲闪烁着美丽的金属光泽。
巫师皱了皱眉，他看了罗德一眼，他知道，这个男人口中的怪物就是罗德。
“协助？这件事，我不需要你们插手，只要不干扰我，我就算你谢谢你们。”
“不，巫师，这是我们的任务，协助你对付怪物是任务，但不意味着我们受你的命令，你无权阻止我们！”
说着，他举起削铁如泥的长剑，斜立在胸前，剑尖指向罗德，他的身形微躬、肩膀放松，脚下一前一后。
这套剑术的起手式没有一丝瑕疵，显然经过了千锤百炼。
在他动作的时候，巫师的鼻子下意识地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然后不动声色地向着罗德微微眨了眨眼。
然后，他面对罗德，用严肃深沉的声音问道：“罗德，你要与我为敌吗？”
没有回答，罗德只是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这一个动作对他这残破的身躯来说有些困难。
“巫师阁下，他是敌人！”
昏暗的灯光下，罗德单手扯掉了眼眶上的绷带，将兜帽摘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来。
他的右眼眶空无一物，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他的嘴巴动了动，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巫师。
猛然间，如离弦之箭，直冲而来！
他与巫师的距离在快速拉近！
“骑士们，听我号令，向怪物发起冲锋！”
迪杰大吼一声，下达了命令。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马蹄声，所有的骑士都进入了战斗状态，向着罗德发起了冲锋！
团长只是微微动了动身体，看着站在原地，手持长剑的巫师，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紧接着，他冲了出去，同时剑锋调转方向！
那把剑，直指鲍尔温的脖颈！
鲍尔温猛地一矮身，身体绷得像一张弓，手中的钢剑闪电般挥出，挡住了这一击。
一道银光闪过。
兵！空气发出刺耳的破空声，火星四溅！
两把剑狠狠地撞在一起。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那是巫师的剑！
这样近的距离，怎么可能？
“大人，你为什么要拦下我对付怪物？我可是奉了国王的命令！难不成，你和怪物是一伙的？”
骑士义正言辞，一脸的正气凛然。
巫师不屑地笑了笑，巫师眼角的余光瞥见罗德即将来到了迪杰的身后。
两人都察觉到了，骑士团出现在这里的不合理！
“我和怪物一伙的？国王派你来的，恐怕不是吧？你的全身武装下，谁知道隐藏了什么样的躯体呢？呵，团长，你在被黑魔法改造的时候，是不是忘记装脑子了？
暂且不说你们如何穿过迷宫，你居然就敢这样靠近我？你是怕我闻不到你身上的黑魔法和尸体腐烂的味道吗？”
手上的重力骤然增加，巨大的力量将迪杰的长剑撞得歪斜，两剑迅速错开。
“骑士们，加速，碾碎那头怪物，巫师受到了蛊惑，交给我来对付！”团长稳住身形，大吼着。
“巫师，偷袭是我的仁慈，让你死得轻松一点。不过，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人能进入钟楼么，你知道骑士团有多少人吗？”
“你们太小瞧罗德了，你以为他的力量是如何得到的？而且，你马上就会死在这里了！”
鲍尔温一记后跳，卸掉劲力，余光瞥到，发起冲锋的骑士们加快了速度。
下一秒那些铁骑就要踏上罗德的胸膛！
罗德站在原地，是想要一个挡下吗？
远处似乎还有马蹄声在靠近！
保险起见，得帮他一把。
鲍尔温迅速从腰间取下一颗炼金炸弹，然后大吼：
“罗德！转身，离远点！”
话音未落，确认罗德已经后退，巫师将身上唯一的扔了出去！
直接扔进了黑压压的人群中。
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种炼金炸弹，正好试一试威力。
科恩说过，敌人太多？不能逐个击破，那就送他们一颗！
嘭——
一声巨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诡异的寒意，如同深冬刺骨的河流般蔓延开来。
骤然出现的冰霜冻结了污水，沿着地面爬行，就像是无数条苍白的细蛇，从马蹄一路向上，攀爬……
骑士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上的铠甲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寒意透过铠甲，渗入皮肤，深入骨髓！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像是慢镜头一样。
战马浑身一震，直接带着身上的骑士滑倒在地，嘶嘶作响。
一时间，马匹的嘶鸣和骑士的惨嚎，此起彼伏。
罗德转过头去，望向再次和迪杰对峙的巫师，呼出一口气。
这样的默契……
不只是巫师，他也一眼便看穿骑士团团长身上气息，那是一种污秽的生物，就像他的力量一样。
团长身上一定携带了水晶，级别还不低。
而这些骑士的眼神……有问题，就好像被影响了心智。
但也仅仅如此了，他们应该只是普通的人类。
杀死人类？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太简单了，即使是使用这残缺的身体也一样！
罗德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下一刻，他的右手化作一根锋利的长矛。
噗呲一声！
长矛破开自己的胸腔，捅了进去，然后恢复成手的样子，紧紧捏住了那颗尚有余温、仍在跳动的心脏。
雨水顺着他缠着绷带的脸庞流淌而下，他垂下了另一只手，只有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缓慢移动、不断哀嚎的骑士。
来吧……
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在跳动。
这一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力量涌进了他的身体，某种污秽却又强大的黏液从他的灵魂中涌出，灌入到了他的身体各处。
一种奇妙的触感，从他的脸上传来，顺着他的皮肤，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下一秒，他彻底化成怪物！
“这强大的力量……”望着眼前如同烂泥般的身体，挥舞的触手，罗德的心情有些复杂。
冰霜在蔓延，骨头在颤抖，骑士们的思想已经瘫痪。
眼睛处的紫黑色烟雾颜色慢慢变淡。
他们看见了……
一根根漆黑的触手，从那还在不断变大的黏液生物身上射出。
它们如同一条条拥有意识的、放大十倍的马鞭，砸向地面，撕扯着战马的血肉，抽打着倒在地上的骑士！
骑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皮肤下的东西就已经被全部腐蚀！
“嘶嘶”的腐蚀声不绝于耳，令人牙酸。
枯萎的身躯在冲击下，如同无用的谷糠被高高扬起，皮肉如同衣服一样裂成碎片，四处飘飞。
当他的尸体落下时，只剩下了一团白森森的骨头。
随后，啪嗒一声，黄澄澄的克朗洒了一地。
见到同伴的下场，几位骑士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将哀嚎压向喉咙深处，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有些人手脚并用，推开身上的马匹，在结冰的地板打滑，摔倒，又站起来，又跌倒……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移动过。
“列队！推开马匹！站起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远方传来的沉重马蹄声越来越急。
“快，准备十字弩，妈的，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怪物都搞不定？！”
谷辵
又是一支骑兵队伍！这才是骑士团的全部？
但那又如何？不管来多少人，结果都是一样。
罗德发出一声嘶吼，只要心脏没有停止跳动，身体没有彻底冰冷，没有人能杀死他！
能够杀死他的，只有他自己！
箭矢撕裂空气，嘶嘶作响，隆隆的马蹄声、帆布燃烧的滋滋声和骑兵们颤抖的吼声！
骑士们的眼神弥漫着紫红色的烟雾，倒下的骑士抛弃马匹，与身后的支援汇聚，再一次集结起来。
“冲锋！只有一头怪物！”
“为了队长！永恒之火在上！”
罗德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视着他们。
并没有移动分毫。
或者说，移动对他的身躯而言，无比艰难。
一支支弩箭如蝗虫般嗖嗖攒射，但那些弩箭还没有落地，就被更多的触手抓住、扔回！
一气呵成。
罗德面无表情，他用触手握紧了自己的心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只猩红的眼睛扫过哪里，哪里就会升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皮肤枯萎皲裂，血肉脱离骨骼……
一束束漆黑的长鞭鞭打着大地，让钢铁和马匹一同高高扬起，犹如深秋风中的落叶……
那些骑兵的眼睛弥漫的紫黑色雾气愈盛，疯狂地向前冲去，马蹄碾压着前方倒下的同伴，高喊着口号。
心中的信念让他们无所畏惧！
为了来到这里，无数的兄弟，都死在了怪物的口中！
这些该死的怪物，就应该遭到永恒之火的净化！
这样的想法不断深入他们的脑袋，彻底影响他们的思维。
紫黑色的雾气越来越多，颜色还在逐渐变深。
怒火与恐惧同时拉扯着他们的灵魂，他们努力驱使着颤抖的身体在马背上进行规避，避免被那些恐怖的触手一下子戳穿整个身体！
“被控制心灵的可怜儿。”
罗德面无表情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漆黑的触手随着他感受到的痛苦，如阴云般汇聚在一起，升起。
蓦然间，那朵阴云中倾泻出一根根坚硬无比的黑色细针，如雨点般密集洒落，穿透盔甲，刺穿皮肤，狠狠地扎进地下！
噗呲呲……
死亡，只发生在一瞬间。
罗德仿若烂泥的身体上，镶嵌着一只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正在冰冷地俯视敌人，它的身体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那颗心脏被触手死死地抓住，鲜血正从心脏中流淌而出。
温度越来越低，生命也在渐渐远离。
五分钟后。
罗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不住颤抖。
不过……骑士都死完了吧……这股力量真强大，相应地，这代价……
就在他打算靠在墙壁上坐下的时候，气温再一次骤降，更加不祥的黑暗在猝不及防地降临！
缕缕紫黑色的烟雾沿着地面爬行，就像是无数条丝线，涌向地上的尸体，从他们的口腔、鼻孔、眼眶钻入……
该死，这些玩意，威戈佛特兹到底搞出了什么玩意！
这些灵魂构成的烟雾，居然还能直接控制尸体吗！
罗德的脸色开始变得僵硬，心脏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那些淌在地上化为黑潭的黏液再一次汇聚，化为实质，艰难地变成了触手。
噗！
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站都站不稳了。
不过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巫师的身后，回头一看，骑士团的团长已经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团长身上的气息，在改变，他要变了……
罗德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尸体。
不能让这些玩意过去，至少……要挡住一些！
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一只手撑住膝盖，他看到了……
起来了……那些骑士的尸体站起来了！
随后，它们无声无息地扑向了虚弱的罗德，手中的长剑刺入了他烂泥的身躯。
利器刺入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就完了？没有别的能力了吗？”
罗德狂笑一声，他的胸膛位置的血肉开始蠕动，黑色的肉芽开始生长，缠绕在长剑上，腐蚀，吞噬……
吼——
触手在疯狂舞动，将身前的骑士一一拍向墙壁，嵌入其中！
……
另一边。
骑士团团长迪杰再一次倒飞出去，砸到墙壁上，墙壁上出现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纹。
不！他必须完成神交给他的使命！神，必须降临！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像是人类！
他浑身被胸口某处涌出的紫黑色烟雾包围。
他的脸直接打开了，以嘴巴为中心，从头皮到脖子都同时蜷曲、松弛，就像是一个婴儿的四肢一样，张开着。
那模样，就像是肚子里的小肠。
那一根根苍白的、扭动着的柔软触手，在它们的末端，还带着污秽和亵渎的粉色。
它们不断地颤抖、不断的蠕动，把它的眼睛、鼻孔和头发，都挤进了像浸泡已久的尸体一样惨白的皮肤下面，最后他露出没有牙床、没有舌头的口器。
它的眼睛里，全是黑紫色的光芒。
它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在浮肿胀大，皮肤越来越白，并透出恶心而甜腻的淡粉色。
膨胀的肌肉将铠甲、头盔挤得粉碎，铁片化作利剑，激射而出。
啊，它感受整个身体都在兴奋地颤抖，这股力量～
巫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眼前这个怪物看起来很吓人，但它头上的绿色三角形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暴露了它的真正实力。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巫师猎杀的怪物太多，实力提升太快！
它以神明赐予的速度和力量，挪动着自己越来越肥硕的身躯。
想要用锋利如剑的爪子刺入巫师体内，撕扯血肉、折断肋骨！
但，太慢了！
巫师冷笑一声，将怪物的动作尽收眼底，不退反进，手中钢剑重力加倍。
再一次裹挟着飓风，脚下一记斜步，侧身躲开锋利的爪子。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拇指按在剑脊上，赤红色的剑身缠绕着火焰，剑尖在身侧由腰身向着头部，斜画出一道月牙形的红色弧线！
直奔怪物庞大的身躯而去。
噗嗤！
鲜血飞溅！
怪物抬起爪子想要格挡，却只听见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它的爪子平整化为两截，剑气余势未减，直奔它的胸膛而去。
怪物只感觉一阵令人晕眩的剧痛，它伸出爪子，想要抓住肠子。
下一秒，却被一把钢剑刺穿了喉咙。
“吼——”剧痛袭来。
骑士发出怪物的嘶吼，猛烈摇晃身躯。
在它身体内，伸出十多条幽灵般的幻影触手，随着它的挥舞，触手朝巫师抽过去，在空中发出炸响，就像是抽打马匹的长鞭。
巫师周身环绕着狂风，雷电刺|激着他的细胞，闪身快速躲避。
轰轰轰——
触手插|入地面，地面炸裂。
鲍尔温抽剑，跳了下去，躲开了这一击。
真的太慢了！
下一秒，他再一次出现在怪物侧后身。
呲、呲、呲——
飓风狂暴地切割怪物的血肉。
撕裂般的刺痛。
它感觉自己背后的触手，像是被无数把刀子在切割，连根掉下。
它伸出手指，想要缠绕住疼痛的地方，但手指却和它们接触到的位置一同削成一片一片。
狂风呼啸！
腹部和四肢被无形的风刃包裹着，裸露在外的血肉在风刃的切割下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花朵！
它发出痛苦的嚎叫，那声音仿佛是一百只野兽濒死的惨叫。
它强忍着剧痛，将触手插|入体内，找到那颗眼球大小的紫黑色晶体，用力一捏。
晶体溢出紫黑色的液体，黏稠如血，流了出来。
在接触到空气之后，突然化作气体，带着点点荧光，飞向那些尸体！
巫师还没来得及去阻止，那些触手就裹挟着最后的力量，疯狂舞动，射向他！
“死、死！”
钢剑迅速抽出。
巫师绕着怪物转了一圈，找准时机，趁着怪物失去理智，看不清周围的情况，简单而又及时地将前腿向后一收，矮身躲过挥舞的触手。
然后，突然绕到怪物身侧，对准了它水桶大小的肚皮，身体前倾，剑柄猛地一沉，一道湛蓝色的光芒从剑身上激射而出。
横扫！
雷电发出令人牙酸的鸣叫。
只听到凄厉的嘶吼，又软又热的脏器、肠子随着一双切面光滑的爪子，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
下一刻，巫师脚下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剑尖一送，直接戳进怪物的心脏。
巨大恶心的身躯轰然倒地。
巫师的身体依旧紧绷着。
战斗还没有结束！
狂风呼啸，还有怪物在靠近！
巫师猛地反握剑柄，斜横剑身！
叮！
火星四溅。
钢剑直接将袭来的那把剑撞歪，巫师迅速后跳，在落地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兜帽动了一下。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几名手持长剑, 如行尸走肉般的骑士无声无息地，已经出现在了他身侧！
紫黑色的光芒包裹着它们的身体，形成了实质化的触手，顺着它们的口鼻钻了进去，控制了它们的行动！
该死的，这些家伙就是罗德要对付的骑士。
黑魔法果然麻烦！
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能控制尸体继续战斗？
“特么的，有完没完？”
巫师大骂着, 扔出一个炙热的白焰火球, 接着他转过头来，望向了罗德的方向。
但很快，他就转回了头。
因为罗德根本不需要他担心！这几具尸体只是从那边逃了过来！
罗德身边剩下了几具行尸走肉。
那触手挥舞的身躯，也就是罗德，在单方面碾压这些怪物，撕扯下他们的四肢，紫黑色雾气直接被漆黑触手打散……
罗德这么强？
简直强得有些离谱！
巫师呼了一口气，很庆幸罗德不是敌人。
目光凝视着扑上来的怪物，他横向拉开丁字步，躲开了利剑，同时左手悄然掏出一瓶魔药。
在魔力不足的情况下，使用剑术，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除了降低对方的速度之外——
还有，提高自己的反应速度！
这一种魔药，可以大幅度提升玩家的反应速度。
吼——
尸体们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拖着长剑，从四面八方涌来，直接靠着蛮力砸向巫师的脑袋。
有的甚至直接露出了还属于人类的牙齿，对准了巫师的大动脉，如同野兽一般扑了上去！
显然，它们不想给巫师喝下的时间！
锋利的刀刃撕裂空气。
腥臭扑鼻。
巫师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本能地贴着潮湿、阴滑的地板就是一滚。
腥风擦背而过，巫师突然感觉到兜帽的重量消失。
“糟了！”
他猛然回过神来，转身就要往回跑。
兜帽里的哈士奇在他翻滚的时候，掉了出来！
哈士奇好像还处于昏迷状态！
雷鸣呼啸。
巫师的速度快如闪电！
可不管怎么说，也比不上早就以惊人速度飞扑而至，手持利剑的尸体！
眼见剑芒就要落到昏迷的哈士奇身上——
在那一刹那，乌云陡然散开，露出边缘泛红的皎月！
倾洒而下的银白色月光，照向躺在潮湿地面上的哈士奇！
它的皮毛开始和月光产生共鸣，好似有无数银色的丝线在皮毛中游动。
它的身躯迅速变大，四肢变长……足足拔高到两米！
它就像是披上了一件银色的铠甲，银色的光辉在它的皮毛上流转，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修长的四肢, 充满了力量感，锋利的爪子，锋利如剑……
（脑补一下, 我擅长描写恶心的怪物，这还真不知道怎么描写，反正，很帅就是了。）
它猛地睁开双眼，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和神智，只有银色的光芒环绕充满。
森白的獠牙上缠绕着令人心惊的力量，一股恐怖的压力陡然间降临！
它猛然一跃而起，一声怒吼，声音宛如地底的震雷！
下一秒，哈士奇一口死死咬住了骑士的四肢，甩头，利爪压住。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它直接将骑士的脑袋由脖子处断开，咬了下来！
然后，它再次甩头，毫不留情地将尸体抛上了半空。
月光下，巫师可以看到，一股银色的魔力，从断口处弥漫开来，没入了尸体之中。
尸体里的紫黑色烟雾仿佛遇到了天敌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挤。
紧接着，哈士奇一个优雅地跳跃，一头扎进了尸体群里！
巫师抬头看了一眼耀眼的月亮，乌云已经散开，心中了然。
乌云散开，月亮出现得太及时了。
月光是哈士奇力量的来源，依靠着月亮的力量，它能够慢慢恢复精神魔法造成的创伤。
但，看它的眸子……似乎还没有神智？精神魔法没有完全解开？
不过，这并不重要！那只是迟早的事。
趁着哈士奇吸引火力的时候，他仰头一口饮尽。
太阳穴突然一跳，巫师睁眼后再一次闭眼。
世界变成黄灰色，仿佛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空中飘舞的雨点以慢动作的方式慢慢移动。
不是因为世界变慢了，而是因为他变快了！
巫师双手挥剑，让剑尖在头顶画出一个平行于地面的圆周——
同样，直接跳入尸群之中！
他的眼睛捕捉怪物的攻击轨迹，脚下步伐改变、移动躲避。
手中剑刃撕裂肌肉，肮脏的血液喷涌而出。
在魔药的作用下，所有的动作和变化都被鲍尔温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感觉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剑刃在火焰的包裹下，快速转起了大风车！
钢剑迅疾绝妙地快速挥舞，顷刻间，漫天的剑光和汹涌的火焰混合在一起！
剑尖随着手腕转动完一圈后，周围已经躺满了一具具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尸体，滋滋作响。
紫黑色的烟雾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火焰，能燃烧黑魔法！
随即，烈焰环绕的剑刃又回到了与头平行的位置，呈牛尾起势，剑指尸体的要害之处——心脏。
躲过斩向脖颈的长剑，巫师矮身一记突刺，剑刃穿透板甲，插入尸体的心脏，手腕转动，尽数搅碎！
熊熊烈火，升腾而起。
……
哈士奇将目光对准一个方向，迎着骑兵们发出低沉的、宛如雷鸣的咆哮。
它双目无神，只凭本能冲向敌人，宣泄月亮灌输到它体内的力量！
那速度，太快了！
实在是太快了！
冲过几十米几乎是一瞬间。
哈士奇像是一堵高速移动的城墙，撞翻了一排又一排的尸体，身上裹挟的银光趁机钻入尸体之中。
冲天而起的污水溅得到处都是，利剑砍在了它的护身魔法上，钢片碎得满地都是。
成排成排的战士被哈士奇咬成数段，拍得稀烂。
它张开大嘴，凝聚起一颗逐渐变大的银色光球，猛然间射出一条笔直的线条，直接轰响那些行尸走肉。
轰！
黑夜刹那间被直接点亮，那轰鸣声就像是造成了局部地震，一具具移动的尸体呼啸着被气浪卷上天空，白光钻入它们的身体。
膨胀……猛地炸开！
一场真正的血雨腥风！
随着力量的释放，哈士奇渐渐恢复了意识。
银色的光芒将污秽驱散，重新回到它的体内，修复着它受到的伤害。
……
战斗结束得很快。
月色如洗，辉照大地，浸透地表的血泊闪闪发亮。
铠甲、武器四散在断骨和血肉铺就的道路上，浸润在一洼洼闪闪发亮的血污里，像是一张抽象的红地毯。
在这粘稠的红地毯上，则躺着横七竖八的死尸，基本都呈现扭曲的非人姿态。
一些士兵只留下了白森森的骨头，满地都是克朗，一些士兵的下颚、头骨被咬得粉碎。
盾牌碎裂，武器折断……
巫师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灵魂强化的洗礼。
冷空气吸入灼热的肺部，耳边环绕着变回人类的罗德，那仿佛嘶哑鼓风箱般的呼吸声。
确认周围的骑士已经全部倒地，他打开了面板。
……
这种卡进度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关掉面板，他叹了一口气。
他还没有觉醒，难道真的需要一个契机？
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不能开挂了。
他伸出舌头舔舐着划过嘴角的汗水，品尝着有些苦涩的咸味，并向前了一步，舒张着感到一丝麻木的手臂。
最后，他抬起头，准备迎接走来的伙伴。
踏踏踏……
哈士奇一步步走到巫师面前，停了下来，那双冰冷得刺骨的眸子像是孤傲的王者，令巫师感到了一种陌生！
这哪里是什么哈士奇啊！简直就像是一头月光下的巨狼！
它变得更大了，但，气息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它的眼睛虽然冰冷，但重新有了神采。
想到这里，巫师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轻声对哈士奇说道：“伙计，我很高兴你没事。”
沉默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巫师，鼻子动了动。
巫师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虽然它刚才的状态不对劲，但这是陪伴他一路走来的伙伴，他相信它。
良久。
巫师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块肉干。
哈士奇……有了动作。
“嗷呜——”
它仰天长啸一声，庞大的身躯开始缩小，银色的毛发重新变成了黑白相间的模样。
最后又变成了袖珍的样子。
“汪！”
哈士奇一跃而上，跳到了巫师肩膀上，一口将巫师递过来的肉干叼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直接咽了下去。
随后，它伸出带着热气与血腥味的舌头，将巫师脸上残留的血迹舔舐干净。
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怪物，巫师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恶臭血腥味。
“别舔了，我就相信你没事！区区白脸，我们咬回去！”
“汪汪！”哈士奇挥舞着爪子，煞是可爱。
变大威猛能杀敌，变小可爱能勾搭女……咳咳。
巫师点点头，笑嘻嘻地摸了摸哈士奇毛茸茸的脑袋。
想起刚才那冰冷的眼神，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这一次，变身之后的哈士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陌生而强大的气息。它身上那股魔力……好像直接来源于月亮。
这真的是只哈士奇么？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头哈士奇还认识他。
“等我回去，一定给你取个满意的名字。”
巫师笑了笑，任由哈士奇的小爪子抓住他的斗篷。
然后，他将目光从哈士奇身上移开，环视周身满地狼藉，深呼吸了一口气。
制造了更多的尸体……不过，他可不想浪费魔力，将这些尸体一一烧成灰烬。
那些被他杀死的怪物全都被剑刃上的火焰烧成了灰烬，而其他尸体已经在罗德和哈士奇的蹂躏下变得面目全非，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
收回目光，他走到了罗德的身边，随便坐在罗德身前的血泊之中，从腰间掏出，递给了罗德：
“它可以加快你身上的伤势恢复速度。”
在罗德的胸口处，有着一个巨大的窟窿，透过窟窿，能看到被血肉连接悬挂的心脏，正以极慢的速度跳动着。
“不用了。”
推开药剂，罗德摇了摇头，接着他靠在墙壁上，试图站起身来。
巫师连忙扶住他，“罗德，你应该收下药剂，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午夜，钟楼就在眼前，打开门就可以进去。
反倒是罗德……他的模样令巫师有些担忧，这样直接离开并不妥当。
如何处置罗德，是一个大问题。
一方面罗德变成怪物之后杀掉了那么多人，另一方面，罗德是杰克的父亲，而且他还帮助了自己。
巫师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思绪。
只见罗德的身体却是剧烈的颤抖起来，从嘴里咳出了不少碎肉，黑色烟雾缠绕的碎肉。
黑色烟雾是他自己的力量，也会伤害他的身体？
在巫师担忧的目光下，罗德直起了腰，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药剂对我不起作用……”
说着，罗德将右手伸到了胸口处，那只手突然变成锋利的匕首，对准心脏，就想要插进去！
就在罗德将匕首扎进皮肤，即将用力的时候，巫师及时阻止了他，并将那只手牢牢固定住。
“你想干什么！”
罗德抬起头来，他那张缠满了绷带的脸看起来很是狼狈，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依旧是面无表情，露出来的那一只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最终又黯淡下来：
“鲍尔温……我与镜子商人，一个以灵魂作为货币的商人进行了交易，我肯定就要死了，你明白吗？而我死之前，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不仅仅是感谢，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所以，我会将汇聚了所有力量的心脏交给你，这心脏可以爆发出我最后的力量，帮助你对付威戈佛特兹。”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那样会打击鲍尔温的士气。
鲍尔温很可能不是威戈佛特兹的对手，即使是他，都觉得威戈佛特兹神秘得可怕。
虽然时间很短，但他曾被威戈佛特兹催眠。在暗示的作用下，那时候的他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思考。
这也是威戈佛特兹信任他的原因。
更何况，威戈佛特兹身边还有其他帮手，鲍尔温……就算有一只强大的哈士奇，那也是不够的。
可惜，他这样的身体跟着鲍尔温，只会成为他的累赘。但他的力量依然有残留，只要把这股力量交给鲍尔温，也算是帮上忙了。
巫师看着罗德黯淡无光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偿还人情，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不是吗？带我来到钟楼，帮我对付那些骑士。为什么要执着于将生命也交给我？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们会一起回去！我答应过杰克和苏珊，一定会找到你, 将你带回去！
的确，我曾经想杀掉你，阻止你继续作恶。因为在找到你之前，我见过被你杀死的那些人，也知道你助纣为虐，传播天花。
但现在不一样了，看到你本人之后，我知道你有很多无奈, 既然你注定会死, 那么，你真的不想了却心愿后再离开吗？你要让他们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彻底绝望？”
巫师面无表情，他看到罗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希望杰克和苏珊一直等下去。
罗德作为父亲和丈夫，在临死之前，怎么也得回去见一见儿子和妻子吧？
到时候，是再找个借口离开，还是直接坦白，那都是罗德的选择。
但无论如何，总比直接消失要好吧？
至少，母子俩再也不用抱着那渺茫的希望。放下了心结后，可以找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望着巫师抓着自己的手，罗德沉默了许久，最后苦涩地笑了笑：
“我这样子……根本不敢去见他们，面对他们，我很惶恐，因为我脑子里什么记忆都没有。”
巫师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了一眼罗德胸口的鲜血，然后将手中的递到哈士奇的嘴边，示意它把软木塞拔出来。
噗的一声，塞子被拔了出来。
巫师一边将红色的液体，倾倒在罗德刚刚造成的伤口上，一边说道：
“他们想要的只是你这个人，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失去了记忆，你都是他们的家人，他们一直把你当作英雄。这件事情到了结尾，英雄……也该回家了。”
沉默了片刻。
“或许，你说得对……我会见他们最后一面。你先放开我吧，我还有个办法能够帮助你。”
罗德挣扎着想要从巫师的帮助下挣脱出来，但是他的双腿却是一软，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骨头一般。
巫师叹了口气，看着罗德摇摇欲坠的样子，接着伸出手去，环住罗德的身体，然后将他逐渐冰冷的身体, 靠在墙壁上。
“你还能撑得住吗？”
听到鲍尔温的话, 罗德点了点头，接着他举起右手，低声吟唱起了晦涩难懂的咒语。
伴随着罗德的右手缓缓合拢，液体蠕动的声音响起。
数不清的黑色黏液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到罗德高举的手心。
一分钟之后，罗德的手中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圆球。
他将黑色圆球递到了巫师手边，用又苍老几分的声音说道：
“这个球你拿着。这不是黑魔法制造出来的黏液，而是我攻击它们时，留在尸体体内的力量。只要你将它扔出去，里面储存的力量就会爆发出来，足以对付控制尸体的那些玩意。”
巫师接住了黑球，握在手中。
听着罗德那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的心跳声，他只觉得一种无力感笼罩在他身上。
在黑球出现之后，罗德的生命之火再次黯淡了几分。
镜子大师，交易……玩弄人心真的这么有趣吗？
交易，带来的是希望吗？
不是。
只不过是另一种绝望罢了。
罗德的初衷，就是凑够足够的钱，医治自己的家人。
但是，这注定是一个悲剧，不管罗德能不能凑够钱。
他许愿的时候，不应该要求能得到金钱的力量，应该是健康……
如果没有镜子大师。
罗德有钱了，肯定会把钱交给永恒之火，祈求祭司召唤神明，施展神力，拯救他们一家人。
可，那是黑魔法，他们一家能够承受副作用吗？
至于没钱？在绝望中等待死亡吧。
这样看来，镜子大师的介入不过是让这一切充满戏剧性，满足了他的恶趣味。
对于巫师的沉默，罗德的内心实际上没有什么波澜，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但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罗德那张缠满绷带的脸，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用担心，我还死不了。”
他抬起头，看着月亮，血色正在慢慢侵蚀着它的身体。
当猩红满月降临，仪式就会成功。
来自异世界的生物将会降临！普西拉也不再是普西拉。
“好好利用它，我就不进去拖你后腿了，抓紧时间吧，朋友。”罗德继续说道。
巫师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注视着罗德重新亮起来的眸子，沉吟了片刻，还是将剩下的放在罗德身前。
“撑不住的话，可以试一试，它没有什么毒性，说不定有用呢？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好！”
听到罗德肯定的回答，巫师这才转身，巫师这才转过身去，推开了那扇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厚重大门。
走了进去。
“一定要回来啊……”罗德看着巫师的背影喃喃道。
他想起了镜子大师的话。
谁会赢呢？
罗德希望赢的人是鲍尔温。
他看向地面上的药剂，罗德吃力地伸出手指，抓住药剂瓶身，拿了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他握住瓶塞，用力……纹丝不动。
最终，他还是把它抱在了怀里。
冰凉的药水竟然给他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太累了……”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团漆黑的液体从一旁的尸体里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爬上罗德冰冷的身体，变化出一条触手，拔掉瓶塞，握住瓶颈，将红色的液体慢慢倾倒进罗德口中。
随后，它就这样趴在墙壁上，等待着罗德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罗德的眼皮动了动。
……
巫师进入了钟楼内部，里面似乎点着不怎么亮的油灯，光线昏暗。
空无一人？
在适应了黑暗之后，昏暗的环境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迈步走了进去。
在房间深处，放着一盏油灯的长木桌上，摆着一卷翻开的书，木桌旁还摆放着一座机械时钟，已经被拆开了，似乎有人想要研究它的结构。
好奇之下，他拿起时钟，还没来得及细看。
咔嚓咔嚓……机械结构互相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
木桌后面的书架缓缓移动，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打开，一条幽深狭长的楼梯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次鲍尔温闻得很清晰……
一股浓郁至极的黑魔法气息，夹杂着寒气喷涌而出。
粘稠得令人毛骨悚然。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人油和鲜血的味道越来越浓。
阶梯还在向下，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两边都没有扶手，而是湿漉漉的、柔软得像是肉块的墙壁。
“这里……我见过。”
巫师冰冷的眸子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环顾四周。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场景。
那个梦！
他第一次以女性视角所做的那个梦！（第55章）
“原来是这样吗？在普西拉之前，女寝那些消失的女孩……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容器？所以，为了这个仪式, 他们杀害了多少人，筹备了多久？”
鲍尔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想要杀死王后、白脸，还有威戈佛特兹的欲望越发强烈。
他继续前进。
沿着倾斜的阶梯向下走了没几步，他就感觉到有液体浸入了他的短靴，冰冷的液体进一步淹没了他的脚面。
此时，阶梯向下的幅度则有所缓解，但每前行一段距离，液体依旧随之上升, 渐渐地, 淹没了脚裸，随后淹没了膝盖……
冰冷刺骨的液体在流动，巫师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就这样前进着，他唯一的伙伴只有兜帽里隐藏起来的哈士奇。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个昏暗的大厅。
为了保险起见，巫师施展了隐身术，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在黑暗中继续前进。
放眼望去。
每根圆柱上，都镶嵌着融化的……
从穹顶落下的……
女人，男人，还有……小孩！
没错了，这是他在梦里看到的场景。
只不过在现实中，这里的尸体数量多得惊人罢了。
而尸体身上烧灼的痕迹告诉巫师，他们生前在火刑架上遭受了酷刑。
永恒之火教会……这么大的一个教会，就这样被控制了？
当然，巫师们也不会同情他们, 他们只是感叹黑魔法面对普通人时的强大，他更希望永恒之火教会就此消失。
“仪式并没有在这里举行，从尸体的状态来看，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往前走吧。”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兜帽里的哈士奇同样提高了警惕。
渐渐地，他越走越深，离开了大厅，头顶上的建筑消失了，脚下的阶梯也消失了。
周围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干枯的黑色古树，它们的树枝宛如祈祷着伸向天空的手臂，那些手指上还有微弱的灯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每两棵树之间，都有一根柱子，柱子上挂满了祭品，很是诡异。
继续前进，脚下的液体水平面已经降到了鞋面，走起路来仍是啪叽啪叽地作响。
“时间不足一个小时了。”
鲍尔温仰头仰望了片刻夜空, 阴冷灰暗的卷积云已经四散开来, 雨也停止了滴落，冰冷的月亮正在被血红慢慢侵蚀，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这条道路是如此空洞，如此死寂，连怪物的嘶吼也消失了，仿佛能让人停止呼吸。
俨如是一张精心裁剪的裹尸布，道路的尽头仿佛通向无底深渊，通向巨大的未知。
没有怪物，也没有生灵。
终于，他来到了黑暗浓密的最深处，停下了。
透过干枯的树枝，隐约可见尸体堆积而成的巨大墙壁，肉体们环绕围成一个不小的同心圆。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到底……要召唤什么？需要如何多的祭品？
以一村子人为祭品召唤来三头地狱恶犬，这么多祭品……威戈佛特兹是想要召唤出什么样的怪物？
巫师踩着满是暗红色液体的地面，来到了墙壁边缘的位置。
令人作恶的焦糊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更加强烈。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雄浑的男中音，然后透过尸体的缝隙，他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右手握着一根漆黑的法杖，左手和法杖对准脚下，那里有着一个不断蠕动、好似巨型血管的魔法阵。
混沌之力在魔力的牵引下，向魔法阵中心涌去。
诡异的紫黑色光芒从魔法阵中散发出来，将男人整个身体笼罩在其中。
而在他边上站着一男两女，那是鲍尔温熟悉的面孔。
头上顶着绿标的白脸、王后……
那么，威戈佛特兹就是那个黑袍人？
在他边上那个女人气质显得有些安静忧郁，又是谁？
助手一样的角色？
用血肉铺就的祭台正中央，一名身穿蓝色礼服的金发女人坐在一张破烂的木椅上，双手被铁手铐，铐在了身后。
她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似乎都要醒来了。
那是普西拉！
鲍尔温抬头看一看月亮，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会被染红，要这样闯进去吗？
不行，先凭借隐身术把普西拉救出来再说，如果成功了，就让哈士奇变身，把她带走。
只要她不在，仪式自然会失败！
巫师想了想，里面的人似乎没有发现他？
可行！
于是，他在血滩中坐了下来，开始做准备工作。
他将魔药一一摆在面前，先喝下一整瓶，驱除体内残留的毒素。
然后是……
增加肌肉的力量，加快体力回复，提升魔法的威力。
暂时就这三瓶，一次性饮下太多，他的身体无法承受。
他今天饮下的魔药已经够多了。
巫师深吸一口气，拔掉软木塞。
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将药液通通一饮而尽。
随后，他将用于解毒的、可以瞬间恢复伤势的、恢复魔力的同炼金炸弹一起放在腰间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些都只剩下一瓶，要不是他省着用，估计走到这，魔力已经快耗尽了。
其中，特别是，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煎药，这玩意的毒性比魔药要强，但相应的，效果比魔药和药剂好上太多。
炼金炸弹，常用的、各剩下一颗。
他准备得最多，其它的炼金炸弹基本耗尽。
这种炸弹爆炸会释放出雾状的阻魔金碎屑，可以阻挡魔法和怪物的魔法，包括关闭传送门，但会被黑魔法烟雾或是黏液包裹住，阻止阻魔金碎屑的扩散。
而且，强大的施法者能够抵抗阻魔效果，炼金炸弹的作用有限。而威戈佛特兹，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聊胜于无！
鲍尔温将这些整理完毕后，摸着心口的小盾牌，站起身来。
……
鲍尔温绕过木桌，踩上了阶梯，只感觉脚下好像是踩在了肠子的湿滑内壁，滑溜溜的，发出啪叽啪叽的水声和黏液声。
与此同时。
祭坛中央。
普西拉睁开了眼睛，可第一眼，眼前的一切便引起了她的生理不适。
虽然在被白脸打晕带走的时候，她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然而……
眼前成堆的尸体……浑浊乌黑的血液……
鼻尖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与恶臭……
眼前这个男人内心深处，污秽发黑发臭粘稠的欲望……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是，她知道, 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什么也做不到。
必须克服恐惧。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抑制住身体由于害怕带来的不自觉颤抖，强忍着心口处的恶心呕吐感。
下意识地，她那双宛如冰块的湛蓝色眸子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她愣住了。
巫师交给她的护符没了……
没了！
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一股慌乱涌上心头, 心跳猛地再一次加速！
这很正常，不是她能控制的。
再怎么说，她不过才14岁。
黑袍男人见到普西拉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完美的微笑，手中继续调动魔力，引导混沌之力注入其中，转头笑着说道：
“普西拉小姐，你醒了？看样子，你在找护符吗？嗯，可不能我们的贵客心急。白脸！”
“威戈大人！”
听到威戈佛特兹的喊声，白脸离开了自己的主人，来到了男人和普西拉面前。
那张惨白的脸上带着有些变态的笑容，看着普西拉：
“别担心，普西拉小姐，你的护符没有丢失，包括你那把锋利的匕首。”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怪异令人作呕的声响响起。
它蠕动着的血肉里，冒出一枚裂痕累累的护符，还有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瞧，我帮你保存着呢。”
他的嘴角裂开, 一直延伸到耳根，眼中满是暴虐和残忍，然后在普西拉面前，挥动匕首刺向护符。
威戈佛特兹并没有阻止它，只是挂着愉悦的微笑，袖手旁观。
如果能打碎普西拉的心理防线，那麻烦就小多了。
“咔嚓”一声，蛋壳碎裂的声音响起。
匕首刺中护符的一刹那，护符神奇地直接碎成了粉末，化作点点萤火虫般的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你捅我的那一刀，我记忆犹新。”白脸抚摸着胸口的位置，在那里有一个还没愈合的窟窿。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那把刀似乎刺入了我的灵魂深处，怎么也无法愈合。”
普西拉沉默不语，暗自咬紧了牙关。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笼罩了她的全身，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这与之前的恐惧截然不同, 这是切实地来源于心底的恐惧。
她靠在椅背上，希望能感受到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但，那一股匪夷所思的恐惧还在蔓延，涌向胸口，攥住了她的心脏！
冰冷在蔓延……
没办法了……
她选择了闭上眼睛，主动呼唤着什么，片刻后，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
她注视着内心深处化为实质的恐惧，控制着它蔓延到四肢百骸，撕碎恐惧……
力量被调动，情绪被强行撕裂，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强行杀死情绪，抹杀了恐惧，无异于自残，她自身也会受到伤害。
神奇的是，她心脏的跳动慢慢平缓，那双眼眸再一次变回平静。
……
墙外。
巫师感觉到护符破碎，右手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他与黑暗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使用重力控制远离地面，越过肉墙。
无声无息。
威戈佛特兹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使用了念力将白脸推了回去。
“白脸，你会吓坏她的，她可是我们的贵宾，对吧，王后？
不要为了报复鲍尔温而在普西拉小姐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捅几刀，这可是最完美的容器！”
“容器？”
普西拉用干涩的嗓音问了一句，被绑起来的手随着她的动作传来火辣辣的痛。
她尝试过了，那冰冷的手铐，根本挣脱不开。
“没错，容器，美丽的普西拉，你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容器。不要试图挣扎，没用的。”
威戈佛特兹轻笑了两声，然后用那双燃烧着野心火焰的眸子盯着普西拉冰冷的双眼。
“不过真令我意外，居然再一次恢复了冷静？”威戈睁大了眼睛，嘴角上扬。
“哦，我的读心术也不起作用？还真是神奇的力量，嗯，也不受阻魔金的影响，或许你这样的性格也有它的一份功劳……”
威戈佛特兹转过身来，前倾身体，魔力从他手心绕了一个圈后，又被注入法阵中心。
“话说回来，我内心的欲望好看吗？是不是很震撼？”
闻言，普西拉的眸子出现几分惊讶，尽管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不过，被人看穿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要知道，除了塞拉和带走她的尤迪丝阿姨知道她拥有特殊能力外，没有人知道！
她一直在努力隐藏自己的力量，不愿意主动使用它，只是被动地看到别人的心灵。
“哈哈哈，终于看到你震惊的表情了，还真可爱。”
威戈佛特兹抚摸着手中的法杖，眼中闪现莫名的光芒，然后笑着说道：
“没错，你是最完美的容器，绝美的容颜，特殊的心灵能力，简直是为了这个仪式而生！
你知道我们费劲多少力气才找到了你吗？普西拉小姐，在你之前，我们找过很多容器，但很可惜——”
威戈佛特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有些唏嘘：
“她们太弱了，根本无法承受那股力量，也不能令那位存在感到满意，真是太可惜了，知道她们的下场吗？那些漂亮的女孩脑袋膨胀得像是一个大皮球，然后……
嘭！那脑袋像气球一样爆开，各色液体四处飞溅。浪费了这么多的祭品，却换来无数次失败，实在是太可惜了。”
在他们说话间，隐身状态下的巫师已经出现在众人头顶，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
威戈佛特兹的脸上带着遗憾，眼底却隐藏几丝戏谑；
王后用普西拉那把锋利的匕首修剪着自己猩红色的指甲，头也不抬；
一旁的白脸眼神中带着爱慕，就这样痴迷地看着王后。
而普西拉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再一次恢复了冰冷，这令巫师有些惊讶。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
“那么，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为什么要杀死塞拉！”普西拉冰冷似利刃的眼神，想要穿透眼前男人的身体。
“啊哈，普西拉小姐，你真的很想知道吗？好吧，我告诉你。”
威戈佛特兹顿了顿，眼神随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抽出左手，仅凭右手的法杖传输魔力。
“其实，这只是个意外，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吧。我们一开始只是盯上了追求炼金真理的炼金学院，打算控制他们，以那些男学生和教授为祭品，以女学生作为容器，完成仪式，但很可惜，你知道的，失败了。
所以我们将女学生更多的医学院当作了下一个目标，希望先通过控制一个教授，再一步一步控制所有的学生，嘿，你猜我们控制了一个教授后，在他的记忆中发现了什么？”
一旁的白脸闻言，突然舔了舔嘴唇，然后嘿嘿一笑，却突然瞥见王后看向了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情的目光。
这一画面被普西拉看在眼里，二者心中的欲望真的恶心得让她想吐。
这真的是人类，而不是脑子里只想着交配的动物吗？
忍住恶心，普西拉转头看向威戈佛特兹，她真无法想象，如此彬彬有礼、绅士一般的男人，竟然会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内心深处的欲望，像是粘稠的液体，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一双手触碰到了她的手心。
那双粗糙温暖的大手。
她太熟悉了。
是他来了，不会错的。
然后那双大手的手指在她手心写下：拖延时间，手铐是阻魔金做的，他会尝试慢慢打开。
普西拉可以肯定。
她闭上了眼睛，再次发动那股特殊的能力杀死她的恐惧，也包括其他的情感。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冰冷刺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你在那个教授脑子里发现了什么？”她问道。
威戈佛特兹突然笑了笑，然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用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回答道：“你的姐姐，塞拉。”
“塞拉？”普西拉微微睁大了眼睛，其实她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心情有些沉重。
知晓她特殊能力的人就两个人，除了死去的尤迪丝阿姨，也就剩下塞拉了。
所以……塞拉被杀，是因为她吗？
这样的情感没有持续太久就烟消云散。
即使不闭上眼睛，她还能感受到鲍尔温粗糙的指尖拂过她的手腕。
这让她感到一阵安心。
是啊，她已经发誓要从过去走出去，纠结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塞拉的死已经发生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为塞拉报仇！
“哦哟？你这眼神……是想要杀了我吗？”
威戈佛特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轻蔑：
“我还没说完呢？那个名叫休伯特·阿杰克的教授与塞拉相爱，你的姐姐塞拉为此付出了真心，将心里的烦心事都告诉了他，也包括你的事情。她想要跟这只没有暴露身份的卡塔卡恩组成新家庭，但她一直放心不下你！所以——”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左手闪电般探了出去。
抓住了空气——
但是，他似乎抓住了什么，戴着手套的左手并没有合拢。
下一秒，一道璀璨的蓝色雷光从他的左手中爆发出来！
没有吟唱。
雷鸣呼啸，照亮了黑夜，顺着他的掌心，向着某处快速攀升！
一个男人的身影显现出来，雷电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他面无表情，顺势就将解开的阻魔金手铐，扔向威戈佛特兹的脑袋，另一只手作势要将普西拉搂进怀里。
还没等到他抱起普西拉，女孩的身体突兀地悬浮起来，快速飞到威戈佛特兹身前。
而阻魔金手铐被威戈佛特兹歪头躲开，他脸上笑容不减。
手铐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威戈佛特兹。
想到这里，巫师的目光越发冰冷，心下一沉。
这是对付施法者最有效的手段，但在威戈佛特兹身上，效果受到大大折扣。
就凭借这一点，巫师就能判断出这男人在魔法上的造诣一定强于自己！
刚才他触碰手铐的时候，虽然不是浑身无力，但魔力流动明显受阻。
这就是……威戈佛特兹吗？
的阻魔金屑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必须尝试了才知道。
而且，威戈佛特兹在释放雷电的时候，没有吟唱咒语，这说明他已经掌握了某种快速施法的技巧。
他们的技巧不一样。
每一个强大的、天赋异禀的巫师，都有自己独特的施法技巧，能做到快速施法也是可能的，而鲍尔温只是走了一条捷径提前掌握了而已。
鲍尔温的脸色有些难看，几乎是一瞬间，他已经被白脸、王后团团围住。
“威戈大人！”
与此同时，吟唱声从远处传来。
那名安静的女术士，手心里已经冒出一团火焰，对准了他。
只等威戈一声令下。
“莉迪亚，先放下，她就交给你看管了，等待仪式开始吧。”
威戈佛特兹见状，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意念一动，将普西拉扔进了他最信赖的女人莉迪亚的怀里。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他，唯独莉迪亚不会。将普西拉交给她，他很放心。
见莉迪亚点头，吟唱了护盾的咒语，抱住普西拉往后退去，威戈佛特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眼神冰冷的巫师。
“这样使用阻魔金手铐，可不会影响到我。要知道，强大的施法者有的甚至能够无视阻魔金。不过话说回来，我刚才的回答，是否完美地解决了你的疑惑？”
他嘴角挂着一丝嘲讽而愉悦的笑容，手中的法杖还在源源不断地注入魔力，似乎根本没把鲍尔温放在眼里。
威戈佛特兹早就发现了他？那些话有一部分是说给他听的？
可他的隐身术是自身所有魔法中等级最高的，暗杀那么多次怪物，没有一次失败。
“你怎么发现我的？”
巫师不动声色，对包围他的白脸和王后熟视无睹。
哈士奇也是在这个时候跳上了他的肩头，迷你状态下的它，显得有些袖珍。
手中的猩红钢剑散发出嗜血的红光，一道道雷电飓风像是铠甲一样缠绕在他的身上，形成了。
狂风呼啸，将威戈佛特兹的衣角吹得飒飒作响，王后和白脸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从你在头顶上观察我们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真没想到啊，罗德居然背叛了我们？以他的实力，只可能是他放过了你。哦，对了，还有骑士团，罗德不但放过了你, 还帮了你一把？”
威戈佛特兹语气中只有平静与玩味，似乎对罗德的背叛一点都不意外。
罗德并没有跟在巫师的身后……嗯，这把好用的“武器”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威戈佛特兹眯起眼睛，感受着鲍尔温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法气息，感叹道：
“不得不说，你继承了精灵一族的魔法天赋, 让我很惊讶，特别是隐身术运用得无比娴熟，差点骗过了我。但你忘记了一点，你杀了多少怪物？隐身术根本无法完全掩盖，你身上无数怪物血液留下的那股恶臭。”
威戈表情淡定地轻声道，目光平静地打量着比自己还年轻的面庞，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鲍尔温肩上的哈士奇。
小小的身躯，散发着一股诡异而强大的气息。
似乎是月亮的力量，不是很稳定。
他眉毛一挑：
“哦？可真稀奇，这股力量，月亮的力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物，狗？狼？”
威戈佛特兹摇了摇头，下一秒目光灼灼地盯着它。
这种未知、强大，他都想要据为己有。
有主人没关系，抢过来就是了。
“你是指哈士奇？要见识一下它的力量吗？”
巫师注意到了威戈佛特兹眼中的渴望，巫师向哈士奇点了点头，眼神扫过如临强敌的白脸和王后。
既然已经暴露了，想要悄无声息地将普西拉带走，那是不可能的。
战斗已经不可避免。
而以他的能力，同时对付三人显然不现实, 在和用尽的情况下，对付一个威戈佛特兹或许就已经很吃力了。
这时候白脸和王后就得靠哈士奇来牵制了。
“汪！”
哈士奇得到命令，立刻跳到地上，身体猛然膨胀，仰头望着渐渐变成血红色的月亮，再一次变成威风凛凛的模样，露出獠牙，高高跃起。
突然发动攻击！
白森森的獠牙环绕银色的令人压抑的力量，直接朝着白脸的脖颈咬去！
它对白脸耍阴招导致自己昏迷不醒，耿耿于怀！
白脸反应极快，双腿变化成无数触手，像弹簧一样压缩松弛，猛地带着王后弹跳躲开，和哈士奇拉开了距离。
哈士奇用那双冰冷的湛蓝色眼眸看了鲍尔温一眼，然后紧随其后！
在见识过这只哈士奇的力量之后，鲍尔温对它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何况白脸头顶不过是绿色的倒三角。
只有两个人，战斗力估计还比不上人数众多的骑士团。
哈士奇还会重点关照王后心口的紫黑色水晶, 有他们好受的。
威戈看了一看远离的王后和白脸，耸了耸肩。
“鲍尔温, 你太着急了。我们聊聊天，交个朋友不好吗？巫师之中使用武器的人寥寥无几，我们应该是同类才对，我们的近身能力同样优异，你说对吗？”
威戈一边说着，一边将法杖插在了地上，右手一挥，一根通体漆黑的不知名金属制成的棍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将棍子抱在了胸口，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巫师眉头一皱，这棍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哪见过？
不过，对于威戈佛特兹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并不惊讶，对方心里早就筹备着针对他的阴谋了。
“同类？交朋友？你在跟我开玩笑！你抓走了普西拉，指使手下害死了塞拉，你跟我说，交朋友？”
说话间，他双肩舒展，上身中正，脚下呈丁字步，双手斜向上一提，剑锋直指威戈的脖颈。
威戈佛特兹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些失望，“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做的，而是王后，她做的。你现在的举动很愚蠢，说起来，我从前也跟你一样愚蠢，不知道天高地厚。
鲍尔温，我承认，以你现在的成长速度，或许将来我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但现在，你还远远不够！你确定要和我作对？”
不远处，哈士奇已经开始咆哮，战斗开始了。
威戈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眼神锐利盯着巫师：
“如果你输了，那条哈士奇也会是我的。连白脸都能够用精神魔法将它催眠，我当然能够让它直接忘记过去，认我当主人。”
“你太小看它了。说回我们，不和你作对？可以，你放了普西拉，我立刻就走。”
巫师嘲讽一笑，猩红的剑刃已经被炙热白焰缠绕。
他双手握剑，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潜伏的猎豹，蓄势待发。
他可不相信威戈佛特兹会答应，心里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你知不知道，为了找到合适的容器，我费了多大的劲？放了她？你知道那不可能！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破坏仪式了，那我就告诉你，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你就趴着迎接召唤物降临吧！”
……
暗红色的云海缓缓滚动蠕动，红赤一片，好似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血色的辉光之下。
那轮明月，从下往上，渐渐被鲜血侵蚀。
云海之下，由血肉组成的污秽之地。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裹挟飓风的猩红剑刃与漆黑铁棒激烈地碰撞了数次，火星如瀑布洒落。
威戈左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升高。
混沌之力涌动。
鲍尔温反应迅速。
重力控制！
铁棒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撞得歪斜，迅速错开。
身影咋然分开。
巫师向右一个翻滚，左手迅速掏出两颗。
就在这时，铺天盖地的烈焰，在巫师身侧炸裂。
火焰恶龙咆哮着，冲向了远处的肉墙，随之传来滋滋炙烤的声音，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下一秒，脱手而出。
目标，不是威戈佛特兹，而是那根没人保护、插在法阵正中心的法杖！
但是，巫师惊讶地发现，炼金炸弹即将砸中目标，威戈佛特兹竟然一动不动，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哈哈哈哈——天真！我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威戈佛特兹冷笑一声，收回了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魔力的笑声让巫师头晕目眩，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抬头，看向法杖方向……
一团团黑色的菌丝，从地上的液体、周围的肉墙数不尽的地方涌出，就这么蠕动着、蜷缩着、像蜈蚣一样伸出的无数条细长的触手，紧紧包裹住了。
一圈，又一圈……
噗呲一声闷响。
爆炸了，只有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果然嘛。”
鲍尔温早就料到了这一点，那一颗不过是试探而已。
所以威戈佛特兹才这样，有恃无恐地将法杖立在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得找个机会，将扔中威戈佛特兹削弱他的魔法能力。
虽然肯定不至于让他无法使用魔法，但能削弱对鲍尔温来说会轻松一些。
至于法阵……
或许罗德给的那颗黑色圆球，无法突破那些触手的防御。
必须得找个机会，迫使威戈调用一部分触手，那时候将黑球扔过去才能发挥作用。
如果黑球将触手消灭，那么就会起作用，让仪式无法继续下去。
思绪翻涌之间，鲍尔温的身体已经发动了进攻。
“鲍尔温，别想救你亲爱的普西拉了，这是不可能的！有我在，你过不去的！”
话音刚落，面对已经出现在他身前的鲍尔温，威戈微笑着念出一个词。
下一瞬间，火焰升腾而起，化作一条巨大的火蛇，蜿蜒扭动，炙热的烈火从它口中喷出。
烈焰铺天盖地涌来，宛如倒流瀑布般激射而出，朝着巫师的身体席卷而去。
雷鸣呼啸，飓风裹挟，笼罩鲍尔温的全身。
聚精会神，力量集中于剑刃，直面恐惧！
挥出匪夷所思的一剑！
巫师反手握住剑柄，右臂伸展，魔力汇聚在剑身之上。
通体血红的剑刃裹挟着湛蓝色的电弧，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光，沿着巨蛇头顶分开的裂口一道划过。
剑刃轻而易举地将火焰一分为二。
一个刹那之后。
它浑身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混沌的力量组成了它那简陋的生命，这个庞大躯体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这汇聚力量的一剑下，就像是一场烟花一样，朝着四面八方飘落。
巫师只感觉体内的魔力消耗了不少，这样的招式还能施展几次？
在火蛇消失的残影之下，威戈佛特兹黑绢似的短发在气浪中飘舞。
“这把剑……你真的太幸运了，比起我来，真的太幸运了！我二十几岁的时候，选择独自流浪，漫无目的，带着年轻人的迷茫，当过士兵、间谍、佣兵……
想想都觉得可笑，我为什么要拒绝加入术士兄弟会呢？为什么要抗拒魔法这样强大的力量？仅仅因为憎恨那两个抛弃自己的垃圾？
那时候，我真是蠢到家了。或许只有愚蠢过后，才能清晰地认识自己，所以，作为前辈，就由我来打醒你吧！”
威戈左手再一次随意地扔出一团火焰，右手黑棍猛然一挥。
巫师一个滑步，短靴踩灭了仍在尸体上挣扎的火焰余烬，越过激射而来的火焰，暗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平静而又漠然的杀意。
然后挥出第二剑，近五米的距离在一瞬间后跨出，这一剑自下向上。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
那柄猩红长剑被黑棒挡下，狠狠撞击在一起。
巫师的眉毛稍稍扬起，黑棒出乎意料地坚硬，而且似乎还附带了强化魔法？
“愚蠢？你指的什么？”巫师问了一句。
下一瞬间，他的长剑突然闪耀起白光，一股炽热的磷火像喷泉一样从剑尖射出，与此同时，他脚底附着雷电，一脚踹出，对着威戈佛特兹的膝盖踹了过去。
“咔嚓——”威戈佛特兹身上的护体法盾散发七彩光芒，下一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空气之中。
而威戈佛特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仅仅靠法盾直接抗了下来！
“自不量力，与我为敌！”
与此同时，一根漆黑的棍子挡住了巫师踹来的短靴。
雷电在触碰到棍子的瞬间，便突兀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黑棍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
他第一次毁掉血之仪式时，遇到的那把漆黑长刀？
巫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棘手起来！
但是，肯定有弱点。
在威戈佛特兹露出破绽的一瞬间，他就会扔出。
他还有3颗，应该够用。
巫师看到威戈佛特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身上的七彩护盾已经消失不见，许久也没有再现。
心念一动，身体一矮，冲了上去。
“胜负未分，一切皆有可能。你的魔力强度在降低，对吧？你还需要维持仪式进行！”
剑身带着狂风和雷电，重力倍增。
剑与棍相交，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棍上光芒一闪而过，威戈佛特兹轻喝一声，突然发力，不知道使用了什么魔法，棍子敲开了钢剑的剑尖。
所过之处，雷光消散。
然后顺势往前一送，猛地往上一拉，就要砸向巫师的脑袋。
但在雷电和魔药的作用下，巫师后退得更快，剑与棍交击的一瞬，猛然往斜后方拉开丁字步，避开铁棍。
“你还真耍了一手好棍。”
这是真的，如果不是巫师的反应速度足够快，再加上雷电的刺激，恐怕早就被黑棒击中了。
魔力注入其中。
重力加持的钢剑裹挟火焰与雷电，轻盈地往下一削，削向威戈佛特兹伸直的手肘！
砰！
威戈佛特兹脚下拉出两道重重的痕迹，趁机后退、拉开距离。
鲜血淋漓的手掌上，闪烁着绿色的光芒，他在用魔法恢复着自己的伤势。
这男人到底掌握了多少魔法？
“过奖了……你的剑上，控制重力的魔法吗？我很感兴趣。老实说，这样打下去也没用，我们应该合作，而不是撕斗。
我们战斗的方式很像，同样天赋异禀，同样继承了魔法天赋，我们应该将强大的力量用在最合适的地方，我们应该成为世界的主宰！
我们这些人，就应该制定规则！让那些弱者俯首称臣！弱肉强食，强者应该主宰弱者！而不是像那些愚蠢的德鲁伊一样，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还崇拜什么自然？一群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他顿了顿，快速念了几句咒语，身形忽闪忽现。
“唰——”空气被撕裂。
“没兴趣！我只知道，你妄图从异世界召唤邪物！就不害怕自取灭亡？”
一道血色剑光带着电弧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快速飞向威戈佛特兹的位置。
没有惨叫，也没有一滴鲜血飞溅。
剑光掠过突然出现的树枝，向着远处飞掠而去。
而那个形似威戈佛特兹的人形，好似倒入水中的墨水，向四周散去。
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魔法？
残影？替身术？
巫师心下一沉。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鲍尔温。为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我等了这一天太久了。至于自取灭亡？笑话！我有信心控制住它！还不需要你操心。”
威戈佛特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从四面八方传来。
鲍尔温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脚下狂风大作，穷极目力四下搜索。
气息消失了。
身影……
巫师看见王后正在和哈士奇搏斗，触手乱舞。
白脸似乎附着在了王后的身上, 却依然处于下风。
那个名叫莉迪亚的女术士，束缚住普西拉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的状况。
尸体、各种各样的尸体……诡异的树枝……
但就是没有看见威戈佛特兹的身影。
他人呢！
“找不到吗，鲍尔温？我们真的很相似，我在隐身术上的造诣和你不相上下，不像卡塔卡恩那拙劣的隐身术，而且，我身上也没有沾染怪物的血液！”
威戈佛特兹戏谑的声音, 从四面八方传来，向远处回荡。
“你想要拖延时间？你还要分出魔力来维持仪式，时间拖得越久，你的实力就会越弱。你总会现身的！你出现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巫师沉声说道，抬头看了看夜空，还有半个小时。
在确定无法找到威戈佛特兹的踪迹之后，鲍尔温脚下的飓风突然爆开，整个人猛地冲了出去。
既然如此，那就干掉那个能够看清的女术士吧！
“哦哟？这可不行，你这样做，不合规矩！”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数道耀眼的闪光照亮了夜空，盘旋蠕动，形成一条条雷蛇。
急速掠过半空划过道道弧线，直奔巫师而去！
与此同时，被鲍尔温作为目标的女术士迅速退开，嘴唇动了动, 身形渐渐隐没在夜空之中。
“该死！威戈佛特兹！”
巫师想要转向却发现躲无可躲，直接承受了雷蛇所有威力，元素护盾】发出蛋壳碎掉的轻响，瞬间破碎，彻底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于空气之中。
趁着护盾抵挡争取到的时间，巫师一个翻滚，后背贴着地面，狼狈滚向一边。
电光石火间，他还是没能全部躲过，浑身闪烁着电弧。
但这样的麻痹对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
他没想到，威戈佛特兹居然还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但……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鲍尔温的左手猛然向前一推，施加重力的飓风，隐蔽地裹挟着一颗炸弹朝着雷蛇涌动之处，也就是威戈佛特兹所在之处，席卷而去！
飓风轰鸣，无形风刃划过半空, 一条黝黑的合金铁棍疾风闪电般从空中挥过。
下一刻, 一道暗金色的光幕浮现, 将风刃挡在外面。
但就在这时, 在飓风之中，轰然炸开！
数不尽的阻魔金碎屑，在狂风席卷下，变成细小的粉末，朝光幕涌去！
滋滋作响，光幕周身产生密密麻麻的裂痕。
哄的一声，消散在夜空中。
“小把戏！就算魔力受阻又怎么样？我可不是那些孱弱的施法者，削弱后的魔法对付你，足够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黑色铁棍，威戈佛特兹的身影也变得若隐若现。
仪式中心，法杖上的混沌之力还在不停地涌动。
看来，阻魔金的确影响到了他，但他还有余力维持仪式进行。
威戈夫特兹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真的不愿意加入我吗？放下一切偏见，你会发现，我能给你的远超你的想象，而我，作为你的前辈，可以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难道你不想改变这个世界吗？这个充满悲剧的世界！只要你愿意加入我，我愿意和你分享这个世界，甚至，你体内流淌着的上古血脉，我都不会夺走！”
巫师闻言，眼神微动，浮现几丝震撼之色，“你盯上我，是为了上古之血？”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掩盖了哈士奇和王后之间激烈战斗的声音。
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向着巫师走来。
“是的。鲍尔温啊，亚甸的小王子，我对你非常了解。你的力量至今没有觉醒，告诉你目的又如何……你能赢过我吗！”
巫师深吸一口气，暗金色的瞳孔注视那道身影，一滴冷汗沿着额头滑过鼻尖。
因为在进入塔楼前，他和骑士们战斗过，魔力已经所剩无几。
还有一瓶，要不要现在就用？
威戈佛特兹自信地走了过来，身形彻底显现。
虽然体内的魔力被封印了，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微微一笑，用浑厚磁性的嗓音问道：
“你不好奇吗？我为什么会早早盯上你？”
“为什么？”
巫师一个闪身，来到了威戈佛特兹的左侧，猛然翻转手腕，钢剑转为横刃，同时倾斜剑身。
“砰！”短促而尖锐的脆响。
说话间，威戈佛特兹也不忘记抵挡。
钢剑与上撩的铁棒猛然碰撞，两股一白一红的火焰猛然相撞，二人又不约而同地后退，拉开距离。
巫师能感受到，威戈佛特兹魔法的威力的确遭到了削弱，他甚至都不使用魔法隐藏身形了。
他在阻魔金作用的时间内，还要耗费魔力维持仪式进行。
这是机会！
他在变弱！
咕噜咕噜……
巫师将一饮而尽。
见状，威戈依然带着轻松的神色，说道：“那就让我来解决你的疑惑吧。”
他似乎根本没把鲍尔温放在眼里。
“你母亲的死，你还记得吗？”威戈佛特兹笑了笑。
“你想说什么？””巫师在威戈身旁绕了一圈，寻找着破绽。
威戈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用棍子和人战斗了。
双方像猎豹一样扑向彼此，动作快如闪电，伴随着骇人的武器破空声，金属交击的哀鸣声回荡夜空。
白色的火焰四处飞溅，被修长的铁棒削弱了几分后，不断撞击在威戈的护盾之上。
炽热的空气形成了一股猛烈的旋风，席卷着二人周身，酷热的火焰和爆炸使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燃烧。
威戈佛特兹的魔力在不断地消耗着。
他在等，等的就是威戈虚弱之时，给他致命一击。
如果是将飓风压缩成丸子那一招，能行！
威戈佛特兹的呼吸变得粗重，但他依然微笑着：
“在你母亲去世的那天，一群由幽魂组成的骑士，穿着生锈的护甲，手里握着形为闪电的长剑，骑着骷髅马，成群结队横跨天空，闯入皇宫。”
“狂猎？”巫师身形一顿，下一时刻就回过神来，再一次浑身紧绷，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剑柄。
下一刻，长剑再一次划开空气，与漆黑的铁棒亲吻，分离，再次亲吻，鲍尔温在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寻找着转瞬即逝的机会。
该死的！
威戈佛特兹那根铁棒坚硬无比，不仅能破开魔法，还被施加了强化魔法？
这力道居然能和重力加倍的钢剑抗衡！
巫师在交锋中观察武器的间隙，手中的长剑填满了眼前的每一寸空间，划出携带火焰、雷电的弧线或直线，寻找刺入长剑划开血肉的间隙。
威戈脚下步伐不乱，手中黑棒挡住每一次剑芒，仅仅有几道闪电或是风刃打中他的护盾。
“没错，狂猎！狂猎一般在冬季或者战争之前出现，可那一天是夏季，它们却出现在和平的王宫之中！
德马维三世破天荒地寻求施法者们的帮助。当时我也正在温格堡，同样受到了邀请。但，狂猎的力量强大无比！”
威戈目不转睛地看着巫师，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调匀呼吸，甩了甩脸上的汗水，舔了舔嘴唇：
“我们几个施法者都失败了，被冻成了冰雕，还有几个直接昏死了过去。而就在狂猎冲过来的时候，一直被我们保护的达米埃塔女伯爵，站了出来。”
鲍尔温脸上镇静的杀意，威戈佛特兹看得清清楚楚。
鲍尔温太镇定了，虽然这是一个战士必须拥有的素质，但这样平静的反应显得有些不正常。
难道，鲍尔温也拥有和普西拉相似的能力？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动用了少量的魔力，想要探查一下巫师的内心世界。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再一次舔了舔嘴角。
巫师的内心似乎被一层迷雾保护着。
威戈佛特兹不由得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尝试着控制鲍尔温，毕竟上古之血可不止鲍尔温一个，他还有备选计划。
读心和心灵控制不一样，不能读心不代表不能控制。
他有些心动了，如果鲍尔温能为他所用，那么……
威戈佛特兹强忍着心中的兴奋，现在局势胶着，他也不知道巫师会不会突然爆发。
只要拖延时间，等待阻魔金的效果过去就轻松了。
他看向冲上来的巫师，又带上了熟悉的、略带讥讽的微笑：
“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吧？她把被吓晕的你交给了护卫保护下的德马维，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不会有错的，那是彻彻底底地掌握空间的力量。
她似乎解开了什么限制，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将狂猎那些灵体撕成了碎片，扔进了世界间隙！
不可否认，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现在的魔法已经满足不了我。我要得到上古之血，前往异世界探寻更加强大的力量！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召唤异世界之物的方法，可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好事！”
巫师在战斗中，很少会受到其他情绪的影响，这一次也不例外。
威戈的话对他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他只是盯着威戈，威戈的眼神中燃烧着那奇怪的、非常锐利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鲍尔温最讨厌这种眼神了。
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下蹲，冲刺，剑刃呼啸、狂风缠绕，自下而上，剑刃撩向对方的两腿间隙。
这一剑，阴险到了极点。
“鲍尔温，你素质太差了！”
威戈佛特兹回过神来，惊呼一声，纵身一跃，惊险地躲过剑锋。
狂风夹杂着闪电，轰击在他的护盾上。
再添裂痕。
“谁跟你讲什么素质？！废话真多！”
鲍尔温紧随其后，剑棒相交，撞出雷鸣般的回响，然后再次分开。
他们的力量几乎同样沉重。
“要优雅。”热汗从威戈的鼻尖流淌下来，他的笑容有些颤抖。
话真多。
巫师懒得和他继续废话。
下一刹那，鲍尔温的剑命中了威戈的脸。
机会来了！
手腕一转，魔力注入其中。
尾随而至的，是裹挟巨大威能的削砍和劈砍。
他从威戈佛特兹的右肩膀处削下一块血肉，鲜血飞溅。
而与此同时，威戈的铁棒直接破开巫师的元素护盾，砸向他的左臂。那包裹小臂的甲胄根本挡不住这一击。
鲍尔温只觉得针扎般的刺痛猛地从左臂袭来，紧接着一阵麻木，像是失去了知觉。
双方同时向后猛地跳开。
威戈嘴角弧度变大。
阻魔金的效果消失了。
巫师左臂雷电闪烁，刺激着肌肉细胞，刺痛袭来，知觉恢复。
……
白热的磷火像是澎湃的喷泉一样从掌心喷出，迎着赤红的烈焰直冲而去，将这片血色的黑夜变成了黎明的地平线。
火焰和灰烬同时诞生，伴随着更加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冲击声，尸体墙壁熊熊燃烧，化作无数焦黑的灰烬。
尽管每次呼吸仿佛都在咽喉吞下一口钝刀，但鲍尔温笑了起来。
尽管肺部仿佛变成了沸腾的熔炉，他却越发兴奋。
远处哈士奇与王后战斗的喧闹声仿佛是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他的眼中只有交错的火星，以及对方脖子上的皮肤，皮肤下青绿色的血管。
动脉。
巫师很熟悉那是什么，只要让那些青灰色的线条彻底张开，即使是威戈佛特兹也会轻易地走向死亡。
“呼、呼、呼……”
双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威戈的脸上不复轻松之色，他低估了巫师的爆发力，更低估了维持仪式法阵需要的魔力。
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体内的魔法同样已经所剩无几，但还需要坚持十来分钟。
如果魔力充足，他不需要顾及太多，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他左臂鲜血淋漓，眼神阴冷地盯着鲍尔温泛红的双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一次挥舞着能够破开魔法的黑棒，他整个人迎向巫师的攻击。
如果他不挡住鲍尔温，这个没有骑士道精神的巫师，肯定会直接冲向莉迪亚或是仪式法阵。
他绝对不允许！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绝对不能因此失败！
他们就像是两个交错的影子。
断续的直线和弧线，交织着魔法的色彩，绘成变幻的抽象画，并在金属的震动声中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威戈的左脸被划破了，露出白森森的牙关；
巫师的皮甲被威戈释放的风刃撕裂了，胸口从肩膀划到腹腔的疤痕，再一次变得鲜血淋漓。
鲍尔温眼角的余光瞥见威戈左手在空中一抓，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蹲下，接着朝后猛地跃起。
鲜血飞溅，他的脚踝被划出一道五指长的伤口。
没想到威戈佛特兹的战斗技巧如此娴熟，魔力不足的情况下，凭借不强的魔法穿插于近战中，竟使得鲍尔温不能将他一举拿下。
反而，他的身上，出现了无数的伤口。
他的魔力同样已经所剩无几。
落地之后，鲍尔温脸色凝重。细汗流经鼻尖，落入干燥的嘴唇，苦涩的咸味。
威戈佛特兹紧跟着冲了过来，他要让巫师无暇顾及其他！
手中的黑棒闪电般划过暗淡的弧光，擦过巫师的面颊，划向他紧握钢剑的手臂。
鲍尔温深吸一口气，弯腰猛力横砍，同时一脚踹上了对方的胸口。
而威戈也在挥棒的同时，一膝盖提起，撞击力牵扯到了他的伤口。
疼痛让他确定自己还活着。
双方同时站立不稳地晃了两下。
巫师沿着额头将浸透汗水的金发撩了上去，微微压低身体，舒张着麻木而刺痛的手臂，平缓着炙热的、仿佛由熔炉吐出的剧烈喘息。
“鲍尔温，我低估了你，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威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掌心的绿光闪烁不定，随时都会消失，所以，他干脆用火焰代替绿色光芒，覆盖在伤口处，下一时刻, 传来滋滋的声响。
就这样止住了鲜血。
鲍尔温沉默不语。他很想知道威戈佛特兹的身体数值会是什么样。
那样沉重的力量……简直不合理！
还有那一根能够直接破开魔法的黑棒，这简直就是作弊！
如果不是他在幻境中刷了很多怪物，属性数值提升巨大, 他真的能跟，一心几用的威戈佛特兹打得有来有回吗？
这样的实力……施法者中也没几个能够赢过他吧？
正想着，突然，鲍尔温感觉心脏好似冻结了一般，燥热的身体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见状，威戈露出残忍的笑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那又怎么样？你还是打不过我，有没有感觉到？异世界之门正在缓缓开启！”
一股吞噬光芒的黑暗气息，沿着某个点开始向外蔓延开来，一股极其刺骨的凉意从鲍尔温的脊背上掠过。
巫师抬起了头，他看见，一轮即将被染红的月轮高悬夜空，冰冷地俯视着地面，就像是一只淡红色的眼珠注视着地面的蝼蚁。
地面上，那些古树, 扭曲着，一根根手指般的枝干, 像杂草一样疯长，拥抱夜空。
猩红的夜空下，一道狭长的裂缝凭空出现在了，威戈身后不远处的法阵中心。
鲍尔温收回目光，平静地凝视兴奋起来的威戈佛特兹，“传送门还没有彻底打开，不是吗？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你怎么知道笑到最后的会是你？”
刹那间，他纵身一跃，剑刃上迸发出惊人的魔力。
看到这一幕，威戈佛特兹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威戈佛特兹脸色略显难看，眼神像是毒蛇一般阴狠。
余光瞥了一眼被一条狗压着打的王后，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的身后紫黑色烟雾涌动，又突兀地消失。
下一秒，持棒相迎，剑棒相撞, 一阵剧痛传来。
威戈发出一声闷哼。
锋利的刃口掠过他浸透汗水的骑士短上衣和皮肤, 在血色夜空的光芒下回旋。
……
空气中充斥着烧焦的人肉油脂的恶臭，回荡着断续的金铁交鸣，雷霆咆哮、飓风肆虐、野兽怒吼、女人惨叫、火焰轰鸣……
热闹的夜晚下，没有人注意到尸体堆成的围墙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一滩怪异的、像墨汁一样漆黑的粘稠流体从缝隙之中流淌而下，紧随而至是同样怪异的粘稠流体，烂泥一般的身体中插了一个克朗，从尸体缝隙之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分为两路，前者悄无声息地靠近战场被忽略的区域，那里有女术士和普西拉。
后者缓慢移动着，前往战斗最激烈的区域，那里有威戈佛特兹和鲍尔温。
此时，在战场被忽略的区域。
被魔法锁链锁住的普西拉打了个寒颤，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下降，血色的夜空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阴冷的气息。
普西拉看了一眼身边的名叫莉迪亚的女术士。
女术士正呆愣地，盯着鲍尔温与威戈佛特兹战斗的位置，眼中满是爱慕和哀伤，普西拉从她的内心感受到了一种卑微的满足。
女术士或许喜欢着威戈佛特兹，不，是肯定。
多么卑微的爱情啊，威戈佛特兹内心只剩下了欲望，他们之间不可能。
想到这里，普西拉不由有些同情女术士，这个女人不是遵从威戈的命令，除了用魔法束缚住她外，没有其他任何举动。
她只是爱着威戈佛特兹，这样一个安静令人怜惜的女人，可能并不适合做这样的事吧。
突然察觉到一股别扭的气息，她的余光瞥到了一团匪夷所思的东西。
一团……漆黑黏液上挤出了一团拳头大小的、血淋淋的肉块。
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因为她不想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她想要提醒女术士，但是……
她看到了，肉块从中间裂开，就像张开一张畸形的脸，然后从那裂缝中钻出了一张脸。
那张白色的人脸起先是褶皱的、折叠的，但在她的注视下，它一点点拉开、张平，并逐渐显现出人类面孔的特征。
普西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紧闭着，什么也没说。
因为，那张脸她见过。
她名义上的亲戚，尤利西斯伯爵。
黑色黏液中镶嵌着那张人类的脸庞，带着一股甜丝丝的恶臭，就像是腐烂的水果。
人脸前进着，没有发出声音，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最终将停留在普西拉那张显得冰冷的脸上。
它咧嘴一笑。
片刻之后，十几条漆黑细长的手臂从它那不规则的身躯中伸了出来，那张惨白的人脸也缩进了它的身体里。
仿佛人脸的出现，仅仅是为了提醒普西拉。
这是来……救她的吗？
她抿了抿嘴唇，眼前的一幕容不得她不相信。
尤利西斯……是怪物，似乎还是白脸的同类。
但是，它好像是来救自己的，普西拉从这坨蠕动着的像黑泥一样的生物内心，得到了这样确定的结论。
她的能力不仅仅是针对人类，也能够读取怪物的心灵。
她选择了相信，只觉得内心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被一只怪物救下？
再一次瞥了一眼女术士。
这名气质柔弱的女术士依旧失神地望着前方，或许在她眼里，唯一的敌人就是鲍尔温。
而且，莉迪亚相信，有了威戈佛特兹的保护，那名有些卑鄙的巫师过不来。
但是，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威戈夫特兹，这一次有一些狼狈。
当她看到威戈受伤，多希望能冲上去帮助他，替他承受一切伤痛，可她还是分得清主次，明白她的任务就是看管普西拉。
她不能离开。
就在她握紧拳头的时候，一股浓郁沉重的恶臭突然袭来，笼盖了她，她的护盾发出滋滋的响声，下一秒，轰然碎裂。
隐身状态下，怎么可能被发现？
还有谁？
来不及多想，她反应极快，刚要抬手施法，一股湿滑油腻的触感从她的双手袭来，沿着她的肌肤，滑向她的喉咙，缠绕住她的脖颈。
游动、勒紧……
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快要窒息了。
“没有必要杀了她……我能控制她的心灵，消除她的记忆，她不再是我们的敌人。”
眼看着女术士白皙的皮肤开始发青，脸部涨红，普西拉还是犹豫后开口了。
此时，她身上的束缚魔法已经被解开。
她得救了，还有必要杀死女术士吗？说到底，女术士似乎除了束缚住她，什么也没做。
她总是这样，杀死对方，是她无奈之下最后的选择。
她不想杀死女术士，而且威戈佛特兹疲于应付鲍尔温，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那只要消除女术士对威戈佛特兹的爱慕，那她就没有与他们为敌的理由了！
“那就如你所愿吧，普西拉。”
那团黑泥发出尖细而嘶哑的声音，不像是尤利西斯伯爵的声音。
它不再继续用力，只是摁住喉咙不让女术士发声，束缚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有施展魔法的机会。
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蠕动起来，一根触手以极快的速度弹射而出，发出撕裂空气的声响。
眨眼间，触手又伸了回来，挥舞着，将尖端悬挂的某个物件抛给了普西拉。
普西拉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
这是……一开始束缚住她的阻魔金手铐，也就是鲍尔温扔向威戈，但被躲开那只。
触手猛地一用力，将女术士的双手缠绕在了一起，最后送到普西拉面前。
意思很明显，不杀女术士没问题，但要限制她的魔力。
如果是一般的施法者，被戴上了阻魔金手铐，那么她就会失去所有的魔力，变成一个普通人。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术士都像威戈佛特兹、鲍尔温那样，失去了魔法，却依然拥有超凡的武技。
这一次普西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女术士铐上了手铐，无视女术士喷火的目光，对着尤利西斯点了点头。
“我很高兴，普西拉，你的善良是理智的。”
话音刚落，尤利西斯缠绕女术士喉咙的触手，猛地用力！
“你要做什么，尤利西斯！这难道还不够吗？”
普西拉想要阻拦，但刚走了一步，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长时间的捆绑，让她的腿部变得麻木。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女术士的喉咙被捏碎。
她喷出一口鲜血，嘶哑地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感受那股刺痛，一种愤怒涌上心头。
她彻底发不出声了。
“面对敌人，你的善良、仁慈是多余的，但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谨慎。就结果而言，她应该感到幸运，至少保住了性命。”
尤利西斯这才松开女术士，从她身上爬下来，将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的匕首，扔到普西拉面前，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普西拉咬着牙捡起匕首，准备站起来。
她想要去扶起女术士瘫软的身体。
当站起身体，下意识抬头的那一瞬间。
她看到了高悬的血月，目光无法控制的下移、偏转，她看到了……法阵中心那漆黑的狭长裂缝。
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她突然感受到，在自己的心底，涌现出的一道晦涩不明的呢喃，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道声音。
视线模糊起来，思考被抽离开来，耳边不断重复着呢喃。
一阵痛苦的寒意罩在她的思维和精神上。
呢喃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些不连贯的，语言不明的，晦涩难懂的，不像是这个世界的语言的语言。
冰冷的大地和潮湿的腥风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喉咙深处发紧，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感官中褪色。
面前的世界犹如一张沉入水底的残破拼图。
她的意识也像是沉入了海底，还在往下沉……黑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似乎醒了，又似乎还在海底。
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是呢喃。
而是，陌生的歌声，鬼魅似的空灵歌声……
黑暗消失了，她又看到了……
一个穿着少女服饰的人偶跪在未知的花园里，跪在丛生的百合花中祈祷，她低垂的目光前是几块简陋的墓碑。
洁净的夜风孜孜不倦地随着歌声伴奏，皎白的月华像是光晕一样环绕着她；
夜空中繁星点点，好像萤火虫飞过湖泊，纷纷向水面飘落下来，掉入她的发梢间。
普西拉的意识，就这么不明所以地凝视着。
过了一段时间，她看见那个人偶转过头来，在那柔顺的金发下，眼神冷漠透明，仿佛是冰块，白发犹如灰烬，嘴角勾勒出奇妙的、冰冷的、却显得宁静的弧度：
“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神明。”
说话声慢声细语，带着奇妙的咏叹调。
普西拉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偶会称呼自己为神明，更无法询问，甚至无法思考。
无暇顾及这些，她耳边的呢喃再一次清晰起来。
思维与精神再一次回归。
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她再一次陷入一片蠕动的黑暗，内心深处突然涌来的清凉，却使她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想起来了，自己就是这个仪式的载体。
有什么东西，想要夺取她的身体！
黑暗之中，她握住了随她心意、突然出现的匕首，抬起了头。
……
现实之中。
女术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看着那个叫普西拉的女人转过头来，不再是那张一成不变的扑克脸，而是一张莫名觉得诡异的表情。
那嘴角颤抖着上扬又拉平……上扬……拉平！
那冰冷的眼神中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泽，点亮、熄灭……点亮……熄灭……点亮！
一种诡异的感觉爬上了女术士的脑子，她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挣扎着向后退去。
而离开的尤利西斯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看，便不再理会。
在原身情感的影响下，它救下了普西拉。
至于她变成什么样子，这和它没有关系了，毕竟都救下了她。
在主人的催促下，它悄无声息地靠近哈士奇和王后。
……
不远处。
哈士奇一只爪子插进了与白脸合为一体的王后的胸口，利爪尖接触到似乎是女性的柔软部位，但没有丝毫停顿地刺穿，想要抓住她的心脏。
王后面容扭曲，嘶吼着：“不过是一头畜生！”
她爆发出饱含亵渎和扭曲的黑魔法，一根根触手从她体内穿破血肉，钻了出来。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她猛地抽向了哈士奇！
触手在空气中发出声声炸响！
哈士奇身上的护盾闪烁着耀眼的银光，带着剧烈呼啸声、密密麻麻的触手，砸在它的守护盾上，仿佛铁锤砸向岩石，护盾几乎在瞬间支离破碎。
触手余势不减，刺穿它的皮毛，撕扯它的血肉……
哈士奇怒吼一声，猛地发力，拖着被插出几个血窟窿的身体，向后跳去。
“你跑得掉吗！”
王后发出痛苦的嚎叫，她的身体左臂早已经被哈士奇撕扯下，那张绝美的面容上，已经留下了深可见骨的抓痕，鲜血不断从她的胸口流淌出来。
哈士奇锋利的爪子和獠牙上都附带着奇异的力量，让她的伤口无法愈合。
她的脸，毁了就是毁了。
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结果。
不过是一头畜生，怎么敢！
它必须付出代价！
撕成碎片！
失去理智的她，已经听不到体内白脸的呼喊，只是不顾一切地宣泄力量。
哈士奇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随着它的呼吸，不断有鲜血从几个窟窿喷涌而出。
但是，那双冰冷凶狠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狂怒的王后。
王后已经彻底疯狂，那一半怪物的身体还在不断变形，从身体内倾泻出一条条触手。
触手挥舞起来就像是猛烈的旋风，撕扯着肉墙的尸体，狠狠砸向地面，剧烈的撞击使暗红色液体飞溅。
一个个巨坑因此形成。
这样的疯狂却戛然而止。
哈士奇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声。
有人帮助了它？
远远地，它没有上前，因为它身上的伤口还血流不止。
哈士奇蹲了下来，舔舐自己的伤口，希望能够因此止住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
它的余光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随时警惕。
只见，一团黑色的阴影出现在王后的头顶，分离出蠕动的绞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王后的脖颈, 然后纵身一跃。
下一瞬间，它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身体托举到半空。
王后惊慌失措，愤怒地挣扎着，可发现自己无法控制体内的触手，自己的力量、白脸的触手变成了一滩普通的黑色液体，从半空中滴落，像是下起了一场黑色的大雨。
下一秒，她感受到了一股撕裂般的刺痛。
那团黑色阴影, 凝聚成了实体，露出了一张和白脸同样阴森森的脸。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后感觉体内翻江倒海，体内的白脸，仿佛想要从体内冲出来！
这团阴影说话了，嘴角带着冰冷嘲讽的笑容，“王后，还记得我吗？或者说，女神？”
王后感受着体内外的刺痛，看着那张有些陌生的白脸，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阴影没有回答，而是将那张白森森的脸转向了身后，一个暗红色的漩涡正在成型，透过其中，王后看到了……
“不可能！”
她绝对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那张变得铁青快要窒息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暴怒：
“达丽米拉！你怎么可能会使用魔法！”
漩涡中的人影冷笑一声：“达丽米拉？因为我不是达丽米拉！杀死她吧，她死了, 就没有人能够怀疑我们的身份了。”
“遵命, 主人。”
“不，你是谁！我的女儿呢！你——”
话音刚落，王后只感觉疼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成两半，体内那张惨白的脸也在痛苦地哀嚎。
她费力挣扎。
那些玩意，哦，同样是漆黑的触手，刺入了她的身体，她发出痛苦的嚎叫……
数百道扭曲而纤细的触手，又从她体内穿刺而出，使她像是一具浑身长满了女人长发的尸体。
她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发出撕裂的疼痛。
啪嗒一声。
她胸口那块紫黑色的晶石掉落在血滩之中，但她已经顾不上宝贵自己的力量来源。
阴影像水一样将她淹没，触手将她狠狠拉入水底，肢体的碎片像是情人的衣服一样纷纷散落到地上……
她体内的白脸化作了液体，从她身体的碎片间隙流了出来，汇聚成一摊液体，一动不动。
那团阴影也就是尤利西斯，踩在这滩液体上，发出嘶嘶的笑声, “很可惜，朋友。我的主人获得了胜利。”
然后它扭头看向还没有消失的漩涡, 询问道：“我们还要帮助巫师阁下吗？”
“你怎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是尤利西斯的情感影响了你吗？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巫师之间的战斗……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你救了普西拉，不也算是帮了他一把吗？”
漩涡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阴影的触手点了点，越过血滩，无视地上的紫黑色水晶，走进了漩涡。
确定阴影和漩涡消失后，哈士奇这才站了起来，拖拽着重伤的身体，走向紫黑色水晶的位置。
一路上不断有液体滴落在血滩上，发出“滴滴”的响声。
它可没忘记鲍尔温跟它说过的话，之前王后将紫黑色水晶藏在了身体某处，它一直找不到机会。
无论如何，一定要毁坏水晶。
银色的雷光再一次从它的身上迸发而出，它高高举起了比刀刃还要锋利的爪子。
眼看着就要落在水晶上，水晶却像是一道闪电一样躲开了爪子，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哈士奇没能成功，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扭头看向水晶飞走的方向。
那是……它的主人鲍尔温和威戈佛特兹战斗的地方。
在前去帮忙之前，它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主人吩咐他保护的人。
另一边，普西拉正痛苦地抱着脑袋浑身颤抖，诡异而神秘的强大气息从她的双眸散发出来。
她猛地抬起了头，察觉到了哈士奇的视线，闪着银光的瞳孔一闪一灭，她朝它招了招手。
墙角躺着一个昏迷的女术士，喉咙处满是污血，但气息犹存。
还活着。
哈士奇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同样冰冷的眼神盯着普西拉，打量了好一会儿，心底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道声音让他确认了普西拉就是普西拉。
它看了一眼天空中渐渐变红的月亮，不再犹豫，飞快地奔向普西拉。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主人鲍尔温。
它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主人鲍尔温需要她的帮助。
……
剑与黑棒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金属在颤抖，威戈佛特兹和鲍尔温同时挥动手中的武器。
巨大的冲击力，让二人同时向后跳开，气喘吁吁，双眼通红地盯着对方。
二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念头：妈的，这家伙怎么还没倒下？
两人的状况都不容乐观。
巫师左腿不听使唤，胸口是巨型的焦黑疤痕，纵使如此，随着他的动作，还是有鲜血挤开焦黑的烂肉，从缝隙中渗出，他的魔力也再一次不够用了。
威戈佛特兹的左臂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与鲍尔温类似，他也用火焰烧灼了伤口阻止血液继续渗出；
腰际又新添两道狰狞的伤口，浑身还有密密麻麻冒着焦黑味的细小伤口，那是巫师的魔法造成的；
他的肺部好像要冒烟，呼吸声就像是嘶哑的鼓风箱。
一想到那颗青色丸子，他就心有余悸。
幸好他反应足够快，调动不多的魔力，使用及时躲开了，否则的话，他可能真的要败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
突然，他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右手握着黑棒，面对飞来的物体猛地一挥。
鲍尔温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一股黑紫色的烟雾突然涌现，浓郁得好像就是黑色。
下一刹那，尽数没入威戈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突然张开双臂，放肆地笑了起来。
“哈哈，鲍尔温，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还有七分钟的时间，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能够打败我吗？”
巫师一手调动不多的魔力，凝聚起白炙的烈焰，冲了上去，这就是他的回答！
另一只手挥出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剑花，他的右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刀剑破空，发出巨响和刺耳的破空声。
正当他另一手将火焰砸到，手持黑棒抵挡剑刃的威戈身上时，在鲍尔温的注视下，威戈的身体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那熟悉的打中树枝与空气的感觉……
该死，怎么回事？
那玻璃碎开的声音，那涌入威戈佛特兹体内的紫黑色烟雾……
巫师心头一沉，威戈一下子恢复了魔力，甚至……那气息比一开始还要强上一些。
“感到绝望吗？鲍尔温，眼看着就要杀死我了，却发现自己的敌人突然恢复了魔力，而自己却已经遍体鳞伤。”
威戈戏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回响不绝。
话音一转，威戈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我不想再和你玩下去了，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安心！”
话音刚落，磅礴的魔力便汹涌而出。
巨大的轰鸣。
铺天盖地的烈焰，它咆哮了起来，分成几道，猛地在巫师周围炸裂！
避无可避！
如巨大的喷泉从巨龙口中吐出，将他整个笼罩其中，狠狠地砸在他用最后一点魔力凝聚的元素护盾之上。
冲出泡沫般的火花，声音无比刺耳，犹如愤怒的铁匠大锤挥舞敲击铁板！
元素护盾一触即碎。
“砰！”一声巨响。
火焰一下子炸开，空气在炙热的浪潮下嘎吱作响，发出痛苦的哀嚎。
巫师的身体就像是被一把巨锤狠狠地砸中，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且长的痕迹。
他忍着浑身噬骨的疼痛，将钢剑插入地面，这才停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撕裂般的疼痛。
绝望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很疲惫。
他从地上抽出剑柄，却又无力地滑落了下去，右手也随之打到了地上，左手捂着胸口，鲜血止不住地从干裂的嘴唇中涌出。
不用看，他也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四肢颤抖不已，连握住剑柄都无比困难，浑身皮肤焦黑发红，胸口更是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股股白色蒸气。
就像是从火堆里捞出来一样。
走动，踩在血滩中发出的声响……
随后，砰!一声巨响。
脑后生风，鲍尔温脑子反应过来了，身体却慢上一拍，他竭力拖动浑身刺痛的身体，但仍没能躲开这迅疾的一棒。
一股剧痛从胸口与肩膀处传来。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这一次他手中没有钢剑，滑行好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
威戈佛特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手中的黑色长棍带着呼啸的风声，一道道魔法环绕在他的身体周围。
火焰、雷电、飓风……交织成一片首尾相连，慢慢旋转的光圈，只等着他心念一动。
“很可惜，你选择了顽死抵抗。”
他摇了摇头，走到鲍尔温面前，一脚踩在了还在冒烟的巫师胸口上。
连续几声骨骼碎裂的脆响。
黑色的棍子带着旋风，敲断了巫师的双腿、持剑的右臂。
鲍尔温就躺在那，脸上黑的红的混合一片，凄惨无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焦黑一片、血肉模糊，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发出宛如破风箱的声音。
威戈佛特兹狰狞一笑：
“那你就去死吧！放心，你的血液还能供我研究！”
狂风呼啸，而那双红光缠绕的暗金色眼眸，依旧不屈地盯着威戈佛特兹，鲍尔温唯一还能动的、放在胸口的左手颤抖着。
他没有放弃希望，也从不畏惧死亡。
只要威戈佛特兹释放魔法，他就会第一时间激活，心口处的主动技能——绝对防御！
他还有一瓶，还没有来得及使用。
他还能继续战斗，只要借助绝对防御的有效时间，喝下煎药，他还有一战之力。
就算魔力耗尽又如何？
逃是逃不掉的，也不知道哈士奇现在怎么样了，没听到它的咆哮，至于普西拉……他已经尽力了。
所以，就算只剩下牙齿，他就算是撕咬，也要拉着威戈一起死！
更何况，他还有一颗黑球，那蕴含罗德力量的黑球，在这样近的距离，只要抱住威戈。
拖着他一起死吧。
“我很讨厌你这样的眼神。”
威戈佛特兹抬起了左手，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就要猛地挥下。
可就在这时，一股无法控制的悸动从他的灵魂深处传来，死死抓住了他的心脏。
在他周围似乎有密密麻麻的、苍白的、溃烂的触手钻出来，带着死人般渗人的哀嚎缠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左手迟迟没有落下。
他右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涌上心头。
那不是身体上那些鲍尔温造成的创伤。
头痛……冰冷……冷到了骨子里……
是谁！没有人能突破他的心灵屏障才对！
这样的能力……
是那该死的女人吗？那个容器！
她掌握了什么力量！
不可能，她不可能强大到，摆脱甚至战胜它才对！
即使它现在的力量很微弱！
可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威戈不相信，他浑身散发出令人震颤的魔力，试图摆脱控制。
然而，就在他控制着魔力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时，一股粘稠恶心的魔力撕裂空气的声音，从他的后背传来。
有什么在靠近，很强大！
“见鬼，怎么这么多人！王后死了，白脸死了，莉迪亚呢！”
威戈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扰他。
优雅……优雅！
优雅去见鬼吧！
他脚下一动，猛然转身，所有的保命手段都用上了，法盾……还有保护传送门与法杖的漆黑黏液！
见到威戈调用了部分漆黑黏液，巫师闪过一丝喜色。
不管是谁帮助了他，反正，机会来了！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声音、奔跑踩到水潭的声音……
鲍尔温趁着威戈疲于应付敌人的时候，他掏出黑球与两颗。
黑球在前，他用近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它们扔了出去，飞向传送门的方向。
黑色圆球率先爆炸，威戈见状大骂一声。
维持魔法的同时，他也不忘一脚将巫师踹开。
鲍尔温在血滩里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浑身撕裂般地疼痛，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地上。
在他眼前，散发着阴冷刺骨黑暗的气息，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伤太重了，需要休息一会儿，才有力气抬起手喝下。
另一边，那些攻击威戈的触手也变得更加强大了，威戈也不敢将自己周围的黑色黏液抽离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圆球炸开，无数同样漆黑的黏液喷涌而出，吞噬掉了守护传送门的触手。
两颗一前一后，连续两声轰鸣。
在猩红月光下显得耀眼的阻魔金碎屑形成烟雾一样的小颗粒，覆盖到传送门上。
滋滋滋……
本来已经扩大到一人大小的传送门，像是接触不良的某物，忽明忽暗，很不稳定。
但过了两秒，传送门突然凝实，虽然变得虚幻了许多，但并未消失！
威戈佛特兹松了一口气。
看来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这时，威戈终于放下心来，放肆地笑了起来，“看来，我才是最后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你——”
话音未落，一声咆哮袭来, 一道黑影猛然朝威戈佛特兹扑了过去。
那是银色毛发被染成血色的哈士奇！
“该死的，能使用月亮的力量又如何？伤成这样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你的主人注定会死在这里！”
威戈再也不用顾及那么多了，他尽情释放出各种魔法，调动魔力，抵挡着身后那些触手的攻击，触手的力量已经渐渐疲软下来，他的另一只手挥舞着黑色棍子，挡住了哈士奇的攻击。
而鲍尔温通过威戈佛特兹的声音, 也知晓了大概情况。
失败了……
在他的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破坏传送门。
该怎么办？
靠远古之血的能力吗？
可他还没有觉醒。
对了，普西拉！
试一试吧！
把她送出去！
鲍尔温咬了咬牙，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他颤抖着伸出右手，想要从腰间掏出。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除了轰隆隆的打斗声，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在奔跑。
会是谁？
先恢复行动能力再做打算！
他忍受筋骨撕裂的疼痛，握住了煎药的瓶颈。
他的鼻子下意识动了动。
这气味……
普西拉！
她逃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威戈佛特兹现在正忙着对付哈士奇和未知的敌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普西拉必须离开这里！
只要她逃出去，没了容器，仪式自然也就失败了。
鲍尔温忍受着刺痛，艰难地抬头，想要转头告诉普西拉。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传送门……
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鲍尔温，你怎么了？”
普西拉跑到鲍尔温面前，她的声音很奇怪, 像是两个人在说话，但占主导的还是她本人的声音。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鲍尔温听不见……
此时，那轮冰冷的血月快要被鲜血染红，悬挂在夜空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巫师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或许是因为钢剑的嗜血效果，但光芒却比之前更加强烈。
特别是右眼。
远处的钢剑在颤抖着，猩红的剑身上仿佛有鲜血在流动。
普西拉担心地蹲在他边上，拍了拍鲍尔温的脸。
鲍尔温感受不到。
他的视线被传送门整个填满，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纯粹的黑暗，世界之中只有传送门散发出的诡异红光。
透过传送门，他看到了……威戈想要召唤的生物。
这玩意为什么能够被召唤？
他又怎么会看到！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看到了它的模样，直视了它。
可能是它想让他看到吧。
它在空中漂浮着。上百条比它身躯都要红得发黑的触手，在它只有三个漆黑空洞的颅骨上飘舞，像是互相挤压的水蛇一样肆意扭动。
它细长的身体上遍布着根根尖锐而惨白的肋骨，末端粘连着污秽的血肉残渣, 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畸形的大嘴，上面长满了獠牙。
它的尾巴犹如分叉的水蛇, 每个枝杈都延伸出数百米，在传送门内的夜空中，竟像是剥下人皮之后展开的血脉脉络。
可它纤细的四肢和它那些柔软的触手，却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灵动，让人感到恍惚、迷醉，心灵仿佛被一团令人迷醉的薄雾所笼罩。
是的，鲍尔温的心灵被狠狠地攥住了，意识渐渐被抽离……
在意识失去控制前，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它的名字……
月神，月之魔物，月之精灵。
这些都可以是它的名字。
另一个世界神明般的存在……
无法直视的混沌！
东方的猎人只因为看见它的真面目便彻底癫狂，它能够迷惑人的心智，控制人的心灵！
而他明白这一点。
他想要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是直勾勾地盯着。
刹那间，鲍尔温仿佛失去了与周围世界的一切联系，灵魂仿佛沉入了一个形态模糊不清的黑暗深渊。
又像是进入了一个漆黑的洞窟。
在洞窟里，一团团黑色的菌丝遍布在广阔无垠、没有任何光线的漆黑之中，但他的眼睛却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
他看到这些菌丝缓缓地蠕动着，伸出无数条皱缩的婴儿肢体似的细长触手。
他以诡异的俯视视角，看到自己像木偶一样站在原地，无论他内心如何呐喊，那具躯体没有任何动作，任由那些触手像冬眠的蛇一样钻进他的护甲，爬到他的脸上，扣进他的眼眶……
挤压他的眼球……
这诡异的画面没有令他感到恐惧，他只感觉到了痛苦……痛！
疼痛的痉挛……
紧接着，他看到自己的右眼，红光跳动，好像猩红的火焰在燃烧！（*）
然后，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某种亡灵的惨叫，连叫声都令他头昏脑涨。（*）
鲍尔温没有去探究是什么生物在惨叫。
因为他不能控制自己。
他的心灵、意识开始模糊……
他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
幻象？
会是月之魔物给他编织的梦吗？
毕竟，月之魔物最擅长的便是编织梦境，像它这样的上位者（有的翻译是外神）都躲藏于噩梦之中。
刺痛。
真的好痛！
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冲刷他的脸，蔓延到了他的全身，这可不是支离破碎的身体带来的疼痛能比的……
他的肉体应该还停留在原地，而他的心灵、精神已经被抽离出来。
眼前的幻象渐渐清晰起来。
突然，他的视角发生了变化。
从旁观者，变成了亲历者。
幻象中。
他环顾四周。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处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四肢被冰冷的手铐铐住，固定在一张污血斑斑的铁床上？
所以，他的幻象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场景？
一只1/3手掌大小的蜘蛛从半空中悬挂下来，停在他的眼前。
他眼睛微眯着，无聊地盯着眼前的蜘蛛，就这样研究了起来，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从而代入现在的身体。
也只有小屁孩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所顾忌地研究起快爬到自己鼻子上的蜘蛛吧？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只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怜惜地抚摸着他。
那双手很细腻，很温暖，让他冷冰冰的脸感到舒适。
她在他耳边低语着，语气中带着一种他令他感到迷茫的悲伤：
“孩子，我也不想这样做，但我别无选择，这是为了你好。”
长长的一声叹息。
一股莫名的痛苦涌上心头。
这是他的情感？
这种感觉，他也不确定，似乎是属于他的，又似乎不属于他。
女人猛地回头，看向黑暗某处。
那里蓦地裂开一道漆黑的菱形门扉，一个浑身掩盖在黑袍下、背着双剑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停在了床前。
嘴角冰冷。
面容被遮挡在兜帽之下。
这是谁？
他也不知道，只觉得浑身发抖，感到恐惧害怕。
这一次他敢肯定，这不是他的情感，而是来源于……这具身体。
“他……会死吗？”
女人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或许他会活下来。他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的灵魂意外掉入时空缝隙，居然没被撕裂，来到一个这样的世界。他的灵魂强度足以承受那股力量。
说起来，这个世界真是特殊啊……没有魔法，大铁皮疾驰，楼层高到闻所未闻，还有什么计算机？真难以想象，有太多我无法解释的东西。”
（解释一句：平行世界的灵魂意外到了现代，然后被找到。）
说完，男人脱掉了不知名的皮质手套，露出……修长森白的骨头。
男人伸出三根手指，放在他的额头，冰冷的触感……
那手指滑下去，来到他的右眼眶，开始用力挤压，毫不犹豫地重重地压在他的眼珠上。
该死的，为什么这些玩意都偏爱他的眼珠子？
他不理解。
那手指将薄膜和毛细血管分离，冰冷的手指抱住晶体，像是刀刃一样刺进他的右眼眶。
那手指的动作是那样精确，好像这样的动作演习了成千上万次。
那三根指头划开他的眼部神经，好像他的全身都被严冬的刀锋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景象。
好痛！
这不过是幻象！为什么，比刚才还要痛！
他的大脑在眼球刺痛和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下抽搐起来。
痛苦！
被放大无数倍的痛苦！
像是一千柄细长的刀刃在切割他的大脑的痛苦！
幻象中，他一遍又一遍的吼叫。
身旁的女人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拳头，痛哭流涕，却没有去阻止，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痛苦的孩子。
无穷无尽的悲伤和绝望涌上心头，那是……对这个女人的感情！
他第一次听到了心底的呐喊，那是幻象中这具身体的呐喊：
救救我，妈妈，求求你！
求求你……我好痛！
真的好痛！
为什么！
没有人帮助他，体验幻象的鲍尔温只感觉，他好像就是幻象中的小男孩。
太痛了！
那痛苦，好像是一百根银针在刺穿他的眼球，好像是一千柄锤子在缓缓砸碎他的每一颗牙齿。
他直接疼得晕了过去！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听不见。
“我的孩子，他……好像，能不能停手！”
女人呐喊着，嘴唇已经被她咬出了鲜血，手心已经被指甲戳出一个窟窿。
男人默然片刻，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虽然他已经听过了无数次这样的惨叫，心里没什么波澜。
只不过，每一次听到相同的请求，他还是会动摇。
随着力量的注入，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上脱落下来。
那是血肉……
“代价，这副身体还能支持我寻找下一个灵魂吗……我不能停下来。”
“达米……不，母亲，这是为了他。尽管我们来自不同的平行世界，但我和他其实就是同一个人，而你，都是我们的母亲。”
男人低沉的嗓音，顿了一下。
“我们，鲍尔温……在所有的世界中，我只见过两个结局，或许也只有这两个结局。
一种是像我这样，活到最后，身边至亲、朋友、爱人纷纷死在面前。另一种，出生便经历灭国，还是小孩的他会被保护他的人背叛，死于某场。他会经历和我一样的结局，活到最后……孤独。”
闻言，女人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身体颤抖着，没有再说让男人停手的话。
她明白了，此时的心软，只会让自己的孩子更加痛苦。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被这个男人救走的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一种刻意的安排，都是为了这个孩子所作的安排。
男人叹息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鲜血喷涌而出。
“他是我见过最特殊的，我相信他的灵魂能够承受改造，还有另一股力量……是为了让他尽快成长起来。
无论如何，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男人的手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哭泣的女人。
他心中也是一痛，这种感觉，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如此。
这毕竟是他的母亲。无论是身为普通人的鲍尔温，还是身怀上古之血的鲍尔温，他们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性格，一样的容貌……
（设定平行世界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以白狼为主角的平行世界，鲍尔温一出生就被灭国，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第二种，母亲是一名精灵术士，而鲍尔温则拥有上古之血)。
“他会活下来的，也会将这一段记忆忘去。你真的难以接受……那就在他旅程开始之前，一直陪着他长大吧。这个世界很神奇，可以学到很多。当他离开后，你也需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迎接……你自己的孩子。”
……
意识陷入海底，不知道过了多久，鲍尔温疼痛得麻木的脑袋似乎开始运作。
有人在叫他？
真的有人能够唤醒他吗？
在月之魔物的蛊惑下，在月之魔物为他编制的幻象中？
“鲍尔温！快醒醒！”
是真的？这声音……普西拉？
这带有魔力的声音，真的是她发出来的吗？
她什么时候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过了多久？
似乎才一秒钟？
当巫师费力地推开眼皮后，看到这个世界，他的内心突兀地涌现一股无边的愤怒。
想要破坏眼前的一切！
右眼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该死，难道是幻象的影响？
那个男人是谁？他是在我身上做了实验吗？
什么实验！
他感觉到了一股野兽般的暴虐，正在占据他的胸膛，夺取了他的意志！
他想要闭上眼睛，汇聚全部心神试图抵抗！
却发现自己的右眼怎么也合不上，左眼还能闭上。
闭上左眼，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普西拉也注意到了，他那泛着红色幽光的、暗金色的瞳孔已经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燃烧的血红色！
咬着嘴唇，看着鲍尔温痛苦挣扎的表情，普西拉不再犹豫，她打算使用自己吸收某个不明生物后、变异的能力，抹除鲍尔温心底的痛苦。
不过，刚才那一击，虽然让威戈佛特兹的精神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但她也头痛欲裂。
抹杀别人的痛苦，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能做到吗？
可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而且，鲍尔温看起来很痛苦。
这样想着，普西拉心神一凝，闭上眼睛，心神探入鲍尔温的内心。
但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睛，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心跳剧烈跳动，仿佛劫后余生。
从鲍尔温的心底，她看见了一双充斥着暴戾与杀意的猩红瞳孔，将她的意识丢了出来。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执意停留，那双眼睛，会杀掉她！
可，仔细一想……那双眼睛，似乎和鲍尔温现在的右眼很相似，哦，不，一模一样！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抱起鲍尔温，大声呼喊道：“鲍尔温，你快醒醒！醒醒！”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时焦急地看向身后。
正一对二的威戈佛特兹发出一声低吼，再一次占据了上风，突然爆发，将那些攻击他的触手尽数斩断，而切成几节残肢正向鲍尔温和普西拉砸了下来。
——————
“栖息噩梦之中的上位者们极富，通常会在被呼唤时回应。”
（镜子大师也一样，或者这类生命悠长的生物都一样，找乐子，观察人类。）
哈士奇怒吼一声，拖着浑身是血的身躯挡在威戈佛特兹前进的路上，张开獠牙，扑了过去。
它绝对不会让威戈佛特兹伤害自己的主人！
普西拉抬起头，看了眼触手所在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抓住鲍尔温的双腿，跑了起来, 希望躲避那些砸下来的残肢。
她的力量确实提升了不少，竟然可以将鲍尔温拖走。
巫师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闪烁着骇人的红光，一动不动，头朝下，任由普西拉拖着他向远处跑去。
至于普西拉为什么要拖两条腿, 那是因为这样做容易发力, 拖两只手, 还有一颗头的存在，不太方便。
大概过了三秒钟。
迷迷糊糊中，巫师看到了这几个字！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体内有什么玩意要出来了！
鲍尔温猛地睁开双眼，嘴唇上下颤抖着，发出嘶哑而沉重的声音：“
普……西拉，放下我！直接走！走！快！啊——”
他开始痛苦地嚎叫起来，仿佛胸中的怒火，头颅撕裂般的痛楚，蔓延到了全身上下。
他的身体开始快速颤抖，身体各处开始诡异地蠕动，似乎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普西拉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砸在地上的触手块，回过头用冰冷的眸子紧盯着巫师燃烧猩红的右眼。
仅仅是看着，让她不寒而栗。
但是，她不可能放弃鲍尔温, 他是因为救自己才陷入危险之中。
“你知道的, 我不会丢下你，你的样子令我很担心！”
巫师没有理会，挥舞着能动的左手，像陷入了魔怔一般，不断地低吼着：
“走，快走！”
本来伤痕累累、难以动弹的身体，挣脱了普西拉的双手，他的左手还紧紧握着煎药。
突然他颤抖地伸出本来无法动弹、焦黑血肉模糊的右手，摸向胸口。
一面漆黑的小盾牌被他拿了出来，丢向普西拉的手中。
普西拉皱着眉接住盾牌，眼中银光一闪，强忍着头痛欲裂的疼痛，试图再一次进入鲍尔温的内心，想要唤醒鲍尔温。
“没……用的，离开！”
他爬动着远离普西拉的位置，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警告她不要靠近，声音越来越大, 越来越不像是人类！
“嘭——”的一声巨响。
“啪！”
一团黑影滚到在他们面前。
那是哈士奇！
变回原状的哈士奇！
它的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四肢不停地颤抖着，鲜血不断从关节处渗出, 血沫子不断从它咧起的牙缝中流出。
“吼……呼、呼……”
气喘如牛的喘气声，到了后面却越来越虚弱。
鲍尔温浑浊的瞳孔里倒映出这只哈士奇的模样，楞了一会，然后用左手耙地，拖拽着支离破碎的身体，艰难地爬到了哈士奇的面前。
他丢下煎药，一把将哈士奇的身体搂在怀里。
只是无声呜咽，就像是受伤的野兽。
怀里的哈士奇还有些温度，不过温度正在逐渐下降。
“这条狗虽然厉害，但终究是畜生！鲍尔温，该你了！你把我弄得这么狼狈，你的上古之血，我收下了！”
威戈嘶哑的声音传来，手持黑棒，身体周围环绕七彩光芒，一步一步走向跪在地上，抱住哈士奇的鲍尔温。
这种折磨的感觉，他喜欢。
此时还剩下3分钟，黯淡的传送门依然在慢慢打开。
而鲍尔温这副样子，注定无法阻止仪式，还有那该死的罗德，他已经用火焰将罗德的身体灼烧冒出了黑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罗德必死无疑！
“鲍尔温，就算有人帮你，也不过是延缓了你死亡的时间而已。结果变了吗？没有！你还是得死！”
没有回答，只有仿佛不似人类的呜咽。
鲍尔温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有猩红一片。
心底某个声音越来越强烈，一瞬间在他眼前点燃，燃烧他的理智！
他压制住了，但却无法控制体内的上古之血！
原来这就是觉醒的契机吗？
鲍尔温感到无穷无尽的痛苦，他大叫一声，双膝跪地，松开了哈士奇，浑身颤抖。
猛然间，他的体内溢出冰冷刺骨的恐怖气息，宛如尖叫的风暴般升起，刺骨的冰霜形成猛烈的旋风。
寒气以鲍尔温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将沿途的血滩冻成暗红的镜面。
他的腰腹向着背部弓起，身体如同波浪一样扭曲，骨骼膨胀，就要冲出体外，肌肉在凹下和凸起中变形，在这极致的寒冷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岩浆包裹着一样。
好热……
太热了……
犹如岩浆的红光从他体内迸发出巨大的轰鸣、炙热的气浪，身体周围融化的冰雪似雨点喷溅。
整个世界，都被冰与热分割开来！
他猩红的右眼燃烧着鲜红的光芒，暗金色的左眼也失去了神采，身体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异声响。
骨骼断裂，血肉蠕动。
诡异难明的冰霜越发刺骨，如同大片云雾席卷而过，掠过哈士奇、普西拉、威戈佛特兹。
冰霜由他们的脚底慢慢攀爬而上，双腿被冻结在原地！
她的头发上缠结着冰霜，眉毛、睫毛、鼻尖……
冰霜一点点加厚，似乎要冻结她的全身，让她的脸附上了一层冰霜，变得晶莹剔透，要让她的肢体变成艺术品般的冰雕，冰霜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
她握住手心的护盾，感受到了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一次，她隔着很远的距离，居然就能看到鲍尔温的内心世界。
再近点……只要再近点就好了！
这时候，一道黑影突然袭来，纤细的触手环住了哈士奇，将它从鲍尔温怀里抽了出来。
哈士奇冰晶化的毛发在高温之下已经变得焦黑。
再晚一步，恐怕就要被高温活活烧死了！
至于普西拉？她或许会变成一座美丽的冰雕？
“抓住它！快离开这里！鲍尔温要失控了！他需要发泄，你留在那里太危险了！现在不是时候！”
一道声音传来，苍老得好似已经一脚踏入了棺材。
普西拉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了鲜血，此时她的脚下彻底被冻结，无法再前进一步。
已经无法靠近鲍尔温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鲍尔温，那是一种仿佛要燃烧一切的赤红色，却爆发着矛盾的、极致的冰寒！
“我不会放弃你的，等着我！”
再待一秒钟，她就会变成一座美丽的冰雕。
她明白，现在不是帮助鲍尔温的好时机，因为威戈佛特兹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最后，她抿了抿嘴，垂下眼帘，抓住了飞向她的哈士奇的皮毛，远离战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威戈佛特兹还在艰难地抵抗冰霜侵蚀。
这些冰霜似乎是有目的的，大部分都朝着他涌来。
鲍尔温即使在没有意识的时候，也要和他作对！
从胫骨到脸颊，威戈佛特兹都能感受到冰冷的白霜像许多节肢一样在他全身蠕动，他的每一寸骨头和皮肤都在颤抖。
身上的七彩光芒不断融化袭来的白霜，他阴冷愤怒的眼神瞥向不远处。
下一秒，愤怒彻底涌上了心头。
他的传送门在白霜的侵蚀下冻结成镜面，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黑袍男人一拳打在了上面，另一只手已经变成了触手，不断流淌出黑色的黏液。
咔嚓擦……
清脆的响声，转瞬之间，“镜面”彻底碎成冰渣，掉落到地上。
“罗德！你怎么还没死？！”威戈怒吼着。
如果不是罗德的触手偷袭，恐怕鲍尔温早就死了！他不是已经用风刃刺穿了罗德的胸膛，还用雷电将他电得漆黑了吗？
怎么又站起来了，还将传送门破坏了！
传送门怎么会被破坏！
那样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传送门被毁？
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罗德，他看到罗德接住哈士奇和普西拉，然后直接瘫软在地上，寒霜通过触手开始侵蚀罗德的身体。
罗德浑身都增生着犹如荆棘的冰晶簇，后背、肩膀上是一道道血淋淋的红线，尖锐的晶体沿着红线刺入体内，不断蔓延开来……
但他始终还有一口气，死死盯着威戈佛特兹，将普西拉和哈士奇护在身后。
虽然威戈现在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罗德干掉，但是……
冰晶越来越密集，色彩也越来越深，一股股诡异的寒气从苍白中渗透出来，狠狠地撞在了威戈的护盾上。
他咬着牙，调用魔力不断缝补护盾的缺口，转过头来，喷火的眼睛盯着鲍尔温。
这家伙似乎觉醒了上古之血？魔力爆发？
魔力爆发，那又如何，他根本无法掌握这种力量，等到白霜消散，鲍尔温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这些人，统统都要死！无一例外！
等等！不对，不对劲！
鲍尔温身上除了上古之血之外，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不断地攀升！
威戈佛特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魔力整个涌出，将冰霜挡在外面，死死盯着鲍尔温。
一道雷蛇飞射而出，却被冰霜冲刷得干干净净，湮灭在空气之中。
威戈佛特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爆发的冰霜似乎忽略了正中心，鲍尔温周围的冰霜已经被融化，虚幻的火红色符文在巫师的皮肤上显现，蚀刻出一道道宛如神话传说中的迷宫般的纹路。
这些符文构成的纹身延伸到他的身体全身，共同排布成一幅由无数怪异符号构成的画卷。
他现在的模样……似乎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那是暗红色的怪物！
他好像穿上了一身铠甲，狭长的红色缝隙如同恶龙的眼睛，血红色的光芒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意。
头顶一对弯曲的犄角犹如公牛，尖锐的下颌宛如恶魔。
佝偻的背部如同一座座钢铁荆棘堆砌而成，暗红色的鳞片如同熔岩削成的利刃，四肢如钢柱般流淌着火焰，他的尾巴覆盖满甲壳，像是节肢动物的前臂，又像是泛着寒光的刀刃。
这是恶魔！
戈佛特兹握紧了手中的黑色大棒，感受到了鲍尔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几乎与他相差无几！
鲍尔温伸出手，猩红的钢剑突兀地飞来，被他握在手里，插入地下，刹那间，钢剑的样子发生了变化，它开始膨胀……
像是流淌的熔岩一样红热的巨剑插在地上，好像戳穿了一团黄油，大理石地板像是被疫病感染的皮肤一样生出一圈圈黑色的焦臭熔岩！
也是在这时，冰霜消退，威戈佛特兹挣脱了束缚，还没来及施展魔法逃离这头恶魔，巫师，满是杀意的眸子锁住威戈，猛地跨出一步，踩碎地面，身形一闪，一手提着一人高的巨剑，劈头盖脸就是一剑，砸向威戈的脑袋！
发出的巨响声，就像是两辆全速行驶的钢铁战车在碰撞。
“该死的！这是什么玩意！”
威戈连同他那坚不可摧的黑棍一起，被鲍尔温狠狠地砸进了地下，鲜红的长剑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远，剑身镌刻着血红色的起伏，那波纹状形如流淌的浪花。
威戈强迫自己站了起来，身上的七彩光芒越来越盛，双手剪出一条条狰狞的火焰巨蛇，才探出脑袋，又被巫师一剑拍碎了。
“怪物！既然已经仪式失败了！那就由你来尝一尝我准备的礼物吧！”
威戈佛特兹神色狰狞，从怀里掏出一块紫色的水晶，开始吟唱咒语。
但这对鲍尔温并没有作用，反而激发了他的怒火。
鲍尔温突然咆哮起来，捶打着地面，身形一闪，眨眼间，竟闪身出现在威戈佛特兹身边，挥舞巨剑，张开血盆大口。
巨剑斩在法盾上，溅起一片火花。
下一秒，咔嚓！
威戈的法盾瞬间破裂成碎片。
威戈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狰狞的巨嘴闪烁着灰白色的光芒，闪电般落到了他拿着水晶的左胳膊上。
骨骼碎裂的轻响。
血肉拉扯，撕拉一声！
威戈的左胳膊被獠牙整个撕扯下来！
“啊——”威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是深入灵魂的疼痛！
七色光芒再起，猛然炸开，将鲍尔温震飞。
鲍尔温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湛蓝色光芒闪过，身形消失，再现之时，他后腿的爪子已经深深陷入地面，稳稳落地。
威戈的右手泛着绿色的荧光，覆盖在他的断臂上，但鲜血已经止住了……血肉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意识到了什么，向后退了一步，念力操作着黑棒，退意愈浓！
不能跟这只没有理智的怪物硬碰硬！
鲍尔温似乎可以直接攻击自己的灵魂！
威戈佛特兹一边释放魔法，一边有目的地向后退去。
和这玩意战斗，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仪式失败了，看来，这上古之血也没办法得到了！
该死的，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陪练？
巫师紧随其后, 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手中的长剑散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泄露的能量像飓风一样到处席卷，将肉墙的尸体卷进风中撕碎。
爆炸的冲击在反复撕扯中慢慢减弱，但依旧在地面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巨坑！
粉碎的石块四处飞溅，又在炙热的火焰之中，被烧成黑色的粉末。
威戈佛特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巨坑，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召唤出的一只只燃烧的乌鸦和蝙蝠, 已经在狂啸的飓风眼中卷起, 魔法构成的身体被挤压在一起，然后爆炸开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嘭！
咔嚓！
法盾上再次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你他么的！不是已经被我打断了腿吗！怎么还能活蹦乱跳！”
威戈佛特兹神色狰狞，脑袋上全是鲜血，流到英俊的脸上。
他的法盾让这仿佛浑身盔甲的魔鬼一脚踹碎了！
他再次释放法盾，巫师挥舞着巨剑不甘示弱，再一次冲了上来。
陷入疯狂的鲍尔温，可不知道什么是疲惫。
飓风随着巨剑的挥舞到处扩散开来，仿佛长着野兽的獠牙，将周围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獠牙”将威戈佛特兹的护盾，剐蹭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在他的脚下留下撕咬的裂痕，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释放出来的雷电，在龙卷风的拉扯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被裹挟进去的一具具尸体，骨头碎裂，内脏爆裂开来，就像是倒入绞肉机的碎肉一样, 散落得到处都是。
威戈且战且退，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咬紧牙关，他只感觉身体各处仿佛就要散架了。
他一边维持着法盾，一边释放魔法阻止鲍尔温的追击。
鲍尔温挥舞着手中的巨剑，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对着威戈佛特兹就是一顿狂砸。
飞舞的手臂仿佛投石机砸出的弹丸，一下，两下，三下……
攻击尽数轰在威戈全力施展的法盾上，发出恐怖的雷鸣，宛如战车撞击一样，令空气都为之震颤。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肉墙的入口处，额头留下的鲜血将威戈佛特兹的视线染成鲜红一片。
左边空荡荡的手臂不断提醒着他：不能纠缠，必须逃！这样战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威戈佛特兹猛地向后一跳，收起了黑棒，用念力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湛蓝色的水晶, 右手张开，掌心面对鲍尔温，开始吟唱起了咒语。
巫师没有意料到威戈突然跳开，手中巨剑挥空，砸到地上，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形成一个巨坑。
愤怒！
他怒吼一声，震耳欲聋！
灼热的飓风在他张开的大嘴中聚集，空气似乎都要被撕裂。
与此同时，混沌之力疯狂涌动，汇聚于威戈佛特兹的右掌心，念力猛地将水晶插入虚空之中，似乎插进了一个不可见的凹槽！
一扇湛蓝色的菱形大门，蓦然出现在了威戈佛特兹身后。
下一秒，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燃了！
白色的烈焰和红色的烈焰倾泻着，碰撞在一起，灼目的闪光点亮了整个夜空。
头顶的血月，卡在最后一点皎白，一动也不动。
炽热的空气形成了一道猛烈的龙卷风，两种火焰就像是被倒进了龙卷风里的颜料一样，融合在了一起。
一具具尸体宛如枯叶般被卷进风中拉扯碎，烧成了焦黑的灰。
爆炸，血肉横飞！
但突兀地，红色的烈焰消失了，白色烈焰势如洪水般涌了过去，吞噬一片，再吞一片，好像是狂笑着跳舞的妖魔鬼怪，向着湛蓝色的传送门席卷而去。
一一吞噬！
咔嚓一声……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片刻后。
白色的火焰渐渐消散。
吼！
巫师愤怒地拖拽着巨剑，蓝光闪烁，身形再现，他向着传送门本来的位置砍去。
只有空气……
破空之声响起。
此时哪里还有威戈佛特兹的身影？
他已经狼狈地跳进了湛蓝色的传送门！
暗红色的血滩之中，只剩下一块块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的湛蓝色水晶碎片。
那是魔力水晶，为传送门提供魔力的水晶。
……
暴躁，杀戮，血腥的世界……
鲍尔温的四肢完全转化为恶魔畸形的爪子，犹如野兽一样疯狂撕咬，发泄着令威戈佛特兹逃掉的狂怒。
他滚烫的、非人的肺部，发出带着火星子的喘息。
肉墙那些可怜的尸体血肉被撕成碎片，但很快他就觉得，这样太慢不够尽兴！
鲍尔温分开他闸门一样的巨嘴，瀑布般的炙热白光从他熔炉般的肺中吐出，如巨浪般冲刷过面前的肉墙。
灼目的闪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在普西拉和罗德的脸上，也是如此。
他们亲眼看见，鲍尔温喷出的火焰，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恶魔怒吼着，远处的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
他呼出的热浪在远处形成猛烈的旋风，很快，一圈尸体竞相燃烧起来。
鲍尔温又挥舞着巨剑冲了上去，像是一头永远不会疲倦的巨兽。
另一边。
“普西拉……对吧？”
罗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恢复过来的身体在威戈的攻击下，再次变得虚弱起来。
他甚至都快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你还能走动吧？快带着这头哈士奇离开。那些尸体还不够鲍尔温折腾的，用不了几秒钟，他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我会为你们争取离开的时间，所以，你快离开！”
罗德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着面前这个女孩。
他选择帮她的理由很简单，杰克希望她回去……
普西拉摇了摇头，她的目光锐利而又冰冷，眼眸周围围绕着月光般神秘的雾气，可那双湛蓝如冰的眸子里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眼神坚定，没有任何动摇。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罗德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了她的面前，令他产生不安的同时又有一股心悸。
“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小哈。”
普西拉右手抚摸着光滑的黑色小盾牌，这是鲍尔温丧失理智之前交给她的。
“我不能离开，鲍尔温……”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幼稚鬼先生，他现在很痛苦，他的内心充斥着漆黑猩红交杂的负面情绪，他需要我们……所以——”
她冰块般的湛蓝色眼眸盯着罗德，银色的雾气不再只是徘徊在眼眶周围，而是进入了她的眼球，令湛蓝色之中多了几分苍白，散发着璀璨的银光。
普西拉嘴唇轻启，发出像是两个人同时发出的声音：
“罗德，我看到了你的内心，空虚却又带着一丝温暖，你有牵挂，该离开的是你，对吗？你应该离开。”
罗德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痛苦的感觉也渐渐消失，心脏的跳动虽然微弱，但是却并没有消失。
他呢喃着：“该离开的是我……是的，我该离开了……”
这样说着，他爬了起来，捂住胸口，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从肉墙的缺口离开。
普西拉此时也是长叹一声，额头上多了一层细汗。
使用这样的能力对她来说有些艰难。即使她吸收了，那一丝进入她心灵深处的，某种生物的力量。
也是在这时，肉墙轰然倒塌！
鲍尔温转过头，猩红的右眼死死盯着普西拉。
普西拉也看向了他，依旧是那冰冷的眼神，她雪白的肌肤上沾着乱糟糟的血迹，带着浓郁血腥味的薄唇红若胭脂。
她果敢的举止和不动摇的神色，使人很难把她看作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多么地……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将她撕碎！
一个关于黑魔法与召唤的原创故事，我写了30w+，埋了很多伏笔，大家也看得很累，各种诟病，我自己也很累。
虽然我觉得，我把坑都填完了, 应该都填了吧？
平行世界，魔改了，再次强调……杰洛特在其他平行世界就是你们想象那样但，这个世界轨迹会改变。
第3卷回来，第4卷就会写到那些原著的剧情了，从叶奈法开始，说实话，我害怕拆cp被喷，所以，不看评论。
至于这本书的未来。
我其实不想要什么成绩了，写好我想写的就行，写小说我的目的达到了，好久没打开过游戏和动漫了。
但有时候下课晚，不想码字，也还是得码字。大纲写了，那天内容的细纲也写了，不写正文就是相当于什么都没写。
均订当然是很扑街了啦，不过目标只是吃3个月全勤，给了自己多写一个月的硬性要求，就是4月，我本来可以月初就上架了的恰全勤的。
当然没有全勤后，可能字数没有那么多，但会坚持写完，有空就开本轻松点的，文笔要求不高的（我不想在这网站发敷衍的作品, 所以，在这里只会更新这本书，直到完结）。
下一卷呢，没有那么多伏笔，故事完整且不会长，所以不能将整个世界全部展示出来。
这个游戏的内容真的太丰富了，太细节了！剧情都是碎片的，需要自己拼凑，而且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我研究了两天，总结1w+的背景和介绍，还没写完。
于是我就打算只写游戏剧情，不去探究得太深入。
为了方便大家理解剧情，我整理了一个大概背景，2k左右（没有写出全部势力！）。
要想写得明明白白，我得开一本新书。
所以主角的目标就只是：回家+掌握能力+拯救。
拯救那些遗憾，只要是原剧情参与，就是改变那些遗憾，那些可以改变的遗憾。
——————
宿主：温格堡的鲍尔温（人类状态）
血统：半精灵（肉体）
年龄：17
魔力：5/750
力量：23（81%）
敏捷：22（74%）
体质：24
意志：20
精神：18
技能（普通）：
剑术：lv24（剑术大师lv40，不加上魔法）
炼金术：lv17（能够制作所有低级药剂、炼金炸弹，lv20晋级）
技能（魔法）：
爆炎lv22：火龙、龙卷（火+风）、火枪……
雷电领域lv21：雷蛇、雷网、速度强化……
风之领域lv22：风锤（风+重力）、风刃、螺旋丸（领域等级过低，准度差）……
重力控制 lv16
（以上均可附着于剑上。）
限制解除（初级）：解放部分。
恶魔学识/恶魔化（初级）：不能控制, 全方面加强。
隐身术 lv31
念力（初级）
技能（血脉）：
时空穿梭（初级）：短距离（魔力消耗1，冷却5s）、长距离（魔力消耗视距离而定）
预言：目前只体现为预知梦，直觉。
……
恶魔化后（失控）：
1.增加一项数值：可用灵魂数量。
2.魔力+100（850）、力量+8（31）、敏捷+8（30）、体质+8（32）、意志-15（5）、精神-12（6）
武器：
钢剑：1.饮血。2.狂化（恶魔状态下变换为巨剑）。3.不可破坏。4.诱惑（增加好感）。
银剑：无名。
小型单手盾：1.安心（主动：绝对防御）2.不可破坏。
……
猩红的颜色骤然增加，鲍尔温心中的火焰越来越盛。
他如同野兽一样咆哮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一百个肺痨患者在狂笑，整个幻境都开始颤抖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他那覆盖着蓝色雷电的利爪，同时落在地面上, 每一块鳞片和肌肉都在兴奋地活跃起来。
湛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下一瞬间，他和普西拉之间的距离猛然拉近。
那是上古之血的力量。
普西拉一动不动，死死地咬住了鲜红的嘴唇，右手猛地用力握住黑色小盾。
突然间，那面黑色的盾牌绽放出如同燃烧的玻璃一样的光芒，变化成许许多多透明的、闪着耀眼光芒的蝴蝶，围绕着她的周围翩然舞动。
无数蝴蝶的双翼在稳定地挥动, 璀璨夺目, 像是在弹奏虚幻的钢琴键，让许多虚幻的光芒围成了一个蛋壳状的区域，散发着催人安眠的悠闲气息。
嘭——巨响袭来。
下一刻，是令人牙酸的噪音。
鲍尔温那五根像是匕首似的指头，拖拽着那把熔岩般的巨剑，朝着普西拉当头砸下。
但护盾的光芒突然闪耀。
暗红色怪物如遭重击，倒飞而出。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湛蓝色的光芒再次出现。
鲍尔温再次出现在普西拉身前，再一次抡起缠绕着白色烈焰的巨剑，狠狠劈下。
这一次，他并没有被击飞出去，但是任凭他如何狂攻，都无法伤到普西拉分毫。
普西拉抬起头，在她冰冷的注视下，血色圆月渐渐褪色。
察觉到哈士奇的动静，她收回了目光，注视着疯狂的鲍尔温。
他全身的黑鳞似乎变得更加锋利, 像是钢铸的尖锐荆棘，下颌几乎变成了龙的下颌，两侧颌骨汇聚到下巴处，宛如剑刃般锋利，满口獠牙尖锐得好似巨龙的利齿。
他的瞳孔变得更加锐利，属于人类的左眼不仅失去了神采，似乎也有燃烧猩红的迹象。
啊，那内心深处的欲望，这真的是鲍尔温吗？还是那位不太可爱的幼稚鬼先生吗？
痛苦、暴虐……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
普西拉若有所思。
但只是注视着他，她的眼眶里已经流出了血泪。
也多亏鲍尔温陷入了疯狂，她才能彻底进入他的心灵深处啊。
所以……她才能够拯救他啊！
她张开了鲜红的薄唇，携带魔力的美妙音符飘舞着，环绕着鲍尔温，钻进他的耳朵，进入他的大脑，进入他的心灵……
这悠扬的歌声，很轻，很平淡, 却出乎意料地触动人心，像是母亲哄孩子入睡时的摇篮曲。
恍惚间，好像觉得天上吊下了一根银白的丝线, 尽头系着一辆稻草编成的小摇篮……
鲍尔温发出一声又一声悲痛的怒吼，震耳欲聋。
怪物的声音和人类的声音，不断地变换着。
他用两只爪子一左一右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左眼中的红芒消失，露出了空洞无神的人类瞳孔，右眼燃烧的火焰挣扎着跳动。
那巨大的恶魔头颅像是幻影一样，在巫师本来的面貌之间来回切换……
普西拉带着莫名的眼神看着他，眼眶依旧在淌着血泪，蓝色的瞳孔突然亮了起来，变成了璀璨的银色。
她往前走了一步，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雪白的肌肤灼伤。
鲍尔温依旧抱着头，黑色的鳞片被利爪划破，滚烫的红色鲜血流淌出来。
他双膝滚地，发出痛苦的嘶吼，时而是人类的哀嚎，时而是怪物的嘶吼。
他太痛苦了……
这突然起来的力量，几乎夺走了他全部的理智。
她继续上前，银色与金色的光芒相交织，环绕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幼稚鬼先生，你该回来了。”
普西拉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仿佛春日暖阳。
她知道，仅仅以歌声作为媒介，不足以唤醒鲍尔温，需要更进一步……
她走到了鲍尔温的面前，伸出纤细的双臂，抱住了鲍尔温有些虚幻的脑袋，炙热的气息不断炙烤着她的皮肤，很快就红肿起来。
不过，她不在乎。
她端详着鲍尔温痛苦的模样，然后，慢慢靠近……
她伸出小巧的舌头，伸到了他的眼眶边，去舔他因痛苦流下的眼泪。
咸涩。
剧烈的疼痛让鲍尔温的脑子嗡嗡作响，像是数不清的苍蝇在他脑子里嗡嗡乱飞。
但他感受到了，一只冰凉的舌头沿着他的眼睛滑到了他的脸颊。
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能够抚平他心中的怒火和……无助。
人类的面容渐渐凝实，痛苦的咆哮变成了低沉的嘶吼。
有几滴眼泪流进了他的嘴唇，带着一股血腥味。
这不是他的眼泪。
喉咙深处尝到了，眼泪中的咸涩，还有，铁锈味。
紧接着，她把冰冷的嘴唇贴在了他的嘴……（）
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他的口腔、喉咙、胸腔、心脏……进入他的心灵、灵魂。
银光在二人周身交织。
暴戾渐渐远去，心中的火热也渐渐消退。
他的右眼瞳孔中，火焰熄灭。
鲍尔温的喊声戛然而止。
那张脸倒映在他空洞的眼睛里。
白如玉瓷的肌肤沾染着污秽，五官精致到犹如神明雕刻。
恍惚间，他只是这样怔怔地看着她，无意识地放下爪子，抱住了她瘦弱的身体。
恶魔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白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仿佛是鬼魅的面纱，渐渐模糊了世界的轮廓。
周围的尸块变成了暗淡的色块，浓浓的雾气将两人和一条狗笼罩在其中。
普西拉的头发上再一次缠结起白霜，衣服紧贴着躯干……
她是这样的美丽，在白色的雾气中，她就像是一道幻影，无比遥远而缥缈的幻影……
迷雾中，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身下，凭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边缘呈现色泽湛蓝而泛银的锯齿状。
她眼神流着血泪，哪怕闭上眼睛，依旧银光璀璨。
一层淡淡的蓝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无意识间触发的时空之力。
裂缝在瞬息之间张开，又在瞬息之后关闭。
二人和哈士奇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焦急而又虚弱的脚步，不可置信地走了几步，最终停下了。
过了许久，脚步声渐渐远去。
原来越远。
……
在离开环境的传送门边，方框型的门内是火红的漩涡。
空间在震荡。
丹德里恩帽子上的羽毛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头看着夜空，猩红的月亮已经恢复皎洁，他的心情很不错。
这是不是意味着鲍尔温成功了？
他笑了笑，收回目光，期待地望向前方：
鲍尔温会从那个方向回来吗？
眼前是一条狭窄、隐蔽的巷子。
虽然隐身术的效果已经消失了，但他很幸运，在传送门边，没有遇见怪物。
甚至耳边怪物的嘶吼都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看到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步履蹒跚地从转角出现。
沉重的喘气声。
丹德里恩激动地站起身，快步走向那道人影。
但没走几步，他就停了下来。
这个黑袍之下的男人浑身缠绕着黑漆漆泛着恶臭的绷带，那双眼睛丹德里恩看不懂，似乎有迷茫、有解脱、愧疚？
这些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不是鲍尔温，不是他等的鲍尔温。
丹德里恩呆愣在原地，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过来，在那个男人的左手处，还拖着一名昏迷不醒的蓝衣女子。
“你在等谁？”
男人，也就是罗德，停在了吟游诗人前方一段距离，询问道。
罗德的声音苍老无比且虚弱，让人怀疑他下一秒是否就会倒下。
丹德里恩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一股悲伤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鲍尔温呢？
他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他最拿手的灿烂笑容，强行恢复活力，开口说道：
“我在等我的朋友，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他叫鲍尔温。”
即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罗德沉默了片刻，拖着女人的衣领，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来到丹德里恩身前，就这么几步，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将女人拖到丹德里恩脚下，那双浑浊复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丹德里恩：“幻境就要坍塌了，我们走吧。”
丹德里恩手忙脚乱地拉住女人要倒下去的身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她背在了背上，但并没有移动步伐。
“怎么……你想和这个幻境埋在一起？”罗德面无表情，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吟游诗人摇了摇头，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身体颤抖却坚定：
“我要等我的朋友，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回去。”
罗德虚弱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丹德里恩的肩膀，这才稳住身形。
他面无表情，望着远方，很是茫然：“他也这样跟我说过。但是，那女孩将我催眠了，等我清醒后再回去找他们，现场只有一具具尸体，还有这个女人。”
丹德里恩身形一僵，低下了头，喃喃自语：“说好的……说好要一起回去。”
“……那些尸体里没有他的尸体。”罗德突然说道。
“他没死对吗？”丹德里恩猛地抬头，“他会回来的，对吗？”
罗德沉默不语，而是陪着丹德里恩站在原地，直到幻境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将眼神彻底黯淡下去的丹德里恩推进了传送门。
……
第三卷结束。
亚楠，一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城市。这座城建立在一些古代遗迹之上，苏美鲁、罗伦城、伊兹。
位于地下的迷宫是由苏美鲁制作出来的，这些超人类的生物据传已经具有神秘真相的智慧。
三个遗址都位于迷宫内，层层堆叠。
其中罗伦城更是毁于一场可怕的瘟疫，在游戏中的证据如下（道具介绍）：
：在贫瘠罗伦的部分地区仍然留有医疗设备的痕迹，无论这些设备是企图控制兽之瘟疫, 或是爆发的原因，都还是未知数。
：致使罗伦这片贫瘠的土地成为悲剧，据说它的根源是兽之瘟疫。有人做了可怕的推测，亚楠可能是下一个。
这样的遗迹对亚楠的普通人来说没什么用，但对于“拜尔金沃斯”的威廉大师为代表的学术派来说，这意味着未探究的历史与知识。
于是，他们组织了一支考古队, 深入地下。考古队发现了第一件重要的道具——，他们认为这是古代人用来沟通高等存在的媒介。
第二样重要的东西便是——兽之瘟疫, 他们将瘟疫带到了亚楠。
拜尔金沃斯的学者在潜心研究媒介，此时瘟疫被当作“小病”
（这时候兽化病也称灰血病，因为患者体内的血液泛青，当然由于翻译不同，也可以说是黯淡之血？）
这时候，第一猎人格曼出现了，他会在夜晚出现，默默猎杀陷入疯狂的怪物。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在此之前，没人注意到他。
与此同时，随着学者们发现“可怕真相”，大量学者陷入了疯狂。也就是灵视越高，看到的东西越多，越恐怖，越容易发疯。
后来，学者们发现人类的血液能缓解精神错乱，于是就有了人血镇静剂（血疗雏形）。
某一天，随着发掘工作的进行, 他们在地下发现了被封印在伊兹古墓中的“被遗忘的古神”——宇宙之女伊碧塔斯。
古神是存在的，所以那些作死的学者们发现了比人类更强大的存在后，就产生了野心勃勃的野心。
他们希望晋升为“神”，推动人类进化进入下一阶段。
他们相信血液的神奇力量，开始研究古神的血液。但作为校长的威廉大师在研究中（或许是一开始），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信念：人类无法理解更进一步的知识，是因为眼界不够开阔，是因为脑内的眼睛没有打开。
而威廉和他的学生劳伦斯产生了分歧，威廉表示要记住古训，敬畏古神之血。但劳伦斯表示他懂，但我就是要研究，然后走了。
威廉大师继续研究他的“内在之眼”。
不知不觉间，亚楠的瘟疫已经蔓延开来，居民们开始怀疑，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小病”！而且没有治愈方法。
劳伦斯也是在这时，成立了治愈教会，研究起了血疗和灰血病。
治愈教会在发现人类血液无用后, 便将目光投向了古神之血，在实验期间，那些怪物怎么办, 兽化人的数量还在增加！
那么，杀掉好了。
所以，他们让格曼指导新猎人，合作在夜色中猎杀怪物。掩盖瘟疫还在继续蔓延的真相，让居民更加信仰教会。
（我看到两种观点，小渔村的屠杀，一种是发生在治愈教会成立之前，另一种是治愈教会之后)。
没过多久，一直在进行的调查又有了新的进展，不再是迷宫，而是一座无名渔村。他们发现当地居民崇拜某种生物并感染寄生虫。
第一猎人格曼，带着数名猎人，一同袭击了小渔村。
他们在渔村找到了新的古神——科斯。
古神尸体被带走，进化为眷族（也就是身体变异，感染寄生虫）的村民的脑袋被砍下来，看看他们是否有‘内在之眼’，以验证威廉大师的说法。
古神科斯被发现时已经怀孕，孩子被剖腹取出，最后死了。
于是，古神下了诅咒，诅咒猎人及拜尔金沃斯及他们的子孙世世代代。
在得到科斯的尸体后，古神之血被证实能够抑制兽化，但此时疫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杀光所有兽化人，于是治愈教会放弃了旧亚楠。
旧亚楠没了，瘟疫也没必要再遮掩下去了，格曼和他的猎人工坊就这样被抛弃了，留下了隶属于教会的猎人。
亚楠建立起来后，因为诅咒，血疗出现了问题，居民接受血疗后，引发了第二次兽之瘟疫。
至于其他分裂出去的势力，这里不多加介绍。
接下来的使用以下设定。
（主要是知道血源诅咒的人，众说纷纭，搜集资料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不同的观点，我选了一个，不要纠结。）
1.由于血疗，导致古神之血的大量传播，居民体内混杂着各种血液，特别是科斯的寄生虫。
兽化的原理是将输血的人（包括嗜血的猎人以及亚楠人）拉入噩梦，互相厮杀，陷入疯狂，在现实中，表现为兽化。
2.噩梦的规模太大，亚楠已经变成了亚空间，梦境和现实很难区分。
3.古神们居住在噩梦中，噩梦才是他们的“现实”。
若以人类的角度区分现实和噩梦，那么对于古神而言，刚好相反。
在噩梦中杀死古神，那就是真正的死亡。
因为亚空间的存在，古神可以影响现实世界。
除以上提到的几位古神外，还有其他古神，月神也是其中之一，一个看谁都不顺眼的乐子神。
它迷惑了孤独的格曼，强行囚禁他。它用自己的血液庇护手下的猎人，让他们可以抵御其他古神的干扰（不容易兽化）。
相应地，进入亚楠失去平常记忆的猎人，要在它的推动下替它做事：砍死其他古神及它们的孩子。
同样是古神，它可以通过否定猎人已经死亡的事实，将猎人的死亡转化为噩梦，从而使得猎人在现实中复活。
所以总结：梦境的那一头，噩梦，是古神等各种千奇百怪的强大生物；梦境的这一头，现实，是挣扎在对于兽化病的恐惧之中的亚楠居民。
猎人可以穿梭二者之间，能够进入噩梦杀死古神。
有些势力和角色甚至只会一闪而过，这里只是前提背景。正文里，看情况介绍吧。
根据这里的设定，要想拯救亚楠，不仅要去除血液中的寄生虫，还有解除诅咒，将这个亚空间恢复成正常的空间。
所以会有dlc的内容。
有点绕啊，没关系，只需要知道：
旧亚楠和亚楠，分别发生的两次兽之瘟疫原因不一样，要解决的瘟疫是第二次。
古神存在。
有学院和教会就够了。
“人类最古老的和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和最强烈的恐惧又是对未知的恐惧。”
——h.p.lovecraft
……
样式古旧的摇椅在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纸张中，前后摇晃着。
黯淡的烛光散照在了摇椅的主人身上，繁复而古朴的花纹在灯光的映照下不断变化着，精美的权杖随着摇椅的摇晃而在光线中来回摆动。
“威廉大师，我来向你告别。”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老人的背后响起，但被称为“威廉大师”的老人并未回头, 而是自顾自地晃动着摇椅。
威廉大师的身体臃肿，他已经很老了，宽大袍子下的躯体无比地衰弱，而他的面容则被一顶独特的罩帽所覆盖着，仅露出鼻子以及往下的部分。
他仿佛是个盲人，又或许他已经舍弃了自己的眼睛，放弃了视力。
“哦哦。”他间隔了一会儿, 才有了反应。
“我知道, 我知道。你现在也想背叛我了么？”
他用不紧不慢的语调, 询问着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
短暂的沉默。
年轻人开口了，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不，绝对不会……但你永远不会听的。”
他继续说道：“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忘记我们的古训。”（*）
年轻人的这句话似乎勾起了威廉大师的回忆，那布满皱纹的面庞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们生于古神之血，在古神之血的陪伴下长大成人，最终也因为它走向毁灭。”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顿：“我们的眼界，还不够开阔……”
年轻人上前一步，站在老人身旁，与他一同念出了这句话的后半段。
“敬畏古神之血。”
苍老的声音与年轻的声音交汇一起，最终化作回音，在这铺满纸张的房间内回荡，直到消散。
在回音彻底消失后，年轻人缓缓向后退了一步，按在摇椅椅背上的手掌也随之松开：“我必须要动身了……保重, 老师。”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留恋，踩着地上的纸张，在昏暗的光线中离去。
紧接着，威廉大师身后便响起了大门关闭的声音。
老人一动不动，身下的摇椅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频率，在所有声响都消失之后，他抬头，“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对神起誓吧，劳伦斯……敬畏古神之血。”
……
威廉大师……和劳伦斯？
鲍尔温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意识不清醒，周围一片灰蒙蒙，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意识，失去了控制，他记得在恶魔化期间，他听到了歌声。
他很肯定，那是普西拉的歌声。
再然后，或许他被唤醒了，被普西拉唤醒了，虽然不知道她用什么什么样的方法, 但他记得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焰。
至于做梦，他一点都不意外。
对于梦境的内容，他也不意外。
既然月之魔物已经出现，那么出现与它有关的东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梦境，他太熟悉了。
《bloodborne》开始的过场cg，在这个梦境之后，卑鄙的外乡人清醒过来，成为了hunter，也就是猎人，接着就踏上了杀怪，杀古神，杀死自己上司的传奇旅程。
梦境中的老人是威廉大师，他主持着一个著名的学院——拜伦金沃斯。
年轻人正是威廉大师的得意门生劳伦斯。威廉非常看重劳伦斯，因此，劳伦斯“离去”这件事，被他当成了“背叛”。
他们在是否继续研究这一问题上，发生了分歧。自那以后，劳伦斯离开了拜伦金沃斯，带走了一小群学者，紧接着创立了治愈教会。
，这并不是普通的血液，至少在这里，血液不是普通的血液。
呼……他来到了bloodborne的世界吗？
可就在他继续回想自己所知道的情报时，耳边传来仿若野兽的嘶吼，破风声。
他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人类的味道。
看来，自己必须要醒过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手上传来的感觉……是皮毛。
他的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只能隐约感觉到周围的景物在飞快地倒退，头顶上似乎是橘黄色的夕阳。
他应该是骑在哈士奇的背上。
鼻子一动，他意识到有什么玩意扑了过来！
“趴下！”他大吼一声，下意识地调动魔力撑起护盾，却感觉到一股疲惫袭上心头。
魔力……耗尽了？
身下的哈士奇猛地趴下，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一声惨叫。
躲过去了。
这时候他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明，看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头狗，绿色图标已经暗淡下去，它扑在半空中没能止住身形，张开的血盆大嘴就这样，一口狠狠地撞上了他们身边的铁栅栏上。
显然，这条狗的身体硬度不如铁栅栏。
仔细一看，这条狗并不是普通的狗。
长相怪异，身上的毛发短到看不见或者根本没有，全身上下呈淡灰色，外皮非常粗糙，布满了坑坑洼洼，那张嘴几乎要将整张脸分成两半。
很正常，他玩游戏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过正常的狗。
看来，他真的来到了“血源诅咒”的世界，这里……应该就是亚楠吧？
亚楠，号称血疗之乡，无数身患绝症的外乡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但是谁能料到，这里已经变成了兽化瘟疫蔓延之地？
镇民随时都有兽化的可能，更别说这些狗了，又有谁会理会它们？
鲍尔温抬起手，将飞溅到脸上的血液抹干净，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身体四处虽然还有些刺痛，嗯……他的皮甲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这体质还真是不错啊，原本以为要躺几个月才能恢复，没想到恶魔化居然还能加快恢复速度？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他从趴着的哈士奇背上下来，转头说道：“你先别下来。”
他阻止了普西拉，这女孩一直坐在他身后，防止他摔下去。
“小哈，保护好她明白吗？”他对哈士奇吩咐道。
“汪！”
“鲍尔温？你没问题吗？”
普西拉询问了一句，但还是听从地骑在哈士奇背上，手上握着那把匕首，似乎还泛着奇异的银光？
对于普西拉的配合，鲍尔温非常满意。
说不定她来到这个世界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毕竟她是被选为月之魔物容器的女人。
他走到哈士奇身前，抽出钢剑，火红色的剑身仿佛有岩浆在蠕动。
鲍尔温在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这个世界的信息。
虽然他已经记不清这里的地图了，但是他知道，这里有一处地方可以作为避难所，那就是欧顿小教堂。
那里，会是他们的第一站。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并不适合带上普西拉探索。
另外，他还是很好奇，普西拉的能力会在这个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奇异效果，还需要慢慢试验，首先就要保证她的安全。
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只想快点离开。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用上古之血的能力穿越时空。
因为……他没魔力了。
是的，他发现自己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根本不足以支撑长距离的空间穿梭。
而且就算穿越了，他也不敢保证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回到原来的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没有混沌之力的存在，体内的魔力也基本不会自行恢复。
不过，总会有办法的，走一步看一步吧，要往前看。
所以，眼前……这些热情好客的亚楠人，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呢？
他看着迎面朝他走来的两名镇民。统一瘦高的男性，穿着黑色的外套，头顶是礼帽，左手拿着燃烧的火把，而右手则提着一把粗糙的斧头，指节粗大，手臂细长，而且……手背上长满了长毛！
就算他们低着头，鲍尔温也能看见他们长满坚硬质感毛发的下巴。
这算是人类，还是野兽呢？
不管是什么，他知道，这些人都会非常热情地欢迎外乡人的到来。
看，他们看到他就直接跑了过来！
似乎想要给他一个火热的拥抱！
多么热情好客的亚楠人啊！
头顶上绿色的倒三角，嗯，很弱。
他看准时机，猛地向后一跃，恰好躲过那狠劈过来的斧头。
粗糙但坚硬的斧刃就砸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制造出了一片火星。
这是亚楠人对外乡人的欢迎仪式，比较特殊。
“啊！”
另一只怪叫着，拖着手里的斧头紧逼而来，二话不说，手里的斧头便直接抡向了巫师的腰部。
但他没能得逞，一把赤红色的长剑抢先一步，划过一道火焰般的弧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了兽化人的身上，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兽化人胸口的衣服与皮肉。
滋滋作响，下一瞬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炽热的火焰顺着赤红的剑身蔓延到了兽化人的胸膛，然后猛地炸开，红色的火焰顺着兽化人的衣服、毛发彻底蔓延开来。
鲍尔温纵身向后一跃，没有理会在火焰中翻滚咆哮的兽化人，看也不看，就向着身体左前方，一拳轰出！
火花四溅。
一只暗红色的爪子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斧头，另一只手挥舞着长剑，剑刃从第二只兽化人的脖子处划过。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鲜血飞溅。
这个头脸都被兽化毛发覆盖的男人瘫软在了地上，那颗脑袋依靠脖颈处的皮肉勉强与身体相连。
一阵抽搐之后，兽化人彻底没了动静。
紧接着，两具兽化人的尸体上跳出了两道血色光芒，没入了鲍尔温的体内
他闭眼感受了一会儿，他没有变回原形的左手指尖燃起了一团苍白的火焰，在他的注视下跳动着，变化着不同的形状，大概变换了三种造型，突兀地熄灭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杀死这些怪物会得到一种名为‘血之回响’的东西，嗯……在我这里表现为魔力吗？”
鲍尔温笑着转过身，拍了拍哈士奇的头，示意它继续前进，然后询问普西拉：“你还能使用你的能力吗？”
普西拉闭目感受了下，片刻后，一道声音在鲍尔温脑海里响起：
“我的能力不是魔法，所以不需要魔力。不过，你杀死的那两名……是怪物吗？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内心在恐惧地颤抖，他们好像在做噩梦？”
鲍尔温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入夜，街道上徘徊的怪物并不多。
“这些人都是这里的居民，只不过感染了兽化病，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哦，还有刚才那一只不过是一头狗，兽化后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至于做噩梦……既然是你感受到的，那么他们应该就是在做噩梦吧，看来，你的能力的确能够派上用场。
对了，这个地方叫亚楠……哦，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解释不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不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普西拉皱了皱眉，她的能力进化后，已经不是单纯的感知欲望了，而是直接读取了对方的内心世界，刚才还能读懂鲍尔温的想法，现在却像是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
“你知道原因？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你的内心世界，为什么现在却不行？”
“所以，我也说不清楚。哦，除此以外，对我怀有恶意的人也无法读取我的内心。”
鲍尔温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腰间的东西。
前者是叶奈法教导他学习的时候发现的，叶奈法经常使用读心术，也的确能够读取到鲍尔温内心的声音，但当他回忆前世的记忆时，她的读心术就失效了。
至于后者，怀有恶意的威戈佛特兹就没能读取他的内心。
像是想起了什么，鲍尔温突然转头说道：“没事不要使用能力读取我的内心，对了，你能感受到他们的心灵，那么你能把他们从噩梦中唤醒吗？”
普西拉撇了撇嘴，沉吟了一会儿：“他们的心灵陷入噩梦太深了，我也没有把握。”
“太深了……那好，我会去给你寻找没有兽化的亚楠人，说不定你的能力能够帮助他们。当然，如果你想要兽化人的话，我可以帮你绑一只。”
“……先试一试正常的吧，不过，幼稚鬼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鲍尔温抬起头，看了看正处于黄昏时候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我先去欧顿小教堂或是诊所借点东西，一种可以驱赶野兽的熏香，你别进去，在外面等我，有熏香和哈士奇的保护, 你是安全的。
亚楠的夜晚非常危险，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只有相对安全，嗯，我会清理出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你度过黑夜。”
他也不知道会先到达欧顿小教堂还是尤瑟夫卡诊所，这两个地方可以算是游戏里给普通人的“庇护所”吧。
呵, 并不安全就是了，但后者清理干净可以充当庇护所。
但现在还不是黑夜, 没有进入狩猎之夜，还有时间。
普西拉点了点头，轻抚着哈士奇的脑袋，鲍尔温不会害她。
哈士奇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上个世界受到的伤太严重，自然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恢复。
或许，它来到这个世界也可以使用月亮之力？等月亮出来，它的战斗能力就能翻倍。
月亮的力量也会慢慢修复它遍体鳞伤的身体。
鲍尔温收回目光，继续观察并警惕着周围。
亚楠是一座非常巨大的城市。鲍尔温站在高处，借着夕阳的余晖，大体看清楚了脚下城市的原貌。
城市的占地面积非常广阔，整座城市像是建立在一座山坡上。但鲍尔温知道，亚楠建立在旧亚楠的残骸上。
旧亚楠被兽之瘟疫肆虐，治愈教会发明了血疗技术，用来治疗兽化症，可那个时候旧亚楠的疫情已经到达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选择了放火，将所有的怪物都烧成了灰烬，封锁了旧亚楠和亚楠之间的通道。
他们用于血疗的血液可不是普通的血液, 那是也称的血液，它们生活在噩梦之中，但却能够影响亚楠这个特殊的现实世界，也有一些古神，是可以‘看见’的。
幸存者接受了治愈教会的血疗，渐渐恢复了“健康”，亚楠，血疗之乡就此闻名。
血疗甚至可以治愈原本医学上无法解决的重病，这一说法也传播开来。许多外乡的病患跋山涉水来到亚楠治病。
但是，血疗终究不能完全治愈兽化症，不能根除兽之瘟疫，甚至还有可能导致了新的兽化病，接受过血疗，也还是可能会兽化，所以才会有猎人的存在。
为的就是在猎杀之夜，将无法救治的兽化人清理干净。
而兽化瘟疫再一次蔓延，令亚楠人感到恐慌, 他们选择将一切原因归结于, 求医的外乡人身上, 认为是外乡人带来了瘟疫。
所以, 他们才会如此热情地对待外乡人！
即使兽化以后，热情好客的传统已经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想到这一点，鲍尔温不由叹息一声。
太热情了，不是每一个外乡人都喜欢这样的热情。
他抬头看去，在他头顶，还能看到有些建筑的最底部都要高过他头顶位置数米，而有的建筑顶部，却比他脚下的平台还要低许多。
建筑的风格是很古典的维多利亚风格。
建筑整体高耸消瘦，墙壁棱角分明，建筑底部还有许多高高凸起的尖刺，配合着密集如骨刺般的线条，给人一种神秘而又哀婉的感觉。
……
鲍尔温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只是继续往前走。
说起熏香哪里最多，那是欧顿小教堂，“借”一点没关系。
欧顿小教堂，它在游戏中也是个神奇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红衣老巫婆，让猎人将没有丧失理智的人带到她那。
她表示小教堂很安全，熏香足够。
可实际上，作为两个收留地点，两个地方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在游戏中出现过的古神中，有一名叫做无形之欧顿的古神，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它没有形体，即使在噩梦中也无法被看见，只是以声音的形式存在。
而这个小教堂叫做欧顿小教堂，很显然，它们之间有关系。
凡是和古神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巫婆收留普通人，究竟是好心办坏事，还是掩饰得太好，恐怕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知道。
但是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欧顿为了自己的后代，从那些被收留的女性中选择了自己的代孕对象。
在这个世界，古神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并且又渴望得到后代，所以很多古神都在亚楠这个现实与梦境界限不明的亚空间选择自己的代孕者，连无形之欧顿也不例外。
虽然不知道这些古神的能力对来自异世界的他们，是否有作用，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鲍尔温不会让普西拉踏入教堂。
至于他？
欧顿总不会让他一个男的怀上孩子吧？
要想找到欧顿小教堂，就要先找到教堂前的欧顿墓地。
“真可惜，不能问路，有理智的镇民都躲起来了。”
鲍尔温把手伸进旁边出现的湛蓝裂缝里，从里面掏出了两块肉干，分给了普西拉和哈士奇。
在上古之血觉醒后，他可以使用空间之力，短距离跃迁，开辟小空间，魔力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将那些包裹里不常用的东西通通塞进了存储空间中，东西不多，在威戈佛特兹的幻境中，他将魔药和炼金炸弹都消耗得七七八八了，魔药还剩下、、一些草药和炼金材料，而炼金炸弹就剩下了。
还有不多的清水，一些高热量、易存储的食物，比如牛肉干。
好吧，自从身体发生变化后，他发现吸收兽化人体内出现的血色光芒，居然还能增加饱腹感，不用吃东西真是帮大忙了。
哈士奇一口咬住肉干，直接就吞了下去，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看向鲍尔温，似乎在问：还有没有？
鲍尔温好笑地摸了摸哈士奇的脑袋，也就是正常状态和缩小状态才能做到这一点，变身之后它站起来比自己还高，摸一摸它的脑袋可真不容易。
“行了，吃的东西不多了，回去我一定让你吃个够！”
普西拉从鲍尔温手中接过牛肉干，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起来，“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
“或许是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
普西拉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虽然她一直没说，但她也知道，这里是异世界，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能回去？
“没错，只是这一个晚上有一点点漫长，但别担心，我一定能带你回去的。”
鲍尔温握紧剑柄，缓缓地走到了他们的前方。
那些尸体的腐臭味越来越浓了。
一行人正行走在下水道中，或许是见过尸体围成的城墙，普西拉面对这一切依旧面色如常，一边吃着肉干，一边打量着周围。
但是普西拉还是皱着眉，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叹了口气。她的特殊能力目前，在战斗中并没有太大用处，一直接受鲍尔温的保护，这让她有些沮丧。
或许是看到了普西拉眼中的失落，鲍尔温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
“如果是一点防身术，那么我可以教你，以后吧。你的能力能够看穿对手，有很大的发掘空间。”
普西拉眼睛一亮，轻轻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鲍尔温身后。
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想过，接受淑女教育的自己，居然有一天想要舞刀弄剑。
突然，鲍尔温伸出狰狞的左手，示意他们停下。
他远远地观望到了一团在黑暗中来回晃荡的白色光芒。
那是一双眼睛。
在下水道之中？他已经猜到是什么怪物了。
“你见过猪吗？”
普西拉皱了皱眉，没有回答鲍尔温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看见他一步一步上前，靠近。
此时黑暗中的闪光消失了，显然是眼睛的主人转了个身。
这个时候，普西拉看见鲍尔温的脸上带着有点变态的笑容。
只能听到巫师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怪物似乎停下来了。
普西拉看见他在冰冷的脏水中挪着步伐，引发的水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剑刃尖直指前方，左右手一前一后握住剑柄，抵在肩膀处。
很快，他便靠近了那道黑色的身影，他已经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这是一种相当浓重的尸臭，同时还有一种可怕而微妙的哄臭。
一般而言，这样过去是不会被怪物发现的。
这就是游戏的设定，现实是不是也是一样？
距离逐渐地缩短，鲍尔温已经听到了这只野兽粗重的呼吸声。
从轮廓上来看，的确是一头猪，虽然大得过分了一点。
剑刃散发着妖冶的红光，他的右手后移，抵住剑柄最下端。
随后，便以一个相当狠毒的角度，刺入眼前这头猪的尴尬部位，大半个剑身猛地没入！
“吼！”
凄厉的咆哮声几乎要传遍整个亚楠城。
鲍尔温心中一阵畅快！
他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有一种想要将整个城市的猪都屠杀干净的冲动。
为了那个夜晚降临后，会死在野猪身下的小女孩！
这头巨大的野猪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下，瞬间失去了四足的平衡，四条腿朝着旁边一岔，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过，似乎还没有死透，身体内滋滋作响，剑身正在灼烧着野猪的内脏。
它太肥了，一剑捅不死它。
下一秒，剑身隔断某种阻碍，从野猪的体内拨出。
在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内，红光愈盛，钢剑又猛然插进了这头失去反抗能力的野兽体内。
一股焦糊味扑鼻而来。
野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它如同发了疯一样剧烈挣扎，发出了如同人声一般的惨叫，它那夸张的脑袋摇摆着，竟直接撞在了边上的水道墙壁上。
肉体与砖石的碰撞是那样剧烈，血液、碎石与地上的污水溅的到处都是，溅到了鲍尔温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上。
一定痛极了！
见野猪再也没有了动静，他抽出钢剑。
哗啦啦……
污秽的血液夹杂着碎块，从那巨大的裂缝中流淌出来。
血色光芒没入鲍尔温体内，他感觉自己的魔力又增加了一些。
好吧，增加的很有限，可能是这头野猪太弱了。
普西拉和哈士奇走到鲍尔温身边，看着地上的野猪尸体，皱起了眉头：
“这是野猪？”
鲍尔温点了点头，“怎么样，够大吧！只是很可惜，它的肉应该不能吃。”
“鲍尔温先生，不得不说，你的口味真重！”普西拉赏了他一个好看的白眼。
他耸了耸肩，绕过这具巨大的尸体，朝着另一端慢慢走去。
“人饿急了，什么不能吃。说话不好听的刺猬小姐，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必须在夜晚降临前找到目的地。”
普西拉跟了上去，路过尸体的时候还是捂住了鼻子，那股刺鼻的味道让她喘不过气来。
“夜晚降临前会发生什么？”
“嗯，我想想，兽化人、狗、乌鸦、巨人……一些怪物开始肆虐，猎人们会出来猎杀它们，普通人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建筑里，若是被猎人认为有兽化的风险，也会被杀掉，但是他们很忙，或许没时间鉴定。”
在走了几步后，巫师来到了一个略微宽敞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修建这里的时候用来堆积建材和调整建材方向的，但现在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
难道是刚才被杀的那头野猪撞死的？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那只巨大的野猪是怎么长到这样大的，或许跟兽化病有关系吧。
普西拉也走到了巫师身后，她发现鲍尔温停了下来，目光锁定在一具斜靠在墙壁上的人形尸体上，“那就是你说的猎人？猎杀怪物……和猎魔人很像。”
鲍尔温走上前去，蹲下身子。
在尸体旁边一顶礼帽默默地躺在地面上，尸体身上的服装有些奇异，像是长袍从中间竖着分开，肩披有些长，肩披之上还围着一条覆盖了脑袋的黑色围巾。
他只知道这样的打扮是一名猎人，至于什么阵营……他也难以分辨，可能是治愈教会的黑衣猎人吧。
“没错，这是一名猎人，恩，他们的工作和猎魔人一样危险，所以他死在了怪物爪下。”
鲍尔温打量着猎人。
猎人的面部已经被毁坏，围巾围住的脖颈同样留下了巨大的爪痕。
他周围这些野兽的尸体应该是他的杰作，最终在围攻下，体力不支倒下了吗？
“这些怪物……似乎和之前遇到的兽化人有些不同？兽化病晚期？”
普西拉询问道，向鲍尔温走过来，她在路上看到了好多具这样的尸体。
“没错，它们已经彻底沦为了野兽, 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特征。先等等，小哈，随时警惕周围。”
说完，他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皮甲，露出一件血红色的衬衣，然后将猎人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恩，做工非常好, 防御能力怎么说也比自己原来那一身强。
穿上猎人的上衣，将染红的衬衫遮盖住, 然后套上猎人的长袍，没有选择戴上那双白色的手套，最后从地上捡起那顶礼帽，戴在头上，冲盯着他的普西拉扬了扬头：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一位绅士？”
普西拉翻了一个白眼，“绅士的身上可不会全是血腥味。不过，你的衬衫都染红了，没问题吗？”
巫师耸了耸肩，“要不，我将他的衬衫也扒走？”
说做就做，在普西拉无语的眼神下，鲍尔温扒光了猎人的衣服，扔进了储存空间里，准备到达小教堂后再换上。
不过，他并没有在猎人身上找到猎人独特的武器，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好了, 我们继续前进吧，这名猎人留下了指引。”
鲍尔温的手掌摸到了一道人为的划痕，基本与他的肩膀齐平。
“这应该是为狩猎之夜准备的，顺着这个痕迹应该可以离开这条下水道。”
显然，这并不是第一次狩猎之夜。
每隔一段时间，猎人就会统一清理怪物，也是因为与怪物的战斗，猎人数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人愿意成为猎人。
在这个城市里，猎人们被亚楠人害怕着，因为猎人们的出现，总是意味着死亡，只要被认为有兽化的风险，连普通人也会死在他们的刀下。
鲍尔温走在最前面，顺着墙壁上的标记，往前走去。
很快，一行人就找到了一个开在通道左侧，相当不起眼的门洞。
穿过门洞, 鲍尔温踏上了向上的楼梯, 左拐走了出去。
下一秒，他便再一次见到了亚楠那独特的建筑尖顶，以及昏黄的夕阳。
“终于出来了，久违的光线。无论在哪个世界，下水道里都是一片昏暗。很好，太阳还没下山。”
鲍尔温活动了一下脖子，离开下水道后，他觉得轻松了不少，就连普西拉也松了一口气。
“往这边走吧，我们先要找到一个墓地，在墓地不远处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欧顿小教堂。”
他指着不远处那条狭长的梯子。
这是亚楠的特色之一，梯子又窄又长，很多地方都是用梯子连接起来的。
还残留极少魔力的哈士奇变小后，缩在了鲍尔温的腰间小兜里，跟着他一起爬上梯子。
爬上去后，巫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毕竟是亚楠，有时候爬个梯子都会有阴险的怪物骚扰。
确定普西拉安全上来后，鲍尔温这才把哈士奇交给她。
他环视周围，确认他们的位置。
他们好像站在一块凸起的平台。
不远处，在靠近下水道的前方，有一座规模稍小的桥。
“我一直觉得，这座城市的设计师脑子恐怕有什么问题。”
鲍尔温摇了摇头，道路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在游戏里，也没有地图。
他先走上了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里躺着两具尸体，分别是一个大块头和一个普通的亚楠居民。
看样子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应该是围攻猎人的那些野兽做的。
他们身上的伤口与下方那具尸体如出一辙。
“过来吧，没有危险。”
鲍尔温向着普西拉招了招手，然后走到桥的另一边。
而就在他走下这座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台升降梯。
后面跟来的普西拉也看见了，眼神中闪出一丝疑惑：“这是什么？”
“升降梯，我们可以通过它垂直上下移动，也就是可以直接把我们送上去。”
他们所在的猎魔人世界，科技水平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这样复杂的机械结构也没有出现。但显然魔法的存在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相同的事情。
从那些生活中的细节可以推测出，猎魔人世界处于中世纪，而血源诅咒世界的世界已经发展到了维多利亚时代？大约在19世纪。
“升降梯……不是楼梯，是魔法？”
“不，这是侏儒们的机械结构，只不过要复杂一些。”
鲍尔温来到升降梯的拉杆边上，将其重新启动。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或许我能将一些新奇玩意和书籍带回去，恩，那些发明家肯定会感兴趣的。”
……
他们顺着一条长楼梯慢慢爬上去，一股阴森森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一行人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奇特的墓地，墓碑杂乱无章地排列着，就如同一簇簇灌木丛。
这里名叫欧顿墓地，就位于欧顿小教堂之外。
事实上，欧顿公墓的墓碑应该叫做墓丛。死者的坟墓一层一层叠加，直到凸出地面。
后来者的墓碑往往会掩盖前者，这使得欧顿墓地的管理者，必须要及时处理这些后来者的墓碑。
但墓地的占地范围实在有限。于是墓碑与墓碑，棺材与棺材相互堆叠，最后再盖上泥土。
这样一来，就使得露出地面的墓碑如同灌木丛一样杂乱，一簇簇地“长”在地里。
“好了，普西拉，你站远点。”
鲍尔温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大门。
大门后，就是通往欧顿小教堂的路了。
普西拉默默站远，她已经意识到面前这名“屠夫”想要做什么了。
呲——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钢剑绕着锁头一圈，切开金属。
这样一来，锁头周围被熔化了一部分，却依旧能够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走吧。”
鲍尔温提着剑，缓步穿过了铁门，这里距离欧顿小教堂还有一小段距离。
普西拉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路过铁门时看了一眼，铁门上的铁锁还是红彤彤的，不禁眉头一挑。
“应该不会有什么门能拦得住你。”
“魔法门可以，不过，你说得对，我还会魔法，说不定……哪一天我没钱了，还可以去劫个富济我这个贫？”
普西拉知道鲍尔温在开玩笑，她并没有见到鲍尔温因为钱而烦恼。
要知道，那些装备还有炼金材料可都不便宜。
首先经过的是一片积水的地下室，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储藏室，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味道或者痕迹，甚至连兽化那独特的味道也没有。
这令鲍尔温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在爬上了一截梯子后，一行人又来到了一间规模极小的图书室。
这里存放着数量不少的书籍与资料，桌子上甚至还存放着一个造型与地球仪相似的仪器，非常精巧，但仔细看上面的图案又有些不对劲。
普西拉对文字很感兴趣，便翻开了桌上一本书，但很快就皱起了眉头，指着那一页，询问鲍尔温：
“这上面写了什么？”
鲍尔温摸了摸下巴：“我也不知道，恩……我们能够听懂他们语言，那些亚楠人的发音很明显和我们类似，但是，文字还是有区别？”
“这就难办了，我们需要一个能够看懂文字的翻译，这才方便我将那些书籍带回去，恩，去哪找这个翻译呢？绑一个？”
“鲍尔温先生，请不要将你绑架的可怕想法说出来。”
啪的一声，普西拉合上书，眼中满是鄙夷。
“这要看他们愿不愿意配合，如果他们愿意配合的话，那就不是绑架了。”
鲍尔温对普西拉的话毫不在意，没有急着去研究这些书籍。
“对了，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跟进去，明白吗？千万不要跟过来。”
他转过身，强调了一句，然后推开了一扇门，门缝传来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道门应该能通往欧顿小教堂内部。
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熏香扑鼻而来，普西拉捂住了鼻子。
“这是一种能够驱赶野兽，镇定心神的熏香。”
鲍尔温解释了一句，将普西拉留在了房间里，自己走了进去。
小教堂中点着不少蜡烛，而那些挂在墙壁，或是直接放置在地上的熏香炉则不断地散出淡淡的白色烟雾。
欧顿小教堂的占地面积不大，目测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只需要二十多步。
小教堂中心有一处四个台阶高的圆形石台，石台周围边缘有四段围栏刚好将台面围住，而每段围栏间都有足够的空隙以留下通道。
小教堂的地面上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陶罐，这些高矮不一、长短各异的陶瓷罐，被一股脑地堆在教堂周围墙壁旁，许多罐子上也摆放着还没有燃烧殆尽的蜡烛。
除此之外，小教堂中还摆放着许多雕像，几乎都是一名身披着长袍的女性，有些两手放在胸前低头弯腰，像是在祈求什么，有些雕像两手张开高高举起，抬头仰望天空，像是在赞美什么。
赞美太阳和赞美月亮都是相似的动作，在这里或许是在赞美月亮。
虽然不知道这些女性雕像有什么意义，但应该不是亚楠人侍奉的神明。
一般而言，神像都会放在教堂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才对，比如维吉玛附近的梅里泰莉神殿，一进入就能看见女神的雕像。
“恩……猎人吗？”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陶罐堆中传来。
鲍尔温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了声音传来的位置。他闻到了活人的气味，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人。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没有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
一名披着红色破旧长袍，也可能是红色大围巾的老妇人趴在一堆陶瓷罐间。
周围的陶瓷罐很高，正好可以遮住老妇人瘦骨如柴的身体，整个教堂只有在顶部有三个圆拱状窗户，采光不好，虽然鲍尔温的视线不受黑暗的影响，但不远处石台又刚好挡住了他。
鲍尔温打量着老妇人，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尊重老妇人，但……她长得实在太像母亲用来恐吓小孩的老巫婆了……哦，有时候担任这样角色的会是猎魔人。
巫婆的手臂很长，鲍尔温看了看自己，进行了一番对比，或许和他的腿一样长，甚至更长。
那皱巴巴的皮肤，仿佛已经没了一丝肌肉和脂肪的存在，像是枯树皮一样贴在骨头上，而她胳膊关节处又显得过于粗大，让巫婆整条胳膊看起来不像是人类的胳膊，更像是两截拼凑而成的木头。
他之前遇见的“热情好客”的亚楠人的关节同样过分粗大，这或许就是亚楠人的特征？
巫婆佝偻着背，脸朝下，几乎要贴在地上，让人担心她会不会一头栽倒在地，她身上那块红色布料很宽大，鲍尔温看不清她的脸。
当然，他也不想看。
他往前走了几步，巫婆用嘶哑而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恩……你是……猎人吗？”
询问的语气中带有几丝疑惑。
或许是因为鲍尔温身上的味道和他的衣着有些矛盾，让她很难分辨出来。似乎猎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不只是怪物血液的恶臭。
“哦……抱歉，熏香盖过了你的气味，我无法判断……看你的服装，我想，你是的。”巫婆低声笑了几声，很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这模样实在太像能将小孩吓坏的老巫婆了。
也难怪玩家们第一次见到这面目丑陋、举止怪异、声音难听的巫婆，就认为她一定有什么阴谋。
他自己也难以判断这巫婆的善恶，但他更倾向于她是真的想要帮助别人。
问，那就是这样更符合游戏制作人的恶趣味，开个玩笑，他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
巫婆或许曾经是良善金杯教会的信徒，这个教会也称红衣教会，她身上披着的红色布料就是红衣教会的特征。
亚楠曾经信仰红衣教会，瘟疫爆发时，这些神职人员想要用信仰，帮助镇民度过这段艰苦的时光，但镇民发现，信仰毫无帮助。
于是产生了对红衣教会产生了怀疑，此时突然出现的治愈教会带来了希望——血疗，因此大部分镇民转而开始信仰治愈教会。
至于红衣教会？他们被抛弃了，大多数神职人员都变成了野兽。
不过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红衣教会应该是真心想要帮助亚楠，而这红衣巫婆或许也是如此。
她同时还信仰古神无形之欧顿，但在游戏中，如果你杀掉她，死前她还会说：“请不要伤害我，我只想帮助别人！”
临死前，他觉得老巫婆也没必要撒谎，她可能只是认为，这里能够庇佑还没有病变的普通人，于是就让猎人带普通人过来避难。
如果是女人，被猎人邀请到这个“庇护所”，有可能要给无形之欧顿生孩子。
另一个庇护所，尤瑟夫卡诊所则要残忍得多，避难者会被尤瑟夫卡的妹妹，用来做什么沟通古神的狗屁实验。将注射古神之血到人们的脑袋里。
想到这里，鲍尔温已经想好了下一个目的地——尤瑟夫卡小诊所，名叫尤瑟夫卡的医生会在夜晚来临后遭遇不测，也就是被自己的妹妹拿来做实验。
自那以后，尤瑟夫卡被她妹妹代替。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在临走之前，帮他们一把吧。
也是弥补自己的遗憾。
鲍尔温友好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猎人，你从我的服装应该能看出点什么吧？”
巫婆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打量鲍尔温：
“治愈教会黑色猎人服装……很好，很好，虽然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但这不重要, 猎人，我一直在等着你们的到来。
猎人们，在外面，在亚楠的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人躲在房间里，等待猎杀之夜的到来，也等待着它的过去, 等待一切的过去, 等待一切的终结……过去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今后还要如此。但这一切不会结束……嘻嘻……”
巫婆又发出了惊悚的笑声，真的太像老巫婆了。
谁会想到，在这个充满怪物的世界里，一个残废丑陋古怪的老巫婆会想要去帮助别人？
鲍尔温听着她的笑声，他也不在意地上的灰尘，直接找了一个墙角坐下，他其实有点疲惫了，特别是放松下来后。
巫婆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
“夜晚就要来临了，当你走出去后，你就会听到，女镇民的尖叫，血液的恶臭，怪物的咆哮……一切都会变得诡异起来，亚楠再劫难逃，但如果你能遇见还没有丧失理智的人。
啊，善良的猎人, 请告诉他们，来到这里吧……欧顿小教堂，这里会很安全，熏香会驱赶野兽，告诉大家……过来吧。”
见巫婆终于说完，鲍尔温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将他们带来的。我可以带走一些熏香吗？他们过来可能会遭遇野兽。”
这个老巫婆挺可怜的，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告诉她，没有找到就行。毕竟他不可能因为可能一个老巫婆就将其他人带入绝境吧。
或许男人不受影响，可以送过来？
“啊，谢谢你，我们都会感谢你的，善良的猎人，你想得很周到，但希望你不要带走太多熏香。”
说完，巫婆又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结束了对话。
笑声渐渐弱了下去，红衣巫婆再也没有说话, 就静静地蜷缩在陶瓷罐子里。
鲍尔温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走向普西拉所在的图书室，一边走还一边将附近的熏香捞走。
以不可察觉的角度，将它们放进存储空间。
当然他只是拿一些。
……
普西拉坐在地上，有些无聊地翻看着看不懂的书籍，过了一会儿，她就见到鲍尔温回来了。
他合上小教堂的门，将几盏熏香摆放在他们周围，最后在她身边坐下。
她转头看去，就见鲍尔温打开了储物空间，将里面的肉干清水之类的物资一一拿了出来，摆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指了指嘴巴，动了动说了些什么，然后瞥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普西拉立刻就明白了鲍尔温的意思，他希望直接用读心术交流，于是普西拉闭上眼，进入鲍尔温放开的心灵深处，开口问道：“你将这些拿出来做什么？”
“这是给你和小哈所有的食物。”他指了指待在普西拉怀里的迷你哈士奇，每一次看见它躺在女人的怀里，他都想将它拎出来。
她眉头一皱：“这好像是你的全部食物吧？全给我们，你呢？”
巫师摇了摇头。
“我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对了，这里的血液制品千万不要喝，那就是亚楠人兽化的原因之一。”
鲍尔温没有直接说出那些血液受到了诅咒，里面有寄生虫，那太恶心了。
“清水很重要。亚楠，远近闻名的血疗之乡，血在当地人眼中拥有无与伦比的魅力，它不仅是医疗品，甚至还是受大众欢迎的消费品，用血液代替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明白了鲍尔温的打算。
将食物都拿了出来，很显然，他要离开这里。
“你是要离开吗？你的伤口还没有好，而且，你不能使用魔力。”
“啊哈，你在担心我吗？好吧好吧，我正经点。”巫师看着普西拉脸上的不悦，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别担心，我解决完诊所的问题就会回来将你带过去。你难道忘了我可以……恩，变成怪物，准确地说是魔鬼，那并不需要消耗魔力。而且，我杀死怪物能恢复魔力，想要带你穿越世界回去，我收集魔力。”
普西拉沉默不语，叹了一口气，“你会再一次失控的。”
“不还有你吗？之前我魔鬼化不就是你将我唤醒的吗？我就算失控也能找到这里的路。”鲍尔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说起来，你是怎么唤醒我的？我好像听到的歌声，但只让我感到很痛苦，后面你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将我唤醒的？”
听到鲍尔温的问话，普西拉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几巴掌将你扇醒了。”
闻言，鲍尔温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些不相信，盯着普西拉湛蓝色的眸子，恩，眼神冰冷……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普通的察言观色能力，在普西拉这张扑克脸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
索性不再追究，耸了耸肩，道：“如果你能将我唤醒，挨几巴掌也无所谓，反正我脸皮足够厚。”
说完，他就靠着墙壁上，闭上了眼睛。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缓解一下疲惫，然后再出发。
“你很有自知之明。”普西拉见鲍尔温似乎要休息，便不再打扰，也靠在他的身边，闭上了眼睛。
鲍尔温对自己的实力还算有信心，虽然他不能继续使用魔法，但他手上那把钢剑似乎自带灼烧效果，也算是一种魔法吧。
除非遇到古神，他应该都能应付，当然，即使遇到的古神，他还能恶魔化，只要能够攻击，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魔法，但有相似效果的，使用条件非常苛刻，还是某些人研究古神获得的力量，很少见，而且，威力也不是很强，至少和他掌握的魔法比起来，要弱得多。
不出意外的话，猎杀之夜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时间被名叫愚笨蜘蛛罗姆的古神，为了阻止血月的到来，做了手脚。
血月降临意味着古神孩子的出现。
这样一来，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拯救那些他一直感到遗憾的人。
首先就是之前提到的尤瑟夫卡。在夜晚某一时刻，她会被自己的妹妹抓去做实验，变成一个大头娃娃。
恩，字面上的意思，将古神之血充入脑袋，身体向非人转变，特别是脑袋会变得很大，就像是一个气球，膨胀到了极限。
她所在的诊所就这么一个隐患存在。只要阻止了她的妹妹，那里就可以称得上安全的避难所，如果没有足够的熏香，恩，他可以向欧顿小教堂借嘛。
到时候，那里就可以收留那些普通人，还能让普西拉尝试自己的能力，有没有效果，看看能不能解决兽化病的隐患。
既然兽化是因为被拉进噩梦陷入疯狂，普西拉特殊的心灵能力或许可以杀掉他们的噩梦？
至于他们体内的寄生虫，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这可是他为数不多有剩余的魔药。
当然，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根本原因好像是古神的诅咒。
然后就是加斯科因神父一家，鲍尔温也替他们感到惋惜。
加斯科因神父本来也是外乡人，他在亚楠遇到了自己的真爱，结婚生子，成为了一名教会猎人。严格意义上讲这里没有神父这一职业，他的职业是猎人。
猎人杀了太多的怪物，容易失去理智，诱发体内的诅咒变成怪物。加斯科因神父就是这样，他变成了一头野兽，还将前来寻找他的妻子亲手杀死。
至于他的两个女儿，也同样会遭遇不测。妹妹在外面的时候，会遭遇野猪；姐姐……他忘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主要的目的还是收集魔力回家，救人……只是顺带的。
鲍尔温努力回忆着游戏中的细节，疲惫感渐渐袭上心头。
鼻尖萦绕的熏香越来越浓郁。
恩……熏香的香味，似乎还夹杂着几丝百合花香？
这里哪来的百合花？
普西拉？
他的鼻子动了动，身旁普西拉的皱了皱眉头。
……
意识渐渐地回归，感官再一次发挥作用。
鲍尔温是趴在地上的。
他猛地抬起头来。他只是想休息一会儿，怎么会直接睡着了？
或许是穿越世界太疲惫了吧。
希望醒来还没有到猎杀之夜，不然的话，他还真没办法判断那些人是否遇害。
想到这里，他一手撑着地上坚硬而冰凉的石板，站起身来，环视周围。
他意识到这里并不是欧顿小教堂。在他的视线尽头，那些灰蒙蒙的浓雾里，一根根巨大的石柱矗立着，贯入天空之中，这些石柱的顶部与底端都被浓浓的雾气所覆盖，根本无法窥见它们的全貌。
除此以外，雾气中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许多看上去很熟悉，但又叫不出名字的藤蔓、大树，还有远处的一片花海。
空气中弥漫的这股不知名的花香或许就来自它们，很甜，像是百合和玫瑰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天空中月亮很亮，但却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好像有一块杂质掺杂的玻璃挡在了半空。
月光挥洒而下，顺着石台阶，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座带有浓重哥特风格的小建筑。虽然是尖顶，但它并不壮观，反而有一种袖珍感。
鲍尔温站起来，沿着石阶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住了。
并不是因为这道路两旁立着的大量形态不同的墓碑，上面没有名字，似乎就是为某些人准备的。
而是在他的前方通往房屋正门路上的一个平台上，躺着一名一动不动的少女，背靠着说不出名字的植物。
即使她躺着，也能看出她的身材应该非常高挑，但她显得很纤细，皮肤很苍白，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
她身上的服装让人想起了维多利亚时期的贵族小姐，宽松的披肩，像喇叭一样的袖套，层层披叠在一起，深棕色的朴素长裙一直延伸到小腿，露出下面牛皮色的皮鞋。
她的面容非常精致，有点像洋娃娃，但却又非常真实，一头柔顺的白色长发从她的鬓边垂下，随风轻轻摆动。
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便是，这个女人的手掌虽然看上去和贵族小姐一般光滑，但却能看见与木偶无异的手指关节。
这是一具人偶，一具做工无比精致的人偶。
鲍尔温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了。
猎人工坊，这样说并不准确，更准确的是猎人梦境中的猎人工坊。
而这一动不动的人偶，她会一直陪伴着进入猎人梦境的猎人，并“爱”着他们。
鲍尔温感叹道：“真是不可思议，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出于对人偶的好奇，他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人偶的面颊，感受到的触感却像是女性冰凉的皮肤。
“幼稚鬼先生，你是想要做出什么变态行径吗？”
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在鲍尔温耳边响起。
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普西拉怎么会出现在猎人梦境。
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猎人梦境，或许和他与月之魔物的接触有关，而普西拉作为容器，应该也接触过月之魔物。
所以，她出现在这里，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只是人偶！应该……不能对她做什么……吧？”说到最后，鲍尔温神色古怪，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
游戏里受到了限制，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普西拉看着鲍尔温心里的想法，虽然被屏蔽了某个词语，但并不影响她读取鲍尔温的内心，眉毛一皱，眼神中闪过几丝鄙夷，“你的口味真重，变态。”
说着，她走到了鲍尔温身边，此时鲍尔温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偶，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只人偶……她似乎见过，没记错那就是她与那生物争夺身体前梦到的人偶。
她记得这只人偶可以像人一样动作和说话，那时候称呼她，神明大人？
或许不是在称呼她，而是在称呼那生物。
她尝试用能力感知这只人偶的内心……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也没有任何动作。
鲍尔温有些遗憾地后退了几步，耸了耸肩。
“刺猬小姐，你不要总恶意悱恻我，我只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动。”
普西拉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对了，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里的温度很低，没有野兽的气息，只有花香，甚至连怪物的咆哮声都听不到，要知道她在欧顿小教堂偶尔也能听到怪物的声音。
“这里叫做猎人工坊，我们现在正在梦里。我们能进入这里或许跟威戈佛特兹想要通过仪式召唤的生物有关，它的名字叫做月之魔物，也可以叫做月神，但我更喜欢叫它魔物。”
鲍尔温扭头看着台阶上方的小建筑，似有追忆一般：
“这里属于一名叫做格曼的老猎人，他会在这个梦境之中接待每一位到来的猎人。这里的猎人受到月之魔物的庇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兽化病，但如果那名猎人在杀戮中迷失了自我，也还是会变成怪物。”
“我们上去看看吧，这里肯定有很多武器，如果能够都带回去，嘿嘿。”
普西拉看着鲍尔温的笑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接受的教育不容许她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情。
不过，她也不会对鲍尔温说教就是了，因为她其实同样对这个世界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感兴趣, 比如之前的升降梯。
鲍尔温带着她沿着石板阶梯朝上走去，在靠近房屋的时候，她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温暖。
毕竟，她没有像鲍尔温那样变态的体质。
门口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推门的动作让它们重新飞舞到空气中。
他们走进去就看见，一团温顺的橘黄色火光正从房间的一侧冒出, 火焰的温度是如此真实，更是让房间里的陈设透露出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地上堆着大量的书籍，装帧都非常精美，而在另一边的墙边，则有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和一个石台。
在右边的墙壁上，则摆放着许多武器形状的装饰。
在普西拉无语的眼神下，鲍尔温伸出手摸了摸，发现这些成品武器全部都被固定在了墙壁上。
周围还有摆放着茶杯与茶壶的木桌，只不过没有椅子的存在。
凭借这些东西，鲍尔温确定工坊的主人就在这附近。
鲍尔温察觉到了动静，突然转过身，也没有抽出武器。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拿出武器，这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普西拉读着鲍尔温的内心，一时语塞。
难道，他之前就礼貌了吗？
此时，工坊左侧的小门被推开，一名坐在一辆旧式轮椅上的老头戴着宽檐圆帽出现在了门口，发白的头发从帽檐下伸出来，脖子上有着红色的围巾，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拐杖。
老人一只脚断掉了, 只剩下一根充当假肢的木棍从裤腿露了出来。
这个男人的面容和那人偶一样，均有着东方人的面相，和单纯的西方人的相貌有着较大的差别。
他就是格曼，曾经的第一猎人，猎人工坊的主人。
他看起来依然很精干，即使年龄让他不复从前，但只要他想，其实随时都可以站起来，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巨大的镰刀，放到敌人的脖子边。
站在鲍尔温身边的普西拉皱起了眉头，她在这名老人的内心只看到了透着悲伤的迷雾，进一步具体的情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
巫师眼角余光注意到普西拉的表情，大概猜到她刚才使用了能力读取格曼的内心，但却没能成功。
毕竟，格曼是月之魔物的代言人，自然会受到保护，擅长控制心灵和梦境的月之魔物对这样的事情不就是手到擒来？
格曼咳嗽了几声, 那藏在老旧礼帽下的眼睛同样打量着二人。
足足过了十几秒, 他才开口道：“这么久了，居然还会有新的访客……真是难得。”
他的声音苍老而虚弱，仿佛多说几句便会直接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那帽檐下的眼睛虽然明亮，但却也带着一股浓厚的暮气。
当他看到鲍尔温身旁的普西拉时，眼神中才勉强多了一丝神采。
“你们是猎人吗？恩……女猎人……能进入这里，应该就是猎人吧，那么，我便是你们的朋友。”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至于名字，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格曼’。”
他说话的语速加快了，似乎已经从迷迷糊糊之中的睡眠之中清醒过来。
鲍尔温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的余光看了普西拉一眼，却发现对方正盯着他看。
收回视线，他和普西拉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对方自然能够从他心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也算是读心术的好处吧，心有灵犀？
鲍尔温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他明白为什么格曼看见普西拉，也就是被格曼认为的‘女猎人’时，眼神会多出几丝神采。
女猎人在猎人圈子里算是比较少见的了。格曼曾经有一名女弟子，名字叫做玛利亚，也就是石阶上人偶的原型，所以人偶才会被众多猎人玩家戏称为师姐。
亚楠的猎人基本都起源格曼，第一代猎人大多都是他的弟子。
至于格曼和玛利亚之间的微妙关系，鲍尔温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也就是追星，一种对偶像的憧憬吧。
言归正传，鲍尔温放下摸下巴的手，他看见格曼费力地转动轮椅，向他们靠近，继续说道：
“你们的面孔……外乡人？为血疗而来？啊，不论你们为什么而来，欢迎你们，外乡人，亚楠一向是个热情好客之地。”
在格曼诡异的笑容下，这句话别有一番韵味，反正普西拉已经皱起了眉头。
格曼用手里的拐杖戳了戳地面，说道：
“这里是猎人的梦境，也是猎人的工坊，你们可以在这里修缮自己的用品……恩，在那个台子上。不过，看起来这位女士还没有武器？哦，别担心，很快就有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呢喃声，听上去根本不像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紧接着，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些只有小臂长短的“小人”，它们似乎是从地上“长”出来的，通体呈现一种夸张的苍白色，就像是由水银组成的一般。
在“看”到他们后，这些小人齐齐扭过头来，同时发出了叽叽喳喳的诡异声响。
它们的五官是错位的，可以说是奇丑无比，有一些好歹能分辨出五官，而另外几只则是除了一张嘴巴外根本就分辨不出其他的器官，可以说是相当的奇葩。
格曼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这些小东西，你们可以叫它们信使，都是一些胆小的小家伙，它们甚至连恶作剧的胆量都没有，所以没必要害怕。”
的确不用害怕，普西拉看到它们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抛开它们的脸不谈，这些小家伙看起来很可爱，小小的。
小家伙们托着一些东西，终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它们以两人为一组，将四把造型截然不同的武器托了起来。
鲍尔温看了一眼，有些意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游戏里，主角一开始能选择的武器应该只有三种才对。
一把金属手杖，可变形为蛇鞭。
一把造型粗犷的猎人斧，可变形为长柄双持战斧。
一把暴力美的猎人锯肉刀，变形后可以做出横扫的范围攻击。
但这里又多出了一把一长一短的刀？这难道是玛利亚武器，洛阳？
两把刀的刀柄可以嵌在一起，变形为怪异的双刃剑。
也可能不是玛利亚的洛阳，只是根据洛阳仿照制作出来的武器。
格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盯着那两把刀看了好一会儿，“现在你们可以选择武器，哦，有武器也没关系，你可以自行决定。”
鲍尔温注意到，普西拉的目光明显被那两把刀吸引住了，的确，在众多武器中，洛阳的造型最优美，其次是绅士们使用的金属手杖。
“只能选择一把吗？”鲍尔温问出了他最想询问的问题。
他很想将这些武器通通装进储存空间。
“年轻人，不要太贪婪，小心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格曼眯着眼睛看着鲍尔温，嘴角依旧挂着那诡异的笑容。
鲍尔温耸了耸肩，对普西拉点了点头，决定自己先试一试。
他朝着那把暴力的猎人锯肉刀伸出手，将它拿了起来，然后普西拉才上前选择自己的武器。
然而就当她的手拿起双刃后，小人们突然欢欣鼓舞了起来，它们在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欢叫后，便以她无法理解的方式“缩”入了地面之中，同时带走的还有另外两把武器。
一时间，普西拉直起了身子，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几丝疑惑。
“别着急，两位年轻的猎人。你们还需要继续做选择题。”格曼慢拖拖地说道。
下一秒，小人们又从普西拉的脚边冒了出来，自带音效。
普西拉连连后退，她差点踩到小人。
“请选择吧。”
鲍尔温看到普西拉皱了皱眉，她并不认识枪械，面前的武器长得像十字弩，但却没有弩弓。
巫师世界可还在使用手弩呢，战争中出现的投石机还在应用扭力和张力，他比较熟知的，运用杠杆原理的配重投石机还没有出现。
更别说用炮弹什么的，自然体积更小的枪也就无从提起。
当然，火炮、配重投石机之类的大型武器，当鲍尔温还在亚甸的时候，就让卡尔克斯坦这个大发明家捣鼓出来了，有炼金术的存在，火药太常见了。
“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它们看起来可没有之前那些武器好分辨。”
格曼用手杖戳了戳地板，还真的开始解释了起来：
“短柄喇叭枪更加沉重，想要快速射击难度很大，但却拥有较大的打击面。就算是枪法不精的猎人，也能够利用这把枪械来轰击敌人，同时它还能够带来巨大的冲击力，在命中目标后将其震退甚至震翻震飞。”
“而猎人手枪则拥有更快的拔枪与射击速度，精准度更高但对猎人的反应要求也更高。”
鲍尔温点了点头，后者简直就是为普西拉量身定做的，普西拉可以随时窥视对手的心神，提前作出反应。
“那我就选择短柄喇叭枪吧。”
鲍尔温弯腰，将那把有些沉重的短柄火枪拿了起来，掂量了几下，普西拉也就拿起了剩下的猎人手枪。
等他们作出选择后，小人再次“缩”回地面。
鲍尔温抬起头，看向格曼：“格曼，在我们之前有外乡人来到这里吗？”
格曼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曾经有两名。”
他顿了顿，“他们被埋在了那些墓碑里，当然，还有许多空着的墓碑。猎人，猎杀怪物的猎人，总是会冒着生命危险，死亡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害怕。勇敢地出去猎杀吧，猎人生来就该做这个。”
格曼抬起手杖朝门口指了指：
“哦，请多探索这个城市，信使会在你们经过的地方留下一盏灯，下一次可以通过那盏灯回到猎人梦境，或是通过猎人梦境回到那盏灯的地方。还有就是，走之前去看一看那只人偶，她已经醒了，她会帮助到你们很多。”
“你们想做什么都行，哪怕……哼。”
格曼虽然说的是“你们”，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了鲍尔温的身上。
说完，他还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随后便驱使着轮椅朝后门的方向缓慢移去。
听格曼这么一说，普西拉看向鲍尔温的眼神更加古怪了，仿佛他真的会这么做。
鲍尔温很是无语，格曼难道是看见自己摸了人偶的脸？
“我不会做的！”
他瞪了普西拉一眼，走出这间工坊。
这些书籍可以下一次来拿，这才第一次见面。
当他和普西拉一前一后走下台阶的时候，人偶已经站了起来，歪着头看着他们。
“看起来……挺可爱的。”鲍尔温低声说着，却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他就无辜地耸了耸肩，心底狠狠地将脑海中格曼那句话踹到了脑后。
普西拉发出一声冷哼。
她只会眼神攻击，也不会胡搅蛮缠。
“亲爱的猎人，我是这个梦境中负责照顾你们的人偶，你们可以尽情地使唤我。”
人偶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能帮助我们什么？”鲍尔温问道。
虽然他知道人偶的用处，呃，绝对不是格曼说的那种东西！不过，他也不能暴露自己对梦境的了解，或许整个梦境都在格曼的监控之下。
“如果你们有多余的血之回响，或许可以让我来帮助你们强化自己，以此来为你那病态的灵魂壮胆。”
“血之回响？”普西拉代替鲍尔温询问道。
她的能力让两人心意相通，能够第一时间明白鲍尔温的想法。
“你们可能从别处夺取这些珍贵的血液，它们将会存于你的身体，你可以经由我，或者信使们来使用它。”
人偶耐心地解释道，说完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二人，等待着回应。
虽然没有被输入月之魔物的血液，他们似乎因为与月之魔物接触后的特殊性，也能使用这功能来强化？
呃，还不确定，鲍尔温也不清楚，进入他体内的红光是不是血之回响，能不能使用。
“我现在可以使用它们吗？”他准备试一试。
“当然。”人偶随后便伸出了手，“请将您的手给我……在脑海中想象自己的强化方向，然后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
（游戏里是生命、体力、力量、敏捷、血质、魔力）
（对应面板体质、力量、敏捷、魔力）
鲍尔温思索着，伸出手去，放在人偶小姐那保持着人偶特征的手掌上。
下一秒，人偶轻轻地跪在了他的身前，将鲍尔温的右手捧在了自己的面前。
普西拉只能冷眼旁观着，她没有血之回响。
过了几秒钟，鲍尔温除了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外, 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为什么？”
当然，疑惑的不只是他一个人，人偶小姐的脸上看起来也同样疑惑：
“我能感知到您的血之回响，但它们似乎不能用于强化您的身体？我好抱歉，血之回响对您并不起作用。”
“好吧。”
鲍尔温有些失望地收回手，虽然杀死怪物后，他依然能吸收他们的灵魂, 但那升级的速度太过缓慢了。
人偶小姐站了起来, 朝他行了一个礼。
他看了眼站在身旁、面无表情的普西拉, 自从格曼说出那句话后，她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样冰冷且锋利。
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了，鲍尔温已经习惯了普西拉那冰冷的表情。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能使用血之回响强化，那普西拉可以吗？
于是，他又向人偶小姐问道：“我的血之回响，能够用于强化她吗？”
人偶小姐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会儿：
“亲爱的猎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同行来到这里的猎人，所以，我也不确定，但可以尝试。”
鲍尔温闻言，朝着普西拉点了点头：“试一试吧。”
普西拉学着巫师之前的动作，伸出了手，同时鲍尔温也将手，放在了普西拉的手掌边上。
下一秒，普西拉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人偶和鲍尔温都消失了, 她只看到了，皎洁得仿佛就在眼前的圆月。
冰冷……而高贵。
紧接着，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血液般的存在，顺着自己的掌心流入自己的身体，在她的意识的引导下，迅速的朝自己身体各处涌去。
然后，圆月消失了，她眼前的世界再一次恢复正常。
人偶缓缓站起，微微躬身。
鲍尔温询问道：“感觉如何？”
普西拉眨了眨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我的力量似乎得到了提升，具体而言……下一次或许我就不需要拖着你走，而是能够将你直接扛起来。”
“不会有那时候的！”
鲍尔温翻了翻白眼。
“谁知道呢？”
虽然普西拉的话总是有些气人，但他还是由衷地为普西拉感到高兴。
他打算收集更多的血之回响，虽然不能强化自身，但却能强化普西拉。
想象一下，这名未来会闻名于大陆的吟游诗人，被他培养成了舞着双剑、眼神冰冷的女猎人。
咳咳……
有点怪, 但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有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的能力。
一旁人偶只是好奇地盯着二人，她很久没有与人交谈了，这里唯一的人类，格曼很少和她聊天。
她歪着头，认真聆听的样子，真的很戳鲍尔温的心。
鲍尔温突然想起血之回响似乎还能购买武器，也不再和普西拉胡闹，转头看向人偶：
“我还能获得其他的武器吗？又该获得获得？”
“嗯，猎人工坊制作的武器，可以在这里通过信使浴池购买。”
人偶指了指处于凹陷处、发着蓝色荧光的、如同浴缸一样的池子。
鲍尔温好奇地走了过去。
一靠近，那水池之中立即传来了属于信使们的呢喃，一个个白色的小人从水银一样的液体中爬了出来，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它们的要价可不便宜，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它们一件一件收集来的，很辛苦。哦，亲爱的猎人，您的血之回响可能不够。”
人偶很体贴地解释道。。
但是鲍尔温想试一试，看准了那根金属拐杖，他伸出罪恶的左手。
他的左手已经被他用布料缠了起来，并不会显得太突兀。而且，随着他收集到魔力，恶魔的左手正在慢慢恢复为人类的手。
但他的手才伸出一半，四周的一切却像是突然崩塌了一般，灰蒙蒙的雾气从脚底奔涌而出，瞬间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这样的情况也同样发生在普西拉身上。
……
“唔……”
鲍尔温捂着脑袋，一阵头晕目眩。
一连串信息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后，才发现身旁的普西拉同样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满是细汗。
刚才出现在鲍尔温脑海之中的声音，就是人偶温柔的嗓音在介绍武器及使用方法，最后那些信息一股脑地涌入他的脑袋，被他记住。
这些知识让他感觉自己已经使用了很久的锯肉刀。
这个知识来得很及时，省去了摸索研究的步骤，省去了自己摸索和研究的过程，可以直接用在实战中，进行练习。
而普西拉现在应该也在接受技巧灌输，不过和鲍尔温比起来，她的实战经验并不多，所以她不仅需要学习双剑的使用，还需要从认识枪械开始。
鲍尔温收回目光，端详着手中从猎人工坊带出来的锯肉刀，虽然他已经有了钢剑，但作为猎人的武器，锯肉刀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猎人锯肉刀的主体由两个部分组成，带有一定弧度的刀刃，以及方便抓握的长刀柄。
锯肉刀的两方刀刃有着不同的设计，在折叠的时候，狰狞的锯齿对外，而用于切割肉身的刀锋则被藏在内侧。
在这个状态下，锯肉刀适合用来撕裂目标的躯体。
必要的时候，猎人可以用力甩动刀柄，凭借手臂的强大力量来让锯肉刀变形。
它会变化为易于利用离心力的长柄双刃砍刀，当它变形的时候，它的破坏力将会变得更加恐怖。
对猎人锯肉刀来说，一个生物兽化的程度越严重，那么锯齿的撕裂效果也就越强。
鲍尔温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演示了一下使用方法，然后就感觉到身边的普西拉动了一下。
“醒了？”
普西拉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愣神地看着手中的双刃和那把猎人手枪。
“你应该知道了它们的使用方法，感觉怎么样？”
鲍尔温一手撑地直接站了起来，将迷你哈士奇从普西拉怀里拎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检查小家伙身上的伤口。
“很优雅，很血腥！”
她抚摸着泛着寒意的剑刃，然后剑柄与剑柄相撞，只听一声脆响，一长一短两把细剑，竟神奇地变化为一把双刃剑。
“嗯……或许我需要改变一下计划了，本来我是想让你留在这里，等我清理完诊所，确定安全后再来接你。不过嘛，现在你也算是有了战斗的能力，你也不想像个死人一样躺在这里。而且，你想要熟练使用武器，就需要更多的战斗经验。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一起去诊所吧。我负责在前面清理怪物，你和小哈就对付漏掉的怪物，如果有危险就立刻拿出熏香，我一会儿再借一点熏香，红衣巫婆乐于助人，应该不会介意的。”
鲍尔温将哈士奇重新递给普西拉。
它身上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魔力消耗殆尽而已。
哈士奇可以通过月亮恢复魔力，让自己恢复到巅峰状态，并不需要太多担心。
“借？你会还吗？”她白了耸肩的鲍尔温一眼，“哦，说起来，你说的红衣巫婆，是指这扇门后面的那个人吗？”
最后一句她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使用能力与鲍尔温的心灵直接进行交流。
“什么意思？你能感知到她的存在，甚至连她的内心都能感知到？”鲍尔温有些惊讶。
这能力未免有些过分。
“恩，她心底有一种带着狂热信仰的善念。”
善念吗？
鲍尔温若有所思。
最终，他决定送几名男人到这个小教堂来。
毕竟除了给古神强行生孩子外，这里挺安全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进去再借点熏香，问问路，我们就出发。”
……
令人不舒服的夕阳低垂，不知为何，鲍尔温就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昏暗的太阳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仿佛在预示着整座城市正在走向死亡。
鲍尔温按着得到的路线前进着。
一路上，他解决了无名热情、扑上来要抱抱的亚楠人，还有活泼好动的大狗。
这会儿他周围已经躺下了几具被拦腰斩断或无头的身体。
哈士奇和普西拉还在身后，普西拉经过知识灌输和身体强化后，已经有了战斗力，再加上有哈士奇保护，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深吸一口气，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每一次他看见这一座诡秘离异的哥特风城市，仍难以避免地陷入了短暂的震撼之中。
亚楠的的确确是一个依地势而成的区域。
从石头栏杆往下看，他能够看见打量的建筑阴影。
这些建筑一直蔓延到，他视线所不能及的黑暗之中，无法估量它们的具体数目与规模。
而当他将视线投向上方时，他看见了大量的高耸的尖顶，以及视线尽头的巨大的钟楼的阴影。
壮观，精致。
只是，这钟楼的风格……好像和威戈佛特兹的幻境很相像。
原来那梦境是以亚楠为原型构筑的吗？
“威戈佛特兹……月之魔物，算了，到底是谁找上了谁已经不重要了。”
鲍尔温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街道上常见的马车。
好奇之下，他曾打开看过，马车车厢里放着的全是棺材，清一色的棺材，棺材上是一圈一圈粗得吓人的铁链。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他喃喃自语，从腰间掏出了短柄火枪，耳边再次传来了野兽的咆哮声。
在他前方，六名人形背对着他，清一色的兽化毛发，都是亚楠居民的打扮，有戴礼帽的，也有如农夫一般披着黑色斗篷的，手里拿着利器草叉。
“冲吧。”
湛蓝色光芒一闪而逝。
鲍尔温身形一闪，蓦地出现在戴礼帽的兽化人身后。
手中拉出一条优美的猩红弧线。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兽化人的脑袋与身体像是豆腐块一样丝滑，交错而过。
啪嗒！
重物倒地。
“啊！”
伴随着一声大吼，剩下五名有着或轻或重的兽化症的居民，如同疯狗一般朝着他冲了过来。
“有点多，瞬移就这点很麻烦，我现在还不能连续使用，哦，那里有个机关。”
巫师的脑子很快，反应更快。
他身体顺势前倾，就地一滚，那袭击他的斧头和草叉，直接就戳在他身后半米外的位置。
混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含糊不清的怒吼和咒骂？
看来其中还有，没完全丧失思考能力的亚楠人。
不过，也仅仅是嘴里多了几句脏话罢了。
看见外乡人，照样第一时间亮出草叉。
鲍尔温稳住身形，飞快地站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那拉杆，用力朝后一拉！
头顶的上方传来了金属的滑动声，一把铁梯顺着墙面滑了下来。
这显然是一个折叠起来的活动梯子，那拉杆就是控制它的机关！
来得正是时候。
鲍尔温拉住梯子，开始往上爬。
才没几步，一股劲风从旁边袭来，他猛地将身子稍侧，目光一凌，看清楚了袭向他的玩意。
那是一柄极长的草叉，锋利的尖端恰好擦着他的衣服而过。
哦，这只没有丧失思考能力的亚楠人，还会投掷草叉。
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梯子的震动。
这几个家伙直接跟了上来。
很好。
鲍尔温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突然停住身体，用右手勾住了梯子的横档，左手握枪，枪口自然垂下。
击扣扳机。
砰——
一枪轰出！
短柄火枪的优势在这一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它的射程极其有限，甚至无法攻击到十多米外的目标。
但是在这样极近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瞄准，梯子笔直且狭窄，梯子上的兽化人，几乎是必中的靶子。
冲击力巨大的水银子弹，轰然炸开，裂成数不清的碎片，如同开花一般飞溅出去！
在他身后，正是扔出草叉、还未完全丧失理智的亚楠人。
这一枪，直接炸在了他那布满兽化毛发的脸上。
于是，在一片飞溅的血液中，他的躯体如端详风筝般从梯子上落下去，连带着他身后的同伴，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吼！”几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掀开尸体，四个被当作肉垫的兽化人，身上的伤势并不是很重，再一次不信邪地爬上了铁梯。
鲍尔温当然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砰！
第二枪，倒下一只，还剩三只。
砰！
第三枪，倒下一只，还剩两只。
……
尽数击毙。
“真替你们着急。”
鲍尔温摇了摇头，将发烫的短柄火枪插回腰间，右手松开横档，纵身一跃。
不能放过这些尸体。
毕竟火枪需要水银子弹，火枪里自带的子弹并不多，用完后可以用血之回响在信使浴池购买，也可以从其他地方得到。
比如摸尸, 这就是最节省的方法了。
鲍尔温还打算留着血之回响将那些装备全都买下来，带回到猎魔人世界。
他或许用不上，但可以将它们交给亚甸军队，还可以让铁匠们捣鼓捣鼓，给战士们的武器来点新花样。
在尸体上翻找了一番后，找到了六个试管, 里面装着淡红色的血液。
这就是亚楠人口中的采血瓶。猎人受伤后，会拿它对着自己的大腿来上一针，可以加快伤势与体力的恢复。
所以, 一名成熟的老猎人，大腿上应该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
他反正不会使用这玩意，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血液。
他随手将采血瓶丢在角落里。
除此以外，他还找到了，5枚装在口袋里的水银子弹。
嗯，有点少，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再使用火枪了。
那种使用火枪的亚楠人身上的子弹会更多。
有总比没有强。
鲍尔温将5枚水银子弹装填进了短柄火枪，将空缺补齐，然后站了起来，看了看远处，哈士奇和普西拉，正跟一名挥舞着火把的亚楠人纠缠。
主要是普西拉在战斗，哈士奇在一旁没有出手，这应该是她主动要求的。
“有决心。”
鲍尔温笑了笑，对普西拉给予肯定的评价，然后望向铁梯，他决定先上去看看。
哈士奇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所以, 不用担心他们找不到。
爬上梯子，站在平台上，鲍尔温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盏挂在一间屋子前方的红色提灯。
夕阳的余晖已经暗淡下来，只有红色提灯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在亚楠，红色提灯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狩猎之夜，居民们将会全部缩在家里，拥有武器者会尝试保护自己的家庭，而有理智的居民会将教会分发的提灯挂在窗前。
当猎杀开始后，猎杀怪物的猎人还会巡逻，路过红色提灯时，会敲打窗户。
如果居民给出正常的回应，这盏灯将会继续散发暗淡的红光。
一旦有住户不能及时回应，或者发出不该发出的声音，猎人们就会组织人手，冲入屋内，将其猎杀。
猎杀结束，窗前那盏红色提灯, 就会彻底熄灭。
但鲍尔温没有立刻向前，他的左手再一次抽出短柄火枪, 钢剑入鞘，新武器锯肉刀出现在他的右手处。
那盏孤零零的红色提灯仍然亮着，只不过面前有两只野兽，不远处的房屋窗户已经被打破，里面的居民不知道是变成了野兽，还是被这两只野兽给吃掉了。
这两只野兽不太一样。
他之前遇到的亚楠人只能称为兽化人，甚至是“患者”，而眼前这两个家伙，只能算是野兽。
一头野兽并不是完全的兽化，从外形上来看，可以称呼它们“狼人”。
它的下半身似乎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也就是说，这只狼人在腰部呈现出一种“断裂”状，由于病症的侵蚀，这只野兽的腰部已经完全断开了，而它的两条后腿，居然还穿着半截裤子？
另一只则是兽化得十分彻底。它已经完全抛弃了人类的形态，有着的是粗壮而夸张的利爪，其身上已经再也没有半点衣物的存在，它的头颅尖而狭长，嘴巴向前凸起，眼睛随着其外形的变化而位移到了两侧。
蓝光一闪，瞬移。
眨眼间，鲍尔温就出现在野兽和狼人的身后。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伴随着鲍尔温手臂的挥动，折叠状态的锯肉刀从一只猎犬的脊背上划过，密集的锯刃轻而易举地撕开了猎犬的皮肉。
他一脚踹在毫无防备的狼人身上，狼人倒飞出去，撞到了那破烂的窗前。
“交给你了！”鲍尔温喊道。
一名身材娇小的人影，手持一长一短的利刃迎向狼人。
哈士奇从她怀里跳出来，瞬间变大，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狼人。
只要普西拉遇到危险，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撕碎这个狼人！
鲍尔温回过头，面对自己的猎物。
这只被兽化病彻底控制住的野兽，顿时疯狂挣扎起来。
但就在这时，锯肉刀上传来了机括响声。
咔嚓咔嚓……
原本只有成年男子小臂长的锯肉刀，随着他的手臂猛力甩动，直接发生了形变。
原本与握柄折叠在一处的锯刀突然弹出，刀刃直接将这只兽化猎人拦腰斩断，锯肉刀也直接变成了一把造型狰狞的锯齿砍刀！
展开的锯齿砍刀在空气中一扫而过，而后自上而下的劈砍，便彻底断绝了这只野兽的生机。
鲍尔温呼了一口气，甩去锯肉刀上沾染的血污，并没有将它恢复成折叠状态。
“只用了两刀……这玩意，挺好用。”
紧接着，他转身看向普西拉的位置。
正好看见，合并在一处的双刃在她的手指发力下迅速分离，其中的短剑挥出一道横状弧线，而长剑在她特殊的发力技巧下，自下而上挑起。
噗呲！
锋利的长剑刺穿了狼人的下颚，鲜血喷涌而出。
普西拉往后一跃，手腕一抖，长剑抽出，狼人应声倒地。
她一个大跨步，随后反握长剑，身体前倾，剑身直接戳进狼人的脑袋。
狼人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失去了动静。
甩净剑刃上的血液，将双剑插回腰间，同样看向鲍尔温。
她额头已经满是细汗。
这家伙……
好吧，普西拉的表现的确超乎鲍尔温的意料。
血之回响的强化的确给力。
“汪！”
哈士奇冲着普西拉叫了两声，普西拉很自然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哈士奇立刻变小，跳到普西拉怀里
“小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才是你的主人？”鲍尔温没好气地说道，将锯肉刀恢复折叠状态，插回腰间。
普西拉喘了几口气，面色红润，不只是因为剧烈运动，还可能是因为兴奋。
但是！
虽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她眼中的得意！
她肯定是飘了。
她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摸了摸哈士奇的小脑袋：
“谁对它好，小哈当然知道。”
“小叛徒，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走近鲍尔温，看见他像个孩子似的把头扭向一边，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酷的表情，向着亮着红光的提灯窗口走去。
他还没走几步，耳边却又一次响起了那种苍白的畸形小人们的呢喃，就在二人的注视下，鲍尔温不远处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液体一般，在一圈圈黑色的涟漪里，一盏造型独特的白色小灯正缓慢升起。
小人们看向了鲍尔温，用一种期盼和祈求的目光，它们环绕着白灯，双手互相握住作祈祷状。
鲍尔温着下巴，慢慢靠近。
“记录的位置在这里，下次我们就可以传送到这里了。”鲍尔温向普西拉解释了一句，然后蹲了下来，碰了一下这盏白灯。
啪嗒！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白色而柔和的灯光变得明亮起来，而围绕着灯的小人们也变得欢喜鼓舞起来。
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现在他可不想现在被传送回猎人工坊。
小人们又缩了回去，地面恢复原状，但只要鲍尔温再次靠近，就能通过出现的提灯回到猎人梦境。
鲍尔温站起身来，指着窗前散发红光的挂灯，告诉普西拉：“有这种红光的灯，说明屋子里可能住着没有丧失理智的普通人。”
闻言，普西拉眼前一亮，朝着鲍尔温走了过去。
正常的人，她还没见过。
……
“咳咳！咳咳……”
挂着红色提灯的窗户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验证了鲍尔温的猜测。
普西拉惊讶道：“真有人？”
鲍尔温点了点头，看向了窗户。
他没有办法看到房屋内的事物，那窗户被黑色的窗帘或布匹挡住了，而且屋内似乎也没有亮灯，但里面的确有人。
咳嗽的男人……恩，游戏里似乎有这么一个人物。
这样想着，他抬起了手，在窗户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那咳嗽声越来越近，里面的人好像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
“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问候道。
“哦……你们肯定是猎人。”男人听到了之前普西拉发出的声音，自然猜测出窗外有两个人。
“还好你们把野兽赶走了……负责巡视这区域的猎人不见了踪影，每一位猎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所以……你们不是这附近来的。”
男人的声音很虚弱，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害怕野兽？”
但男人没有回答，他还在咳嗽。
见男人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鲍尔温看向普西拉，用眼神询问她使用能力后的想法。
她对着鲍尔温点了点头，他心灵深处立刻出现了她的声音：
“和那些陷入噩梦太深的兽化人比起来，他的心灵并没有完全陷入噩梦之中，只是一片死寂。”
“他那个噩梦，你能杀死吗？”
普西拉沉吟了一会，下意识地用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和鲍尔温相处久了，她也被他影响了。
“如果他愿意的话，给我点时间应该可以，只是会很痛苦，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鲍尔温没有继续问下去，男人已经缓过来了。
他听到了轮椅的声音，显然对方的行动相当不方便。
“啊……野兽啊，有什么可怕的呢？它们活得比我……咳咳”
男人又咳嗽了几声，“我叫吉尔伯特，和你们一样都是外乡人。夜晚就要来了，你们一定过得很高兴吧？亚楠的人们对待客人的方式很特别。”
鲍尔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啊，挺特别的。”
“从以前开始，就很特别。”吉尔伯格感叹了一句。
“外乡人，不管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都应该计划快点离开，特别是你还带着一位女士冒险。不管这个地方能够给你们什么，那东西只会给你们伤害。哦，你们该不会是来这里定居的夫妻吧？啊，听着，这里——”
“打住！吉尔伯格。”鲍尔温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普西拉，觉得该快一点进入正题。
“我们想要问路，你知道怎么去尤瑟夫卡诊所吗？”
“尤瑟夫卡诊所？它就在通过铁梯下去的那一层，你的右手边不远处有一个大门，大门后就是诊所……”
吉尔伯特又咳嗽了起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后才平复下来。
“我的朋友，如果是对血液感兴趣的话，你们应该去治愈教会。教会掌握着有关血疗的所有知识，也掌控着各种血液。
去亚楠之东，那里是治愈教会的镇子，又叫做治愈镇，在治愈镇深处就是古旧的大教堂，那是治愈教会特殊血液的诞生地，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
一般而言，他们不会让外乡人靠近那里，但是……今晚要进行猎杀。这可能是机会……大桥那边看看吧，顺着主街道或者下水渠都能找到那儿。”
鲍尔温虽然不是冲着血液来的，他也明白了吉尔伯特的用意。
希望能够帮上他吗？
“谢谢你，吉尔伯格，帮大忙了。不过，你不打算离开这里吗？欧顿小教堂是一个好去处，那里应该……还有足够的熏香度过夜晚，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让我的伙伴带你去。”
恩，欧顿小教堂对男人来说很安全。
“啊，你不需要太关心我。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哦，好心的猎人，在我死之前……拿着这个……”
一阵鼓捣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一个装置从窗子处送了出来。
鲍尔温赶紧拿住，他有些担心吉尔伯格那枯瘦得像是细竹的双臂。
吉尔伯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或许是这一举动对他而言太过剧烈，他的咳嗽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鲍尔温将手按在普西拉的肩膀上，感受着他温热的手，普西拉垂下眼帘。
想要救人的心没有错，但要看对方想不想得救。
她明白了鲍尔温的意思，能够读取到吉尔伯特内心的她更清楚：他没救，也不想得救。
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谢谢你的礼物，吉尔伯格。”鲍尔温真诚地道谢着，他已经认出来手中的装置。
火焰喷射器，顾名思义，喷吐火焰的机器，是对付多毛怪物的利器。
“不用谢我，我用不上它了，但可能你……不用担心我，善良的猎人。我得的是不治之症，但是这座小镇给了我希望……
他们奇怪的血液给我赢得了些时间，我很幸运，没有被怪物的瘟疫所伤，我还能以人的身份死去……而我的队友……咳咳，希望你们能为那些清醒的人带去希望吧，保重。”
“你也是。”鲍尔温和普西拉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这个男人曾经应该是一名猎人，似乎只有他活了下来。
紧接着他们便听到吉尔伯格，驱使着轮椅远离窗户而去，空气中传来他的呢喃：祝你们好运，善良的猎人们。
普西拉愣在窗前好一会儿，直到被鲍尔温拍了一下。
“回神了，善良的刺猬小姐。”
他蹲到了那些怪物的身前。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甚至比我们的世界还要令人绝望。这里的兽疫可不是天花能比的，说起来，你的诗歌创作得怎么样了？”
闻言，普西拉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有了内容, 但她不想告诉鲍尔温她想写什么。
否则，这家伙又会洋洋得意了。
看见普西拉转头，鲍尔温还以为她是不能理解自己摸尸的行为。
于是，他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这两只野兽身上也没地方携带道具，更别说是他需要的水银子弹了。
“勤俭节约是美德。”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铁梯, “我们该走了，尤瑟夫卡诊所还有人等着我们。”
“是……为了拯救吗？”
普西拉的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呼了一口气，“你觉得将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写成故事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家更想看勇者斗恶龙、迎娶公主的爽快故事，这样全是悲剧的故事怎么会有人看？”
……
最后故事的事情不了了之，会不会写这些故事，或许只有普西拉自己明白。
但如果能以猎人为主角书写故事，会不会和猎魔人产生奇异的反应？
在这样绝望的世界，冷酷的猎人冒着危险，默默屠杀着怪物，守护着残破的城市。
他们为什么要选择猎杀？如果他们想要躲在房间里，也没有人会怪他们。
鲍尔温不知道这些猎人的想法。
依据吉尔伯格的提示，他和普西拉找到了那扇大门。
推开门，一股冷风铺面而来，携带着特有的兽血的气味。
鲍尔温眯起了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太阳就彻底消失在了地平线。
此时, 天色变得非常的暗淡，但是从云层中却透着足以照亮城市街道的光线。
他确切地感受到了属于天空的阴暗，还有那一轮大得惊人的月亮。
很不对劲。
那月亮总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他就说不上来。
是他的灵视不够，所以看不到吗？
隐隐约约，他感受到自己的左手在不自然地发烫。
“汪呜……”
这个时候，哈士奇突然叫唤了一声，它身上的皮毛开始散发出耀眼的银光，像是水流一般流动。
不管月亮如何古怪，都是月亮，因此哈士奇都能利用月亮的力量。
鲍尔温见状，转头询问普西拉：“你有什么奇异的感觉吗？”
她闭眼感受了一会儿，眼神有些惊讶，“好像我的能力得到了增强……这月亮有什么不一样吗？难道是你所谓的月之魔物？”
“可能吧，不过，能力增强是一件好事，事不宜迟，我们去诊所看看, 希望尤瑟夫卡医生愿意开门。”
说完，鲍尔温踏入了大门，普西拉抱着迷你哈士奇紧随其后。
在这一片风格相似的建筑群中，尤瑟夫卡诊所并不突出，如果不是吉尔伯格告诉了他们位置，要想找到这里并不容易。
诊所的大门紧闭着，鲍尔温站在门外能听到里面细微的人类声音，显然里面还有患者。
猎杀之夜即将开始，根据他对游戏的印象，尤瑟夫卡因为要对患者负责，并不会打开门。
但鲍尔温准备了许多熏香，要想顺利度过夜晚，熏香必不可少，应该能够说服尤瑟夫卡。
他站在尤瑟夫卡诊所门前，随后抬起了手，在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木门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木头，但看起来并不坚固，兽化后力量得到强化的怪物，几下就能撞开。
很快，他就听到了门里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最后停下。
应该是里面的人停在了门口。
“外面……是谁？猎人……正在执行猎杀行动？我的患者，一切正常。”
一道女性的声音传出来，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犹豫，试探性地问道。
鲍尔温从存储空间里拿出了一盏熏香，释放小火苗将其点燃，浓郁的熏香慢慢弥漫到空气之中。
如果尤瑟夫卡打开门，就能闻到熏香的味道，应该能缓解她紧张害怕的情绪。
然后，他才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回答道：“医生，我们并不是教会的猎人。”
“我们？你还有同伴，对吗？不过，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外来人？”
意识到门口可能不只一名外乡人，女性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紧张了。
鲍尔温无奈地耸了耸肩，尤瑟夫卡似乎对外乡人同样戒备。
于是，他扭头看向普西拉。
或许同样身为女性的普西拉来交谈，更能取得尤瑟夫卡的信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要使用普西拉的能力来控制尤瑟夫卡。
其实不需要他眼神示意，普西拉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将哈士奇放在地上，让它恢复正常的大小，面对木门，开口说道：
“是的，我们刚来到亚楠，我们希望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度过夜晚。”
听到女性的声音，尤瑟夫卡沉默良久，才说道：
“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为你们开门。哦，你们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到亚楠。
真的很抱歉，我是尤瑟夫卡。我明白你们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但是，我不能让我诊所里的病人，暴露在感染的危险之下。”
她的声音很温柔，却又带着慌张和深深的愧疚。
她拒绝了开门的请求，但是又不想要因此伤害到他们。
普西拉向鲍尔温点了点头。
她的意思是，门后的尤瑟夫卡说得是真话，她是真的害怕给自己的病人带去危险。
这么看来，尤瑟夫卡诊所内的尤瑟夫卡，是真正的尤瑟夫卡，而不是她双胞胎妹妹假扮的。
其实，尤瑟夫卡的困扰其实很好解决。
既然如此，只需要直接提出来他们随身带着熏香就好了，周围的空气都已经被熏香“净化”。
自然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丧尸理智，也不会将带有“疾病”的空气带入诊所。
“尤瑟夫卡女士，我们随身携带着熏香，请放心，你的病人不会暴露在感染的危险之下。”鲍尔温说道，转头看向普西拉。
她心灵神会，不带太多感情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她在犹豫，你需要证明你的话，让她相信。”
鲍尔温将点燃的熏香递给普西拉，然后低头看了看。
遮挡得很严实，没有门缝的存在。
将熏香塞进去的打算不现实。
“女士，我知道你在怀疑，谨慎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策略。但能否打开一条小缝？我会将熏香交给你，来验证我所说的话。”
他再一次拿出一盏熏香。
游戏之中尤瑟夫卡会交给猎人一个特殊的采血瓶，至于怎么送出来的，应该也是打开了一条缝，通过那条缝，将采血瓶送了出来。
正如鲍尔温所料。
沉默片刻后，那扇门突然开启了一条小缝。
鲍尔温乘机将熏香塞了进去，随即门便迅速关上了。
又是短暂沉默。
“先生、女士，这的确是熏香……我愿意相信你们，请原谅我的无礼。”
柔和的声音顿了顿，“我这就为你们打开门，请一定要小声一些，也不要暴露你们是外乡人。其实亚楠人并不欢迎外乡人，啊，无论如何，先进来吧。”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了一丝小缝，宽度仅容许光线的进入。
那双有些纤细地手紧紧握住了门把手，并没有立即扩大缝隙，而是用一只眼睛打量着门前的来人。
“呼……”尤瑟夫卡松了一口气，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一名有些狼狈、带着一顶怪异帽子的美丽女人，而不是怪物。
由于角度问题，她没有看到鲍尔温。
她将缝隙进一步扩大，此时的宽度，正好容许人侧身通过。
月华正好透过缝隙照入有些昏暗的诊所，照亮里面的棕色地板，摆满书籍的暑假。
还有门口处，穿着白色奇特医生长袍、大约在二十四五的女人，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渍，精致的脸庞上还残余几丝慌张。
她灰色的眼睛中满是疲惫，双颊显得有些苍白瘦削，应该是为了照顾病人而过度操劳。
银灰色的中长发梳到脑后，系成一条短马尾，一缕斜发自左向右略微挡住一侧的额头。
无论是从声音，还是外貌，她都给人一种礼貌而温柔的印象。
在他们进来之后，尤瑟夫卡紧紧地合上门，也同样打量着来人。
只是当他看到鲍尔温身上沾血的猎人长袍时，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
而当她更细致地打量着普西拉时，明显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喜悦。
“很感谢你让我们进来，你似乎有些害怕猎人？”
鲍尔温扯了扯衣服，咧嘴笑道，“这并不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已经被野兽撕成碎片了。”
他不去看普西拉眼中的鄙夷。
刺猬小姐并不喜欢说谎，当然，她对说谎的行为同样看不顺眼。
但，这是善意的谎言。
听着鲍尔温的话，尤瑟夫卡愣了愣，然后微微一笑：
“你们一定遭遇了亚楠人过分的热情。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不用客气。欢迎来到尤瑟夫卡诊所，这位先生和女士？”
“我叫鲍尔温，她叫普西拉。”他指了指普西拉身旁的大狗，“这是小哈，我们的伙伴。”
“汪！”哈士奇应了一声，显然活泼了不少。
“那，欢迎你们的到来，恩，尤瑟夫卡诊所是你们永远的家，哪怕只是今夜。”
……
诊所内部也同样是木制结构构成，皮靴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声。
一层被由一道承重墙分隔为两个房间，这里的病人很少，所以也足够用。
他们的身上看不出来兽化症的特征，只不过是一个个地坐在墙壁旁，耸拉着脑袋，双目无神。
他们要不沉默不语，要不唉声叹气，时不时有人发出惊叫和哀嚎，可能是被脑海中出现的画面给吓到了。
而周围的人似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没有人愿意抬起头来看一眼。
墙壁周围不只有病人，还有许多书柜，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
嗯，深色封皮的厚书，富有知识的重量。
至于诊所的主人，尤瑟夫卡，她正在内侧房间中，将鲍尔温交给她的熏香带入了房间，整间屋子熏香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里面有几名患者正躺在皮革的平坦床铺上，大约有三人，医生则在三人间来回奔波，暂时顾不上鲍尔温和普西拉。
他也不好打扰繁忙中的尤瑟夫卡，询问她书籍的事情。
“你想要询问尤瑟夫卡书籍的事情？”他的心底再一次出现普西拉的声音。
“为什么又对我用读心术？”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好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交代。”
“你还是要离开？”
鲍尔温点了点头，从存储空间里拿出火焰喷射器，看了看普西拉纤细的手臂，还是将喷射器递给了普西拉。
之前的普西拉拿起它或许有点吃力，但这对现在的她而言，并不是问题。
“这不是吉尔伯格交给你的吗？”普西拉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喷射器，眼神带着疑惑。
“你给我做什么？我并不知道它该如何使用。”
“我有钢剑，它同样拥有火焰能力，所以我用不上有些笨重的火焰喷射器，但你可以用它清理大门外的怪物。至于使用方法嘛……你摸索摸索呗，我也不会。”
说着，他双手一摊，收获了普西拉一个漂亮的白眼。
“好吧，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将喷口对准敌人，然后按下它。”
鲍尔温指了指喷火器某一处。
“大门外的怪物应该足够你练习。”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
“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在我离开这段期间，一定要注意敲门的人。尤瑟夫卡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没有区别的妹妹，她很可能回来找她的姐姐。你不要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的妹妹已经疯了！”
听到鲍尔温的话，普西拉锁紧了眉头。
又是这样的悲剧。
她已经猜到，鲍尔温没有说完的话意味着什么了。
疯狂状态下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亲人。
既然鲍尔温特别提到了尤瑟夫卡的妹妹，那么就意味着，这个妹妹可能会伤害他们，甚至连她的双胞胎姐姐也不会例外。
在这件事上, 尽管她对鲍尔温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感到好奇，但她发现自己再一次看不清他的内心。
他的心灵深处被一团熟悉的迷雾挡住了，屏蔽了她的能力。
普西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你离开的期间，我会保护尤瑟夫卡。而且有小哈在，你不需要太担心。”
鲍尔温点了点头, 然后提醒道：
“普西拉, 不要大意，更是不能心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有些担心，普西拉面对人类下不去手。
除了尤瑟夫卡的妹妹之外，还有这间屋子里的病人，特别是尤瑟夫卡正在照顾的那三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变成野兽，袭击诊所里的其他人。
“嗯。”
巫师看着她不带太多波澜的眸子，笑了笑，然后摸了摸普西拉怀里的哈士奇，开口对它说道：
“保护好他们，直到我回来，明白吗？”
哈士奇变小之后，两只小爪子轻轻地抓着普西拉的胳膊，垂下的小尾巴一摇一摆，开心地叫了一声。
这个时候，尤瑟夫卡端着一盏熏香走了过来，踮起脚尖想要将熏香放在书柜上方，但书柜太高了，她够不着。
“我来吧。”
鲍尔温见状, 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熏香，轻而易举地将它放在了书柜上。
“谢谢。”
尤瑟夫卡微微地鞠了一躬，然后面带疑惑地询问道：
“你是要离开这里了吗，鲍尔温先生？抱歉……我能询问一下原因吗？”
“啊哈，这只是我个人的原因，你的诊所很安全，我的同伴们会留在这里，哦，叫我鲍尔温就好了，同样地，我也会称呼你尤瑟夫卡。”
女医生如释重负，环视周围，环顾四周，却发现那条跟在鲍尔温、普西拉身后的大狗不见了。
但她并没有询问。
外乡人身上总是携带着秘密。
重要的是，眼前这两个人带来了珍贵的熏香，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
特别是这位名叫普西拉的女士，总给她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 在这诊所里只有她们两位年纪相仿的女士吧。
“不管怎么说, 你一定要小心, 尤瑟夫卡诊所会是你永远温暖的家。”
她温柔地笑了笑。
鲍尔温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对于这种煽情的话，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决定转移话题。
加斯科因神父是教会的猎人，或许尤瑟夫卡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尤瑟夫卡，有人委托我寻找加斯科因神父，你认识他吗？”
女医生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忆起了神父的事情：
“加斯科因神父，我认识他，亚楠人很多人都认识他。他是一名很温柔的教会黑衣猎人，负责猎杀兽化患者的猎人。为了家人，为了我们，为了这座城市，他一直在猎杀野兽。
他和你一样，都是外来者，他曾经来到这里，是想要治好自己的病，或许是因为爱人的缘故，他选择了在这里定居下来，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一直静静听着的普西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外乡人，来到亚楠的外乡人……
吉尔伯特是外乡人，他一直留在了这里，没有离开。
加斯科因神父也是外乡人，同样留在了这里，没有离开。
“请容许我打断一下，尤瑟夫卡，一个外乡人到了亚楠，就再也不会离开了吗？”
鲍尔温听了普西拉的问话，不禁侧目。
这个问题问得好，他也很好奇。
虽然在他脑海中，游戏的细节并不是很清楚，但他作为玩家扮演的猎人，也是在历经千辛万苦后，才得到了离开亚楠的机会。
在此之前，游戏里似乎没有提及，来到亚楠接受血疗后、离开的外乡人。
为什么不离开？
还是说，不能离开？
归根结底，亚楠是梦境吗？
似乎并不像，但也不像是现实。
恐怕也只有古神的力量才能解释了。
尤瑟夫卡按着太阳穴思考了许久，然后才抬起头给出回答：
“他们，外乡人，好像都选择了留在亚楠。来到亚楠的外乡人基本都得了不治之症，亚楠的血疗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或许他们是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呃，也许吧……”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没有底气。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鲍尔温只能开口打破这种氛围，将话题拉回加斯科因神父：
“我们还是说回加斯科因神父吧，我应该怎么找他？他负责的区域在哪？”
跳过了这个令人话题，女医生心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作为亚楠人，现在也有一点不喜欢亚楠。
或许，没有人会想要居住在这么一个野兽横行，身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兽化的城镇吧？
女医生恢复了温柔的笑容，语气轻松了不少：
“去他负责的那片区域是最容易找到他的，我记得加斯科因神父负责欧顿墓地附近那片区域，包括通往墓地的那些路口。”
“欧顿墓地？”巫师挑了挑眉，“我们刚从那里过来。”
普西拉也点了点头，“那附近除了一名红衣的老妇人守在空无一人的小教堂外，就只剩下了怪物。”
女医生思考了一会儿，有些困扰。
在她的记忆里，神父一向尽职尽责，镇守着通往教会镇的通道，也就是位于欧顿墓地附近的通道，很少出现擅离职守的现象。
“或许是加斯科因神父今天有事耽搁了，也可能是清理路口的怪物多耗费了时间，但现在已经进入了黑夜，他总会回到墓地的，守护那里是他的责任。他曾经是一位很虔诚的神父，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即使是成为了猎人也同样如此。”
这就有点不走运了，只能说，他们选择的时机不对。
鲍尔温摸了摸下巴，不准备就这样贸然地去寻找神父。
据他所知，在加斯科因神父离开家后，他的妻子会因为担心神父而去寻找他，最终被陷入疯狂的神父杀死，紧接着，小女孩才会想要去找自己的妈妈和爸爸。
这才刚刚进入黑夜，或许神父的妻子还没有出发。
一切还来得及，不能再让悲剧重演了。
“猎杀神父，他的家人都待在家里？在家里安全吗？”
闻言，尤瑟夫卡苦笑着摇了摇头：
“室内也不安全，经常有怪物砸烂房门，闯入屋子的悲剧发生。
毕竟熏香有限，珍贵无比，难以补充，因此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过那又如何，外面更加危险。”
她看见鲍尔温身后的双剑，还有他那一身猎人打扮，心中一动，激动地说道：
“鲍尔温先……不，鲍尔温，你如果遇到了一些尚存理智的居民，不妨让他们来诊所避难……你带来的熏香足够我们撑过夜晚，所以，请告诉他们吧，来尤瑟夫卡诊所，这里很安全。再一次感谢你。”
说完，她弯腰郑重地鞠了一个躬。
普西拉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
女医生内心的善良，再一次让她看到了人性的美好。
“没有问题。”鲍尔温回以灿烂的微笑，这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希望这‘小小’的诊所能够容纳得下。”
“当然！”女医生直起腰来，脸上又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
“这里会成为大家温暖的家。哦哦，鲍尔温，我还认识加斯科因神父的妻子，她的名字叫薇奥拉，他们的家离这里并不是很远……”
……
鲍尔温将小女孩的家默默记在心底，转身就准备离开。
“鲍尔温先生……”但尤瑟夫卡突然喊住了她。
她神色有些纠结，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羞于开口。
普西拉听到尤瑟夫卡的话，也看向了尤瑟夫卡，读取到尤瑟夫卡内心所想。
再结合鲍尔温告诉她关于尤瑟夫卡妹妹的事情，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巫师转过身，有些疑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女医师抬起了头，快步走到装满书籍的书柜边。
她从中抽出一本厚重的褐色书皮的书籍，翻开其中某一页，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递到鲍尔温面前，然后看着他。
那目光里，有羞愧，有希望，有怀念……太多太多。
这些，全部都寄托在了信封中的信内。
这个信封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还没寄出去。
“送信吗？没问题，尤瑟夫卡。”鲍尔温接过信封，微微一笑，“不过，具体要寄给谁，你得告诉我。”
女医生舒了一口气，“先生，不，鲍尔温，谢谢你愿意接受我任性的请求。”
她看了看鲍尔温，又看了看普西拉，后者正靠在墙壁上，静静地听着，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你们帮了我这么多忙，帮了我和这诊所这么多忙，而且，你留下你的同伴，可不仅仅是为了她的安全吧？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听到这样的赞扬，鲍尔温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鬓角，余光瞥了一眼普西拉，却发现她并没有露出嘲讽的神色。
反倒是那个女医生看着他的反应，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
“我有一个妹妹，因为她不在诊所和我生活在一起，我有些担心她。”
尤瑟夫卡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应该是想起了她们姐妹曾经一起生活的场景。
“很久以前，她就不在亚楠中心了，她非常聪明，不管是学习什么，她做得都比我好……因为天赋异禀，她被带到了教会内部接受学习，而我只能留在亚楠，负责照看这里的诊所。”
鲍尔温摸着下巴，他记起来了。
尤瑟夫卡疯掉的妹妹，似乎已经成为了圣诗班的成员。
圣诗班是教会高阶人员成立的组织，接续首先研究古神的拜尔金沃斯学院的部分研究，主张通过召唤仪式与古神进行交流。
作为圣诗班的一员，尤瑟夫卡的妹妹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在游戏中，她将那些患者、避难者，甚至自己的姐姐，都制作成了“大头娃娃”。
它们也被称为“天庭使者”，这个名字很贴切。
这些疯子，真的相信，注入古神之血，可以让他们的大脑进化，从而领悟古神的知识，与古神进行交流。
可惜，大头娃娃的脑袋虽然变大了，但里面装的却不是知识。
“所以，她在教会镇？”
“是啊……”
女医生苦笑着：“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妹妹了，曾经有一次我被允许进入教会镇，但我并没有见到我的妹妹，她似乎正在接受更高层次的知识，不能受到外界干扰。
而我，因为天赋不够，只能学习最简单的血疗术，对血疗的理解也不够透彻，没能跟着她去教会……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或许是尤瑟夫卡将这些憋在心里太久的缘故，她又说了不少姐妹间的趣事。
她们姐妹间，的确是相亲相爱。
这使得能够感受到女医生内心深处的普西拉，心情越发沉重。
这样的美好，为什么会出现鲍尔温所说的未来……鲍尔温的话，她是不会去怀疑的。
他说得恐怕是真的，她有这样的感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多少正常人，即使是尤瑟夫卡，似乎也陷入了某种魔怔。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巫师轻声说道，他安慰着女医生，目光却放在普西拉的身上。
“谢谢你的安慰，鲍尔温。曾经是好心的加斯科因神父，因为家庭和工作的原因，经常来往教会镇和亚楠中心，帮助我和妹妹捎信，他不像那些冷冰……呃，不管怎么说，他很久没有出现在诊所了，我很担心他的状况，他的眼睛似乎疼得更厉害了，但他不愿意接受治疗……”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女医生话音刚落，二楼就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似乎有病人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对此，尤瑟夫卡抿抿嘴，“对不起，我要先上去了……如果找不到的话，请一定不要勉强自己，我希望你能安全回来。”
“没问题。”鲍尔温笑了笑，目送女医生离开。
皮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声音越来越远。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普西拉，说道：
“普西拉，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趁着她妹妹还没来，你可以利用这几个病人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阻止她。我知道，你听到尤瑟夫卡的故事，更下不去手了。”
自从尤瑟夫卡谈起自己的妹妹，普西拉就一直微微低着头。
他知道普西拉在想什么，只有每一次看到普西拉娇小的身体，他才会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名14岁的女孩。
说完，也不等普西拉的回答，他拍了拍哈士奇的脑袋，推开了诊所的大门。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携带着夜晚空气中独特的血腥味。
“对我来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巫师头也不回地说道，然后走了出去。
大门再次关闭。
普西拉抬起头，喃喃自语：“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她摸着哈士奇的脑袋，回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病人，嘴里喃喃自语：“虽然会有点痛，但这也是为了救大家。”
突然响起的钟声在夜色中回荡。
鲍尔温抬起头，看了看圆月高悬的夜空。
他正顺着尤瑟夫卡指引的道路前进着。
到了夜晚之后，这被他们一行人清理过的街道，又再一次出现了一堆发呆的亚楠人。
他们似乎还保持着些许神志，或许是出于本能，他们无意识地聚集在一堆篝火前，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仿佛只是聚众发呆。
但如果有敌人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些人立刻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因此，在魔力不足，不能随便释放魔法ad情况下，贸然冲出去，打扰亚楠人的“聚会”, 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鲍尔温蹲在墙角等待了片刻，大概也就是钟声响起几分钟后，这些聚集起来的亚楠人就分散开来, 各自返回到自己所“巡逻”的街道。
此时“篝火大会”的现场也只剩下数个亚楠人。
虽然数量仍然不少，但绝对比之前浩浩荡荡的一大群来得好。
鲍尔温抓住机会，直接冲了出去。
想要前往小女孩的家，必然要冒着各种危险穿过街道，这就意味着，正面冲突是无可避免的。
湛蓝色的光芒突现，身形一闪，鲍尔温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猛地抽出长剑。
一道猩红的弧线划过夜空，那名亚楠人布满兽化毛发的头颅滚落在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兽化人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一道红光从他的尸体射出，没入鲍尔温的身体。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个时候，其他的亚楠人才反应过来。
鲍尔温直接向后一跃，眼神锐利，手中削铁如泥的钢剑，散发着骇人的高温，剑身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迅疾地划破空气。
转眼之间, 便削断了前面回过头来，伸出的手臂。
没有任何停顿，巫师右手一松，然后快速反手握住剑柄，血红色的长剑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到了一人的脖颈。
下一瞬间，血光四溅。
连续击杀了两个敌人，鲍尔温并没有恋战，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他必须小心谨慎。
绝不能陷入亚楠人的包围圈。
他转身朝着一边的楼梯冲去，那里原本应该有两个亚楠人，但钟声一响，他们就离开了。
于是那就成了只有一小截楼梯作为通道的小平台。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知道，兽化后的亚楠人虽然保留些许理智，但依旧还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尽管知道枪口指着他们的头颅，他们还是争先恐后、毫无畏惧地爬上铁梯。
一枪一个, 利用楼梯可以轻松刷取血之回响, 恢复魔力。
含糊不清的吼叫和密集的脚步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
显然，鲍尔温的行动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此时, 这些发疯的亚楠人，正迅速地冲向楼梯的方向。
鲍尔温居高临下，神色平静，左手握住沉重的短柄火枪，对准正在靠近的亚楠人。
就在第一名亚楠人还差几阶就能爬上来的刹那，一颗银色的水银子弹带着巨大的轰鸣声，直奔敌人的头颅而去。
嗤！噗！
下一秒，射进脑袋的水银子弹碎片，夺去了亚楠人的生命，这具头颅四分五裂的尸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死之前，他甚至还想要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脑袋。
这是想要堵住脑袋上的洞吗？
“很好，有请下一位嘉宾。”
或许觉得这样还不过瘾，他站在平台上，右手甩了甩钢剑，发出一声轻吟。
右手猛然一挥。
左手按下扳机。
目标直指距离平台最近的两人。
金属利刃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兽化患者的皮毛和血肉，粘稠的血液伴随着水银子弹击碎头颅的清脆声响，绽放出一朵朵鲜红的花朵。
紧接着，又是同样的动作。
一位又一位。
血花喷溅。
血之莲华。
清理完铁梯上的“攀登者”，鲍尔温将枪口对准了下方没有选择爬上来的亚楠人，扣动扳机，水银子弹快速射出。
这一次，他失手了。
那名原来站在楼梯下方的亚楠人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将一块粗糙的木板高举过头，竟挡住了水银子弹。
“哦？”鲍尔温有些惊讶，眯着眼睛，直接跳了下去。
他还真没想到，游戏中能够挡住子弹的、防御力不科学的烂木板，在现实中还真能发挥这样的作用。
亚楠人已经顶着盾牌，朝鲍尔温无头无脑地冲来，至于那些地上的同胞，被他无情地踩了过去。
巫师看住时机，对着冲来的亚楠人就是一脚，自下而上直接踹在了一个最要命的位置，手中长剑闪电般挥出，狠狠地砸在了那块简陋的木板上。
他只是想看看，这块木板的防御力是不是真的那么夸张。
在瞬息之间，那被用来作为盾牌的木板被光滑地切割成两半，切口处火光闪烁，火焰随之蔓延开来。
而钢剑余势不减，落到了这个人的脑袋。
锋利的剑刃切开头骨，划过那张满是毛发的脸，划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壑。
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刺耳的惨叫声在耳边回荡。
鲍尔温只能抽出钢剑，一脚踹开尸体，借力向后一跳。
抬头。
迎面而来的，是一把无比粗糙的斧头。
他下意识抬起短柄火枪，快速扣动扳机。
砰！
斧头和它的主人被猛然轰开，陷入了僵直状态。
猩红长剑紧随其后。
噗呲！
直接没入对方的胸口。
手腕转动，剑身旋转。
鲜血喷涌，斧头脱手而出，敌人的身体也随之倒下。
鲍尔温抽出钢剑，“枪反，还挺好用。”
甩净剑身上的血液之后，鲍尔温向着另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
鲍尔温从一个平台翻身而下。
空气中，野兽尸骸被烈火焚烧所产生的焦臭并不好闻。
不过，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赶紧跳开，远离平台下方。
身后嗷嗷叫的亚楠人也同样效仿着他的动作，纷纷从五米左右的平台跳了下来。
不过和鲍尔温稳稳落地不同，这些因为兽化病而变得面目全非、肢体变形的家伙们，在落地的时候无一例外全都失去了平衡，以各种各样别扭的姿势摔在地上。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
“嘿嘿，不枉我一路带着你们一起运动。”
巫师左手短柄火枪，右手挥舞着猩红的钢剑。
随后便是，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子弹击碎骨头的脆响、剑刃插入血肉的声音。
终于，现场安静了下来。
“恩，魔力已经恢复了快1/10……”鲍尔温看着视网膜上的数值，自言自语。
突然他眼神一凌，猛然间向着边上一跳，目光随之上抬，锁定目标。
铛！
子弹击碎了砖石，嵌入了他刚才所站的地面。
他看见一名手持火枪的亚楠人，爬上了街道另一边的马车顶上，居高临下地瞄准着他。
鲍尔温露出了他那灿烂的微笑，蓝色的光芒又一次出现了。
他的身形消失了。
噗呲！
持枪的亚楠人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鲍尔温就已经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将他的心脏用长剑搅碎。
“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赶集般给我送魔力。”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根本不是人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四足动物在奔跑时，用爪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吼！”
腥风扑面。
鲍尔温手中的钢剑猛地一横，正好挡住了高高跳起，朝自己咬来的、长满利齿的嘴巴。
“亚楠的夜晚果然危险，这些怪物真是层出不穷，这可比游戏刺激多了，也难怪猎人越来越少。给我滚开吧！”
猛地一脚踢出，猎犬整个身体倒飞出去，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调整好身形，稳稳落地。
看见这样的结果，他有些失望，还是将枪口对准了猎犬。
“要是还能使用雷电该多好啊，不过魔力这么宝贵……还是回家最重要，多费点力气就多费点力气吧，也不过是多一剑的事情。”
他注视着那些气喘吁吁，呼出恶臭的猎犬。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就扑向铁栅栏，最后落得面目全非的那只，这一次巫师看得很清楚。
这只猎犬的脖子上还有着一个破旧无比的项圈，看来它被兽疫感染前是一条有主人的家犬。
它身上的毛发杂乱肮脏，身体瘦得就剩下被骨头撑起来的一层皮，不少地方的皮肤还直接脱落下来，露出身下完全萎缩、病变的一层薄薄的皮肉。
而让鲍尔温有些惊讶的是它的眼睛，这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疯狗好像已经没有了瞳孔，有的只是一团依稀保持着圆形，但却明显溃散的暗淡光斑。
“还真有够丑的。”鲍尔温感叹道。
此时疯狗再一次不要命地跳起来，扑向鲍尔温，腥臭的唾液顺着那张血盆大口滴落。
鲍尔温没有动，只是用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扣响扳机。
枪声再一次响起。
猎犬在半空中的身体突然向后一顿，兽血伴随着枪击飞溅到了鲍尔温的身上。
啪叽。
猎犬撞在马车的边缘，然后无力地滚落到地面，再也没有动静。
那张嘴像脱臼了一样再也没有合上。
鲍尔温确定周围已经被清理干净，蹲下从脚下的尸体中摸出几颗水银子弹，不禁撇了撇嘴：
“就这点？子弹要不够了。哎，聊胜于无吧，血之回响不能浪费在子弹上，我还打算购买一些武器带回去。”
他将短柄火枪挂在了腰间，环视着周围泛着恶臭的尸体，压了压帽檐，直接从马车顶跳到了街道左侧的高台，紧接着走进了后方的门洞。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热情的亚楠人骚扰他了。
他一边按着既定路线前进，一边从衣服里掏出几颗水银子弹，进行装填。
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
“恩？”
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左脚正踩着一个猎人的尸体。
“猎人？”
鲍尔温愣了一下，将装填完毕的火枪插回腰间，蹲下身，用带着棕色皮质手套的右手，翻看了起来。
“胸口和头部都是致命伤，弹孔……枪械近距离的轰击才能造成这样恐怖的效果。”
他捞起猎人的围巾，脱掉猎人的礼帽。
“哦？兽化毛发……陷入疯狂的猎人吗？杀死了他的肯定是一名猎人，还是一名经验丰富，下手果断的猎人，会是加斯科因神父吗？不过，先得罪了！”
鲍尔温一边说，一边快速翻找着死者风衣的口袋。
很快，他就从猎人身上翻出了数颗水银子弹，倒是没有采血瓶或者镇静剂。
而且，这个发疯的猎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应该是被同行带走了。
鲍尔温叹了一口气，将这具猎人的尸体稍微地往边上推了推，随后又用猎人的礼帽盖住了那血肉模糊的面庞。
离开门洞，他又走了几分钟，便看到了一扇铁门和铁门另一侧的机关。
这里毕竟是现实，他当然不会像游戏里绕道去启动机关。
“不是很高，大概两米？至少没有欧顿小教堂那里的铁门高，恩，翻过去吧。”
事实证明，游戏还是限制了卑鄙的外乡人。
如果能够获得更多的自由，那么玩家们操作的外乡人，就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打开这扇门。
眨眼间，鲍尔温从铁门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他先是打开了旁边的机关，转过身，便看到了那一盏红色提灯。
……
鲍尔温走到窗前，轻轻地敲了敲窗户。
几声极其细微的脚步声慢慢地挪了过来，显然，房屋内的人并不打算让他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于是，鲍尔温再次有节奏地敲了两下窗栏，同时问道：
“薇奥拉夫人在吗？尤瑟夫卡希望我来找你们。”
“……你是谁？医生为什么会让你找我们？”
过了几秒钟，鲍尔温听见了一声轻柔而微弱的、属于成年女性的声音。
那声音离窗户还有一段距离，似乎是在防备着外面的访客。
看来，薇奥拉并没有离开，他赶上了。
“我是……一名猎人。屋子里不安全，尤瑟夫卡医生希望你们能去诊所避难。”
巫师也不由地放轻了声音。
“替我向她表示感谢，尤瑟夫卡医生总是那么和善，我相信你……不过，我们不能离开家。我的丈夫加斯科因正在外面为了保护大家，与野兽厮杀，我们必须在家里等着他。”
对于鲍尔温，薇奥拉选择了相信，因为在她心中，尤瑟夫卡就是这样一个人，这的确像是医生的委托。
“我要等着爸爸！”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从这声音来判断，这应该是加斯科因的女儿，只是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
“瑞曼！”薇奥拉见小女儿挣脱了自己捂住她的手掌，声音不免放大。
“快去隔壁找你的姐姐！”
“不，妈妈，姐姐想要我头上的白缎带，我和她之间因此……有些小矛盾。”
听到小女儿的回答，薇奥拉有些苦恼，她知道自己不能用这样的借口支开瑞曼了。
至于为什么要把小女儿支开？
其实，她丈夫虽然也是猎人, 但是对于猎人，她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除了她的丈夫加斯科因，还有他的朋友亨利克外，其他的猎人都显得冰冷无情，嗜血残暴。
他们能够面不改色杀掉只是有些头痛的居民。
因此，出于对其他猎人的排斥心理，她并不想将自己的女儿暴露在外, 但瑞曼一直很担心她的父亲, 所以才听到动静一起来看看。
今天是个奇怪的日子, 加斯科因傍晚之前就离开了家。
虽然昨天晚上他的情况让她有些担心，但她看到加斯科因的眼神总是忍不住答应他的请求。
他就是这样，一个富有责任心的男人。
“让你见笑了，猎人先生。”
薇奥拉叹了一口气，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时候，瑞曼搂住了母亲的腰，将头靠在了母亲的身上。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母亲。
“没关系，如果我愿意帮你们寻找加斯科因神父，你们愿意前往尤瑟夫卡诊所吗？”
鲍尔温想要透过漆黑的帘子看清楚小女孩的模样，但帘布很厚，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小女孩闻言，松开了母亲，然后走近了窗户。
，而薇奥拉则是低着头，没有阻止。
小女孩用颤抖而稚嫩的语调，询问道：
“猎人先生，你真的愿意帮我找爸爸吗？爸爸今天很早就离开了家, 我们都很担心他……我，我很害怕，街道那么多野兽……”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了哭腔：“你能帮帮我们吗？我们会在这里乖乖地等你们回来……对吧，妈妈？”
小女孩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看得出来，她极其害怕失去自己的爸爸，但她始终压抑着没让自己哭出来。
“瑞曼……”薇奥拉盯着，用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善良的猎人先生，谢谢你的帮助，正如瑞曼所说的，我们会待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鲍尔温再次强调道：“请一定要在家等我们，不能擅自离开。”
在游戏里，无论是薇奥拉，还是小女孩瑞曼，都是因为擅自离开屋子，才遭遇到了不测。
“猎人先生, 请稍等。”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欢快起来，连忙说道。
随后鲍尔温就听到了, 小女孩发出的急促脚步声。
薇奥拉还没来得及问，自己的小女儿就已经跑远了，叹了一口气：
“瑞曼她很担心自己的父亲，谢谢你，猎人先生。我能看出，她很高兴。”
“举手之劳。”
鲍尔温也没有离开，站在窗前等着瑞曼。
没过多久，瑞曼就回来了。
薇奥拉惊讶地看着自己女儿手中的东西，想要从女儿手中接过那个熟悉盒子。
“妈妈，请让我自己来，我一个人可以的。”
瑞曼拒绝了自己母亲的帮助，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双手用力，有些吃力地拉开窗户。
“我要将它交给猎人先生，它一定能帮得上忙，爸爸需要它。”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欢喜雀跃。
话音落下，鲍尔温就看见眼前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一条约莫有成人手掌那么长的空隙。
一只白皙而瘦小的手掌将一个什么东西推到了窗台上，随后便急匆匆地缩了回去，同时窗户也重新关上。
“猎人先生，这个是给你的……爸爸说过，窗户不能随便打开，所以……”
“是的，加斯科因临走前说过，不要轻易打开窗户，瑞曼一向听他的话。”
薇奥拉连忙替自己的女儿解释道，她不想因此与鲍尔温产生误会。
她们的确相信鲍尔温，但这一动作，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不用抱歉，你们做的没错。这是……八音盒？”鲍尔温无所谓地笑道。
他拿起八音盒仔细观察起来，昏暗的灯光对他的视力没有任何影响。
八音盒的造型非常朴素，上面也没有什么特别华丽的雕塑或者装饰，从外面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而已，只有正面和盒子的盖顶上有着一些银制的花纹。
他小心地将盖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贴在盒盖内侧的纸片，以及装在盒子之中的金属零件。
“猎人先生，这八音盒……是我与加斯科因的定情信物。”
薇奥拉脸上浮现追忆的神色，然后看向一旁小心翼翼、害怕被责怪拿了八音盒的小女儿。
她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以前瑞曼还小的时候，她不想让两个女儿碰八音盒，就是怕她们弄坏了，只是没想到她们长大了，也还牢牢地记着这句话。
薇奥拉转过头来，突然说道：“瑞曼，你去找你姐姐，让她不要再偷偷跑出去冒险了。”
“妈妈……你，你知道？”
薇奥拉点了点头，点了点瑞曼的额头：
“去找她吧，你们难道不是好姐妹吗？怎么会因为一点小摩擦破坏你们的友谊？你可不是一次两次替她打掩护了。好啦，小瑞曼，我不会责怪你的，快去吧。”
鲍尔温站在窗边，知道薇奥拉这是在支开瑞曼。
显然，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并不适合自己的女儿瑞曼知道。
确定小女儿离开后，薇奥拉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有时候，加斯科因会头痛，还会变得很凶狠，就像是不认识我们一样。我知道，他隐瞒了一些事情，他不想我们担心。所以他总是离开家，选择加入猎杀，就是不希望我们看到他的样子担心。
但他错了，随着他的头痛加剧，他离开家的时间越来越长，我越来越担心他……善良的猎人先生，你手中的八音盒能够唤醒他的理智，只要他听到八音盒的声音，他就会醒过来。请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跟随你前往尤瑟夫卡诊所。”
薇奥拉的声音虽然温柔，可鲍尔温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满满的无力。
想来神父早就被兽疫感染了，只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和信念在苦苦支撑着。
而加斯科因的妻子恐怕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大概也是因为不忍心将这么残酷的事实告诉自己的女儿们。
不过，她很清楚，一旦被感染，后果会有多严重。
她最后的那一番话，潜台词是，如果不能将神父带回来，鲍尔温可以杀死失去理智的神父，她也不会责怪他。
“我知道了。”
鲍尔温在心里默默叹息，只能希望他找到神父的时候，神父还没有失去理智。
然后，他从储存空间里拿出两盏熏香放在窗台上。
虽然野兽来这里的可能性要小一些，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我在窗台上放了两盏熏香，等我走了，你们就可以用它们来驱赶野兽，待在家里，等待我们的归来。”
说完，鲍尔温转身离开了。
“好心的猎人先生，祝你好运！”薇奥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远离加斯科因神父的家后，鲍尔温轻轻地扭了一下八音盒的发条。
清脆悦耳而独特的旋律顿时响起。
“果然还是这奇怪的调子。”
他并不是很喜欢这曲调，在玩游戏的时候就不是很喜欢。
它只有短短两段，变化堪称单调，但是却仿佛有着某种“魔性”，让人忍不住一次次地去播放它。
这个曲调是在游戏中攻略某个古神boss的响起的音乐，它同样能让一个名叫梅高的古神子嗣笑起来。
这个细节……细思极恐。
亚楠，曾经被亚楠女王所统治，而梅高就是亚楠女王所生下的孩子，它的地位自然不低，或许，这首曲子就是为梅高写的摇篮曲？
“谁知道呢？游戏里的细节太多，且被刻意碎片化地展现出来，这不就是引导玩家拼凑自己的游戏理解吗？”
鲍尔温耸了耸肩，他对这些并没有兴趣，更不想替月神砍其他的古神。
谁在乎这是不是梅高的摇篮曲？梅高是哪个古神的孩子也不重要。
“接下来，就往欧顿小教堂的方向走吗？”
他抬头便看到了远处的大桥围栏，以及斜上方教会镇中高耸的钟楼。
随后，他朝着旁边走了两步，顺着一截尸体朝下方望去。
“恩？”
在下面的是一具大块头的尸体，与之前那具在桥上被划破喉咙而死的家伙不同，这具魁梧的尸体几乎被分成了两截，那颇为壮实的身体的腰部，有着一道无比血腥的缺口。
一刀，致命。
显然，这是某个人用长柄武器，猛力挥砍所造成的。
“会是加斯科因神父吗？”
定睛仔细观察，这伤口根本就不平滑，与其说是被劈砍出来的，倒不如说是用相当暴力的手法直接“劈入”，然后活活“撕开”的。
鲍尔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可比一下子斩成两截还要痛苦啊，这样想来，我还算仁慈的。”
这整整一道伤口虽然粗犷，但却是干净利落，下手狠辣，显然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所造成的。
“这切口，看起来像是能够控制住斧柄长度的猎人斧造成的。”
他果断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显然，这应该就是加斯科因神父做的。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没走多远，他就看见了数只已经完全被砍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这都是一些巨大的黑色乌鸦，只不过是野猪一样，它们的体型很异常。
原本一般只有十几厘米的乌鸦，如今已经变成了比猎犬还要大上一圈的怪物，从它们翅膀末梢的磨损程度，不难判断出，它们已经失去了飞行能力。
只能靠着匍匐在地面，出其不意攻击路人。
看来，神父不打算给自己的家人留下半点隐患，这些巨型乌鸦也没逃过他的猎杀，哪怕它们都藏在隐蔽的角落里。
“这么说，那两只野兽就是神父一家的邻居？这也是神父没有意料到的吧……相比于游戏，这个世界好像有了一点点变化，在游戏中没有怪物袭击他们的家才对。”
鲍尔温放下手，环顾四周，开始回忆前往欧顿小教堂的路。
无论如何都需要穿过下水道。
他马上就选定了接下来的路线，前方不远处的金属梯子，那下面是一条规模巨大的下水道。
在旧亚楠被大火烧毁之后，新的亚楠城就在建筑结构上做了一些新的调整与改变。
在城市的下方，修建了一条规模巨大的下水道。
他没有学过建筑学，更没有学过城市规划，自然不清楚这样的用意。
但他知道，一般人是不会愿意靠近下水道的，里面充斥着可怕的臭气，还有那些藏匿在下水道的事物，都让人敬而远之。
而且随着瘟疫的恶化，无法处理的尸体也越来越多，这些数目惊人、无人愿意认领的尸体，最终都被抛弃到了城市最底层的排水通道中。
这种处理方式是如此地简单粗暴，就连那些被认为没有任何治疗价值的患者，都会被扔进下水道里。
运气不好，他们可能会被下水道的怪物撕成碎片。
幸运的是，它被规划在相对封闭的位置，，需要通过一条狭长的铁梯才能到达，里面的东西也跑不出来。
鲍尔温顺着梯子往下，抽出钢剑，踏着冰冷的污水，沿着水渠，来到了水道的底部。
这条下水道没有之前遭遇的那样昏暗，在他的上方有着一些光源，那都是一些悬挂在建筑物横梁上的提灯，距离很远，光线非常黯淡。
突然间，他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在十多米外响起。
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水中慢慢地走着一样，但那并不是脚步声。
太轻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走，那么就一定会让水溅起，并且制造出比较明显的水花或响动。
即使是身为“下水道屠夫”、经验丰富的他也不例外。
鲍尔温顺着方向看过去，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在水中，十多个黑色的身影正趴在水中，它们不断地抬起自己的手掌，扒着地面带动自己的身体前进。
它们高扬着自己的上半身，仿佛根本没有腿的存在，只能靠着这样的方式前进。
好一个身残志坚。
从外形上来看，这些“人”的脑袋都仿佛被某种力量拉长了一样，相当地怪异。
他对这种怪物有些印象，但具体叫什么，也不记得了。
玩游戏的时候，他也很少记住怪物的名字。
“呜——呜——”
它们不断发出像嚎哭一般的声音，一边轻拍着水面，一点一点地挪动着，靠近着鲍尔温的方向。
只是速度无比缓慢。
鲍尔温的眼睛眯了起来，既然这些怪物的头上没有倒三角，那就代表着它们是默认的绿色倒三角。
对他而言，不是威胁。
这些像液体一样的家伙很执着，它们虽然行动缓慢，却丝毫不停。
这一次，他观察得更细致了。
当它们抬起手臂的时候，鲍尔温才发现，这只手臂比红衣巫婆还要长、还要夸张。
它们的皮肤则沾染着大量的黑色污垢，依稀有一些兽化毛发的存在，但大多数都已经脱落了，看起来触目惊心。
只有上半身……它们没有下半身。
至于为什么它们会被从腰部断开，他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切口处满是粘稠的黑色液体。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人形怪物，只有人类才能变成这样。
它们显然是被遗弃在这里的兽化患者，他能从它们的身上闻到兽化血液那独特的气味。
这是何等顽强的生命力？
既然它们不是威胁，也没有主动发起攻击，鲍尔温选择沿着下水道的墙壁绕了过去。
他还不至于为了那么点魔力，就杀死这些没什么攻击欲望的怪物。
看到这些被遗弃变成怪物的亚楠人，鲍尔温又有了新的想法。
在找加斯科因神父的时候，他很想在这个城市里逛两圈，看看能不能碰上游戏中那些没有失去理智的正常人。
在他的记忆中，在亚楠中心这个地图，除了他印象最深刻的，加斯科因神父一家和尤瑟夫卡之外, 还有其他没有失去理智的亚楠人活着，比如之前遇见的吉尔伯格。
不过，一开始从欧顿小教堂到尤瑟夫卡诊所的路上，他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他们可能在这条路以外的地方，看来，他想要找到这些人，就不能按着原路返回。
抱着这样的想法, 鲍尔温开始朝着一条自己之前从未去过的小路进发。
终点依旧是欧顿墓地，只是换了一条路线而已，说不定他能在这条路线上发现，那些呆在房间里的人。
由于这条路比较偏僻，所以街道上的兽化人并不多，偶尔还能看到两具胸膛被利物刺穿的尸体。
他不知道这些再一次出现的怪物，是像游戏里一样被古神复活了，还是新兽化形成的怪物，这些原因都不重要。
鲍尔温环顾四周，发现这条街道与其他街道略有不同，这里有许多铁笼。
仔细一看，铁笼之中关着的居然都是一些猎犬！
至于主人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死它们，而是把它们关在笼子里，鲍尔温实在不能理解亚楠人的做法。
但是，他认为这样的做法很危险。
这些猎犬还活着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这些猎犬就和他之前看到的那些一样，身上毛发成片脱落，身体呈现出不正常的瘦削。
有几只情况严重的，它们的骨头甚至都已经突破了血肉皮肤的束缚，暴露在外。
鲍尔温的左手抽出短柄火枪, 慢慢地向它们靠近。
这些凶恶的猎犬一听到动静，便疯狂地咆哮起来。
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牢笼的束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去啃咬眼前的铁栏。
鲍尔温已经提前将枪口对准了两只猎犬。
他可不认为这些笼子能够束缚住它们。
果不其然。
铁栏在啃咬下只是变形，虽然并没有被咬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铁笼没有锁好，也可能是它们太兴奋，兽化之后的身体力量太强大，竟然直接撞开了铁笼的门！
两只猎犬当即扑到了街道上，哈喇子不断从它们的大嘴中流淌而出，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在宣告自己获得了自由。
紧接着，两只猎犬便一前一后，朝着鲍尔温猛扑过来。
早已蓄势待发的短柄火枪发出一声轰鸣，在近距离子弹的轰击下，水银子弹爆裂开来。
带头那只发了疯的猎犬, 当即被冲击力掀翻倒飞出去, 它那张狰狞的大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碎片。
随后，它倒飞的身体便砸到了身后的同伴，带着它一同滚到了墙壁边。
鲍尔温可不会给它们挣扎着站起的机会。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是他一贯奉行的准则。
湛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紧随而至的便是猩红色的钢剑。
噗呲！
一道弯月般的血色弧线，从猎犬们的身上划过。
鲜血喷涌而出，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猎犬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红光的光芒从它们身体射出，没入了鲍尔温的身体之中。
经过一番搜查，鲍尔温发现了两具亚楠人的尸体，就在这一堆狗笼子附近。
没有兽化皮毛……也没有其他兽化的特征。
看样子，这些人死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兽疫的感染，只是不慎，就被兽化猎犬杀死了。
而且，其中一具尸体的手上，还紧紧地攥着一圈钥匙，他的喉咙被活生生地撕开，面容狰狞，死状可以说是极为凄惨。
鲍尔温对两位死者表示同情，然后就蹲下身子，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几颗水银子弹和两支采血瓶，按照惯例，将采血瓶扔掉。
他站起身，抬头一看，一盏红色的提灯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呼……又找到一位。”
他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所有怪物都被清理干净了，这才走了过去。
当然，这些怪物不全是被他消灭的，还有一些野兽本来就变成了尸体，而从它们身上的血迹可以判断出，它们死去并没有多久。
更重要的是，它们身上的致命伤并不像是猎人斧造成的，反而更像是比较优雅的武器、瞄准脆弱部位，一击致命造成的。
很显然，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
只是不知道这位猎人去了哪里。
鲍尔温摇摇头，没有收回武器，就这么靠近红色提灯，在房门上敲了两下。
这次的反应比其他人都要快，仿佛屋子的主人就等在门口，等待有‘人’能够敲响房门。
“噢，你是个猎人吧！”
这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听上去倒并不是很慌张，她的声音沙哑，问起话来是那样理所当然，好像认定了他就是猎人。
倒也没错，猎杀之夜待在外面，还敲响挂着红色提灯的大门，也就只有猎人才会这样做了。
怪物是不会这样礼貌地敲门的。
“是的。”
“你肯定知道哪里有安全点，对吧？之前我听人说过，把自己关在室内有时候也不够安全，我听到了，外面那些怪物的声音，为什么你现在才解决它们？”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要是你们这些猎人勤快些，外面的处境也不会这样糟糕了！哈！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粗鲁的家伙，不干实事！但是，猎人，你有义务帮我的忙，听到了吗？”
老妇人的话相当刺耳、不友好，让鲍尔温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猎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义务。不过，饶是脾气好的人，被这样鄙视，也会相当不快。
回想起来，他对这个毒舌的老婆子还是有印象的。
纯粹是因为她那张烦人的嘴，还有她最后那戏剧性的、却又不令人意外的反转。
她这张嘴真烦人，是不是？那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在游戏中，玩家扮演的猎人，如果告诉了她前往欧顿小教堂而不是尤瑟夫卡诊所，那么猎人可以在小教堂找到她。
虽然她对猎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劣，但她每一次都会给猎人一支血液镇静剂，对疯狂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但是，这一切真的会这样美好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款游戏毕竟叫做血源诅咒。
一旦猎人要镇静剂的次数太多，这个老妇人就会离开欧顿小教堂，到外面为猎人寻找镇静剂，最终……死在路上。
根据他了解的信息，老妇人似乎将猎人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不排除是无形之欧顿在娱乐。
正因为如此，鲍尔温才会对这个老太婆有印象。
所幸他玩过游戏，不然，哪一个猎人愿意忍她？
没有听到鲍尔温的回答，老妇人恼怒了，一边用手拍打着门，发出砰砰的巨响，一边高声说道：
“你一点用都没有……一点都不尊重老人！好了，承认吧，你们这些猎人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们都疯了，是不是！你们肯定想要最直接的方式，直接杀死我们，就不会出现兽化的问题了，你们一定是这样想的！真是糟糕透顶……”
鲍尔温皱起了眉头，经过理智的分析，他也能够理解老妇人的想法。
猎人们或许更喜欢用这种，一次性解决后患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费力地拯救那些可能变成野兽的，但还没有兽化的人。
身处这样的环境，她的内心被不安占据，没有一点安全感，难免会这样胡思乱想，情绪失控。
但是！这张嘴真是太臭了！
告诉她去尤瑟夫卡诊所就好了。
他忍住了让她去欧顿小教堂的冲动。
先不论欧顿会不会迷惑她，戏耍她。
他现在还有些怀疑，无形之欧顿会不会丧心病狂到让一个老太婆怀孕？
如果没有选择，可能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
别质疑她这么老了还能不能怀孕，这个世界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一个没有形体，靠声音存在的古神还能让一堆女人怀孕，生出孩子呢！
既然已经存在了魔法，那么只谈论科学显然是不合理的。
鲍尔温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真的想要离开这里吗？”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老妇人，突然停住了自己的话头，转而说道：
“你还没有离开？或许你和那些冷血的猎人不一样，噢，听你的口音，你好像还不是本地人，那么，外乡人……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难吗？我在这儿实在是受够了，那些不带脑子的家伙在附近用笼子关了好几条狗，天啊，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它们？这群人真的有脑子吗？”
“事实证明，那些猎犬能够将笼子撞开。不过，我已经解决了它们。”
听到鲍尔温的回答，老妇人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她长出一口气：“这本来就是你……咳咳，附近还有野兽吗？”
鲍尔温不想计较这个老太婆想要说但没有说出来的话，回答道：
“我从安全的地方一直到了这里，一路上应该暂时不会出现野兽了，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前往诊所？”
“难不成你们这样的大忙人，还愿意保护我这个老太婆？哼，这个笑话很好笑！”
她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自嘲着。
鲍尔温抬了抬眉毛，他还以为老妇人会继续无理取闹，让他保护她呢？
实际上，他也没空带着这个老太婆，另外，他害怕自己被这人气得拔剑。
不用保护，这倒是省了他的麻烦。
然后，在过了两秒后，她又恢复了气势凌人的语气：“所以，安全点在哪？”
“尤瑟夫卡诊所，你能找到吗？”
“恩，那是当然，无知的外乡人。毕竟，亚楠中心的亚楠人，都知道那里。你确定那里安全吗？哦，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老妇人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但随即她咳嗽了两声，意识到不能让门外那个粗鲁的猎人笑话，于是换回了那副阴阳怪气的语气：
“我需要收拾一下，大忙人，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你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多去猎杀一些野兽，尽快结束狩猎之夜！愣着干嘛，拿着这个，去猎杀怪物吧！我这个老婆子还走得动，不需要你的保护！”
一个小瓶子从门缝里滚了出来。
鲍尔温收起短柄火枪，蹲下将小瓶子捡起，这个小瓶子和采血瓶的设计很像，但味道有些许不同。
这是镇定剂。
虽然他不想使用它，因为它也是用血液制作而成想，但他还是将它收了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离开！你这个爱偷懒的猎人！你……”意识到鲍尔温没有离开，老太婆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鲍尔温对着大门翻了个白眼，忍住突突跳的太阳穴，转身离开。
这老太婆太不可爱了！
再待在这里，他可能就无法忍耐，直接砸门冲进去教训她了！
……
他离开了老妇人的屋子，打算拐弯往欧顿小教堂的方向前进，但他走了几步就发现：现在不能直接左拐，左边没有路，只有一座挡在面前的建筑。
无奈之下，他只能就这样强行破门而入。
现在亚楠人都快玩完了，谁还会追究他擅闯民宅？
他左右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建筑内部。
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居民楼，从陈设上看，更像是一个工厂或者仓库。
但没等他欣赏太久，他就闻到了那股特殊的血液味道。
有人，哦，不对，建筑里有兽化人。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锁定了目标。
在他正前方的楼梯处，有一团火在缓缓上升。
他快步走到了楼梯口处，低头向下看。
一个佝偻的人影正举着火把走了上来。他身上穿着在亚楠很常见的便服，身上的兽化毛发已经茂密到了一种夸张的程度，以至于衣服都鼓了起来。
他的身形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头部不自觉地向前伸，而且抓着火把、武器的双手已经完全变成了兽爪的样子。
很显然，他马上就要进入下一阶段——狼人了。
鲍尔温将枪口抬起，预测兽化人的行动轨迹。
扣动扳机，水银子弹呼啸而出。
下一刻，他纵身一跃，反手握住剑柄，剑尖直指兽化人脖颈上的大动脉。
一脚踩在，因为子弹冲击力，而被掀翻倒地的兽化人的胸膛上。
手中长剑顺势向下，猛地刺入兽化人的胸膛。
那皮肉就如同一层薄膜一样，被剑刃轻易地穿透！
“吼！”
兽化人大吼着，它并没有因此直接失去战斗能力。
鲍尔温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脸上，“安静点，伙计。”
他手中长剑用力挥舞，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传来的血肉触感就像是在划拉一块、已经失去活性的死肉，但每一块血肉却又传来属于活物的律动，就好像各自都拥有生命一样。
反正就是非常恶心，鲍尔温是这样认为的。
随后，他的右手手腕一转，向下一拉，接着猛地朝后方抽出。
大量的血液如同泉涌般喷出，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
鲍尔温甩了甩钢剑，感受着红色光芒涌入体内。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面相凄惨的尸体，鲜血和碎肉混在一起，从那巨大的血色窟窿涌出，鲍尔温想到了猎人的招牌绝技——内脏暴击。
因为动作很像掏j，所以也被称为陶喆攻击。
“也不知道那些猎人将手捅进野兽的胸腔，搅碎、掏出血肉，是什么感觉, 要成为猎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心理素质才行，想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吧。说起来，这一招叫内脏暴击……陶喆吗？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使用。”
这种针对目标内脏而进行的特殊技巧，阴损至极、无比有效。
在猎人们特殊的手法处理下，受害者内部的脏器, 甚至会在这样的技巧下彻底变成碎片。
最后随着血液一起流出来。
鲍尔温看了看自己带着皮质手套的左手，摇了摇头。
暂且不说，没人告诉他内脏暴击的技巧，他现在的左手，捅入怪物体内就是找罪受。
他的左手除了颜色还有些异样外，其他地方都是正常的，也就是说，他的左手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
将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戳进对方的胸腔？
有可能遇到骨头，还不一定能够刺穿，就算是刺穿了，那对手指的伤害也太大了，那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所以，猎人们为了应付这种状况，似乎会佩戴一种特殊的手套，有一些猎人甚至还会在手套上再配备金属尖刺。
鲍尔温蹲下身，在死者的衣服口袋里翻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一颗水银子弹，甚至连一支采血瓶都没有。
但是，他在尸体淌出的血液中，发现了一块鲜红色的晶体。
与血液混杂在一起，不仔细看, 还真的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来着？”他的指尖捏住这一块晶体，在昏暗的房间中，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觉得有些熟悉，努力地回忆了一下。
游戏中似乎各种各样的道具，什么符文、血液的凝块、宝石……都有着不同的作用。
这块晶体通体晶莹剔透，像是由兽血所凝结而成。
这个晶体看起来只是碎片，在它的正中间像是一根根丝线一般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某种螺旋结构。
他盯着那块晶体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鲍尔温只能先将碎片收起来，准备下一次回到猎人梦境，问问人偶小姐。
他站起身，打开面板，视网膜上浮现出各项数据。
宿主：温格堡的鲍尔温（人类状态）
血统：半精灵（肉体）
年龄：17
魔力：85/750
力量：24（0%）
敏捷：23（0%）
体质：24
意志：20
精神：18
技能（普通）：
剑术：lv24（剑术大师lv40）
炼金术：lv17（能够制作所有低级药剂、炼金炸弹，lv20晋级）
技能（魔法）：
……
技能（血脉）：
时空穿梭（初级）：短距离（魔力消耗1，冷却5s）、长距离（魔力消耗视距离而定）
预言：目前只体现为预知梦，直觉。
恶魔学识（初级：lv11）。
……
除了力量和敏捷提升了一级之外，其他方面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到了他这个阶段，想要升级实在是太难了。
整顿完毕后，鲍尔温回到跳下来的起点, 准备继续往前走。
不过他刚走出几步，前方右侧的一大堆杂物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人多高的墙壁，堆积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麻布口袋、破木桶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很不协调，感觉就像是临时胡乱堆砌起来的。
想来，这和猎魔人世界那踹一脚就会塌掉的墙是一个道理。
只是为了挡住某些东西，或者是，为了挡住某个入口。
“让我看看……”
鲍尔温快步上前，伸手拽住杂物中的麻布口袋，将它直接扔到一边。
在挪开两个木桶后，杂物堆的小半边突然坍塌下来，露出被遮挡之物。
“果然是这样。”
鲍尔温的眼睛亮了起来。
如他所料，在他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实心墙壁，而是一块薄薄的木板，仅仅是为了挡住两个房间的贯通处罢了。
在将杂物清理完毕，打碎木板后，鲍尔温略微矮身弯腰，钻了过去。
进入之后，他抬头望去。
脚边是一根根纵横交错的木梁，挂满了钩子、绳索和一些机械滑轮……
头顶上月光，透过窟窿，倾泻而下。
显然，这里已经是顶楼了。
整个顶楼空荡荡的，他看不到任何一个活动的身影。
也是，这样隐蔽的地方，闲逛的怪物也找不到，更别说进来了。
从脚下的房梁，向远处延伸望去，就能够看到两具被铁链缠绕、吊死在木梁上的尸体。
看样子，他们已经死透了，而且死了有好长一段时间，身上的血肉已经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他沿着木梁往前走，同时低头向下观察。
在他的脚下，便是刚才那个兽化人原先上来的地方。
现在他可以看到不少的亚楠人正在那里来回巡逻，其中还有配备着火枪的家伙。
它们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房梁上看着它们。
鲍尔温咧嘴一笑，伸向腰间，取下为数不多的炼金炸弹。
他身上只有这一种炼金炸弹。
虽然它各方面都不突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但它终究是炸弹，爆炸能够产生巨大的威力。
“这是给你们的礼物，辛苦了。”他喃喃自语，手一松，顺势落下。
紧接着，他也不继续观察，而是如履平地般，在木梁上快速移动起来。
当他到达另一端的走廊，这才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伴随着嘈杂的谩骂与惨叫。
“扔完就跑，真刺激。”
鲍尔温笑了笑。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手腕一翻，手中的钢剑猛然向后一挥。
火星四溅。
猩红的剑身与一把出现在他身后、准备抹向他脖子的锋利剑刃激撞。
“嘿，朋友，你们亚楠猎人也是用这种方式打招呼吗？”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了我们的热情？哼，反应倒是挺快的。”
女性的声音从后脑勺传来，鲍尔温身体一扭，猛然发力，将对方的剑刃荡开。
接着，他猛地向后一跃，抬起了左手的枪口，对准了对方。
他没有使用瞬移，但即使不使用瞬移，他高达23点的敏捷，也能让他在一瞬间做出以上一系列动作。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几乎与地面齐平的披风，往上是覆盖全身的宛如羽毛的装饰。
而当他将视线转移到对方脸上时，看见的却是造型怪异、如同乌鸦一般的面具。
他学过医学发展史，自然认得这张面具。
这种面具被广泛运用于大瘟疫时期，鸟喙的中空部分是用来存放过滤空气的草药，那时候医生出诊的时候都会戴上这种面具。
值得一提的是，一开始带着鸦嘴面具的医生被人们尊敬，一开始戴着鸦嘴面具的医生很受人尊敬，所以很多庸医，甚至不是医生的人，也会戴上这种面具，为病人治病，只是为了享受疫医的待遇。
但很快，随着瘟疫死亡的人数激增，无论是真疫医还是假疫医，都无能为力。
他们走到哪里，哪里都是死亡，世人就以为是他们带来了死亡。
渐渐地，就开始传出“佩戴鸦嘴面具的疫医，会带来死亡”的传言。
因此，这种面具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死亡的象征，与乌鸦的寓意类似。
同样地，鲍尔温也能从对方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想来鸦嘴面具里装了类似熏香的东西。
羽毛披风，鸦嘴面具，还有那把造型别致的短双刃……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么明显的特征，只有“鸟姐”了。
一名死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失去了月神庇佑的老猎人。
只要你意识清醒，不主动发起攻击，她就不会对你下狠手。
“我没见过你。猎人，你右手那把剑，看起来并不像是猎人的武器。”
在鲍尔温打量着鸟姐的同时，鸟姐也在打量着他。
鲍尔温回答道：“因为我是外乡人。”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
异世界的人，也是外乡人，这没什么问题。
“又是一个外乡人被困在亚楠的外乡人？收起你的武器，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但你现在是一个猎人，一个没有失去理智的猎人，我没有与你为敌的打算。”
她盯着鲍尔温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微微点头，收起了双刃。
眼睛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兽化的最直接的途径，显然，她面前这名外乡人，还没有丧失理智。
她刚才那一击，不过是试探一下鲍尔温，看看他有没有兽化。
即使鲍尔温没有挡下，她也不会立即伤害他。
在确定了鲍尔温的情况后，她才会动手。
现在的猎人越来越少了，每一位猎人都是珍贵的战力。
“你一定很疑惑，亚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在我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今晚是这样，所有的夜晚也都是这样，外乡人，你可真是趟了一滩浑水。”
鲍尔温默不作声，收起了武器。
鸟姐抬头望天：
“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里基本没有活人了，大部分都变成了嗜血的怪兽，算不上人。呼，不管怎么说，这个给你，欢迎你，新来的猎人。”
鸟姐偏头看了看鲍尔温，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片状物：
“猎人的印记可以巩固你的意志和精神。如果我们心中没有恐惧，我们也和怪物也差不多，大胆去狩猎野兽吧，外乡人。猎人的天职就是猎杀。”
她顿了顿：“不过，你要记住自己人类的身份，一旦你的意志不够坚定，那么，你就是真正的与野兽无异。到时候，我就会亲自来狩猎你。猎人负责猎杀怪物，而我，负责猎杀猎人。”
鲍尔温伸出手，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像是纸张一样的印记，有些疑惑地观察着纸片上像是三叉戟般的图案，然后收了起来，现在不是研究它的时候。
“我会的。你有见过加斯科因神父吗？一位教会的猎人，手里拿着一把猎人斧。”
他知道鸟姐的职责就是猎杀那些失去理智的猎人，现在猎人的数量不多，说不定鸟姐已经发现了神父的异常，把目标锁定在了对方身上。
果然，他看到她点了点头。
“那名神父？噢，他似乎现在守在桥头，你想做什么，猎人？他是我的猎物之一，只要他有兽化的迹象，我就会立刻杀了他。当然，你也是我的猎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
大桥。
手起，斧落；再起，再落。
加斯科因神父神情专注地将地上尸体的脑袋砍下来，手中握住的斧柄已经被黯淡的血液浸透，黏糊糊令人难受。
待他处理完毕，朝着大桥走去，然后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腰的人影。
那是一名猎人，背对着神父，身体微微颤抖着，猎人穿着一件制式的风衣，但是帽子却不见了踪影，他手里甚至连武器都没拿，猎人锯肉刀被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你！猎人！我们的武器从不会离身！”
加斯科因试着让猎人转过身来，他记得每一个猎人的相貌和名字……
当然，从前还有很多猎人，现在已经寥寥无几，想要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并不难。
而且名字还会越来越少。
他相信只要对方转头，对方也能认出他。
他不仅在居民相当有名声，在猎人中同样如此，这是他的自信。
几乎所有负责亚楠中心的猎人都认识他。
他的声音自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这个猎人停止了颤抖，但仍然没有转过身来。
见状，神父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左手的手指已经搭上了扳机。
“吼！吼——”
这个时候，这名猎人突然发出来怪异的叫声，随后如同神父所希望那样，猛地转过身来！
他那双眼睛里的瞳孔，已经彻底溃散！
猎人陷入疯狂了……兽化。
神父认出了他。
可怜的格瑞斯。
没有任何犹豫，加斯科因左手的猎人火枪对准猎人的胸口，扳机扣下，枪口直接爆发出了猛烈的火焰！
猎人胸口的衣物与血肉，在子弹的轰击下同时绽开。
但他却并未因此被击毙，那被轰开的身体，在落地的瞬间就恢复了平衡。
那已经完全兽化、溃散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他完全不顾自己那被子弹撕裂、血肉模糊的胸口，直接朝着神父猛扑了过来！
加斯科因神父不是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的经验谈得上丰富。
是的，猎人们有一部分是死在了猎人的手里。
失去理智、被兽疫控制的猎人，远比一般的野兽都来得危险。
一是，与野兽厮杀的猎人，往往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来顾及自己的后背，防备自己的队友。
二是, 这些兽化的猎人仍然保留着生前的一些本能，这使得他们能够熟练地使用猎人的武器。
短柄火枪再一次迸射出摩擦的火星。
这一次，神父没有直接瞄准对方的身体，而是对准了位于猎人脚边、被遗弃在地上的猎人锯肉刀。
猎人的武器都是特制的，威力强大。
不能让兽化的猎人拿到武器！
子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打在了猎人的脚背上，将这头发了疯的猎人冲翻在地。
与此同时, 那把属于猎人的锯肉刀，也被这股冲击力震得飞了起来, 从桥上掉了下去。
神父偏了偏头，用脖子上的围巾擦掉了脸上属于怪物的污秽鲜血，那一对被布条遮住的双眼“看”向了对方。
随后，他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踹在了想要用手撑地爬起来的猎人，将其摁在地上。
“啊！”
剧痛使得猎人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加斯科因看到了，这名猎人露出的脖子处，已经出现了兽化的毛发。
很显然，兽疫在猎人的身上已经隐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格瑞斯，这名猎人，试图与兽疫对抗。
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兽化的毛发已经变得很长了。
猎人的队伍又要减员了。
他记住的名字又少了一个。
神父叹息一声，脚下用力，将猎人死死踩住，再也站不起来。
加斯科因盯着这名猎人右肩上的白色布条, 手中猎人斧高举。
格瑞斯是一名城市猎人，并不属于教会猎人的队伍, 算是治愈教会的编外人员, 自然也不算太强。
随着猎人的挣扎，一些白色的解毒剂从他的口袋散落出来，成色非常不错。
这些药片可以用于缓解某种血液发青的症状，这种症状在很久以前就有了，在亚楠很常见。
无论是旧亚楠还是现在的亚楠，这样的病症都伴随着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在教会成员的眼里，血液发青被视为兽化的前兆，只要发现了这种前兆，即使是自己的亲密战友，冷血的猎人也能毫不犹豫地动手。
只是现在猎人的数目太少了，大部分猎人只能分散、孤军奋战。
或许在早期，这样的药片能够起到很显著的缓解作用。
但是，当病症真正爆发开始，它们便再也发挥不出任何功效。
兽化病可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很多时候都是在一瞬间爆发。
它会造成患者的身体皮肤破裂，关节扭曲等病状。
下一阶段，患者的血液甚至会从身体各处的裂口迸射而出。
强烈的痛楚与恐惧让他们极容易被自身的攻击欲、对鲜血的渴望所控制, 不断折磨着他们, 直到, 彻底失去理智。
“愿神圣之血，指引……算了。”
加斯科因不愿意去说这个无用的句子，随后，他手中血迹斑斑的猎人直接一挥而下。
“格瑞斯，我的朋友，再见，恭喜你离开亚楠。”
噗呲……咚。
躯体应声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做完这一切，神父突然皱了皱眉，收回火枪，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靠在了大桥边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颤抖地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从衣领里掏出了一个银制十字架，念起了自己曾经作为神父时的祷告词。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祈祷声却没有停止。
随着他的祈祷，神父觉得那股冲动被冲淡了几分。
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没有变成野兽，是因为那该死的血疗，还是因为自己担任神父时，培养出来的坚定信仰。
他并不是亚楠人，或者说，现在还活着的大部分猎人都不是亚楠人。
可能外乡人更能胜任‘猎人’这份工作，因为他们是外乡人，而不是本地的亚楠人。
亚楠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所有来到这里的外乡人，大多都是因为它“血疗之乡”的名声，为了它神奇的血疗技术。
而当所有人来到这里之后，接受血疗治愈疾病后，却又失去了离开的勇气。
因为血疗那神奇的效果，他们不敢保证自己离开后，身上的病症会不会再一次爆发。
但是，他们鼓起勇气想要离开之时，他们却发现……
已经无法离开了。
不论是街道上徘徊的可怕怪物，还是当他们达到亚楠边缘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不断重复的可怕遭遇，都击溃了他们离开的勇气。
接受了亚楠的特殊血液，外乡人没有办法离开亚楠，而亚楠也不会放任亚楠人，甚至外乡人的离开。
（玩过的请不要深究！亚空间都出现了，设定而已。）
加斯科因并不恨这个地方，也没有想着离开。
如果没有亚楠，没有血疗，他早就在多年前就死去了。
病症不会因为患者虔诚的信仰就放过他，加斯科因几乎找遍了各种办法，最后在走投无路之时，他听到血疗的传闻，来到了充满谜团的亚楠。
接受血疗后，神父的病症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来自神的奇迹。
所以，当他遇到和自己一样患有稀奇病症，来到这里的亨里克，他向奄奄一息的亨里克介绍了血疗，并带亨里克接受了血疗。
之后，他遇到了自己的挚爱，薇奥拉。
有了爱人，有了挚友，他不想离开亚楠了，成为了治愈教会的猎人，在这里定居下来。
一般而言，外乡人成为猎人，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即使是现在受到尊敬的神父，一开始也是这样。
事实上，就连本地猎人都不受待见，或许他们曾经受人尊敬，但现在，当地人对他们只有恐惧，更别说他这样来自外乡的猎人。
但是，有一个例外，他的朋友亨里克，这可能与亨里克独特的猎人服装有关系。
亨里克总是身穿一身仿佛能够带来温暖的黄色猎人服装，这将他与其他猎人区分开来。
但是，很少有猎人会觉得自己的手是干净的，哪怕是那些秉承着骑士传统的教会成员也不例外。
自然，他和亨里克自然也不例外。
在亚楠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冲击着他的信仰和原则，这是一种可怕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彻底失去控制。
就在他靠着大桥边缘休息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大桥剧烈地摇晃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撑着满是热汗的身体，站了起来。
见鬼，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想要过桥？
甚至还遇到了神职者野兽。
那玩意曾经也是一名猎人，即使是她没有兽化前，也是猎人不想去挑战的人，更别说是兽化后！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愿意去招惹！
因此，那些想要给她解脱的老猎人还是选择了绕道，他也是这样。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仅存的信仰不允许他坐视不理！
他拿出采血瓶，看起来像是修长的试管。
亚楠出品的采血瓶，一端安装了微小的针头，而另一端装有活塞，用于注射。
神父用很娴熟的使用手法，让针头探出，随后，便用力地刺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一阵刺痛过后，那瓶子里的鲜血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样，迅速进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在那一瞬间，他又感受了那熟悉的感觉。
他体内的血液突然变得活跃起来，它们热烈地拥抱着突然进入的血液，随后便迅速地流遍全身。
酸麻感从右腿处传来，很快就代替了身体上的疼痛。紧接着，还带来了一股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尽管他现在对血液有着强烈的抵触，但不得不说，血疗确实拥有一种神奇的效果，身体上的疼痛很快就已经消失不见。
神父再一次将手伸到腰间，在那里挂着一个皮袋。
里面装的是骨髓灰子弹。
猎人们所使用的枪械的威力，取决于他们自身的血液质量。
一个强大、经验丰富的猎人，不屑使用工坊和治愈教会派发的制式水银子弹，而会选择将自己的血液灌入水银，制作成子弹。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使用这种子弹的枪械能够发挥更强的威力。
不过大部分猎人都没有这个条件，所以教会限量配发的骨髓灰便成了不错的选择。
这种特殊的粉末可以干扰目标的血液和组织，如果使用得当，甚至能够致死。
这曾经是很稀少的资源，只有很少一部分猎人能够获得它的使用权。
确认短柄火枪已经装填完毕后，神父加快了脚步。
“走吧，去帮帮那个倒霉蛋，现在还有理智的人可不多了。”他嘴里呢喃着。
……
不久之前。
“唔……”
鲍尔温只感觉一种怪异的眩晕感在自己的大脑里产生，他不自觉地靠着铁栏坐了下来。
头晕目眩，浑身燥热，根本没有办法迈开步子。
在和鸟姐告别之后，他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把附近的怪物清理干净），就拿出了她送给他的那纸片。
只是盯着看着，那张纸突然燃烧起来，那火花直接没入他的额头。
伴随着一种诡异的眩晕感，他整个人好像都燃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鲍尔温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的面板数值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两项数值的提升……这就是所谓的巩固精神和意志吗？等等，恶魔学识为什么会提升？难道是跟我这两项数值的提升有关吗？这该不会就是在游戏里表现出来的跟灵视有关吧？”
鲍尔温撑着铁栏站了起来，疑惑地研究着面板。
的确在游戏中类似的设定，猎人的灵视越高，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对精神和意志的考验也会越艰巨。
在这里表现为，灵视提高=恶魔学识升级=精神、意志下降？
“算了，不使用恶魔学识，应该不会失控，总会有办法的。只是不知道普西拉研究得怎么样了，希望能有进展吧。现在……”
他捂着脑袋，抬起头，努力地看向斜上方。
“这就是顶层的大桥吗？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他的正前方是一栋很高耸的尖顶房屋，而房屋的屋顶上方则是那条宽大的大桥。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大桥的底部。
“这该怎么上去？调用一点魔力控制重力，飞上去？嗯，有点奢侈。”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浪费这来之不易的魔力。
要知道，他一路上，将见到的怪物都清理了一遍，也不过才恢复了105/750。
他现在有些怀疑，清理完教会镇能不能恢复足够的魔力了。他尝试过，就这点魔力要想开启稳定、远距离传送的裂缝根本不够。
而且，他还没有将开始裂缝后可能遇到的危险，这个因素算进去。
他观察着四周，试图找到梯子之类的玩意。
这里肯定有办法能够上去。
嘎吱……
就在这时，那正前方、隔了大概五米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透过被打开的门，他看见了一条向上的楼梯，或许能通过对面的楼梯爬上大桥。
办法，这不就送上门了！
湛蓝色光芒乍现，鲍尔温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在门轴转动的嘎吱声中，一个手持火把的亚楠人走了出来。
但是，突兀间，他的身体像是被大锤击中一样，倒飞了出去，撞到了门框右侧的墙壁上。
“吼——”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他愤怒地吼叫着。
下一秒，还没等他看清是谁出手，一道猩红的弧线直接从他的脖颈处划过。
鲜血喷涌而出。
微弱的红光从尸体内涌出，没入踩住亚楠人胸口的鲍尔温。
他的手上还握着亚楠人的火把。
鲍尔温将火把熄灭，随便扔到了亚楠人身边。
紧接着，耳边响起急促的鞋底踩踏在木阶梯发出的声音。
楼上还有人，他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巫师猛地转身，向后一跃，反手握住剑柄，横在胸前。
锵！
滋滋……
原本劈向鲍尔温的长刀，被钢剑挡住，然后在那恐怖的高温下开始慢慢融化。
“走你！”
手持长刀的兽化人一脸茫然，似乎在疑惑自己的武器为什么变成了液体。
鲍尔温可不管这些，抬起一脚，便踹在了偷袭者的小腹上。
兽化人整个身体猛地倒飞出去，头朝后，发出一声巨响，尸体轰击在木阶梯上，随之发出咔嚓咔嚓木头碎裂的声音。
长满毛发的脑袋嵌入其中。
“谁？”
鲍尔温听见了房屋内传来的沙哑声音，说话的人显然年龄不小，他还听到了轮椅滚动的声音。
巫师快步走上前去，一刀刺穿了兽化人的头颅，结束了它的痛苦。
见对方身体瘫软，软软地挂在木阶梯上，鲍尔温点了点头，下蹲跃起，跳上了木阶梯，走了几步就来到了楼上。
紧接着，他就看见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正慢悠悠地从房屋内出来。
老人的那张脸无比苍老，有着不少兽化特征，那双浑浊的瞳孔即将消失不见，露出的皮肤长满了兽化皮毛，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擅闯民宅”的不速之客。
没有犹豫，鲍尔温立刻抽出短柄火枪，抬起枪口，扣下扳机，同时将身体偏开。
“砰！”
“砰！”
阴森的城区内，两声枪响。
随之，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苍老、嘶哑……
这是老人的惨叫。
鲍尔温将枪膛发烫的火枪插回腰间，抹了抹右胳膊被擦出的一条血线。
对方的子弹只是撕裂了他的风衣，擦着他的皮肤飞了过去。
当然，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被他近距离轰击的老人，此时正仰面躺在自己的轮椅上。
老人的脖子、面部，皆因突然爆裂开来的水银子弹，变得血肉模糊。
那些碎片，已经深入到了老人的血肉之中。
浑浊显得黯淡的血液，顺着凌乱的兽化毛发流下，滴到那把脱离了老人的手、安静地躺在地上的手枪, 最后顺着枪身深入地板。
一道淡淡的血光从老人的尸体中射出，没入了鲍尔温的身体之中。
他从尸体上搜出水银子弹还有一小块血色晶体后，这才来到老人出来的房间，环视周围。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生活用品，倒像是一间工坊。
周围放着好几个柜子，他在桌面上看到了一些不明的药剂，还有一些机械零件之类的东西。
当然, 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桌子上放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还有一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宝石。
他走上前去，并没有贸然拿起宝石，而是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颗有着月牙一般形状的红色宝石，整颗宝石透出血一般的光泽色彩。
它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形态无比特殊，看上去却如同一滴巨大的血液，滴落时自然散开一般。
那种独特的光泽带着一股怪异的邪气。
鲍尔温将刚才得到的碎片拿出来对比一番。
它们都是血液凝结而成的，不同的是，桌子上的宝石更加璀璨，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又拾起一旁的小本子，抱着尝试的心态打开了它。
字迹很乱，非常乱，本来他就看不懂，再看到这样像是涂鸦的笔迹，就更难受了。
但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这涂鸦似乎有规律，字迹潦草, 应该是记录者的书写习惯就是如此。
当他盯着这些诡异的线条时，突然感到一阵头昏脑涨，就像是什么东西被人强行地塞进了他的大脑里一样。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等他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却惊讶地发现，这本书上的文字，他居然能够看懂了！
不对。
有点不一样。
鲍尔温皱起了眉头：
“不，我只是知道它的意思，这字体依然很陌生，就像是有人将这些文字翻译后投射到我的脑子里一样……但为什么会这样？会是猎人印记的作用吗？”
他再次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去想象那如同“三叉戟”一般的猎人印记，伴随着他的意识，这个简单的符号再一次地在他的大脑中浮现出来，无比清晰。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只觉得那股脑袋胀痛感消失不见了，但依旧能够看清这些文字表达的意思。
没错了，就是猎人印记的作用。
鲍尔温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这本子上。
它似乎记载的是记录着每天生活发生的事情，好像就是在写日记。
其中一段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希维尔给了我一块奇异的宝石, 他走的时候告诉我，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名字叫做‘神血宝石’，非常珍贵，嘱托我谨慎保管，他还说，神明的血液凝结成的宝石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几天过去了，希维尔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来找过我，真的把这珍贵的玩意送给我了？好吧，友谊万岁，不过，最近，他去哪了？他又不是猎人，为什么总是这样神出鬼没？”
“神血宝石？”鲍尔温有些惊讶地看着躺在桌子上的月牙状宝石。
他知道这个东西。
他伸手将宝石拿了起来。
这枚月牙形宝石手感温润，上面血色纹路如同火焰一般，握在手心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它好像能够镶嵌在猎人的武器槽中，增加属性，甚至能够加持火焰、闪电、毒性之类的能力。所以，这一块是能够附加火焰攻击吗？”
真是意外之喜。
观赏了一会儿，鲍尔温便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还需要借助猎人工坊的工作台才能完成镶嵌宝石的工作。
鲍尔温继续往下翻，想要从笔记本中找到更多的记载。
但很遗憾，接下来的内容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
而且，他发现记录者的视角非常主观，除了那些事情本身外，还充斥着记录者大量的污言秽语，大部分都是针对教会还有……猎人。
掠过这些，他翻到了最后一页，在这一页，那潦草的字迹突然一变，摸起来很像是一笔一画写上去的，记录者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肯定无比用力。
记录者当时一定无比愤怒。
是什么使得他这样愤怒？
他继续往下读。
“在狩猎之夜，治愈教会抛弃了我们，就像当年他们烧掉了旧亚楠一样，抛弃了亚楠，封锁了通往教会镇的大桥，任由我们成为怪物……成为猎人的猎物！”
“真像是治愈教会做的事情。”
感叹了一句，他没有多惊讶。
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探寻真相。
说完，他便将笔记本放回原位，迈步上楼。
普通人过不了桥，不代表猎人也过不了桥，正如吉尔伯格所说，猎人在夜晚可以享受到超乎寻常的自由。
在他爬上顶层后，他就发现左手边还有一段楼梯，看样子正是通往自己所看到的大桥。
他顺着楼梯慢慢地朝上走去，正式踏上了大桥桥面。
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透过其中的缝隙，鲍尔温看到了凌乱的兽化皮毛，鼻尖萦绕着清晰的血腥味。
正当他要使用瞬移能力解决这只野兽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这分贝是如此地巨大，躲在马车后面的猎犬突然发出一声呜咽，然后毫不犹豫地高高跃起，从桥面上跳了下去。
“不是吧……”
鲍尔温停住了脚步，一股熟悉的眩晕感在他的大脑中产生。
（遇见boss和击败boss都能提高灵视。）
同时产生的，还有极度的恶心还有反胃感，就像是他吸收猎人印记时候的感觉一样。
他的左胳膊突然变得像是火山岩浆一样灼热，心脏有力且剧烈地跳动着。
体内的血液好像在沸腾、呐喊！
他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桥头高台，竭力抑制体内突然出现的冲动。
还好，不是太强烈，能够抑制住。
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样好，遇到了亚楠中心的第一只还是第二只boss……
一个巨大而魁梧、周身被可怕凌乱疯长的黑色毛发、所覆盖的身影，一跃而起，重重地砸在鲍尔温的正前方。
这只怪物长着一对怪异的巨大犄角，在某种程度上还保留着人类的体征。
至少它是人形的，有手有脚。
只是，这头野兽的肋骨完全暴露在体外，黑色粘稠的液体好像在蠕动一样，它身上看不到猩红的“血肉”，有的只有漆黑的玩意、粗犷到夸张的毛发，毛发之下，是瘦骨嶙峋的躯体。
它用粗壮无比的左臂撑着桥面，那带着狼吻与犄角的野兽头颅，正面对着眼前的巫师。
“吼啊！”
鲍尔温直视着眼前的巨型野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那是兴奋。
灵魂兴奋的战栗。
似乎杀掉这只怪物后，他能得到某种他需要的东西。
冲动再次涌现，他皱了皱眉头，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妙。
恶魔学识，也就是恶魔化升级他没有一点喜悦，因为……他的精神在降低！
如果精神降到0，他可能会直接变身为恶魔，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使用魔法，但即使没有魔法，那也是恐怖的存在！
他绝对不能失控，在彻底掌握之前，必须尽量避免使用恶魔的力量。或许恶魔学识需要升到lv30？
但是，看着这只怪物头顶上顶着亮黄色的倒三角形，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战胜它。
怪物的危险程度取决于他现在的实力，换句话说，这只怪物对不使用魔法的他而言，是个威胁。
逃是不会逃的，仅仅是威胁而已，又不是不能战胜。
他的优势就是足够灵活，还有着恶魔化的最后底牌。
鲍尔温呼出一口气，直视野兽。
这头体型远超普通野兽的怪物，曾经是教会的神职人员。
这些一直以来，负责清理兽化患者的治愈教会神职人员，往往有着强大的毅力，也有着狠辣的手段和超乎常人的体质。
所以，当他们沉沦在杀戮之中，那不知道接受了多少血液的躯体，就会以惊人的速度，被兽疫侵蚀、改造。
所以，在鲍尔温面前，才会出现这样一个恐怖的怪物。
神职人员野兽。
它粗壮的右臂支撑着地面，那如同它拐杖一般的臂膀上，毛发飞舞，而那巨大的兽爪则在地面上留下了恐怖的划痕。
鲍尔温从来不畏惧挑战，他也是这样做的。
蓝光一闪而过，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出现在野兽的身侧，左手滑到了剑柄的低端，猛然向前一推！
剑刃刺破皮肤，插进了野兽血肉之中，但钢剑传来的巨大阻力令他有些惊讶。
好似这头野兽的身躯里，大部分都是骨骼一样。
以钢剑为中心，高温灼烧着野兽的身躯，发出滋滋的烤肉声响，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它那疯长地毛发猛地燃烧了起来！
野兽发出一声惨叫。
它的左爪猛然抬起，横拍狠狠地砸向地面。
在这巨大的爪子快要触碰到自己的刹那，鲍尔温抽出炙热的钢剑，身体矮身前倾，翻滚着从野兽的胯下滚了过去。
他的半个身体都被神职人员野兽的兽血染红，猎人的风衣上，这些血液就像一层暗红色的镀层，衣角处血液正在一点点滴下。
鲍尔温看着缓缓转过来的野兽，快速拔枪抬起枪口，连续开了两枪，随后将它扔进了存储空间。
代替魔法的火枪对付这样的怪物效果小之又小，鲍尔温使用它不过是用来骚扰怪物罢了。
鲍尔温在寻找机会，他拥有其他猎人所不具备的能力——瞬移。
但五秒的冷却时间有点长。
仅仅是一次交锋，桥面的雕文和石板上，就出现了一道道夸张的划痕。
大个子虽然行动不迅速，但它的一巴掌或是一脚都能造成恐怖的破坏，更别说皮糙肉厚这个问题了。
野兽再一次发出恐怖的咆哮，它身上的火焰消失了，留下焦黑和一吹即散的皮毛。
灼烧对它没有太大的伤害。
它体内大部分都是骨骼，这意味着它的身体密度和体质都非常强悍。
这只由神职人员兽化而成的怪物，拥有与一般野兽迥异的体型，它头顶上的鹿角仿佛是某种象征，它没有像那些亚楠人一样，变化为狼人的模样。
但它的模样同样看起来不协调，相比于它骇人的左臂和左爪，那大小看起来都很普通的右臂，却显得极为袖珍。
这使得，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左侧倾斜，背部弯曲，显然需要承受巨大的压迫力。
“那么，作为支撑全身的双腿自然要承受更大的压迫力，特别是左腿，这就是它的弱点。”
鲍尔温向后连跳数步，一边心里计算着瞬移的冷却时间，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野兽的速度在他实在是太慢了，只要他愿意，根本不可能攻击到他。
野兽一步步向前，在前行了数步后，这只野兽再一次发动了攻击，左手撑地，猛然跃起。
鲍尔温不退反进，计算着野兽落下的位置。
随着野兽落下，大桥疯狂地震动了几下，之前因为它的动作，本就有所损坏的桥面兀地出现了大量裂痕，碎石在烟尘中飞溅。
鲍尔温从尘埃之中站起，正好位于野兽的身后。
猎人锯肉刀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左手，伴随着咔嚓咔嚓机扣响声的声音，他双手交叉，锯肉刀和钢剑，猛地朝着自己斜上方的阴影用力砍去！
锋利的剑刃还有狰狞的锯齿上，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那是血肉和毛发被撕裂、破开的感觉。
当然，这并不足以斩断野兽的双腿，鲍尔温并没有就此罢休。
在武器深深扎入血肉，传来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后，鲍尔温左右手手腕翻转，再次握住武器的手柄。
自上而下向着身体两侧用力划拉，武器带动着诡异的猩红光芒，切割而下！
伴随着利刃切割肉体时溅射出的血液，一声突然震耳欲聋的吼声，令鲍尔温有些昏沉的大脑感到一阵冲击。
他见势不妙，立刻抽出武器，身形一闪，消失原地。
就在他后退的一刹那，神职人员野兽陷入了疯狂，那双腿不断被挤压出浑浊的血液，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却始终没有断裂。
“这家伙的骨头，还真够粗的！”
鲍尔温意识到，他的攻击只是斩断了部分骨头，所以，野兽并没有因此彻底失去鲍尔温意识到，他的攻击只是斩断了部分骨头，所以，野兽并没有因此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大量的碎石溅射而出, 鲍尔温不得不重新寻找机会。
他首先要保证自己少受伤。
猎人受到致命伤，可以注射采血瓶。
但他不想采用这样的治疗手段，他可不敢去打赌，自己会不会因注射血液，被古神迷惑。
话说回来，在威戈佛特兹的意识中, 月之魔物对他动手似乎失败了？还让他觉醒了属于恶魔的力量？
那么，月之魔物是出于什么目的允许他进入猎人的梦境？该不会是想借他的手除掉古神吧？
越挫越勇，觉得它能够控制自己？
“咚！”
“咚！”
野兽两记重拳落下，似乎对于鲍尔温轻视它，感到很不满。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枪声响起，子弹击中了神职人员野兽的右臂。
它身形一滞，紧接着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吼叫。
透过缝隙，鲍尔温看到了一个穿着猎人服装的身影，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野兽感受着嵌入它体内那颗子弹带来的痛苦，放弃了攻击鲍尔温，猛然转过了身。
爪子在空气中划过，随之便是，同时响起的硬物碰撞声与野兽惨叫。
猎人躲过了神职人员野兽的利爪，后退半步，双手挥舞猎人斧，砸向野兽渗血的双腿。
咔嚓……
杀了太多野兽的猎人斧头变得有些钝，完全是凭借蛮力才将野兽的骨骼砸出几道裂痕。
猎人再次挥舞猎人斧，但巨大的野兽显然有了提防，它朝后一跳，却是躲过了斧击。
但它忘记了鲍尔温就站在它的身后。
巫师几乎是同一时间快速上前, 手中的钢剑和锯肉刀挥舞起来，锋利的刀片和锯齿相配合，伴随着他的动作，在神职人员野兽的双腿上一左一右制造出两道狰狞的伤口。
嘎吱……嘎吱……
野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发狂了一般挥舞着巨臂，意图将猎人和巫师赶走。
鲍尔温快速后退，却还是被利爪勾到了腰际。
虽然他没有受伤，但他腰间的魔药却被野兽打碎了。
药液顺着他的风衣衣摆，滴落到野兽的身上。
滋滋作响。
它相对瘦弱的右臂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仿佛能够感受到某种痛苦一般，随之而来的便是兽性与人性掺杂的惨叫。
“怎么回事？”
鲍尔温余光瞥了一眼碎掉的魔药，那是他剩下的。
他谨慎地观察着仿佛陷入痛苦中的神职人员野兽。
暗红色的雾气，正从那黑漆漆、光秃秃的躯体散发出来。
那仿佛是由兽化血液蒸发而形成的蒸汽一样，还能听到像是怨灵般的惨叫？
但是，这些雾气似乎就并不愿意离开它，徘徊在它周围没有散去。
紧接着，鲍尔温看见帽檐压得很低的猎人, 毫不知情地冲了上去，似乎想要用手中的猎人斧一下子斩断野兽的腿骨。
与此同时, 那些缠绕在野兽身上的血色雾气突然变得活跃起来，野兽发出痛苦难忍的吼叫，越来越像人类。
人性正在被找回？
但还是兽性占据了上风！
“快让开！”鲍尔温大吼一声，瞬移正处于冷却之中，他只能奔向野兽。
但很不幸，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爪子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挥出，重重地拍在了猝不及防的猎人身上。
猎人倒飞出去，砸到大桥一侧的雕像上。
此时瞬移已经冷却完毕，鲍尔温按动机括，猎人锯肉刀恢复正常形态，下一秒，他的身影一闪，突然出现在野兽身后。
双手猛然交叉，快速挥舞斩出！
伴随着他的动作，锯齿和利刃深深地刺入野兽左右腿的小腿腿弯处，随后鲍尔温启动了机括。
左手的锯肉刀在机括的驱动下，暴力地释放展开，狰狞的锯齿疯狂生长，瞬间便将野兽的左腿关节彻底破坏。
变形斩！
与此同时，右手的钢剑已经彻底融化了野兽的右腿关节！
夹杂着骨头碎片和骇人的高温热浪，浑浊的血液疯狂泵出，喷了鲍尔温一身。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野兽周身血红色的烟雾若隐若现，而野兽也直接跪在了地上。
趁他病要他命！
巫师毫不犹豫地抽出两把武器，身体一矮，高高跃起。
剑刃挥舞着，袭向那近在咫尺的野兽的头颅。
随后借助身体的重量，锯肉刀和钢剑一左一右、狠狠地刺入了那粗壮的脖颈之中！
黯淡之血如泉涌喷射而出。
……
啪、啪、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猎人清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名一身黑色猎人服装，戴着礼帽的男人，正蹲在自己的身边，右手正扇着他的脸，套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手指正旋转着一个礼帽。
那应该是他的礼帽。
“醒了？”这个人问道。
猎人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全身各处的肌肉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唤醒，撕扯般的疼痛与关节的酸痛同时爆发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就是猎人们遇到神职人员怪物绕道走的原因。
它的体型太庞大了，一巴掌下去，猎人有可能被拍成肉酱。
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他发现艰难地转动脖子，他发现自己正靠在大桥的护栏上，他的猎人斧和短柄手枪就在手边。
显然这是面前的男人找回来的。
那头恐怖的神职人员野兽已经倒在了地上，它的尸骸就在数米之外的桥面。
他狂奔到这里不是为了救人吗？
怎么需要被救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呼……所幸，他们俩都没事。
猎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鲍尔温：
“我叫加斯科因，你是一名猎人，对吗？”
猎人低下头，背靠着护栏，从衣兜里拿出了采血瓶。
“你可以称呼我为鲍尔温，加斯科因神父。我劝你不要太依赖那些血液。”
加斯科因的手一僵，他抬起头，再次看向了这个招惹了神职人员野兽的家伙。
名叫鲍尔温的陌生人，从这人的打扮来看，似乎和他一样是一名猎人。
这件衣服属于教会的黑衣猎人。
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并不认识鲍尔温，也没有在教会黑衣猎人的同伴之列中见过鲍尔温。
这个男人的外貌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外乡人。
非常典型的欧洲面孔，金色的短发，高大的身躯，肯定不是亚楠人，而是和他一样。
外乡人。
从鲍尔温的口音中也能听得出来。
见到加斯科因没有继续使用采血瓶，鲍尔温点了点头，然后环视周围，特别是加斯科因来的方向。
没有野兽，只有尸体。
看来，神父已经将桥另一头的野兽解决干净了。
“能不能站起来？”
他将手中加斯科因神父的圆礼帽，扣在神父头顶，打量了一番。
神父有一把修剪过的白色山羊胡，这应该是因为薇奥拉的缘故。
戴上礼帽后，神父的帽檐下露出一头略显凌乱的白色短发。
鲍尔温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因为神父的眼睛已经被一条白布蒙住。
或许……神父的瞳孔已经慢慢开始溃散了。
好在神父还没有失去理智。
即便是躺着，也能看出神父的高大和魁梧，大概有两米多高吧？
他比鲍尔温还要高上一点，但也有限。
他穿着灰黑色为主调的衣服，搭配着厚实的披肩和笔挺的下摆，还有看上去是他的家人为他准备的灰白色围巾，只是上面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和血迹。
加斯科因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后便尝试着扶着护栏，让自己站了起来。
鲍尔温指着神父的围巾问道：“这条围巾是薇奥拉织的？”
神父抬起头来，用白布蒙住的眼睛看着鲍尔温，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认识薇奥拉？”
他的声音很低沉，略微有些沙哑，然后他皱了皱鼻子。
刚才只顾着身体上的疼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原来眼前这个家伙身上没有亚楠人独特的味道。
凡是接受过血疗的亚楠人，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气味。
而猎人常年与兽血打交道，受伤不断，大腿上不知道留下了不多针孔，自然身上的气味就更加明显了。
透过白布，神父看着那一身黑衣猎人服装，面对着这个陌生面孔，他心中升起了一丝警觉。
注意到神父的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鲍尔温微微一笑。
“这身衣服呢，是我从一名猎人的尸体上扒下来的，他似乎死于野兽的围攻之下，至于我，只是一名才刚刚来到这里的外乡人。
薇奥拉，也就是你的妻子，哦，还有你的女儿瑞曼，她们委托我找到你，然后将你带回去，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神父相信了这一番话。
听到自己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愧疚，忍不住叹息一声，强忍着疼痛，弯腰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武器。
“我明白了，但是——”加斯科因微微摇头，“我不能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猎人的数量越来越少了，但野兽越来越多了，我不能就这样回去，躲在房间里，那不是猎人该做的事情。”
他看了看斧刃上有缺口的猎人斧，苦笑道：“这是我的责任。”
神父将短柄火枪插回腰间，空出手拉了拉眼罩。
鲍尔温不为所动，他不理解加斯科因神父所谓的责任，更不明白这样的坚持有何意义。
在他心里，他要保护只有身边的人，所以他才会在确认普西拉的安全后才离开，甚至还将哈士奇留在她身边。
至于救人？真的，那只是顺带。
冷血无情？他不是。
乐于助人？那也是在不影响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或者，这个人是他的熟人。
因此，对于神父的坚持，他并不能理解。
鲍尔温面无表情地看着神父那张疲惫的脸，冷不丁地问道：
“你有想过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留在家里，会安全吗？”
神父正要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将周围的野兽清理干净了，但你忘记了一点，有时候兽化只需要一瞬间，你知道我找到她们的时候，在窗外发现了什么吗？”
“……”
神父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猎人斧的手柄。
“野兽，两只野兽，其中一只已经彻底被兽疫腐蚀！如果我晚到哪怕一分钟，你觉得那扇普通的窗户或者木门能挡住兽爪吗？”
鲍尔温观察着神父的反应，摇了摇头。
神父的头已经低了下去。
“加斯科因……你在逃避，对吗？”巫师盯着对方被蒙住的眼睛。
“兽疫已经感染了你，你害怕突然失去理智伤害自己的亲人，所以你在逃避她们。可是，你明明知道那些猎人为什么会失去理智，却还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加斯科因神父忽然笑了一声，带着一种疲惫与无力：
“对，我知道。猎人猎杀太多的野兽，自己也会变成野兽。但并不是完全地逃避。我只是希望在猎杀之夜，在我彻底失去理智之前，用自己的力量结束它，杀光所有的野兽，她们……我的妻子还有女儿们，就安全了。”
说着，他不想继续解释，拖着猎人斧，想要转身离去。
他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就被一双像钳子一样的手摁住了肩膀，力气很大，他很快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刺痛。
“加斯科因，我希望你将猎杀的任务交给我，而你，她们需要你，如果你再不回去，她们可能会因为担心你的安危直接跑出来。
你想要见到那样的情景吗？我替你想象，手无寸铁的瑞曼，爬下铁梯，进入下水道，遇到了一头可怕的野猪，然后……”
“别说了！”
加斯科因阴沉着一张脸，大声呵止了鲍尔温继续说下去。
他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他不想去想象那个画面。
是的，瑞曼很有可能就会这样做……
想起那张可爱的脸庞，想起妻子柔弱的模样，他的心就像是被刀子狠狠地绞了一下。
鲍尔温看着他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将猎杀的任务交给我，我会代替你走下去，而你，应该回去保护你的家人，待在他们身边。相信我，把她们带到尤瑟夫卡诊所去, 那里有足够的熏香，不仅可以保护她们不受野兽的侵害，也能抑制你嗜血的冲动。”
突然，他想起了刚才洒在神职人员野兽身上的，犹豫了一下，从腰间取出一瓶魔药，递给了神父。
“把这瓶药剂交给一个叫普西拉的女孩，告诉她，这药剂似乎对血液有作用。”
鲍尔温沉吟片刻，“另外，你可以找她帮忙，她或许可以帮助你抵抗兽化的侵蚀。”
但愿普西拉的实验能有所进展，一个能挣脱月之魔物蛊惑的人，他相信她的能力肯定不止这样。
鲍尔温这样想着。
毕竟，他能做的只不过是告诉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的人，前往尤瑟夫卡诊所。
至于帮他们根除噩梦，摆脱兽化的困扰，还得看普西拉，再然后是能够解毒的，它似乎对兽疫患者的血液起作用。
只有实验了才知道，但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神父听了鲍尔温的话，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不管有没有用，他都想去找普西拉试试。
他的运气一直都很好，不论是来到亚楠后治愈了绝症，还是遇到了挚爱薇奥拉, 组建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一向都是幸运的。
神父接过药剂, 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身上，然后沉声说道：
“谢谢你，鲍尔温。你一定要小心……我，还有我们一家都会在诊所等着你的。哦，对了，这些给你，它们或许对你有用。”
加斯科因从长袍内掏出一个不算太大的袋子，递给了鲍尔温。
“这是什么？我可以打开吗？”
巫师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个小皮袋子，还有四个被布条堵住的玻璃瓶，里面似乎还装着什么液体。
“燃烧瓶，我自己制作的，对付那些浑身长毛的怪物，这玩意很有用。收下吧，它们能帮上大忙，小皮袋子是我的一部分备用子弹，你肯定需要它们，它们的威力可比水银子弹强。”
鲍尔温点了点头，将袋子收了起来。
他有种错觉, 这位神父就是来送装备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神父看了看神职人员野兽的尸体，叹了口气，走过去仔细检查起来。
鲍尔温有些疑惑地看着加斯科因的举动，但还是等在了原地。
过了两分钟，神父走了回来，鲍尔温注意到对方戴着手套的手，握着一件什么东西。
神父手心张开，鲍尔温才发现，神父手里居然是一个沾染了血迹的徽章。
“徽章？从那头野兽身上发现的？”
“是的，这枚徽章是身为教会猎人的象征，只有实力强大的教会猎人才有资格拥有它……”
加斯科因看了看手中的徽章，叹了口气。
这徽章看起来像是一个银色的剑柄，只不过原本应该是剑刃的地方变成了连接挂坠链子的铁圈。
鲍尔温沉默着，他从神父的脸上捕捉到了几丝悲怆。
想来，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一个又一个的疯掉，他心里一定很痛苦。
鲍尔温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当好一个倾听者。
“她，被你杀死的神职人员野兽，是我们的首席……你知道教会第一猎人路德维希吗？哦，你不过是一个外乡人。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他是一位手持圣剑的真正骑士，而她是教会第一猎人的徒弟。”
神父用低沉的声音述说着曾经的故事，伴随着他的声音，鲍尔温看见神职人员野兽的尸骸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尸骸的皮肉、骨骼……化作点点晶莹的飘飞光点，它们像是萤火虫一样闪烁着点点微光，随后便迅速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加斯科因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并不意外，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亚楠，很合理。
“那不是她原本该有的模样，她的身体只是被疫病扭曲了而已。我只见过她几面，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痛苦地展示着自己的首席徽章，迎接她的却是对她关闭的大门。
那个时候她身上就有了兽化的气息。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现在她的形体消失了，她……也得到了解脱。她终于摆脱了亚楠，祝福她吧。”
说着，他对着鲍尔温微微鞠躬，然后将徽章递给了鲍尔温：“我替她谢谢你，这个徽章……是你的了，呵，它现在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鲍尔温还没来得及回答，神父转身拖着猎人斧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与鲍尔温的相遇，他想了很多，终于下定了决心。
从刚才与神职人员野兽的战斗中，不难看出，鲍尔温的实力要比他强得多。
真的很强，自始至终身上都没有伤口。
想到这里，神父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或许，这个外乡人，真的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猎杀之夜。
……
鲍尔温望着加斯科因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又弥补了一个遗憾。
而且，有了神父的加入，相信诊所更加安全了。
他抬起头，突然意识到，神父和薇奥拉的定情信物还在他的储物空间里。
“算了，回去后再给他吧。”
他看了一眼前方那具神职人员野兽的消散了一半的尸骸，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神父昏迷期间，他击杀神职者野兽后，又感到了一阵恶心的眩晕。
他为了验证某种猜测，打开了面板查看起了自己的数值。
“遇到游戏里的boss，精神、意志会降低，而恶魔学识在快速提升，游戏设定中的灵视在我这里表现为了其他形式？”
他记得在游戏中，遇到 boss或者杀死 boss的后，灵视就会提升，当灵视达到一定程度，就能看到一些诡异的存在，如果足够高，甚至能够看到……古神！
这些蜷缩在噩梦中的乐子人。
“清理完早点回去找普西拉吧，她的能力可以唤醒失控的我，应该也能恢复我降低的精神和意志。”
至于教会镇，那是一定要去的。
不是因为要送信，他知道这封信肯定送不到尤瑟夫卡妹妹手中。
他前往教会镇，一方面是为了猎杀野兽，获取魔力，获得血之回响。亚楠中心的怪物都快被他、神父、鸟姐清理干净了。
另一方面……他也想试试到底有没有效果，他的腰间还有两瓶。而教会镇正好有一个boss，很适合用来做这个实验。
那是一只在玩家面前，由人形变为野兽的boss。
心中有了计划，鲍尔温踏过神职人员野兽的尸体，向着桥头，教会镇的方向走去。
前方是一扇颇有哥特风格、紧闭着巨型大门。那显然是教会镇的一部分，鲍尔温在那上面看到了教会镇的钟楼和大教堂的尖顶。
大门前陈列着惨不忍睹的野兽尸体，这一定是神父的手笔，他将教会镇入口的野兽都清理干净了。
可问题在于，加斯科因神父并没有告诉他，这扇门该怎么打开？
瞬移进去？
就在他思索着该从哪里下手的时候，他听到了信使们的声音。
这些苍白的小家伙们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鲍尔温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出来。
那声音就像是一群小孩在低声吟唱一般。
鲍尔温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刚走出几步，靴子前方突然荡起一圈光影涟漪，信使们熟悉的身影从中冒了出来。
紧接着，在这群小人欢快的叫声中，一盏尚未点亮的灯缓缓升起。
“来得正好。”他弯下腰，轻轻将眼前的这盏灯点亮，苍白色的光芒毫无温度。
他的手探向白色的光芒，在悠长的呼唤声中，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他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
鲍尔温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画面再一次恢复。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猎人梦境。
他向前走了几步，眨了眨眼睛。
他发现人偶小姐居然坐在他第一次看见她的地方，睡着了。
是的，她就是睡着了，他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这才是令他惊讶的一点。
人偶居然也能像真正的活物一样，带着呼吸进入睡眠。
哇，她在睡觉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笑！
月光洒落在布偶小姐的脸上，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就是真人……
“亲爱的猎人？”人偶突然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她歪了歪头，盯着鲍尔温的脸，然后视线下移，盯着他被子弹和利爪划破的风衣，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摆，脸上带着平静而温柔的微笑：
“需要我帮您缝补吗？”
“……你还会缝衣服？”
人偶小姐站了起来，优雅地拍了拍自己的裙摆，那双没有感情的眸子盯着鲍尔温，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鲍尔温顶不住移开了视线。
“我可以尝试，这是我应该做的，很抱歉，我没有什么经验。”
鲍尔温连忙咳嗽了两声，从衣兜里掏出血红色的碎片，询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它们是血石碎片。当一个活物死亡后，血液中的物质会变得坚硬，就有可能会形成血石。猎人们可以利用工作台将它们敲碎，将其中蕴含的血液融进武器，提升武器的威力。”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亲爱的猎人，你真的不需要我帮您修补衣物吗？”
只要鲍尔温不回答，她就会一直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鲍尔温实在受不了这张脸一直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下了自己的猎人风衣，递给了人偶小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她那双无喜无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欣喜。
鲍尔温下意识摸着扎手的下巴，有些无奈地问道：“现在我能使用工作台吗？”
“当然可以，亲爱的猎人，我会在这里等着您，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请来找我”
“我会来找你的。”巫师点了点头，踏上石阶，朝着猎人工坊走去。
推开工坊的门，他发现格曼并没有在里面，可能在后面的花园吧。
鲍尔温直接来到了一旁的工作台前，将自己的猎人锯肉刀放在工作台上，然后拿起边上的一个小锤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血石碎片砸成了粉末，并将它们均匀地洒在了锯肉刀上。
只见那些散发着淡淡的红光的血石粉末，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开来，仿佛是被武器给吞噬了一般，整个过程非常神奇。
他感知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那正是从锯肉刀身上散发出来的，并不是很明显。
他没有使用另一块血石碎片，他打算将它交给人偶小姐保管，留给普西拉使用。
毕竟他的主武器依然是钢剑。
紧接着，他又拿出了那一枚月牙状的神血宝石。
宝石在触及武器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被融化了一样，那些血液统统流入了锯肉刀。锯齿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待一切动静结束，鲍尔温拿起锯肉刀，意念一动，每一颗锯齿都被橘红色的火焰包裹住。
他感受了一下火焰的温度，恩，虽然比不上他的魔法，但毕竟是火焰，那些长毛野兽的克星。
收起锯肉刀，鲍尔温眯起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书架上的书籍。
也不知道猎人梦境里的普通书籍能不能够带走，但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实中的猎人工坊位于旧亚楠。
他或许可以去旧亚楠看一看。
不一会儿的时间，他离开房间，走下石阶。
然后就看见了捧着风衣，带着微笑的人偶，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鲍尔温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
“谢谢。”
他只能从微笑的人偶小姐手中接过自己的风衣，然后披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处理，上面的血渍、污垢还有破损都已经全部消失了，就像是刚刚被缝制出来一样。
这真的只是“尝试尝试”吗……
“亲爱的猎人，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衣服需要修补，直接交给我就好了。还有什么是可以帮助你的吗？”人偶小姐带着微笑询问道。
鲍尔温沉吟片刻, 将剩下的血石碎片递了过去，“请将这些交给普西拉，哦，就是上次跟我一起过来的那个女猎人。她有再来过吗？”
人偶轻轻地点了点头，“请放心，我会保管好的, 最后交给她。她来过这里, 接受了三次强化, 还从信使那里买了些东西。”
这倒是提醒了鲍尔温，他也想在离开之前购买一些武器。
“我想看看血之回响的数量。”
闻言，人偶朝着他行了一礼，紧接着便半蹲了下来，捧住了鲍尔温的手掌。
盯着蹲下的人偶小姐。
鲍尔温只感觉体内有流动的感觉，然后就看见她站了起来：
“哦……63008，出乎预料，如此充沛的血之回响，真令人沉醉……亲爱的猎人，你现在能够负担起信使们的要价了。”
他不知道人偶小姐是不是故意的，再一次提起这件事。
上一次他被迫离开猎人梦境，就是因为那群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可爱的信使。
抠门，连碰都不让碰。
打量着人偶那张挂着微笑的精致面庞，他也说不准。
于是他耸了耸肩，也没有回答。
他走下台阶，来到了信使们栖身的水池边上。
这一次，这群小信使像是知道鲍尔温身上有了足够的血之回响, 它们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迅速沉入水中。
没过多久，它们又从里面钻了出来，纤细的小手捧着各种道具还有武器。
不同于第一次，他看到了这些物品的价格：
采血瓶：180
水银子弹：160
燃烧瓶：180
刺鼻的血鸡尾酒（成熟的血液混合物，可投出吸引怪物）：1000
飞刀：100
鹅卵石：10
锯齿长矛、猎人斧、螺纹手杖、教会的石锤、猎人手枪……
猎人首领徽章（大教堂圆形广场大门的钥匙）：10000
一串文字出现在他的眼前：“曾属于以前的教会猎人队长的布制徽章，可打开通往大教堂圆形广场的大门。在猎杀之夜，大门会关得紧紧的，只有拿到这枚徽章才能打开。”
好吧，他现在知道该如何打开大门了，这玩意都被信使带回来了，那不就意味着其他人根本无法打开大门？
也许连加斯科因神父自己也进不去了。
但是，他能够靠着瞬移直接越过大门，根本不需要这玩意。
于是鲍尔温买下了除了鹅卵石和猎人首领徽章之外的所有东西。
别问能不能用上，血之回响多，就是任性！
这一次没再发生什么异变，信使们听话地把武器和道具交给他，然后再次沉入水中。
鲍尔温也将武器收了起来, 向人偶道别，拖着几把武器触摸墓碑边上的信使，离开了猎人的梦境。
……
教会镇的风景和亚楠中心的街道略有不同，多了几分宗教色彩。
在这里随处可见的女性雕像取代了亚楠中心那些铁质的路灯，这些雕像和欧顿小教堂里的雕像差不多，都是双手并拢，跪坐在路旁祈祷。
是的，这里离欧顿小教堂很近，似乎还是相通的。
他转头就能看见欧顿小教堂的屋顶，但当他注视着它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的视线神经正在受到刺激。
一种诡异的眩晕感。
他知道，这可能是与他灵视得到了提升有关系。
他不想再一次踏入那里。
“也不见得有多强，一切都来源于未知的恐惧。只要出现血条，就算是真正的神又如何……”
巫师嘀咕了一句，扭头看向某处。
他从不远处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教会衣装，手持拐杖与提灯的人影，看起来应该是治愈教会中的神职者。
显然，它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入侵者。
它抬起手，指向了鲍尔温，然后大跨步地走了过来。
鲍尔温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这个神职者显然没有兽化，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它似乎也不像是活物。它的脸庞根本没有半点血色，就像是戴着一张惨白的人皮面具，甚至有些泛青。
那双眼睛没有半点神采，空洞而茫然。
神职者手中的拐杖突然抬起，朝着鲍尔温的身体用力敲来。
巫师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右手虚空一抓，一柄猩红色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快如闪电，剑刃直接从这白衣神职者的手臂上划过。
啪嗒一声。
手臂掉落，大量污秽暗淡的血液喷涌而出。
但这样的伤口并不能阻止神职者，那张仿佛带着面具的脸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看来，它失去了知觉。
它任由左臂流淌着鲜血，猛然扭身，那拐杖朝着鲍尔温的脖颈猛扫而去。
枪声响起。
一把小巧的猎人手枪正握在巫师的左手。
这以精准和灵巧为特征的猎人手枪，如果使用得当，就能直接击中敌人的关节和要害。
神职者的动作戛然而止，随着一声脆响，它右手手腕的关节呈现一种诡异的弯曲，仔细看能够看到正中心被轰出了一个小洞，以它为圆心，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
那把粗长的拐杖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啊哈，运气真好。”
巫师后撤半步，矮身前倾，手中剑刃挥出一道红色月牙。
神职者躲闪不及，胸口当场被锋利的剑刃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红黑巨大血口，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
下一秒，鲍尔温向上跃起，眼中狠色一闪，将散发着炙热温度的钢剑送入了神职者的脖子。
噗呲！
“一路走好。”
神职者的身体轰然倒地。
不过，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比起亚楠中心，教会镇要危险得多。
就比如这位神职者，它的热情是切切实实地体现在行动上，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半句话。
“轰！轰！轰！”
像是一把重锤砸在地面上。
足足有三米多高的身影从只剩下门框的大门走了出来，它的脚步很缓慢、很沉重。
这巨人的脚裸上拴着起着束缚作用的脚铐，铁链的另一端还连着一颗沉重的实心铁球，不断磕碰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巨人身上那身属于治愈教会的白色衣装沾染了不知道多少的污渍，只能勉强看出来是白色，显得很是肮脏。
它手中握着一把夸张的巨斧，更是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或许是刚才的动静把它惊醒了。
这只可怕的人形怪物向他走了过来。
鲍尔温不知道这些怪物为什么没有兽化，而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想一想也知道：这和治愈教会脱不了关系。
这些怪物很明显就是人为制造的怪物，它们或许是参加了什么实验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黑魔法造物。
人类……怪物，前者变成后者往往就是这样轻易，但想要从后者变回前者，却是截然相反的难度。
这样的体型很不正常，或许是因为某种刺激才会变得这样夸张。
从它无神的双眼不难看出，它似乎没有意识，身体只是残存着一种本能：消灭闯入教会镇的不速之客。
毫无疑问，这些冷血的武器，就是最强大的守护者，不会感到痛苦，只有绝对的服从！
在猎杀之夜，任何一个非治愈教会的成员，都会遭受到它们最为猛烈而致命的攻击。
比如，鲍尔温。
破空之声响起。
巨大的斧头带着无法匹敌的威势在空中一扫而过，阶梯上的石头雕塑和金属栏杆瞬间就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那女性雕塑的脑袋瞬间消失。
碎石和扭曲的金属在空中四散纷飞，可想而知，这一击都多凶猛。
但是缺点也非常明显，就是范围有限，灵活性不足。
只是向后一跃，跳下阶梯，鲍尔温便躲过了这一声势浩荡的一击。
教会巨人的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无神的双眼隐隐散发着诡异的白色光芒，拖拽着巨斧，朝着巫师的位置劈砍而去。
一下。
两下。
……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在建筑物之间回荡，周围已经是狼藉一片，但教会巨人始终没能击中自己的目标。
它将手中的武器横在身前，再次挥舞着手中的巨斧，向着闯入者的脑袋砸去。
但是，巫师已经不想再玩下去了。
瞬移冷却结束。
他的回合！
蓝光一闪而逝，鲍尔温消失在原地。
等他再一次出现，他已经站在了教会巨人的身后。这宛如小山般的身体，足足比他高了1米！
狰狞的猎人锯肉刀出现在她手中，双手交叉，肌肉鼓胀，猛然发力！
两把武器一左一右，在那被链锁常年束缚的脚裸上一闪而过，原本坚硬的皮肤在狰狞的锯齿和锋利的剑刃切割之下，出现了巨大的豁口。
鲜血喷涌而出。
血腥味、焦糊味还有巨人身上的那股恶臭混合在一起，几乎可以让人窒息。
它的右腿上出现了一道光滑的切口，部分骨头已经在高温下融化。
但锯肉刀却传来了明显的阻力。
这巨人身上的死皮已经可怕到了一种境界，以至于锯肉刀在劈砍的时候甚至会发出硬物碰撞时的撞击声。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却依然因为打不中敌人而感到愤怒。
鲍尔温猛然抽身跳开。
巨人手中的斧头擦着他风衣的衣角而过。
下一秒，巫师向着巨人的身侧横跨一步，抡起缠绕火焰的锯肉刀，狠狠地劈在了巨人的身上。
又是一大块皮肉从它的躯体上分离。
大块头陷入了狂躁之中，巨人抬起脚，用力地跺向地面，浑然不觉两只小腿的剧痛和血液喷涌。
鲍尔温连续后跳几步，脱离了巨人的攻击范围。
这种只知道本能，不知道疼痛的家伙，才是最难缠的。相比之下，亚楠中心的兽化人就显得可爱多了！
与这些傀儡般的家伙相比，那些已经被兽疫侵蚀的亚楠居民还更像人类。
它们会感受到疼痛，知道恐惧和害怕，还会咒骂，甚至残留理智的家伙还会在看见外乡人，或是猎人后，嘴里喊着“away，away!”快速后退。
反倒是这些家伙，除了体形和动作之外，哪里还有半点人类的样子？
终于，巨人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鲍尔温一个箭步冲到了它的面前，侧着身子躲过显得有些绵延无力的巨斧，然后一个翻滚，来到了巨人的身后。
巨人似乎还想继续挥动斧头，但是斧刃的下端却被卡在了石缝之中。
它只知道上提，却不知道直接将斧头抽出来，于是，它的攻击戛然而止。
巫师抓住机会，两把武器又是交错挥下。
在锯肉刀即将砸中巨人鲜血淋漓的小腿之时。
机扣声响。
噗呲！
噗呲！
带着狰狞锯齿的刀锋伴随着他的动作而弹出，凶残地砍进巨人的小腿，砸碎它的骨头。
另一边，钢剑顺着之前造成的伤口，竟直接切断了整条小腿。
巨人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庞大的身躯向前踉跄了一下，却是重重地跪倒在地。
这像是求饶一般的动作并不能阻止巫师。
鲍尔温用力地将锯肉刀和钢剑向后一拔，带出大量混合碎肉的鲜血。
与此同时，钢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巨人的胸膛。
猩红的剑身冒着热气，从巨人的胸口穿透而出。
灼热的热浪让这冰冷的夜晚变得更加温暖。
巨人想要挣扎站起，可它的小腿已然被切断，只能是徒劳地挣扎。
旋转，碾碎心脏。
炙烤。
沉重的呼吸声逐渐停歇，鲍尔温这才将武器拨出，任由巨人那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
红色的光芒从巨人体内涌出，涌向鲍尔温。
感受着这仅比神职人员野兽弱上一些的灵魂，鲍尔温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怪物的危险度仅为绿色，但距离黄色也不远了。
大个子弱点太明显了，那就是一旦失去平衡，就会失去战斗力。
夸张的身材比例带给了他们强大的力量，同时也使得需要支撑全身的腿部变得无比脆弱。
或许这些巨人在对付兽化的野兽的时候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但是却没有办法应对那些拥有超常敏捷的敌人。
而拥有上古之血瞬移能力的鲍尔温, 基本没有受过伤。
如果现在的他再施展魔法，面对威戈佛特兹，会是什么样子？
还需要恶魔化吗？
“我有一种预感，我一定会再遇到他的。如果我掌握了恶魔化，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鲍尔温甩掉武器上的鲜血，向着治愈教会那独特的尖顶钟塔继续前进。
……
拐过街角，他探头向下望去。
那是一座破败的城区，他还依稀看到了，至今也还残存些许的些许火光。
或许是火焰没有燃烧殆尽……
或许是还有活物在游荡。
一座城市的建立需要花费大量的心血，但毁灭的时候却只需要在短短一瞬间。
这座宛如地狱般的城镇就位于下方，刚好在亚楠新城区相反的方位。
相似的建筑与街道，那没有熄灭的火焰都在诉说着它的名字。
旧亚楠。
鲍尔温扭头，继续前进。现在不是去旧亚楠的时候。
这里终究与游戏有些许差异，比如：他杀死的那些怪物并没有因为他回到猎人梦境而复活。
只是那些正常人还是兽疫侵蚀下变成野兽。
一路上，他清理了教会的神职人员和巨人，但也不是一帆风顺。
比如，几只突然出现的猎犬，差点就咬破了他的喉咙。
该死，那三只仿佛不需要呼吸的猎犬像尸体一样趴在视线盲区，突然就猛扑过来，还有突然打黑枪的亚楠枪手！
真是让他觉得，这比对付教会巨人，甚至神职者人员还要麻烦！
即使是这样，他的魔力不过才从200增加到了300，倒是血之回响和血石碎片收集了不少。
有了前三只猎犬的前车之鉴, 鲍尔温手上的武器绝不离手。
他贴着墙壁走进了通道，而就在他出现在通道前方时，似有所感，猛然向上望去。
那是一名亚楠人，手里拿着一把火枪。
火枪……又是同样的组合吗！
鲍尔温迅速后退了两步，在亚楠人反应过来之前，收起手枪，取出三个燃烧瓶。
没错，是三个！
不多用点，难解被偷袭后，狼狈使用瞬移逃跑的心头之恨！
右手的钢剑在燃烧瓶上方的布条上划过，被油浸染过的布条登时燃烧起来。
随后，鲍尔温猛地一甩手，将手中的三个玻璃瓶子砸向上方的平台。
瓶中的易燃物伴随着容器的破裂，飞溅到亚楠人和应声跳出来的猎犬身上。
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
众所周知，衣物和皮毛都是易燃物。
这些粗糙的燃烧瓶并不具备长时间燃烧的特性，但却足以在瞬息之间蔓延到衣物和毛发之上，用高温来击溃这些兽化的肉体。
在凄惨的狂吠声中, 鲍尔温闪身而至。
仅仅是燃烧瓶并不足以烧死这些家伙。
接连不断的利物插进血肉, 他的锯肉刀带起了大片血肉, 钢剑散发着妖冶的红光。
恶魔化给他的身体带来的诸多改变, 其中有一点便是：无视这种程度的火焰。
污秽的鲜血在高温中迅速蒸发，诡异的气味在平台上快速蔓延。
绕过这些尸体，他走到了一个好像是广场一样的空旷地带。
在这个广场上，有着数目惊人的尸体，这些死者都集中在场所的最中央，每个人都呈跪拜的姿态。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这些应该是治愈教会的成员。
“只是为什么都死在了这里？”鲍尔温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些人僵直的尸体，“没有外伤？有意思。”
他发现，这些身穿治愈教会制服的死者，似乎是以一种比较奇特的方式死去的。
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被胁迫的痕迹，就像是他们自己来到这里一样。
这些死者的衣着异常地干净，好似出门前特地更换过？
他们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他看到了一种狂热和向往。
这些人的眼睛紧闭着，嘴角却抿着笑，好似都进入了美好的梦境，只是他们的身体已经彻底冰冷了下来，没有一丝生机。
“治愈教会，真邪门。”
他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也不想去深入探究，随后就站起来，向着一条小路走去。
小路两侧房门紧闭，这好像是居民区？
教会镇显然也是有居民存在的，只不过当鲍尔温看着窗前的红色提灯，前去拜访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惊恐的叫声和不似人声的祈祷。
疯了，都疯了。
既然没法交流，他也不强求，只是帮这些人灭掉了散发着淡淡红光的提灯。
似乎已经没有巡逻的猎人了，巡逻的只有那些不似人类的神职者。
鲍尔温走在小路上，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声音。
路上躺着不少尸体，看那个样子似乎是这里的居民，死相惨状。
要不是胸口被戳出一个大洞，要不直接被切成了两半，一分为二。
就在他准备加快脚步，直接离开的时候。
他听到了一个柔美的声音：“外面有人吗？”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鲍尔温有些惊讶。
居然还有正常人存在？
“你好？”
“哦？”屋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轻柔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她正靠在门后。
“您是猎人吗？您身上的血腥味很重，也只有猎人才会在夜晚逗留，猎杀野兽。”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道：
“您是特地来到这里的吗？猎人先生……原则上，在狩猎之夜我不会打开门提供服务，但既然您是特地前来的猎人，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叫亚莉安娜，如果您愿意告诉我避难的地方，我可以破例为您提供服务，您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她也不是没有为猎人提供服务的经历，只是从来没有在狩猎之夜。
亚楠，血疗之乡。血疗这一技术被治愈教会掌握着，各种血液也同样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亚楠人对血液的渴求是无穷尽的，于是，非正规不受教会掌控的血液就开始在民间兴起。
一些民间的诊所，走私的商贩，还有女支女……他们抓住了商机。
亚莉安娜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有着天然的优势。
她那精致的外貌与极具诱惑力的体态令人心醉。甚至传出，她的一个微笑，都能让人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她提供着血疗的服务，而且她的服务一向备受好评。她使用自己的血液，那些接受了她的血液的人，这样描述亚莉安娜的血液：甜美而有效，令人沉醉，还能迅速治愈伤痛。
自然地，她将门外的鲍尔温当作了慕名而来的“顾客”。
鲍尔温有些语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是没去过女支院，也在那里将自己的金钱送出去过（指昆特牌对局），但他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直接的。
他觉得嘴里有点干涩，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很想问一问：这个“服务”，它正不正经。
不过，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他是个正经人，即使将小黑盾借给了普西拉，他也很快就变得无比冷静。
不会真有人想要在这种时候接受服务吧？
他可不想接受血疗。
“亚莉安娜小姐，对吧？恩，你可以去尤瑟夫卡诊所，那里很安全。”
“尤瑟夫卡诊所？”亚莉安娜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后她又说道，“它是在亚楠中心对吗？”
鲍尔温点了点头，看着紧锁着的铁栅栏还有木门：
“是的。从教会镇到亚楠中心，一路上遇到的野兽都被我清理掉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当然，如果再晚一些，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再出现什么野兽，所以，我希望你尽早准备。”
“猎人先生，您现在就要……如果可以的话，天亮之后，您可以来诊所找我，那个时候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鲍尔温张了张嘴，捂住了脑袋，无奈地说道：
“……我是接受尤瑟夫卡医生的委托，前来告诉幸存者前往诊所的，并不需要报酬。”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去。
谁知道这个女人又会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来。
“谢谢您，善良的猎人！”在听到亚莉安娜的感谢声后，鲍尔温加快了步伐。
在小路上，他又看到了红色的提灯。
“嘿！嘿！”
就在鲍尔温停下脚步的时候，旁边的窗户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就看见窗户后面有一个人影，而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似乎是有人透过那道缝隙，在观察着他。
这显然是一个没有丧失理智的正常人。
于是，他走了过去，随着他的动作，他看到窗户后的人影瑟瑟发抖，似乎有些害怕鲍尔温做出什么事情来，又将缝隙合上了。
看来，曾经那些猎人给居民们带来了不少心理阴影。
“你是猎人吗？还是一名……外乡人……”男人确定窗户已经关好后，舒了一口气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鲍尔温的语气有些冰冷，这男人的语气和之前那些人相比，有明显的差别。
“哦，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这里还会有猎人。猎杀之夜，教会可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任何一个猎人，诺，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些好像死人般的巨人，他们负责守护这个镇子的安全。
只是，今晚有些不一样，那些神职者似乎变得更加可怕了。他们不会保护我们，也不会来检查住户的安全，你看到了吗，那些尸体，随意出门的人都死了，再这样耗下去，没有人能度过这个夜晚。”
“所以呢？你想要我告诉你安全的地方？”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
“当然！我听到你跟前面那个女人在说着什么。她肯定给了你什么好处，嘿嘿……连那个女人都能救，我为什么不能？所以，带我离开这里吧，猎人。你们除了猎杀怪物，不就是做这个的吗？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后，我也会用好东西给你交换！”
鲍尔温面无表情。
那个给他镇静剂的老太婆嘴巴毒舌可以理解，她至少内心还是感谢他的帮助的，给他镇静剂就能证明这一点。
但这个男人，却让他觉得有些恶心。不仅恶意悱恻自己的邻居，还妄想鲍尔温保护他到达安全的地方？
我呸！
好东西还是自己的留着吧。
他可不伺候。
鲍尔温没有理会身后的呼喊声，转身就走。
男人直接打开了窗户，却只看见了巫师渐行渐远、毫不留情的背影。
“你们这群屠夫！冷血的怪物！”他吐了口痰，关上门窗，对着墙壁上前就是一脚。
“该死的！痛死我了！”
男人抱着脚蜷缩成一团，又开始破口大骂。
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渐渐消失，他坐起身来，嘴里喃喃自语：
“他好像告诉那女人可以去尤瑟夫卡诊所，呵！冷血的外乡人怎么会这样好心！我记得，基拉告诉我欧顿小教堂似乎准备了很多熏香。没错，就是那里！”
……
墙角处，数只身体切碎的巨大食腐乌鸦，已经兽化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盯着阶梯上唯一还能活动的身影。
当鲍尔温尝试着往大教堂区内部深入的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这里的戒备森严。
整个教会镇完全可以区分为里、中、外三层，最外层居住着绝大多数的居民。
从外往里深进，那些巡逻的神职者和教会巨人就越多。
进入大教堂区有两个入口，分别位于正面和侧面，均有神职者和巨人看守，再往里，巨人的数目会大幅度增加，越过它们，便是通往大教堂的阶梯。
而鲍尔温正行走在阶梯上，在他前方便是治愈教会的大教堂。
他的风衣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怪物的鲜血，风衣的边缘还在往下滴着血。
但收获也是非常丰厚的，比起亚楠中心，这里的怪物带给他的收益要多得多。
鲍尔温用风衣内衬擦拭着钢剑沾满鲜血的剑柄，眼神中不见一丝疲惫。
是的，他的身体一定发生了某种变化, 虽然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却好像永远都不会感到疲倦一般。
他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
但是，这不见得是一种坏事，至少对于现在而言。
他冷漠地注视着这座城市的宏伟建筑。
这座大教堂非常恢弘，巨大的拱门足有六米高。
这建筑和亚楠其他建筑一样，带着很明显的维多利亚风格。拱门两侧高高耸立的尖顶就是很显著的特征。
大教堂外部的墙壁上的花纹雕刻充满着艺术的气息, 配上只有仰头才能看清全貌的尖顶, 看起来是那样赏心悦目。
他也只能这样评价了。
踏上阶梯, 他来到了教堂前的小广场，说是小广场，占地面积可不小。
穿过小广场，他看到了那扇巨大的、紧闭的金属大门。
门背后，便是血疗的起源之地，治愈教会。
守卫着大门的是几尊诡异的雕像，它们脑袋巨大，手持长矛。
鲍尔温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古怪的雕塑，但是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恩，好像只是普通的雕像，而不是卡尔克斯坦的魔像。
它们不会动，没有生命的气息。
他的双手按在了金属大门上，浑身的肌肉绷紧起来，然后用力一推。
咔嚓一声。
有什么东西碎了。
继续用力。
随着门轴与石板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闭死的大教堂大门被外来者打开了。
铁门震动，灰尘四散飞舞，落在他的手臂上。
这座宏伟的教堂似乎很久没有访客了。
放眼望去, 是一道长长的楼梯。目测只论高度也有十米。
在阶梯的两侧, 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雕像。它们明明是类人的身体, 却拥有完全非人的头颅。
那巨大而畸形的脑袋上有着一层网格状的花纹，在它们的眼眶中，好像塞进了许多眼睛，它们好像正在注视着外来者，看上去像是护卫，又像是在欢迎其他人的到来。
一声轻柔的祷告声从远方响起，在经过了教会内部的削弱和反射后，这声音显得有些空灵缥缈。
这是人类的声音。
他的目标。
在祈祷声中，鲍尔温缓步走上了楼梯。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风衣下流淌下来，滴落在阶梯上。
他的靴子踩在台阶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祈祷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阶梯上，鲍尔温看到了大量的战斗的痕迹。
有的像是用重物砸出来的，有的像是长刀或是剑刃在上面划出来的，还有数不清的弹孔痕迹……
很明显，在这大教堂的内部，曾经发生过剧烈的争斗。
祈祷声越来越清晰：
“警惕人之弱点，他们意志薄弱、心智尚浅。”
“若非恐惧，将无人会为死亡哀悼。”
“追寻古神之血。”
在这祈祷声中, 鲍尔温走完了阶梯，最后停驻在阶梯终点，推开大门。
他打开大门的巨大动静像是没有引起祈祷者的注意一样，祈祷声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仍在继续。
鲍尔温环顾了一下这座宏伟的、庄严的礼堂。
天花板上雕刻着许多壁画，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可能是岁月的流逝，亦或是其他。
而在他的目光正前方，则是一尊精致的雕像，不同于阶梯周围的雕像，它是那么的精美，那么的耀眼，就好似是被黄金包裹着一般。
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间满是灰尘的教堂。
雕像是一个有着天使翅膀的女人，她的身上披着一件刻画得好似很柔软的长袍，手里拿着一个倾倒的水壶，像是在向下面的祭坛倾倒着神圣的液体。
只是水壶明显已经干涸，祭坛上也没有任何的液体，只是里面还摆放着某样东西。
头颅？
在雕塑下方，祭坛前方，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女人正背对着鲍尔温，虔诚地跪在地上，像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祈祷者。
银白的发丝从她的兜帽中漏出，她的双手似乎抓着什么，口中不断发出祈祷声。
就仿佛正在与什么人沟通着。
“我们对血的渴望将得到满足……”
“我们的恐惧亦将得到安抚。”
鲍尔温缓缓走上前来，他的步伐很轻。
女人的祈祷词越来越清晰，在念出最后一句话后，整个大教堂便彻底陷入了沉寂之中。
“浓郁的血腥味，猎人，恩，没有闻过的味道……外乡人？啊，没想到，在过去了那么久之后，还会有人拜访大教堂，还是一名外乡人。”
白羊女，哦不，代理人阿梅利亚，轻声说道。
她并没有回头，但却好像能够洞悉一切般：
“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猎人？更美妙的血液，还是为了享受更强烈的猎杀快感？亦或者是，为了追寻某种真相？”
“不，都不是。”
鲍尔温盯着她的背影，用左手摩挲着腰间的。
他在思考着，到底要如何进行实验。
现在的阿梅利亚意识很清醒，看起来只是人类，魔药对她会有效吗？
听到鲍尔温的回答，她摇了摇头：
“无论是什么原因，到此为止，回去吧，猎人。”
她已然站了起来，抬头直勾勾地望向那无头天使的雕塑，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猎人，一切已经开始，无法结束，如今只有夜晚了……你的好奇心会害了你自己，你只是人类而已，意志薄弱、心智尚浅的人类！”
“那又如何？我想，所以我这样做了。”鲍尔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随着一声轻鸣，钢剑出现在他手中，炙热的高温炙烤着空气。
随着等级来到lv20，人类状态的鲍尔温解锁了部分能力，就连钢剑的温度都更加骇人了。
代理人偏过了头，目光在鲍尔温身上一闪而过，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诧和不解。
“外乡人……你身上没有血疗后的气味，你没有接受血疗。可是，为什么没有接受血液的你，身上会有月亮的气息？”
说到“月亮的气息”，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低头看来一眼捧在手心之处的金色坠子，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前。
这也是鲍尔温想不明白的问题。古神的思维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它明明知道他和普西拉可以对它造成威胁，却依然用自己的力量庇佑它们不受其他古神的影响？
“外乡人，我最后询问你一遍，你愿意离开吗？”
鲍尔温手中的钢剑体型似乎在慢慢膨胀，上面缠绕着熊熊的火焰，就像是他那双燃烧的暗金色眸子。
不用回答，阿梅利亚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像是前两位猎人一般，执迷不悟！
那么，就长眠于此吧！连尸骸也不会留下！
仿佛呼吸被堵塞住了一样，她痛苦地喘息着，右手不由自主地掐向自己的脖子，而她的左手，则死死地攥着那金色吊坠。
下一刹那，阿梅利亚发出了一声惨叫，大量的鲜血从她的身体之内迸射出来。
那鲜血染红了天使的雕像，也染红了天使手中的容器，那些血液顺着石罐的边缘流了下来。
她的身体在转瞬之间便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一只白色的利爪横拍而来。
“哦？变化得这样快？”
蓝光一闪而逝，鲍尔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他看了看阿梅利亚，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一记攻击落空，这只头顶黄色倒三角的白羊怪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整座教堂似乎都回响着轰隆隆的声音，她两根扭曲的后腿蹲在地上，两只不成比例的巨爪，其中一只搭在地上，而左爪正死死地抓着那金色的挂坠。
这头白羊怪物披着雪白的毛发，四肢虽然都变成了锋利的爪子，但它们却仍然保留着一定的人类特征，没有覆盖白色的毛发，但却缠绕着一圈白色的布条。
这些布条原本就缠在阿梅利亚的胳膊和小腿上，神奇的是，居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兽化而被破坏。
在她的头侧的一簇白色毛发上，仍然绑着她尚未人形时佩戴的发饰，在她的脖子上，则垂着教会神职者所佩戴的铃铛。
“吼——”
白色的野兽朝着鲍尔温的方向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尖利而具有穿透力。
鲍尔温感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眩晕。
他没有感到难受，因为他的灵魂在战栗。
鲍尔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只缓缓向自己逼近的怪物，咧嘴笑道：“来吧，让我看看吧，你到底是人类，还是野兽！”
他悄然燃烧掉五缕灵魂，这只是灵视需要的最低标准。
刺骨的疼痛，灼热的感觉……眼前的世界以一种构造更加复杂的方式在他眼中展现。
一瞬间后，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痕迹：地板上残留的血迹和低微的哀嚎，他看到野兽行走在石板上，压出的轻微形变……
他看到那双被白布蒙住的双眼中：
一名低头抱手的白发女人闭着眼睛，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包裹在一大片折叠的、令人作呕的苍白色背部，白色的骨刺像是树杈一样环绕在她的周围。
祈祷声还在继续，那是人类的声音。
没有噩梦，没有哀嚎，只有这个主动拥抱怪物的祈祷者。
她，没有失去理智！
鲍尔温眼中的世界再一次恢复正常。
“阿梅利亚，你能听到我说话，对吗？”他冷声问道。
回应他的却是高高扬起的利爪。
他猛地向后一跃，被血液染红的风衣拖拽出一道血红色的痕迹。
鲍尔温在数米之外站定，手中的长剑已经变成了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大剑。
白羊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利爪一下接着一下地砸下。
剧烈的震颤让整个大教堂顶部掉落了一地的灰尘。
她拒绝交流。
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将鲍尔温永远地埋葬在这里了。
鲍尔温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的巨剑从左到右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弧线。
呼啸声宛如在撕裂空气，赤红的火焰在剑刃上沸腾飘扬。
厚重的巨剑就像是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地撞在阿梅利亚的利爪上，剑锋蓦地破开了它的皮肤，巨剑上那些扭曲的纹路重新活了过来，仿佛有鲜血在流淌。
火焰升腾而上，将白羊野兽身上的血肉烘烤得滋滋作响，迅速蔓延至她的皮毛，却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浇灭。
这只不是普通的花眼，而不是他之前宛若圣光的烈焰。
野兽吃痛，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利爪陡然一停。
鲍尔温闪身躲过了这只爪子，然后一把反握住大剑，向着那只怪物冲了过去。
阿梅利亚的左手一直抓着那枚金色的项链，将它藏在了自己的胸前，这使得她的肚子和脚下方露出了相当的破绽。
巫师看准了空隙，猛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抡起手中的巨剑，狠狠地砍向怪物的膝盖！
“追寻古神之血……”祈祷声突然传来。
嗖！
破空之声响起。
却不想，这把赤红的巨剑却是挥了个空，巨大的红色大剑竟然挥了个空，这头野兽猛地向后一跃，躲过了这一击。
“是祈祷声的缘故吗？”
鲍尔温猛力一挑，将那把大剑扛在了肩膀上，同样向后纵身一跃，冰冷的眼神紧盯着野兽的动作。
紧接着，那沾满鲜血的右爪朝着猎人拍下。
恐怖的冲击力在石板上砸出一道道蜘蛛网一般的裂缝，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漫天的烟尘中，巫师扛着巨剑出现在了数米开外。
毫发无损。
“这样可不容易喂药！”
他身影一闪，眨眼间便出现在阿梅利亚的身前。
一步跨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肩头上的巨剑便朝着身前砸落。
咔嚓！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白羊野兽突然挡在小腿前的手臂上。
“你是清醒的，是什么使得你要拦住我？”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在阿梅利亚的哀嚎声中，鲍尔温带着自己的武器，就这么凭空消失在原地，移动时的尘埃轨迹与教堂之中的灰尘融为一体。
炽烈的火光盘绕在巨剑剑身，他握紧了剑柄，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巨剑的火焰之中，一剑斩向了那只爪子！
仿佛是对火焰心有畏惧, 白色的野兽强行停住了自己的利爪。
但就在这一刹那，鲍尔温的身体再一次朝前疾冲，紧握剑柄，划出一道骇人的、火焰半月状轨迹。
噗呲……咔！
皮肉与毛发被炙烤时的焦臭弥漫开来，血液从阿梅利亚的双腿澎涌而出。
她浑身一颤，向后跳开一步。
她的身体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骨裂声。
巨剑上沾染的血液在高温下蒸发, 鲍尔温闻到这味道，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这兽化的血液可不纯粹, 阿梅利亚的确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变化成了野兽，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她使用起来并不熟练。”
他不住地观察着，这只由阿梅利亚变化而成的白色野兽。
她已经退到了那无头天使雕塑的前方，仿佛是因为双腿带来的痛楚，她的身体靠着墙壁不停地颤抖着，染了血的白色毛发伴随着呼吸而颤动，那长满了獠牙的巨嘴中传来细微的喘息。
左爪依然握紧金色吊坠放在胸前。
他的视线放在了那个金色吊坠上，心里已经肯定了某种猜测。
于是，他从腰间掏出，准备上前将药液灌入阿梅利亚的嘴中，验证这药剂的作用。
然而就在这时，阿梅利亚却作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这位已经脱离了人类形体的代理人，突然将那长着鹿角的野兽头颅微微低下，用伤痕累累、沾满血液的利爪包住了“娇小”的左爪。
“祈祷？”鲍尔温眉头一挑。
下一瞬间，他的脑中传来一阵嗡鸣。
这诡异的颤抖让他停下了脚步，他捂着剧烈跳动的太阳穴，握住药剂瓶的左手越发用力。
“我们对血的渴望将得到满足, 我们的恐惧亦将得到安抚。”
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大教堂顶部的镂空处，射入教堂之中，宛如一支划破黑暗的利箭。
“……”
“追寻古神之血！”
随着祈祷词的变化，映入教堂之中的光线越来越多，它们开始朝着一处汇聚，并最终收束在一起。
这些光芒就像是流水一样，在地上不断地流淌着。
“警惕人之弱点，他们意志薄弱、心智尚浅。”
“水流”顺着阿梅利亚的身体往上攀爬，她那披散着白色毛发的野兽身躯，沐浴在温柔的光辉之下。
她的胳膊上的伤口，也在一点点的恢复着。
光芒正在越聚越多。
“我怎么会给你这个机会？该死的！”鲍尔温咬着牙，猛然间捏碎了十多缕灵魂！
灵视，强化！
之前宛如一根根长钉一般扎入他大脑的低语祈祷，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躁、嗜血的欲望。
“呼……”鲍尔温将胸膛的热气呼出，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低语的枷锁。
那右眼如同火焰炙烤一般灼热，映入瞳孔之中的一切都充斥着鲜血的色彩，与左眼所看见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 这一切都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出现在阿梅利亚的身前, 猩红的右眼紧盯着白色野兽的身影，口中喃喃念叨着接下来的祈祷词：
“肮脏的野兽会倾覆美酒，引诱温顺之人坠入深渊。”
伴随着他的声音，那汇聚在阿梅利亚身体上的柔弱光芒突然颤抖起来。
白羊野兽身上的伤势已经停止了愈合，这奇异的变化使得阿梅利亚将头颅突然抬起，右爪慌乱地朝着地面按去。
即使是刚才的鲍尔温也没有被野兽的攻击击中，何况是后的他？
太慢了！
鲍尔温的右眼瞳孔中闪烁着几丝血光，他鬼魅一般地低头躲过朝自己拍来的尖爪。
他左手已经恢复了猩红，宛若匕首般的利爪刺破了手套，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
左手猛然探出，却是直接攀住了阿梅利亚的手臂，借助左手强大的力量，巫师的身躯朝着空中荡起，风衣上的血迹在空气中飞舞。
那双眸子毫无感情，就这样注视着白羊野兽蒙着白布的双眼。
他浑身的肌肉一紧，撕裂了空气，手中的大剑猛地挥舞、斩下！
咔嚓嚓……
阿梅利亚那始终收在胸前的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发出滋滋的声响，手腕处的白布已然被燃烧成灰烬。
随后，伴随着鲍尔温的扭转身体，巨刃又重重地落到了她的手指之上。
咔嚓！
“吼！”
凄厉的长啸响彻整个教堂，血液飞溅间，阿梅利亚的左臂已经消失不见。
鲍尔温一把抓住了那沾满血液的金色吊坠，身体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燃烧的欲望被强行压制住了一般。
在身体即将接触地面时，他左手一甩，将手中的丢入了阿梅利亚的口中。
随后，左手朝着虚空一抓，猎人手枪出现在他手里。
扣下扳机，一声枪响。
咔呲！
即将被吞下的魔药被水银子弹击中，玻璃瓶应声而破，药液一滴不漏地流入阿梅利亚的身体。
“啊！啊！”
阿梅利亚突然痛苦地嚎叫了起来，那声音不像是因为手臂被斩断后愤怒的宣泄，更像是来自身体上的疼痛的哀嚎，或许还有因为金色吊坠被夺去的哭嚎。
野兽猛然前扑，右爪向前搂去，似乎想要从鲍尔温手中夺回吊坠。
但她忘记双腿上的伤口并没有得到愈合，就这样直接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鲍尔温站了起来，右手拖拽着猩红巨剑，左爪握着金色吊坠，朝着白羊野兽一步一步靠近。
宛如被伤痛折磨的病人，阿梅利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从这个“强盗”手中夺回金色吊坠。
但却只是徒劳地挣扎，嘴里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
她朝着前方的猎人探出唯一的爪子，一如曾经那些在天使雕像下的祈求者，衰弱而又无力。
她的身体里传来了滋滋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发生了反应，又似乎有无数的虫子在疯狂挣扎，啃噬着她的身体。
阿梅利亚承受着这一切，绝望地哀嚎着。
鲍尔强忍着脑袋胀痛，望着宛如弯刀般的左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一不小心吐出了一串黯淡的火星子，他赶紧平复着呼吸和体内特别是胸口的燥热。
的效果虽然已经快速褪去，但却将部分狂躁留在了他的心底。
甚至，他的右眼依然燃烧着猩红色的火焰，好似根本无法熄灭。
理智还在，是时候回去找普西拉了。
想到这里，他走到了倒在地上呜咽着的阿梅利亚的面前。
污秽的血液从她身体的每个裂口中喷涌而出，洁白的毛发被逐渐染红，一种淡淡的灰白“烟尘”伴随着轻微的哀嚎，从她那巨大的野兽躯体上飘散出来。
但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鲍尔温左手中的金色吊坠。
“这金色吊坠对你很重要？”
“啊——”
阿梅利亚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嚎，她的身体就像被他在桥头杀死的神职人员野兽一样，开始慢慢消散。
看到这样的景象，鲍尔温有些无奈地收回变回原状的钢剑。
“试验没有成功么？难道是我下手太重了？不应该啊，我没有攻击她的致命部位才对……难道是，加剧了她的死亡？”
他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还不死心地等待最终的结果。
短短十几秒时间，白色野兽的庞大身躯，便彻底变成了大团的灰色的尘埃，它们缓缓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逐渐堆积在一起。
一时间，那些尘埃的影子，都是那么的梦幻。
看见出现在眼前的面板，鲍尔温也没有在意和那后面附加的属性点，那估计是金色吊坠的作用。
既然数据发生了变动，那岂不是说，这个怪物，不，是阿梅利亚……已经死亡？
他有些失望，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可还没等他踏出第一步，耳边就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呼吸声？
他猛然转过身，快步走到了那堆尘埃前，蹲下身子，将这些尘埃扒拉到一边。
可还没等他扒拉干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啊哈，你的衣服呢？”
他不去看那双直勾勾盯着他眸子，将身上染血的风衣脱下，盖在了尘埃之上，然后站起来，转过身。
……
她拿在手上的风衣味道并不好闻，全是血腥味，甚至有一部分来自她。
但是，这对阿梅利亚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她总不能就这么一|丝|不|挂吧？
鲍尔温背对着她，摸了摸鼻子。
他唯一一次亲密经历还是和特莉丝，但那发生在他睡死的时候啊！
那昏昏沉沉，怎么也醒不来的感觉，一定是特莉丝对他施展了魔法。
所以，他可以坦然面对不堪入目的尸体，但还是不能冷静地面对一个浑身赤裸的异性。
听着阿梅利亚换衣服的声音，鲍尔温举起从阿梅利亚那里抢来的金色吊坠，看了起来。
至于偷袭？身后这女人气息微弱，以他的感知，阿梅利亚根本不能得逞。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吊坠上。这吊坠上有着两条藤蔓花纹，互相对称。它看起来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了，整体透着一股古旧的气息。
他将吊坠上沾染的血渍轻轻擦去，手指搭在了这圆形吊坠的边缘，稍稍一用力，手中的吊坠金属盖当即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转去，露出了坠子的内部。
里面看起来没有任何东西。
但肯定不止这样简单。鲍尔温悄悄地燃烧了一缕灵魂他的双眼忽然一片火热，他又一次朝吊坠内望去。
他注意到，在这黄金吊坠的内部，有一道难以察觉的细微刻痕。
这是一行很小的字，由于时间的缘故，它们已经变得非常不起眼，个别字体甚至已经模糊不清，他想要理解意思也是非常吃力。
即使他现在能理解这些异世界的文字，但前提也得要文字完整啊？
他微眯着眼睛，尽力地辨认着这模糊的字迹。
“敬畏……”后面就看不清了。
“那坠子里写的是‘敬畏古神之血’。”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阿梅利亚也注意到了鲍尔温的动作。
他转过头，就看到阿梅利亚光着脚，双腿紧闭，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
那双丢失白布的双眼紧闭着，宽大的风衣足够长，遮住了她的膝盖，而她仅剩的右手，紧紧地扣住了风衣。
阿梅利亚看起来相当地虚弱，脸色苍白，面容憔悴。
她的头发比之前还要短上一截，末端是火焰灼烧的痕迹，仅仅能够垂到肩头。
她的身体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受到的伤，还是鲍尔温喂进去的还在她体内起着作用。
不过看起来没有性命之忧，在某种程度上也起到了作用，它将什么东西从白羊野兽的体内逼了出来，最后杀死了。
“这个坠子，你知道些什么？”鲍尔温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看向阿梅利亚背后的一根柱子。
非礼忽视。
“它原本只是一块普通的宝石，被第一任主教劳伦斯随身携带。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成为第一只由神职者变成的野兽。而这宝石，就浸泡在他的血液里，被人找到时，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阿梅利亚的声音就像之前祷告那样平静而柔和，她的双眼紧闭，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至于刻在内部那句话……治愈教会源于拜伦金沃斯学院，‘敬畏古神之血’这一句话自然也就保留了下来。”
鲍尔温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治疗教会似乎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据他所知，治愈教会研究古神之血可不是为了治愈亚楠的兽疫疾病，而是有着自己的野心。
他前世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治愈教会通过血疗的推广，以治疗的名义，一边实验，一边研究。教会下属的孤儿院的孤儿, 则是最早进行秘密试验的对象，这也是治疗教会虚伪的一面。
听到鲍尔温的冷笑，阿梅利亚也不恼，平静地说道：“是的，猎人。我们背叛了拜伦金沃斯领导人，威廉大师的训诫。就像你看到的, 所有的东西都被摧毁了，旧亚楠毁了, 教会毁了，现在的亚楠也逃不掉。”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但她的一切表现都不像是一个真正的盲人。
鲍尔温盯着眼前的代理人，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柔弱的少女。
“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他突然问道。
阿梅利亚抬头看了看，尽管她根本没有睁开眼睛，但鲍尔温却能感受到她的注视。
“因为你身上的月亮的气息。尽管不如之前那几名猎人浓郁，但我能感觉到，那的确是月亮的气息。”
“月亮的气息？”
鲍尔温知道她指的是月之魔物，但是，阿梅利亚为什么要攻击带有这样气息的猎人？
阿梅利亚露出一个苦笑：“是的，我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要这样做。我想过我的结局，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被打败的情况下，还活了下来……体内像是灼烧一般的疼痛……”
“忘记了一部分记忆？无论如何，你活下来了。”
鲍尔温摩挲着手中的吊坠, 询问道：“你为什么能够变成野兽？我能感觉到，你的血液和那些兽化人血液的差异，而且，你兽化后保留着理智，对吧？”
沉默了片刻，阿梅利亚回答道：
“那样的变化代价巨大，化身野兽……每一次使用这样的能力，都会夺走我部分的理智、一部分记忆……使用多了，我也就会变成真正的野兽。
而变化成那个样子，往往能看到更多真实，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只有我守在这个大教堂，教会已经毁灭了，分裂了。
从前，我们的管理者分成两派，其中一方叫圣诗班，追求宇宙之外的真实，我从前是他们的一员，他们将自己关在这小镇的顶层。
而另一方，他们自称曼西斯学派，以‘月亮’来命名, 也称月之学派，那里的学者大多来自拜伦金沃斯，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亚哈古尔。”
鲍尔温点了点头，他或许明白为什么阿梅利亚要攻击他了。
这两个派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现了意志和方向上的不统一，可以说是处在了对立方。
而阿梅利亚，应该是在保护着什么，她曾经是圣诗班的成员，自然和曼西斯学派对立。曼西斯学派也被称为月之学派，他们的身上带着月亮的气息，而阿梅利亚将他错认为了他们的一员。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跟我离开前往安全的避难所？”
鲍尔温沉声说道，完全没有将金色吊坠归还给她的打算。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将吊坠还给她后，他还能不能压抑住心中的杀戮欲望。
想起这个他就觉得心累。这份力量足够强大，但也足够麻烦。
他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掌握这股力量，不至于失控？
“我不会离开这里。”阿梅利亚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抬起头。
“留在这里？就凭现在的你？别想着我会将吊坠还给你，它已经成为了我的战利品。失去了变身成为野兽的能力，你如何继续阻挠到达这里的人？就算我将它还给你，你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彻底丧失理智，被某个猎人当成猎物屠杀！”
他用着嘲讽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治愈教会已经完了，守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就为了第一任主教劳伦斯的残骸？
他转头看向无头雕塑前的野兽头骨，那玩意好像能够将人送入某个梦境。除此以外，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价值。
阿梅利亚猛地站起身，她似乎很生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平静，那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愤怒：“这是我的责任！我怎么能离开这里？”
她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缓缓地张开。
阿梅利亚的双眼呈现出野兽眼眸一般的色彩，只是这样的眼睛配上她惨白精致的面容，却有着一种残酷的美感。
她平复下心情，叹了一口气：
“这双眼睛。我们曾经以为，这是追求内在之眼的必经之路……因此舍弃双眼是必须的，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真正化为野兽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脖子一痛，脑袋昏昏沉沉，直接失去了意识。
鲍尔温赶紧抱住她的身体，“废话真多。我亲自送你去诊所，我只问问，可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就算你要变成野兽，那也不是我的对手。”
既然遇到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尚存理智的亚楠人，更何况，她还喝下了，送到诊所，还有涌出。
他将她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却总觉得后背不对劲，“要不，再去尸体上扒一件衣服？”
说做就做，鲍尔温背着昏迷过去的阿梅利亚，走下了阶梯。
该回尤瑟夫卡诊所了。
……
尤瑟夫卡诊所。
尤瑟夫卡用在推车上的水盆洗了手，戴上了一双消过毒的白手套，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病床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女人的右臂处空空荡荡，不断有鲜血顺着衣物滴落到地上，剩下的三肢和脖子也都被皮带捆在了手术台上，嘴里也塞了一根皮带。
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她突然因为痛苦惊醒，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尤瑟夫卡，只有这样才能救她……你的妹妹，卡瑞特拉。”
站在另一边的普西拉看到了尤瑟夫卡眼神中的犹豫。
她知道尤瑟夫卡并不是因为无法落下手术刀，而是在犹豫，在将自己妹妹的伤口缝合完毕后，是否要将自己的将妹妹交给她。
尤瑟夫卡握住手术刀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在鲍尔温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亲眼见证了普西拉的研究成功的那一刻。
一个病患陷入疯狂后，在普西拉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
但，那过程是痛苦的，难以忍受的痛苦！
更多的病人，则是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彻底陷入了疯狂，一瞬间便完成了兽化。
最后被普西拉和那头巨型哈士奇一同解决，后来还有加斯科因神父的帮助。
她真的忍心用自己妹妹的性命去赌吗？
但是，这样的痛苦却是必须承受的。她眼睁睁的看着普西拉将一种特殊的药剂，倒入采血瓶，然后血液沸腾了起来，出现了一只只挣扎惨叫的虫子。
虫子……
她血液之中有虫子……其他病患体内同样有虫子。
而普西拉的血液被倒入药剂后，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因此，那药剂没有问题。
问题出现在他们身上，出现在亚楠人身上，出现在亚楠人的血液上。
这里是亚楠！他们都接受了血疗，接受了治愈教会的血液！
甚至，他们的日常根本离不开血液！
啊，上一次饮用“水”是什么时候？女医生看着柜子上的血腥鸡尾酒，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或许……普西拉说得没错，他们身上的血液，确实有问题。
一咬牙，她下定了决心。
手中的手术刀不再颤抖。
普西拉看着这一幕，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一开始，为了得到尤瑟夫卡的支持，她悄然间对女医生使用了能力，这令她觉得有些许愧疚。
从那时起，出于这样的愧疚，她就再也没有对女医生施展过自己的特殊能力。
必须将尤瑟夫卡的妹妹，拉出疯狂与噩梦！
接下来，尤瑟夫卡用娴熟的手法开始处理着自己妹妹的断臂。
她作为诊所的医生，自然不可能只会简单的血疗，一般的手术她同样能够完成。
用棉球和酒精消毒后，再举起手术刀，开始处理卡瑞特拉手臂。
先将死皮烂刮掉后，又再一次削掉最外层的一层血肉，然后将伤口扩大，让鲜血流出来。
加斯科因神父的猎人斧上沾染着野兽的污秽血液，极有可能造成伤口感染。
普西拉将消过毒的探针和齿刀递给尤瑟夫卡，接过工具，尤瑟夫卡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断臂深处发黑的烂肉，仔细检查是否存在碎骨，一一挑出。
在执行手术的时候，女医生的神情很专注，毕竟躺在床上的是她的妹妹，因此她的动作更是谨慎，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需要注意着不能切断血管，越往伤口更深的地方，情况越是危险，越需要集中注意力。
半个小时过去后，她才将不应该继续呆在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此时她只觉得嘴里，有种干涩的咸味。
最后，她接过普西拉适时递过来的用具，将断臂包扎处理完毕。
等全部结束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被血水染红的白手套放进水盆里。
“辛苦了。”
普西拉递过一条湿毛巾，示意女医生擦一擦滴落下巴的汗水。
女医生擦完汗，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抚摸着妹妹那张光滑而又冰凉的脸颊。
若不是仍有微弱的呼吸，她简直无法相信人类会拥有如此冰冷的身体。
这些年，在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
女医生露出一个苦笑，然后看向普西拉，无力地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她站起来，靠着墙向门外走去。
她没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场景，即使是那些病人，她听到那凄厉绝望的惨叫，也会感到心惊抽搐。
如果那个人是自己的妹妹，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阻止普西拉。
“她一定会没事的。”普西拉没有什么语调起伏的声音，却莫名地给人带来令人信服的感觉。
女医生没有说话，只是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然后离开了三楼。
此时，三楼的病房只剩下了普西拉和尤瑟夫卡的妹妹卡瑞特拉。
普西拉抽出双刃剑中的短刃，握紧刀柄，做了个深呼吸。
下一秒，她的双眼之中仿佛有一团白色的火焰在燃烧，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苍白色的火焰在她的眼眶中跳跃着，冰冷的火焰顺着她的手臂，缠绕在短刃上。
这一对不能使用血液力量的武器，出乎意料地能够承受她的特殊能力，在经过鲍尔温留下的血石碎片强化后，这一能力同样得到了提升。
触摸心灵深处，触摸灵魂……
刃尖触碰着卡瑞特拉的眼眶，苍白的火焰像是流水一般流动着，化为细丝，顺着眼眶进入她的大脑。
普西拉闭上了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撕裂般的疼痛从头顶蔓延开来。
片刻后，她的双眼陡然睁开。
她看到，一团沾染污秽的苍白“灵体”和污浊的黏液从刃尖处冒出来。
这“灵体”的轮廓很模糊，自内向外不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还能听到宛若怨灵般的哀嚎。
普西拉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一行血泪从她右眼眶流了下来。
卡瑞特拉陷得太深，这些远远不够。
……
梦。
一手伸直，指向天空。
一手平放，指向身侧。
那具干枯的躯体做着这样的动作，从它的血肉和皮肤可以看得出来，它已经被放置在这里很长了一段时间。
它是这里所有新学生的第一个老师。
女孩学习着这个动作，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有些酸胀。
但她忍住了，因为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接受治愈教会更高层次的学习的，为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她要坚持！
只要她表现得好，她就可以和姐姐见面了。
“咳！手臂不能弯曲。”
轻微的咳嗽声提醒着女孩。
她咬着下唇，用力地伸直了手臂，那双坚定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榜样”。
她才刚开始学习，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盯着这一具干尸……这让她感到心理不适。
“你在害怕它？这可不行。”她身旁的一名身穿白色服装的女学者这样说道。
她戴着奇特的遮盖罩帽，具有着精美的花纹。虽然兜帽似乎遮住了她的双眼，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她感受周围的一切。
要想看到更多，就必须舍弃现在的眼睛。
“不……我不害怕, 只是感到一种心理不适，就像是有什么在注视着我一样。”
看着自己的可爱的学生，女学者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将女孩拉入自己的怀里。
“你要接受这种感觉。我们想要注视最真实的宇宙，也必须坦然接受它对我们的注视。不是用肉眼去看，而是去感受, 试图唤醒内在之眼。
我们肉眼看到的永远只是表象, 所以我们需要用内在的眼睛去看，它‘感受’到的便是我们所追寻的真实, 也就是宇宙的真相。”
女孩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看不到女学者的眼睛，也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见到她这幅模样，女学者笑了笑，耐心地说道：
“在这里，大教堂的顶端，我们能够看到很远，但其实我们想要‘感受’到的却很近，未知的世界距离我们非常近，几乎是触手可及……我们将其称为宇宙与苍穹，但它真的很近。”
说着，女学者伸出手如同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手指未合，在头顶上方挥动了两下。
女孩依然很茫然，但还是好奇地询问道：“既然我们都生活在这个世界，又为什么要去追寻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宇宙与苍穹呢？”
“因为我们是如此的愚昧无知，本性却又渴望更多的真理与知识。”
“导师……人类好矛盾啊。”女孩眨了眨眼睛。
“是的……人类就是这样矛盾。为了让你尽早地感受到真实, 更快完成学习，跟我一起来吧。”
女学者将小女孩放在地上，拍了拍女孩的脑袋，“早点完成学习，你就可以回去找你的姐姐了。”
说着，她拉着女孩的手，走进了一间阴暗的房间里。
“这是……什么？”女孩仰头，询问自己的导师。
“天空与宇宙俱为一体，这是聆听来自宇宙声音的天庭使者。”女学者笑着回答。
“哦……”
女孩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只造型无比奇葩的怪物缓慢移动着。
它好像一个脑袋变成了蘑菇模样、拥有蓝皮肤的人。
那硕大的脑袋上有着白色的斑点，五官之中只有眼睛被保留了下来，那一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也缩小到了极致。
它的身体具备着人类的特征，身上没有衣物，但也没有任何性别特征，双臂似乎变长了不少，尤其是那鼓起的肚皮，更是让它的四肢看起来格外纤细。
女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怪异的生物, 就这样呆呆地看着, 沉迷了进去。
不知为何，她感受到了一种极具吸引力的美丽。
“真漂亮啊……”
她喃喃自语着。
女学者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也是你需要掌握的知识, 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带着我们进一步接近宇宙真理。卡瑞特拉，请记住，天空与宇宙俱为一体。”
导师的声音越来越远，女孩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昏暗……
视线彻底黑暗之前，她却又看见了奇特的光影。
那是一只外形如同蛞蝓一般的白色软体生物，它正在分裂开来。
一阵剧烈的眩晕，迷迷糊糊。
猛然间，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灵魂！
它化为一道道冰冷的、血管状的线条在她的灵魂深处分叉、流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强行闯入其中，拉扯着什么。
疼痛袭来！
灵魂仿佛要因此分裂开来。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她的意识发出一遍又一遍的惨叫，但，这个梦，这个噩梦却好像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似乎她的每一寸神经，都在被那些血管状的线条撕扯，每一寸皮肤，都在被这些宛如手术刀锋利的线条切开。
在这匪夷所思的痛苦之中，她只觉得灵魂中某些重要的东西被搅碎、混合。
那似乎……是记忆？
她无力地承受着这一切，好像那些线条将她拉扯着向上，远离原本望不见底部的漆黑深渊。
渐行渐远，一抹光亮，出现在她的眼前。
身上包裹着她的线条只是轻轻地托着她，向上。
我的折磨结束了。她想。
女孩，不，卡瑞特拉从梦中醒来，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
她知道那只是梦，小时候的梦。
她感觉眼角有些干涩，喉咙像是玻璃碴哽咽般疼痛。
手指微微抽动，却感到体内的力量完全被束缚住，无法调用。
身体仿佛才开始运转，一股难以忍受的酸麻和右臂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
她张了张嘴，带着一丝朽木和奇异气味的冰冷空气，涌入肺中，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于天花板。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金属床上。
说是躺，其实不准确。她被捆在了上面。
她双眼茫然，脑子里一团乱麻，体内灼烧的感觉令她渐渐清醒。
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就是想要找到那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的‘姐姐’，想要将她带到进化之路上。
虽然会很痛，但她真心为自己的姐姐着想。死去的姐姐会活过来，以更高位的方式。
可是，为什么？
她敲门时，只听到了自己姐姐的声音。
为什么打开门，一头快两人高、浑身泛着银光的巨狼猛然跳出，将她扑在地上？
为什么，一名治愈教会白衣猎人打扮的男人会将狰狞的猎人斧抵在她的脖颈？
为什么，一名带着怪异红色帽子的女孩会手持一把怪异的双刃剑，拿着一支药剂，眼神中泛着带有月亮气息的诡异银光，嘴里发出带着奇特韵律与节奏的歌声，慢慢走向她？
为什么，在听到那歌声之后，她的思绪变得迟缓，疯狂的欲望也得到了压制，完全无法调用宇宙之力？
为什么，在被灌入药剂后，她会感到灼烧感从心底涌出，扩散到全身，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晕眩感，再然后是五脏六腑仿佛要被融化的痛楚……
这样思考着，她听到了轮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响声、脚步声。
卡瑞特拉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温柔地拨开了她的发丝，然后温热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你终于醒过来了……虽然普西拉小姐告诉我，你不会有事，但你睡了这样久，还是令我很担心。”
“姐……姐？”卡瑞特拉脑子里一片混沌，眨了眨眼睛，虚弱地叫了一声。
她认出来了，这张一模一样的脸。
正在抚摸着她脸庞的人，正是她的姐姐，尤瑟夫卡。
“恩！”
尤瑟夫卡显然很高兴自己的妹妹能够醒来。
虽然她们再一次见面，自己亲爱的妹妹想要杀死自己。
但是，卡瑞特拉是她唯一的亲人，卡瑞特拉当时的状态让她非常担忧。
她相信，那不是自己妹妹本来的样子。
“尤瑟夫卡医生，她的右臂还在渗血吗？”普西拉打量着卡瑞特拉，尽管她似乎斩断了对方心灵深处的疯狂，但并没有彻底消除她的记忆。
她也不清楚，卡瑞特拉理清楚记忆后，会不会再一次陷入疯狂。
想想卡瑞特拉被哈士奇压在地上还要挣扎的疯狂模样，她都心有余悸。
不是卡瑞特拉太强，而是害怕对方抵抗太剧烈，她无法有效地施展能力，误伤对方。
她摸了摸自己的右眼，虽然血泪已经清理干净，但她的眼睛似乎暂时失去了光明。
听到这句话，尤瑟夫卡站了起来，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她不怪一斧头斩断自己妹妹右臂的神父，她知道，对方也是想要用疼痛阻止卡瑞特拉疯狂的挣扎。
那时候，自己妹妹右臂突然变成了怪异而扭曲的蛞蝓肢体，猝不及防之下，神父突然被这些肢体击中，高大的身躯直接倒飞出去。
下一秒，卡瑞特拉右臂射出密集而绚烂的星辰洪流，要不是普西拉小姐及时出手，恐怕加斯科因神父就要被淹没在这股洪流之中了。
尤瑟夫卡看着自己妹妹的眼神很是复杂。
为什么，当年天真可爱、叫人担心的妹妹会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这些与将卡瑞特拉挑选走的治愈教会有关。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更深层次的知识？
她对治疗教会的信仰出现了动摇，诚然，她为自己妹妹能得到更好的教育而骄傲，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变成一个疯狂的“杀人犯”啊！
想到这里，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询问道：
“能不能让我和她单独说说话？”
普西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以卡瑞特拉的状态，应该没有能力对尤瑟夫卡造成什么伤害。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隔壁病房找我。”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十几年未见的姐妹二人。
随后，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响起。
……
咚咚咚……
敲门声，响彻在诊所内。
这让确认妹妹已经睡下后，坐在一楼查询着资料的尤瑟夫卡，打了个激灵。
但她的反应很快，转头便向诊所内的避难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尤瑟夫卡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她能闻到门外的血腥味正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这是多么浓郁的血腥味？
就算是加斯科因神父，他的身上也没有这么强烈的血腥味。
这需要猎杀多少怪物？
这时候敲门……会是谁？
会是鲍尔温回来了吗？
虽然女医生的直觉告诉她，门外大概率就是鲍尔温，但她是开口询问道：“外面……有人吗？”
“尤瑟夫卡，是我，鲍尔温。”门外的声音回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鲍尔温先生，欢迎回来！”尤瑟夫卡双眼通红，但眼中却充满了喜悦。
尤瑟夫卡并没有穿她一套治愈教会的白色制服，她身上的衣物倒更像是学者或是学生的制服。
棕色的长衣，翻领，以及白色的长袖，间接地放大了尤瑟夫卡身上的特殊气质。
鲍尔温咳嗽了一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尤瑟夫卡，我说过，叫我鲍尔温。好吧，我回来了。”
……
说完这番话，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仿佛身上的负担一扫而空。
他好像，真的将尤瑟夫卡诊所当成了温暖的家。
鲍尔温笑了笑，走进诊所，关上门。
“鲍尔温先……你扛着的女人是？等等，你的眼睛和手臂怎么了？受伤了？”
女医生看到鲍尔温的模样，有些担忧地说道，连忙伸出了手，想要接过鲍尔温肩上昏迷的女人。
在她的眼中，鲍尔温受伤了，风衣和里面的衬衣都被鲜血染红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将这个女人带回来了。
难道是因为他对她的那个承诺？
尤瑟夫卡陷入了沉默。
鲍尔温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让尤瑟夫卡误解了。但他不能将右眼和左臂暴露出来，那可能会吓到她，加深她内心的不安。
“我没事，她就交给你照顾了。她只是昏迷了，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呃，再给她找一件衣服吧。”
鲍尔温有些尴尬地说道，讪讪地别过头去。
他只不过扒了尸体上的衣服，胡乱地将阿梅利亚的身体包裹了起来。现在一番动作后，遮挡的衣服已经顺着她的肌肤滑了下来。
尤瑟夫卡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连忙将衣服重新盖到了阿梅利亚的身上，然后才重新抬头，用担心的目光看着鲍尔温，再次确认：
“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这些不是我的血，而是野兽的鲜血。对了，普西拉和哈士奇呢？”
没有见到普西拉的身影，也没见到哈士奇，这令鲍尔温很是疑惑。
不应该啊？
他环视周围，只见加斯科因神父正搂着，一位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的少女，向自己点头致意，而在神父身旁, 还有一位女子，她正用一种充满了感激的目光望着自己。
另外一个被她拉着手的小女孩，正好奇地望着他。
被加斯科因抱住的小女孩应该就是瑞曼了，而站在神父边上……薇奥拉还有瑞曼的姐姐？
鲍尔温向他们友好地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刚才他在和尤瑟夫卡交谈的原因，神父一家没有过来打扰。
不过说起来，那个嘴臭的老太婆还有亚莉安娜呢？
别误会，他不是为了让亚莉安娜兑现承诺。
尤瑟夫卡把阿梅利亚放在一楼的病床上，然后开口：
“普西拉就在三楼, 顺着走廊往上走，最靠里的病房。大狗，呃，哈士奇也在房间里陪着她……恩，她现在比较忙。”
“等一下我会上去看看。对了，还有其他人来到这里吗？比如一位老妇人，还有，呃……女人？咦，这里好像看起来空旷了不少？”
鲍尔温摸了摸下巴，他只看到了神父一家，还有一名靠着墙壁打着呼噜睡着的男人。
他应该告诉了老妇人和亚莉安娜诊所很安全，没来，出了意外？
闻言，女医生身形一顿，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哼，这个声音, 我记得你, 外地来的不懂尊敬老人的猎人，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已经打扰老人家休息了明白吗？我还活着，是不是很失望？哼，找亚莉安娜？猎人，收起你的心思！现在还是狩猎之夜！”
老妇人阴阳怪气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语，从一间病房传了出来。
这时，一道略微有些魅惑的嗓音响起：“善良的猎人先生，你现在就需要服务吗？如果是您需要，恩，我没问题。”
一名有着金色波浪短发的女人从老妇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倚在门边，精致而妩媚的脸庞上，一对酒红色的瞳孔上下打量着“好心”的猎人，双手交叠在胸前，露出了一个暧昧的微笑。
她穿着一件与她瞳孔颜色相同的长裙，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的气息, 仅仅是靠在门框上这个动作, 配上她看起来用昂贵材料制成的衣物, 就像是一名贵族。
听到二人一前以后的问话, 鲍尔温嘴角不住地抽搐，胸口的火焰燃烧得越发猛烈。
这老太婆居然认为他是那种人？
污蔑！
他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我说过，我不需要这些。”
“哦，亲爱的，没关系。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您需要，都可以来找我，到时候我会让你心满意足的。”女人，亚莉安娜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说完后，她转身又回到了刚才出来的房间内。
尤瑟夫卡也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但还是赶紧扯了扯鲍尔温的衣角，选择性无视亚莉安娜的话，替老妇人解释道：
“老太太的确刚睡下没多久……她似乎感到很不安，自从来到这里，她也不怎么交流，只是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缩在摆放熏香的角落，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轻声呢喃谁的名字，可能是她的孩子们吧？
我有些担心她，所以将她安排在了病房，在床前点燃了熏香。请不要责怪她……至于之前的那些患者，他们……”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手捂着嘴巴，眼神里全是抱歉。
这个时候，神父抱着瑞曼，带着自己的妻子，走了过来，替尤瑟夫卡回答了这个令人伤心的问题：
“他们没能坚持到最后，变成了野兽。被我们清理掉，然后扔了出去。至于墙角那个睡得正熟的男人，他是唯一坚持下来的人。”
坚持下来？
“普西拉竟然真的做到了？”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奇怪的是，他的心情没有什么波动？鲍尔温愣了一下，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神父没有在意鲍尔温奇怪的举动，而是点了点头，摘下了遮住眼睛的布条，一手抱着瑞曼，一手指着它说道：
“多亏了普西拉小姐，没想到真的治愈了我的眼睛，我感觉体内某种东西离开了我，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再也不需要让妻子和女儿们担心了！”
说着，他用自己的胡须扎在小瑞曼的前额上戳了一下，惹得她不舒服地往里靠了靠。
面对这样的场景，无论是尤瑟夫卡还是鲍尔温，都露出了微笑。
这就是他们想看到的。
“好啦，加斯科因，别闹了。”
薇奥拉带着笑容拍了拍自己的丈夫，同时摸了摸自己大女儿的脑袋。
这小家伙还在试图抓住加斯科因神父的衣服，想要爬上去找自己的妹妹呢。
加斯科因将瑞曼放到地上，大手摸着她的脑袋瓜，眼神中满是慈爱，指着看戏的鲍尔温说道：
“小瑞曼，你妈妈和我怎么教导你的？有人帮助了你，需要做什么？”
“表达谢意！”
“没错，去吧。”
瑞曼点了点头，昂着小脑袋看向鲍尔温，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鲍尔温的衣角，引起他的注意。
见状，鲍尔温连忙蹲了下来。
他的衣服上可全是鲜血。
“小瑞曼，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嗯！有爸爸、妈妈、姐姐陪着我！谢谢你，猎人先生！”
女孩果断地点了点头。
鲍尔温犹豫了一会儿，抑制住了想要伸手摸一摸这可爱小家伙脑袋的冲动。
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小孩子似乎还能调动他的情绪？
小瑞曼将小手伸进了衣兜之中，转过身去，望着父亲那一脸鼓励的微笑，她迟疑了一下，突然掏出了一件散发着淡淡红色光芒的物品。
这是一根装点颇为用心的女士胸针，里面嵌着一块红宝石，他能从这首饰里感受到隐隐约约的能量。
胸针上雕刻着亚楠人使用的文字。
她将胸针递到鲍尔温面前，眼神中充满坚定，说道：
“爸爸告诉我，这是非常神奇的石头，猎人们都喜欢将它们镶嵌在武器里。现在，瑞曼要将它送给你！”
这是一块神血宝石。
鲍尔温有些惊讶地看着小女孩，并没有接过胸针。
他并不是特别需要神血宝石。
从这胸针的精致程度来看，它的主人将它保养得很好，显然很珍惜这胸针。
这胸针，应该是属于薇奥拉的，说不定它还是加斯科因送给自己妻子的礼物。
加斯科因伸出双手，一把将手足无措的小瑞曼抱起，揽入自己的胸膛，揉了揉她的头。
“这是她的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你的安全归来，对我们而言，已经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鲍尔温闻言也不再推辞，而是从小瑞曼的手中接过了胸针。
他摸了摸手中的红色宝色，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温暖，就像是温热的血液一样。然后，他从腰间布袋中，将八音盒递给了薇奥拉。
“这算是物归原主了。”他笑着说道。
薇奥拉和加斯科因相视一笑，前者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朝着鲍尔温微微鞠了一躬。
“好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加斯科因朝鲍尔温笑了笑，将楼梯口让了出来。
与此同时，尤瑟夫卡也向鲍尔温打了个手势，转身朝着阿梅利亚的房间走去。
她打算看看鲍尔温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有没有受了什么伤。
……
鲍尔温顺着阶梯，来到三楼，找到了尤瑟夫卡描述的房间。
轻轻一推，他推开了这被关得严丝合缝的木门，一条带着湿润和温暖的舌头，迫不及待地贴在了他的脸上，开始舔舐了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小哈。
“嘿，伙计，我回来了。”鲍尔温笑着抚摸哈士奇低下的头颅，它似乎守在门口，警惕着周围。
哈士奇罕见地不吭声，只是舔舐的动作更热情了，好像要给鲍尔温洗个脸。
“吼！！”
一声痛苦的嘶吼传来，打断这对搭档的重逢，鲍尔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一把将哈士奇的大嘴推到一边，看向房间正中心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嘴巴被严严实实堵住的兽化人，那长满灰色狼绒的脸颊面对着天花板，下方溃散混沌的瞳孔似乎在渐渐凝实，鲍尔温从那一双眼睛中看到了惊悸、挣扎、痛苦。
一只纤细白皙、套着医用手套的手，正握着泛着寒意的短刃，将刃尖放在兽化人的眼眶上方，她的眼眶似乎有苍白色的火焰在跳动。
兽化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眼眶开始溢出的灰色浓雾宛如尖叫的沙尘暴般盘旋升起，苍白色的火焰燃烧着它们，发出滋滋的声响。
直到慢慢平静下来。
兽化人仿佛看到了光亮，剧烈的疼痛似乎要挤爆他的脑袋，却一点一点唤起了他作为人类的记忆，同时，也使得他不自觉地回想噩梦中发生的一切。
他想要逃避自己的对同胞犯下的罪行，但他用爪子划开同胞脏腑的记忆，却像梦魇一样，一直缠绕在他的灵魂，他至今还记得鲜血那滚烫的温度。
可是，越是逃避，这一切越是纠缠着他，无数条触须从梦魇中探出，将他死死捆住。
唯有勇于面对痛苦，方能获得解脱。
于是他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经历着，那些宛若狼的嚎叫像是寒风一样，撕扯他满是兽性的灵魂，直到……这一切都被时间洗去，直到这些记忆再也不能称之为伤痕，最后只剩下了作为人对同伴深深的愧疚。
他，醒来了。
四肢被固定在场上，狰狞大嘴被堵住，可是他却感受难以言喻的悲伤，就这样哭了出来。
此时，他的右胸腔开始肿胀起来，里面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东西正在朝着胸口蠕动。
普西拉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疲惫的双眼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但她手中的动作依旧不慢。
她将放置于兽化人眼眶上方的短刃下滑，反握着刀柄，刀尖抵在兽化人胸口那处还在蠕动的肿胀，感受着里面的鼓动。
随后，轻轻一划。
像是气球被戳破的声音，暗红色的液体刹那间从细口喷涌而出，飞溅到普西拉身前，却被苍白色的火焰蒸发干净，飞溅到手术台上、地板……
那不是鲜血，也不是血淋淋的肉块，而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存在。
虫子。
亚楠人血液中的虫子，一种寄生虫。
大概半个指节长度，像是细绳一样的虫子，密密麻麻分布在血滩之中，有气无力地蠕动着，发出若有如无的惨叫声，最终一动不动。
看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鲍尔温眼神一缩，右眼蓦地自然睁开。
他强行压抑住的冲动又被唤醒了！
猩红的火焰跳跃着，以他为中心，周围的一切仿佛处于某种压力之下，似乎想要将所有的事物都碾碎成尘埃化为废墟！
空气颤抖着，他的身体发出好似燃烧的噼啪声。
巫师身后出现了一个虚影，混合燃烧着蜷曲火焰的漆黑恶魔！
“该死的！”
他暗骂了一句，竭尽全力地压制着身体内产生的异变。
身旁的哈士奇感受到陌生的气息，对着鲍尔温龇牙咧嘴，只要他有异动，它就会将自己的主人扑倒在地，按在地上。
巫师用右手固定住漆黑的左爪，浑身的肌肉都鼓了起来，一根根血管凸出，锋利得宛如金属般的尖刺刺入他的掌心，让右手的皮肤都开始滋滋作响。
他低声呢喃出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的咒语。
直觉告诉他，这个咒语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鲍尔温？”
普西拉脱掉医用手套，放弃躺在手术台上的兽化人，她抹净因为突然中断能力从嘴角溢出的血液，朝着哈士奇摇了摇头，示意它交给自己，然后迈步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鲍尔温。
随着她的脚步，她身上的白色火焰越发地冰寒起来。
炙热与寒意的碰撞，让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她走到鲍尔温身前，伸出胳膊穿过他的身侧。
鲍尔温锋利的左爪轻轻划过她脖颈娇嫩的皮肤，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脖子上滑落，散发着令他想要吞咽口水的香味。
她面无表情，一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熟练地短刃划开手指，任由自己的血液流出。
丢掉短刃, 她用这一根沾满鲜血的手指划过他的脊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动着体内的力量。
没有丝毫的热量，白色的火焰顺延而上，与赤色的烈焰纠缠在一起。
她的身体似乎和他的身体感官同步了，热得就像是两条在火炭上炙烤的鳗鱼。
她仰着脸，用那双美丽泛着银光的琥珀色眼睛, 在昏暗中，注视着他痛苦得有些扭曲的左眼, 感受着鲍尔温, 还有……他身后那道虚影。
普西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她在咽喉里感受到了，扭曲到难以形容的恶心触觉和味觉，似乎是獠牙咬碎肢体，利齿搅碎心肺。爪子划过肌肉、骨头、血管的脉络……
这种感觉她已经不是头一次经历了，她上一次帮助失控的鲍尔温也有同样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鲍尔温所经历的吧。
“我很抱歉，你恶魔化的程度又加深了……为了回去，你一定杀了很多‘人’吧……”
普西拉有气无力的开口。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鲍尔温猩红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垂直的细线。
“呼、呼、呼……”
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掌心滴落到地上，鲍尔温感受着胸腔像是熔炉一般的炙热，剧烈地呼吸着。
他的浑身都散发着像是蒸拿般的热气，原本快要燃烧起来的热血也渐渐地平复了下去。
他非人的眼睛和左爪震颤着，像是要摆脱什么枷锁，最后响起了骨头撞击的脆响，狰狞的爪子在慢慢退化。
鲍尔温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软绵绵的，浑身使不上劲。
他的目光触碰到了普西拉的目光。
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他只觉得心中一片火热上涌，口干舌燥。
普西拉扶着他的身体，靠着墙角坐下, 依然没有松开手。
鲍尔温沉默了一阵，搂着她那冰冷又软绵绵的腰肢，用唇吻着她颈间的伤痕，用舌头去舔着流出的鲜血。
“为什么要说抱歉？你做得比我好。”
他还是头一次从骄傲的普西拉口中听见“抱歉”两个字。
“抱歉就是抱歉，这样的话，我可能只会说一次。”她的声音带着成熟与忍耐。
她搂着他的脑袋和他宽阔的后背，把过于脆弱易碎的下巴抵在上面。
鲍尔温闻到掺杂着血腥味的体香，突然感觉到普西拉的情绪有些低沉，他紧紧地搂住了她。
她在担心他。鲍尔温明白了什么。
他很清楚，普西拉很善良。即使她面对这个世界，总是表现得如同一头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对一切都抱有戒心，但她的善良是毋庸置疑的。
她见证了那些病患在她的手下发出痛苦的嚎叫，然后，无法承受痛苦变成了野兽，最后，被她亲手杀掉。
支撑她走下去的信念可能只是：这样可以救下更多深受折磨的人。
然而，她还要“自作多情”地承受着他人的痛苦。
她已经疲惫不堪。
同样地, 她也心甘情愿地主动承受他的痛苦。也许她会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他为了带她回去，在狩猎之夜猎杀怪物, 失去理智。这可能是她的错，尽管鲍尔温从来没有这样认为。
普西拉，对他而言，绝非一个脆弱、无用、浑身长刺的名字。
“普西拉，你知道吗？你的善良总在提醒着我，不要失去人性这一部分。”他用低沉的嗓音述说着。
她就这么静静地搂着他，她还能感受到自己怀里滚烫的身体，那双狰狞的左手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我似乎变得冷漠了。除了加斯科因一家和尤瑟夫卡……其他人，只是顺手救下，我从来没思考过，他们是否会死在前往诊所的路上。
这座城市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兽化，清理干净的道路会再一次出现野兽，但我从来没有保护这些将希望寄托于我的人的想法。
这一次我带来了一个治愈教会的女人，至于原因？因为她有用。不论是她所知道的情报，还是她可以作为实验素材的身体，都是我需要的。这样的我，令我感到陌生了。
曾经我不是这样的，我离开家，一方面不想掺和那些无谓的争端，另一方面是为了增强实力保护自己珍视的人，还有……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人。”
普西拉像是抚摸着孩子一般，抚摸着鲍尔温的头发：
“无论是什么样的你，那都是你。恶魔化无形地影响着你，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不论过程，就结果而言，你还是帮助了他们……接下来我会为你压制一下恶魔化的倾向，即使那只是暂时的。”
“能够做到吗？”鲍尔温不愿意从普西拉的怀里离开，“我甚至对你产生了欲望，那火热的占有欲就像要燃烧我的理智一般。啊哈，明明你根本不属于我，我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我真是个自私的人。”
闻言，普西拉发出一声冷笑，似乎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鲍尔温时的样子。
“你变得坦率了。”卡莲用手指勾住他扎手的下巴，让鲍尔温像猫一样抬起头。
“这不怪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不少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都无法拒绝我的魅力。看来恶魔化放大了你的欲望，让你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的手指下滑，将纤细的五指落在他的胸口，使用能力，狠狠一压，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前倾。
鲍尔温只觉得胸腔的火焰要将血液沸腾，他看着眼前的俏脸，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握住了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迎了上去。
银光环绕二人周身，鲍尔温闷哼一声，普西拉自己的胸口和大脑也感受到一阵剧痛，不由得同样闷哼一声。
他抱紧了她，贪恋地不放过每一丝清凉，去浇灭内心燃烧的火焰。
良久，二人分开。
“把我的舌头当作降温的冰块可是需要收费的。”普西拉抿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
鲍尔温撇了撇嘴，“我这是看你体温低得不正常，牺牲自己温暖你。”
“你真是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普西拉叹了一口气，她低下头，直视着躺在她大腿上的鲍尔温，一只手依然按在他的胸口，源源不断地使用自己的能力。
鲍尔温对此不以为然，“抑制恶魔化还要持续多久？我感觉我完全清醒了。”
“你这一次因为自己强行压抑住的原因，其实你的情况，要比你的第一次更糟糕，需要的时间会稍微久一点。你遇到了什么强大的存在？竟需要你恶魔化增强力量？”
“我没有使用恶魔化，这个世界很诡异，远不止表面看到的这样。我不能停下，也不会输。魔力才恢复了一半，还不够。”
普西拉盯着他暗金色的眼眸，半晌后才道：“你太急切了。”
“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世界，在原来的世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
鲍尔温把头顶靠在她柔软的小腹上，伸手，像挠猫一样挠她的下巴。
那种重叠的触感和他胸腔内的火焰一样，仿佛要灼烧着她的心灵，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啪！
普西拉腾出一只手，将他的爪子给拍掉。
眼神不善地盯着他，手上更加用力，鲍尔温咧咧嘴。
这家伙似乎大胆了不少？
但普西拉终究还是放过了他，力度再一次恢复正常。
就这样感受着胸腔的冰凉，疲惫涌上心头，鲍尔温平静地呼吸着，渐渐地放松了身体。
总算是能歇一歇了。
看到这一幕，普西拉这才放下心来，她额头上全是汗水，眼中全是疲倦之色。
她使用能力太频繁了，实验还是实验……都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鲍尔温压制恶魔化，她几乎已经精疲力尽。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像一把把小刀在她的脑海里划过。她咬紧牙关，强忍住战栗的欲望，把身子贴在墙上，让自己放松一下，然后苦涩地微笑起来。
她抬起一只手，撑开了鲍尔温的眼帘，露出里面瞳孔竖起的眼球，最后轻轻地按压在那个暗金色的晶状体上。
鲍尔温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没有丝毫的动静。
直到感觉到他体内残余的暴戾之气渐渐散去，普西拉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平静，变回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心脏跳得有点快。”她的胸腔感受到了奇异的悸动。
她或许也对这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产生了好感。
她再一次朝着鲍尔温低下了头。
……
猎人的梦境。
花园。
鲍尔温满意地关闭面板，向着人偶走去。
现在，他大概已经摸清楚了这个梦境的规则。如果是触摸信使的灯，他整个身体都会一同来到猎人梦境。如果是做梦，他同样会来到这里，只是在现实的身体不会跟着一起消失。
他环视周围，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人偶小姐的位置。
人偶似乎看起来更精致了。
她的表情虽然带着微笑，但鲍尔温只觉得冷漠木然，就好像因为不能了却心愿，徘徊不去的幽灵。
她拥有很纤细的脸颊和下颚，眼睛四周带着发黑的好似烟熏的痕迹，那应该是妆容。她的瞳孔看起来就好像两枚金黄色的琉璃珠子，但他注意到：这颗眼珠从来没有转动过，只是随着脑袋的倾斜移动，像是怪异的鬼魅。
她的金发干枯、蓬松和轻盈，像是在晨光下，色彩很淡的麦草。
是因为他的灵视变高了吗？
鲍尔温摸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人偶小姐，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偶小姐的形象看起来更清晰了。
无论如何，她看起来只是欠缺自我意识，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人偶”，除了能够说话，实际上她的行为和人偶无异。
她为什么会被制造出来？她的制作者格曼，似乎很少和她交谈？
鲍尔温想要看到更多，于是，他又燃烧了几缕灵魂。
灵视强化。
“能引导我体内的血之回响吗？”他欣赏着人偶玻璃珠般的瞳孔，带着笑意问道。
人偶小姐歪了歪脑袋。
她不明白，面前的猎人先生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明明不能引导他体内的血之回响，强化他的灵魂才对。
但是，她被人制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导猎人，她会永远爱着猎人，她不会拒绝来自猎人的请求。
“请靠近我，我会为您引导血之回响的秘密。”人偶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说道。除此以外，她也没有其他的语气了。
人偶小姐半跪下来，没有温度的人偶手臂发出亮光，就好像是闪耀的星辰一样。
“现在，闭上您的眼睛……”
果然，他看到了更多。
鲍尔温只是看着她，没有听从地闭上眼睛，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很想知道，血之回响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被他的灵魂所排斥。
“一定要闭上眼睛么？这是仪式的一部分？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他问出一连串问题，将手搭在人偶的手上。
“这是出现在我脑海中的‘设定’？过去那几位来到这里的猎人从未质疑过这个问题……如果您觉得这是毫无必要的条件，您可以选择不闭上眼睛。”
出现在脑海中的设定？难道就一定要遵守吗？
如果一个人被抹除了以往的一切，他的性格是否会发生改变？
这个问题不得而知。但是，将一个目标摆放在记忆一片空白的人面前，他首先是质疑还是追寻这个目标？
鲍尔温也不知道。但人偶小姐的话给出了几个案例：以往的猎人选择了追寻这个目标。他们的脑子大部分是空白的，只有当他们掌握足够的信息，或许才会选择去质疑。
鲍尔温应了一声，没有继续为难人偶小姐。
他的目光在人偶带着球形关节的手指上游移，观察着她引导“血之回响”的过程。
透过强化后的灵视，他盯着人偶手上闪烁的光芒，来历不明的光。
有意思, 他透过这些光芒，观察到了血色物质的改变过程。
推演重构。这个过程其实并不是很难。
本质上，同样是灵魂的操纵。
鲍尔温长出一口气，将意识投入血之回响之中。接下来，一圈黯淡的银灰色烟雾围住了他。
此时，不明来由、好似信使的低语在他的耳边, 又好像在灵魂深处窸窸窣窣。无数种不同语言说出的细碎词句, 仿佛是阴影组成的有生命的烟雾在他的皮肤间游走。
他嘴角带着笑意，调用操纵灵魂的力量。这些烟雾在他手指间缠绕, 伸出细小的触须摇曳着，试图进入他的手指，穿过他的血液，敲打他的指骨。
然而，他的五指却被炽烈如太阳一般的能量缠绕着，这些黯淡的触手始终找寻不到进入的道路。
他再一次烧掉一缕灵魂，将意识再度深入。眼前的一切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像是由意识碎片组成的地面不断升起，它们就好像水晶般闪烁，散发出一道道残缺破碎的光芒，在他眼中飞速倒退。墙垣开始褪色，长出了一层被燃烧得只剩下斑斑点点的深色青苔……
烟雾般用心的低语回响带着他来到一个入口，那是一个苍白的、暗沉地流淌着的入口，就像是玻璃的烟雾。
周围的一切都向他面前这海浪般涌动的烟雾汇聚，挤嚷着，最后井然有序地围绕着鲍尔温的手指。
血之回响只是灵魂的一部分，同样能够受到的影响。
关于灵魂的操作和应用，或许也是一门高深值得去深究的学问。
至少目前而言, 他没有解决自己灵魂的问题——那不稳定的来自恶魔的灵魂，似乎想要吞噬他属于人类的另一半。
鲍尔温这样想着，将眼神聚集在手指周围有形体的低语。他按照直觉与猜测，将这些组合起来，使烟雾的组成部分，彼此分割、延伸、混杂，完成了一次“血之回响”的结构变化。
接着，他的手指出现了类似的光华，实际上，这是他提取了自己的体内的血之回响，完成了血之回响的控制操作。
这一切其实都是在转瞬间完成的。
朦胧的烟雾开始四散开来，最后变成此处的“现实”。不规则的碎片也恢复组合成了正常的清晰形体，苍白色的烟雾逐渐退去，使得原本彼此混杂的光和影逐渐清晰。
他的视线再次回到了之前的状态，灵视的强化状态也随之结束。鲍尔温对着眼前的人偶眨了眨眼睛。
“从您身上我感受到了奇异的气息，你做了什么吗？”
他放开人偶小姐失去温度的手，耸了耸肩，并没有解释, 转身走向了信使水池。
二十多分钟后，重新换上宛如崭新出厂的猎人服装, 鲍尔温来到墓碑前, 在确定自己准备完毕后，便半蹲下来，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些朝自己伸出手来的信使。
在猎人梦境中的雾气彻底将自己笼罩的时候，他听到了人偶那没有什么音调起伏、显得温柔实则冷漠的祝福。
……
再一次回到现实，他回到了尤瑟夫卡诊所，因为他的肉体仍然在这里，无法进行空间传送。
因此，他需要回到吉尔伯特的住所前，那里有一盏信使的灯。
他没有带上哈士奇，而是将它继续留在了诊所。普西拉依然不忘记猎杀靠近诊所的野兽，以此来获得血之回响强化自身。
她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离开诊所，爬上铁梯，属于亚楠的冰冷空气将他的身体包裹着，其中夹杂着微弱的火焰灼烧的气味，或许在他进入梦境的时间，普西拉提着喷火器已经将周围清理了一遍。
当然，还有那很浓郁的兽化血液的气味。
他没有着急传送回到教会镇，而是走向了眼前那熟悉的窗口，窗前的提灯依然散发着黯淡的红色光芒。
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然而当鲍尔温停在窗前的时候，咳嗽的人却强行将自己的声音压了下来。
这显然是很难受的，他隔着窗户，同样能够听到那极为痛苦的喘气声。
“吉尔伯特先生，是我，还记得我的声音么？”鲍尔温主动问候道。
那一阵咳嗦声，听着就令人心慌。吉尔伯特的身体状况显然更差了，他有些怀疑这样下去，吉尔伯特会不会将自己憋出更严重的病来，更甚者，会不会因此窒息去世。
“哦……咳咳！外乡的猎人，我记得你。”
吉尔伯特听到鲍尔温的声音后，他的语气似乎有几分欣喜，只是他的身体已经是疾病缠身，声音依然是有气无力。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听见你的声音，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你似乎过得不错？你拥有着珍贵的精湛猎杀技术。”
“让你担心了，托你的福，我成功到达了教会镇。”
吉尔伯特咳嗽了两声，沉吟片刻才说道：“你通过了大桥？你遇到了它，对吗？”
看来，鲍尔温猜测得没错，吉尔伯特曾经也是一名教会的猎人。
显然，他知道那名女教会猎人，被鲍尔温和加斯科因神父联手杀掉的神职者野兽的故事。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和加斯科因一样参加狩猎，或许是因为他受了重伤，当然，也不排除其他的原因。
“是的，它被我和一名教会猎人杀死了。”
闻言，吉尔伯特惨笑了一声：
“教会猎人？原来还有教会猎人在活动吗？可惜，他们同样被抛弃了。亚楠人还能等到一个能够带他们走出困境的人吗？咳咳……
猎人，我希望你已经做好离开的打算了，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要为你的女伴着想。哦，对了，你的女伴呢？”
鲍尔温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吉尔伯特居然还记得普西拉，也没有忘记劝他早点离开，这让他很是意外。
“女伴？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尤瑟夫卡诊所，那里可能是亚楠最安全的地方，距离你仅仅十几米的距离。而我，暂时还不能离开亚楠。”
“咳咳……哈、哈……”
吉尔伯特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用力地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
“外乡人，你并不需要担心我，我说过，在这里就好，我已经病入膏肓，即使去到安全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意义，也不能为我带来希望。说说你吧，还不能离开亚楠……你接下来要去哪？”
鲍尔温也不勉强，恶魔化使得他变得有些冷漠，但他也不打算伪装成一个好人。
吉尔伯特给出了与上一次同样的答案，既然如此，鲍尔温会尊重他的选择。
“我准备前往教会镇下方那座仍在燃烧的城市。”
紧接着，就听见了一种类似于撞击地面的响动，吉尔伯特的喘息也显得有些粗重、急促，随之而来的便是轮椅摩擦地板的声音。
吉尔伯特似乎在尝试着靠近窗户。
“你真的要去那里？前往那一座被治愈教会彻底放弃的城市？火焰燃烧了被兽疫肆虐的亚楠，现在，同样的命运也会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
吉尔伯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发出了一声感慨。
“那里是曾经的亚楠？”鲍尔温明知故问。
吉尔格特显然知道很多。他曾经是一名猎人，那么，他的伤是否也与旧亚楠的毁灭有关？
吉尔伯特的记忆被这一段话唤醒了，他用手指在窗沿上轻轻地敲着：
“是啊……旧亚楠。多少人葬身于火海？连猎人，那些年轻人也从来没有料到这件事的发生，治愈教会不仅仅是抛弃了旧亚楠，他们还抛弃了在旧亚楠执行任务的猎人！
哈，那些年轻人救下了我的性命，但这不值得，换来了什么？我们这样腐朽的“老人”，才是应该葬送于火海的人……而不是他们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更有用的人。”
说完这句话，吉尔伯特沉寂了一分钟后，小心翼翼地用带着某种期望的语气再次询问道：
“你真的要去旧亚楠吗？”
“没错。”
鲍尔温听出了吉尔伯特有什么事情要拜托他，于是询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吉尔伯特的呼吸似乎有些困难，似乎在努力地平复激动的心情。
鲍尔温有些怀疑：这家伙会不会因为兴奋激动而晕厥过去。
但是，吉尔伯特终究还是缓了过来，他说道：
“太多的人都留在了那里……包括我最好的搭档，卡尔。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替我问候他，即使他可能只剩下了尸骸。
他的任务要求他守在旧亚楠最下方的金杯教会，那家伙不可能抛弃自己的职责，即使是死，他也不会离开那里，所以，在金杯教会，你就能找到他……的尸骸。”
鲍尔温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内心没有什么波动，就好像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没有使命感……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有因为二者的友谊而有所触动。
他就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看客。
这件事对他而言，同样是顺带。他还需要收集剩下一半魔力，这意味着，他可能需要将旧亚楠探索完毕，并将那些野兽的清洗干净。
如果能在旧亚楠一下子收集完毕所有魔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谢你！善良的猎人……”
隐隐约约地，鲍尔温似乎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几分钟后，窗户内再一次传来吉尔伯特的说话声。
“咳咳，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吉尔伯特驱使着自己的轮椅离开了窗户边，没一会儿，鲍尔温又听到了那轮椅的嘎吱声，紧接着，那扇窗户便被推开了，吉尔伯特出现在了窗后。
他将一个皮质袋子还有一把普通的猎人手枪放到了窗台上。
这袋子鲍尔温见过，那是加斯科因神父交给他的装有骨髓灰子弹的皮袋。
“将它们带走吧。它们跟着我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这一次，吉尔伯特没有关上窗户，而是就这样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鲍尔温。
他看着鲍尔温年轻的面庞，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而鲍尔温同样看见了吉尔伯特，还有那双极具辨识度，在黑暗中隐隐发光的……兽瞳。
吉尔伯特之所以不想去尤瑟夫卡诊所，恐怕也和这双眼睛有关。
吉尔伯特与街道上那些亚楠人，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只是他身上的兽化皮毛要稍微少一些，但也少得有限。
只是令鲍尔温惊讶的是，这双兽瞳，野兽的眼睛，居然留存着属于人类的神志。
能够承受如此严重的瘟病，还能保持着神智，还能支撑到今天，这是何等的意志？
是在缅怀曾经的战友吗？或者因为只有自己活了下来而感到内疚，不想被兽疫打败？
“如你所见，我已经拿不动刀子了。喷火器、猎人手枪、子弹，这些都是留给残余理智的猎人的，也就是你。其余能够作为武器的东西，都已经被我一一销毁了。”
吉尔伯特停顿了一会儿，又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
“我当然希望自己作为人类死在房间里，但是……我也做好了被兽化彻底侵蚀、变成野兽的准备。
快走吧，猎人，别再来找我了，我不需要知道结果。你帮我了却了一桩心愿，祝福你和你的女伴，希望你们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啊，我也就要去陪卡尔，陪那几名主动断后的火药桶猎人了……酋拉，我们几个人又会重聚了。”
说完这句话，吉尔伯特没有再看鲍尔温一眼，关上了窗户，驱使着轮椅离开了窗口。
他的语气很淡然带着淡淡的怀念，恐怕他只想死去和曾经的同伴团聚，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
再次回到教会镇。
鲍尔温回头仰望，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
他的目光正位于欧顿小教堂的尖顶，在那里，有一只没有形体却实实在在存在之物。
这东西是那样巨大，即使是强化后的灵视也无法用感知将其笼罩起来。
和那个玩意的体积比起来，他的感应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他只能看到一对像是两个巨大的巴掌一样的物体，分布在教堂的两侧。
他再次燃烧了一缕灵魂，再一次尝试将自己的感知发散出去，放大。
大脑深处传来一声诡异的声响，感知在触碰到目标的瞬间，就这样穿了过去。
这感觉就像是手在抓取空气, 什么也没有得到。
“强度不够……数量也无法弥补吗？”鲍尔温喃喃自语。
灵视强化时间提前结束，世界再一次恢复了正常。
塔顶空无一物，他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异常，只能观察到塔顶的墙壁上那一些沧桑的裂纹。
无形之欧顿。
他知道那肯定是它。无非就是躲藏在噩梦中，受到限制，只能靠着能力影响现实的怪物罢了。
可怕？强大？
不，它或者说这些、，能比得上镜子大师刚特？
玩弄人心，刚特是目前鲍尔温见到的玩弄人心最强大的存在。
既然猎人能够杀死这些古神，那他鲍尔温凭什么不可以？
带着这种笑容，鲍尔温对欧顿大礼堂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又转过身，走向了旧亚楠的方向。
很快，他就来到了一个平台，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厅的入口，只不过入口被一块厚重的石棺压实，周围还镶嵌了进去。
如果他还能使用魔法，自然能够控制重力将这些移开，但他不想浪费魔力。
而且，既然石棺出现在了这里，根据周围的凹槽也不难判断出, 它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存在，只需要找到特定的机关，便能移开石棺，露出入口。
凭借着超强的感知能力，他迅速地发现了隐藏的机关。
鲍尔温将被皮质手套包裹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平台上的机关拉杆，向下一拉。
伴随着他的动作，拉杆与它连接的机关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显然，它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到处都是灰尘和锈迹，更不用说锈迹斑斑的内部机械了。
也是，谁又会想到回到旧亚楠呢？那个被抛弃的地方。
鲍尔温不由地佩服机械的神奇。制作这个机关的机械师一定技术精湛，即使锈迹斑斑，依然能够运作。
在拉动拉杆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当然，这难不倒他, 以他的，扛着重剑和岩石巨魔对砍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机关被启动后, 那压在大厅入口上的石棺便开始了缓慢移动。
鲍尔温从平台上一跃而下，来到石棺的边上，随着石棺被移开，一条漆黑的通道出现在他的面前。
首先，他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那是木材被火焰炙烤后发出的呛鼻的焦臭。
哦，当然还有独属于兽血的味道。
鲍尔温看见，一条倾斜的楼梯，沿着黑暗的甬道一直延伸下去，楼梯与墙面上布满了尘埃，每一个台阶上都积满了一片灰尘。
他顺着阶梯朝下走去，四周虽然漆黑，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视线。
“我真的越来越不像是人类了……”一边打量着四周，鲍尔温一边自我调侃道。
当他走完这段阶梯后，来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大厅中，然后，他就看到了极为惨烈的一幕。
这样的场景他看得太多了，实际上他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在大厅的地面上，躺着几具靠着角落的尸体，尸体的水分显然已经全部流失，这些耷拉在骸骨上的衣物已经被熏成了一片漆黑。
在不远处，也同样是某个角落，他看到了一具骷髅身穿几乎面目全非只剩下可以辨认出来的猎人风帽，在他的边上，还静静地躺着一把略显陈旧的猎人手枪。
这或许是一名教会的猎人，同样死在了这里。
鲍尔温猜测，这些人是想要逃出旧亚楠，却没想到出口已经被人封死，活活地被浓烟熏死？
这正好验证了，吉尔伯特那句话：治愈教会放弃了旧亚楠，放弃了那里的亚楠人，放弃了被蒙在鼓里前去执行猎杀任务的猎人。
鲍尔温弯下腰，稍微地检查了一番这把略显陈旧的猎人手枪，发现它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损坏，甚至里面还装填了子弹。
他将手枪扔进存储空间，随后转身走向了下一截阶梯，继续往下。
这段阶梯其实并没有多长，没走多久，他就来到了一个更加宽敞的大厅。依稀可见一些木炭，还有一些铁质的桌子。
显然这里应该是有人驻守的，至于起到什么作用？
这里是旧亚楠和教会镇的连接之处，而教会镇是治愈教会的大本营。
执行完任务的猎人要想回到教会镇，自然要经过一番检查，针对兽疫的检查，任何拥有兽化症状的人，又或者被怀疑有兽疫的人，都会被遣返回旧亚楠。
当鲍尔温走到大厅中央时，信使们的吟唱声随之响起，熟悉的白色小人托着一盏小灯从地面缓缓升起。
在信使们的渴求声中，鲍尔温伸出手指，触碰灯的边缘，白色的火焰当即就明亮了起来，随之便钻回了地里。
不过，它们其实没有实体，只是类似血之回响的存在罢了。
鲍尔温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周围，就看到了一扇厚重的、被熏得漆黑的铁门，在铁门上还贴着巨大的纸条，上面同样沾满了黑灰。
他微眯着眼睛，依稀地分辨出来其中的字样，几乎是一瞬间，它所表达的意思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无论是谁，当你看到这条讯息的时候，请及时回头。后面只有被烧毁的城市，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立即回头！”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写的。
鲍尔温耸了耸肩，伸手按在门扉两侧，“真的没有活人了吗？”
稍微用力，很快，一条能够供两三名成人并肩通过的通道，出现在他的面前。
属于旧亚楠的，一股更加刺鼻的焦糊味，夹杂着一股怪异的气味，钻进了鲍尔温的鼻子里。
兽血的特殊气味几乎浓郁到了极致，鲍尔温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右手拨出了猩红的钢剑。
他向前踏出一步，从大厅走了出去，抬眼望去。
相比新建起的亚楠，更加密集、更加令人震撼的建筑群。
旧亚楠还在燃烧着，那场焚城大火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在建筑与街道夸张的高低差之中，远处的点点火光与弥漫的黑色烟雾将其营造得仿佛不似人间。
他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炼狱中……黑暗中赤色的火光，那一座座阴森恐怖的建筑物，还有那一声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凶兽咆哮，这些都是对人精神的一种极大的挑战。
鲍尔温进一步抬头，在他的头顶上，高悬着一轮冰冷的圆月。在这比教会镇和亚楠都要矮上一截的旧亚楠，这轮圆月似乎更加逼近。
就像是猎人梦境中的那般巨大，仿佛一个跳跃，便能触手可及。
怪异……这是鲍尔温的第一感受。
他知道这种诡异的现象并不科学，尤其是当他凝视那轮圆月之时，他能感受到轻微的眩晕。
“还不行吗？”
鲍尔温摇了摇头，他能够猜测到，这轮圆月可能是月之魔物的化身，无论如何，这轮圆月都和它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他看不到它的形体，更看不到本质。
收回目光，他继续向前走去，观察着周围。
鲍尔温站在一栋高大而又狰狞的建筑物两侧，他可以看到不少尸体。
它们都被布匹包裹着，但难免地依然能够破损的衣物内，看到那严重兽化的尸骸，除此以外，还有依然保持着人类模样的尸体。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均存在一处以上的致命伤口，毫无疑问，那是利器及枪械所造成的。
要么被尖锐的武器刺穿了胸口，要么被刀刃砍断了喉咙，要么，则是被某种重物直接砸碎了脑袋。
更甚至，他看到了一具胸口直接被破开的尸体，里面的内脏与血肉已经惨不忍睹。
它们以头向下的方式被倒挂起来，双手则清一色地被某种看起来很坚韧的绳子束缚在一起。
野兽的脸上是狰狞的，而那些还保持着人类模样的人脸上，从那些五官与面容，他看到了惊恐、愤怒……
这些应该就是猎人执行的“任务”。
对居民们展开毫不留情的屠杀，不管他的身上是否出现了兽化的特征，所以死之前才会露出愤怒的表情，直到现在吗？
突然，他中断了自己的观察，扭身挥舞着手中的钢剑，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美丽妖艳的弧线！
两名悄悄靠近，其实早已被发现的偷袭者在朦胧的烟雾中翻倒在地，接连两声惨叫却被强行吞了回去，却是鲍尔温一左一右踩住它们的胸口，结束了它们的生命。
噗呲，血液喷涌。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撕裂空气的声音，身体本能传来危险的气息，他直接朝着旁边的一块墙体滚了过去。
下一秒，密集的枪声响彻破败的城市，依靠在墙体后的鲍尔温似乎还听到了机枪发出的咔咔声。
伴随着持续的枪声，剧烈的火光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炸开，坚硬的岩石地面被打得四分五裂，无数细小的碎片四下飞溅。
鲍尔温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机枪，机枪哥？不，不一定。”
机枪哥只是玩家对一名火药桶猎人的称呼，他是一名尚存理智、可以交流的猎人。
就如同这个名字一样，这群来自火药桶工厂的猎人是最早尝试将用于近战搏杀的冷武器和热武器结合在一起制作出全新猎杀工具的组织。
他们最经典的设计便是将能够引发爆炸的枪械与武器融合在一起，这使得在近距离猎杀的时候，他们能够利用手中的武器来轻松制造出剧烈的爆炸。
想想如果能将这群猎人带回到猎魔人世界，那么亚甸王国的军事实力又会提升一个档次，毕竟能够使用魔法的也就少数人，军队的作用绝对是不容忽视的。
这叫什么？这叫降维打击！
科技与魔法的碰撞，或许会摩擦出与众不同的火花。
比如他的老师卡尔克斯坦，一定能和这群“火药桶”猎人有共同的话题。
但是，暂且不提能不能将这些人带回去，除了机枪哥，不知道还有没有火药桶猎人的存在。
要知道，火药桶猎人之中，有不少猎人都丧生在某些新武器的研究过程中，活下来的猎人也有部分死在猎杀之中，或者感染兽疫变成了野兽。
至于机枪哥？他明明能够离开旧亚楠，却依然留守在了这里，他会愿意前往一个新的世界？
反正鲍尔温是不相信的。
这些为了抵御兽灾，由火药桶工场制作出来的城防机枪，发挥着它应有的强大的威力，尽管只是普通的子弹，接连不断的猛烈火力也足以将兽化人射成筛子。
密集的弹幕还在持续，疯狂倾斜的机枪子弹似乎没完没了。
不过鲍尔温并不想等待子弹耗尽，他很快就锁定了敌人的方位。
“高塔？难道高打低就安全了吗？”
蓝色光芒一闪而过，鲍尔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猛烈的火力依然覆盖在他之前停留的墙壁处，似乎想要将墙壁彻底粉碎。
虽然在距离上的把控上出现了一点小失误，但鲍尔温依然出现在操纵着机枪扫射的身影背后，手中的武器依然换成了不会散发炙热温度的锯肉刀。
没有任何犹豫，锯肉刀狰狞的锯齿直袭身穿某种猎人服装的猎人。
铛！
火花四溅！
一把造型独特、长着锯齿的长矛堪堪地挡住了横扫而来的锯肉刀，持着长矛的主人接连后退，一个踉跄，最后抵住机枪的支架才将身形稳定下来。
“力气不错！”鲍尔温咧嘴一笑，左手向后回拉，将长矛挑开，然后猛力一拽。
锯肉刀在身前荡出一个圆弧，对方的武器直接被扫荡脱手而出，从高塔落了下去。
鲍尔温看着一脸茫然的猎人，并没有立刻出手, 而是思考着能不能通过操纵灵魂的能力，利用这个世界特有的血之回响，像普西拉一样唤醒对方的意识。
毕竟，每一名猎人都是巨大的战力，特别是对他而言，火药桶猎人能派上很大的用场，他们脑子里关于机械的知识大有用处。
想到这里，鲍尔温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自己的对手。
对方穿着和他相似的猎人服装，只是在款式和颜色上略微有些不同。相比于鲍尔温的披肩，他身后是一袭更长的披风，通体呈纯黑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熏成这样的。
猎人身上的猎人制服已经变得有些不堪入目，一些“布条”倔强地耷拉在他的身上。
在他的胸口，挂着一个破损的金属吊坠，那是一枚徽章。显然它只剩下了半截，而与之对应的，在这吊坠的位置，猎人的胸口有一道狰狞的伤疤。鲍尔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利爪撕扯造成的。
徽章是猎人的派系的象征，不同派系的猎人会佩戴不同的徽章。比如，神职者野兽胸前的宝剑徽章就是她曾经作为教会猎人身份的象征。
早先的猎人只有格曼一人，也没有派系之分，只有他的猎人工坊，所以他才被称为第一猎人。就连教会的第一猎人路德维希似乎也是他的弟子。猎人的服装、猎杀技巧等都受到了格曼的影响。
而后最初的猎人工坊经历过几次更迭，衍生出了不同的猎人工场。隶属于不同猎人工场的猎人，派系之间存在极大的差别。
这不仅仅是针对于他们所服务的组织，也针对着猎人们的猎杀风格和行动宗旨。
而这名猎人胸前的吊坠只剩下了类似于“圆筒”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不知所踪。
显然, 曾经有野兽的爪子从猎人的胸口扫过，破坏了猎人徽章的同时，在他的胸膛上划出了这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圆筒”状的徽章应该是火药桶猎人工厂的象征。这个团体的猎人不同于其他工场那些冷静甚至是冷血的猎人，他们都是直来直去，脾气暴躁。
这些奇葩的猎人，似乎将自己对野兽的仇恨转化为了对于火药与爆炸的狂热之中，更热衷于利用一些夸张而凶残的武器去轰杀怪物。
想来，鲍尔温面前这一名猎人，也曾经参与了治愈教会针对旧亚楠的任务。
联想到吉尔伯特的话，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对这些人有些愧意。
鲍尔温猜测，有几名火药桶猎人主动留了下来，为其他猎人争取了离开的时间。
因为火药桶猎人是最熟悉这些机械装置的人，而且他们的性格直率而真诚，即使不受大部分猎人的待见，火药桶猎人依然会将他们视为伙伴。
但是，很可惜，这些守护者终于还是彻底堕入了黑暗。
至少，鲍尔温面前这名猎人就是如此。在鲍尔温周围并不是没有游荡的兽化人, 但是这名猎人并没有攻击野兽，而是选择攻击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的人类。
鲍尔温目光上移，然后就看到了一张令人沉默的脸。
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痕甚至是沟壑触目惊人。在猎人嘴巴的侧面有着一道巨大的豁口，透过红黑色的烂肉，依稀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这名猎人的瞳孔是溃散的，但并没有呈现出那种属于兽化瞳孔的暗淡黄色。而他的身体，同样没有呈现任何的兽化症状。
没有兽化的迹象。反而是与教会镇那些脸色惨白、没有生气的神职者有些相似。
死之前是猎人，死之后依然不忘记猎杀。
“吼！”一声震耳欲聋地咆哮。
如梦初醒般，这名呆滞的猎人从失去武器这件事中回过神来。
虽然失去了锯齿长矛，但猎人依然挥舞着手臂，就像是仍然握着武器。
速度快，力量大，动作到位，一丝不苟，但是……太机械了！
“安分点！”
鲍尔温将身体重心放低，强大的平衡力使得他几乎可以将重心降低于膝盖处，同时，并不会失去平衡。
锯肉刀垂在地上，下一秒，咔嚓一声，机扣声响。
变形的锯肉刀带着呼呼风声回旋而出，墙壁登时发出一声轰响，被砸出一个窟窿。
狰狞的锯齿余势丝毫不见，在灰尘四起的烟雾中，鲍尔温带动着武器划出一道硕大的弧线！
噗呲……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在鲍尔温残暴的劈砍下，狰狞的锯齿划过猎人的膝盖。
猎人身形一矮，身躯在剩下的力道带动下，朝着塔顶周围的墙壁倒飞砸去，墙壁不堪重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猎人的软绵绵、满是血迹的身体才瘫软滑到地面。
鲍尔温从半蹲前倾的姿势恢复回来，走向了爬不起来的猎人，伸出左手，蓦地扣住对方的肩膀。
他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体内流动的血液，那麻木的面容就在他的眼前。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从这张脸上看到任何表情变化，就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一般。
鲍尔温没有选择杀死这名猎人，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回忆着如何引起血之回响的共鸣。
这里的怪物体内都会产生“血之回响”，这是它们灵魂的一部分。只要与血之回响发生共鸣，进而操纵它，也相当于操纵了一部分灵魂。
下一瞬间，哀嚎……颤抖，黑色的浓雾盘旋升起，撕扯着周围的空气，像是将某种不可视、却如同小虫子般脆弱的“生物”，卷进浓雾之中，撕扯得粉碎。
猎人的嘶吼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了一声声低沉的呜咽，而他溃散的眼神中也出现了一丝人性的色彩，颤动着，忽闪忽灭。
要成功了？鲍尔温这样想着，加快了夺取灵魂控制权的速度。
但是，就在他即将抓住灵魂之际，猎人猛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整个身体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瞳孔再一次恢复了溃散的样子！
见状，鲍尔温右手已经高高扬起，眼神冷漠得骇人，“不行吗？这股力量真难掌握。”
话音落下，噗呲！
锯肉刀毫不留情地砸进对方的胸口，然后猛地向后一抽。
火药桶猎人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睁着溃散的瞳孔，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红色光芒从尸体射出，涌入鲍尔温的身体。
鲍尔温伸手将猎人胸前的火药桶猎人徽章摘下，塞进了贴身的口袋中，然后又在猎人身上搜索了起来。
他从对方的口袋中找到了一个纸包，里面装着已经变成碎末的白色药片，这应该是治愈教会发放给猎人的药剂，用于抵御兽疫的侵蚀。而另一个东西，则是一个皮袋子，里面装着骨髓灰。
紧接着，他用钢剑斩断连接城防机枪的底座。他打算将这玩意带回去。
鲍尔温的眼中金光一闪，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背对着某个方向，将这些东西包括机枪拆下、收入存储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蓝星点点。
……
一座塔楼顶部。
一名身穿灰色衣装、头戴一顶破旧狼皮帽的猎人，正端着塔顶的机枪，将枪口对准另一座尖塔。
“消失了？怎么可能？”他皱了皱眉，嗓音嘶哑，就像是在沙漠中三天没有进水的旅人。
“你在找我？”一道略显年轻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戴着狼皮帽猎人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快速转过了身，看向来人。
突然出现的人正是鲍尔温，他也在打量着眼前的猎人。
这家伙能够交流，还保持着理智。
在能够交流的情况下，他也不会直接干掉对方。
对方帽子下的面容疲惫而沧桑，脸上没有太多的伤痕，从狼皮帽上延伸下来的布条掠过了他的面庞和鼻梁，而帽檐下的阴影，则彻底地将他的双眼。
这是一名似乎已经对现实麻木疲惫的猎人，从他身上，鲍尔温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危险和威胁。
不过，这一张脸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对方的打扮几乎与鲍尔温刚才干掉的那名猎人一抹一抹。在他身前，同样悬挂着一条有些发亮的金属徽章，可以看得出它的主人经常抚摸它。
火药桶猎人，可以交流的火药桶猎人。鲍尔温眼前一亮。
这名猎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才是游戏里的“机枪哥”。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动作，鲍尔温回忆着吉尔伯特说过的话，率先打破了沉默：“酋拉？”
这是鲍尔温最后从吉尔伯特口中听到的名字，还有一个名字是卡尔。
身穿灰色猎人服装的猎人僵硬的脸动了动，眼神一缩，随后，嘴角勾出一个轻微的弧度，露出了一个很丑、看起来不友好的笑容。
“你从哪里听到了我的名字？难道那些变成野兽或者是变成行尸走肉的猎人还能够缅怀他们的老朋友吗？哦，他们是怎么说我的？愚蠢？啊哈，谁又能想到，愚蠢的我，到现在还活着？”
他目光远眺，用一种深沉的目光从塔顶看着旧亚楠这座破败的城市，而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但他又想到了什么，收回了嘴角嘲讽的笑容。
“那些失去猎人的猎人？哈，他们可不记得那些事情。是一个人告诉我的，他叫吉尔伯特，应该是你的朋友。”鲍尔温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当然，他还是挺认同“愚蠢”这两个字的。
守护一座被抛弃，没有未来，满是怪物的城市，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他不觉得以酋拉的实力无法离开这里，只是酋拉不想罢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坚守着什么。
“吉尔伯特？”
酋拉挑了挑眉，对于在这名外乡猎人口中听到这个久远却依然熟悉的名字感到惊讶。他记得很多人的名字，那些都曾经是他的同伴。
老家伙就是喜欢回忆，在亚楠更是如此，毕竟看不到未来，现在也是一片昏暗，那就只能往回看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我们曾经一起参加猎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他居然还活着？运气不错，现在呢，他还能拿得动喷火器和锯肉刀吗？”
酋拉咧嘴指了指自己右手上仍然绑着的那造型奇异的武器，锋利的剑刃被固定在一个复杂的装置上。
这应该是由他自己设计组装的，火药桶猎人都是这方面的能手。鲍尔温已经可以想象出，在这怪异装置的推动下，它会爆发出多么可怕的力量了。
这“老家伙”老当益壮，但对于吉尔伯特，酋拉注定要失望了。
“吉尔伯特身体就快支撑不住了。”
酋拉愣了愣，收回笑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便不再过问吉尔伯特的事情。
不用问，他也能够猜出吉尔伯特现在的状况。
反正不是在与兽疫作斗争，就是在与伤病作斗争了。
相比这两种结果，酋拉更想死在与野兽战斗的过程中。
那才是猎人应该有的归宿。
“好吧，猎人，你是外乡人吧？你怎么来到这里的？谁给你的勇气来到旧亚楠？哦，这对你而言或许无关紧要，你这家伙的确有点本事，无视我的警告就无视吧。”
酋拉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有气无力，特别是最后一句，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然后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量着鲍尔温，那双眼睛里分明带着一种好奇。他似乎很久没有与人交流过了，另一座尖塔有他的同伴，但那已经算不上同伴，根本无法交流。
“出于保险起见。猎人，我需要确认你来到这里的目的。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这里有什么吸引你的吗？”
说这话的同时，酋拉虽然是坐着的，但他的手指却一直搭在那把奇特自制武器的机括上，他的腰间触手可及的地方，正别着一把短柄火枪。
时间已经将他的天真和热血磨灭，取而代之的是谨慎。
“为了猎杀野兽。”鲍尔温这样说着，面对着酋拉相隔一定距离坐了下来。
这一动作使得酋拉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这名新来的猎人会这样做。
面对怀有戒心，随时会掏出武器威胁自己生命的人，作出这样的举动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或自大或天真的傻子，另一种则是自己的实力足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强者。
显然，鲍尔温就是后者。这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如果当时对方直接出手，甚至可以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变成一具尸体。
意识到这一点，酋拉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短披风，将上面覆盖的一层厚厚的白色灰烬拍净。
“这些野兽没有清理的必要了。”老猎人酋拉盯着鲍尔温年轻的面庞，这样说道。
旧亚楠已经沦为了一座野兽的城市，除了他们，基本没有活人的存在。杀了一只两只，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我封死了从这里通往上层的路，从旧亚楠前往教会镇的道路，也已经被堵死，这群没有理智的怪物又怎么可能找到打开的机关？它们被囚禁在了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再猎杀它们了。”
说到这里，他干咳了两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猎杀太多野兽就会变成野兽。你若是执意如此, 只要你有失去理智的迹象，到时候你就等着吃枪子吧。面对你，我可不存在顾虑！”
鲍尔温并不在意酋拉的威胁，反而是询问起了关于被他杀死的火药桶猎人的事情：
“面对你那已经变成怪物的同伴，你下不了手。但当我杀死他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止我，这不就是意味着，你需要我解决那些你下不了手的怪物吗？”
酋拉沉默了一会儿，他放在机扣上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死死地握住了金属装置。
终于，他像是释然了一样，长呼了一口气：
“或许就是这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都是火药桶猎人工场的成员，是我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选择留下来断后的‘愚蠢者’……我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那时候，我们猎杀完怪物后，总会背靠背聊一聊将来，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自己的血液出了问题。虽然他还是我的搭档，但我们不再背靠背，因为他害怕突然变为野兽，攻击我。”
“可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兽化患者。”
酋拉沉默一会儿，摊开手掌，眼神看向某个高塔的方向，语气低沉：
“他没有先被兽疫打倒, 反而先一步变成了其他的怪物。自从他得知自己感染了兽化病，他就去找那些治愈教会派发的药片，它们可以抑制兽疫的侵蚀。
但是，它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他吃的药片也越来越多，尽管他身体没有出现兽化的特征，但他却先一步失去了所有感情、记忆……一切的一切，只留下了本能和他的躯体，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鲍尔温自然听出了他这句话中的苦涩意味，“你不觉得他的症状……很像是教会镇那些游荡的神职者和巨人吗？”
“像，很像。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猎人。那些是治愈教会早就制作出来的兵器，无论如何，治愈教会也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
我在旧亚楠下面也能听到治愈教会处发出的野兽嘶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只是亚楠，教会镇也遭殃了吧？
呵，也就只有路德维希还被蒙在鼓里，坚持着心中绝对的正义, 没有人告诉他治愈教会的丑恶勾当，他只觉得自己在为亚楠人做好事，宣扬自己的骑士精神。
至死，他都是伟大的骑士，连同他带领的猎人，那些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埋葬在了鲜血和尸体之中。”
酋拉显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治愈教会了。或许在一开始，没有接受任务前，酋拉不会将这些怀疑放在心上。
直到他们被抛弃在旧亚楠。
但一切都已经不发生，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打算一直守在这里吗？”虽然不抱有希望，但鲍尔温还是问了出来。
“在哪里不都是一个样？不用劝我，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酋拉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伸出戴着破烂手套的手指，指了指另一座高塔。
“就像那家伙一样，就算变成了怪物，依然不愿意离开高塔。我们的责任就是如此，除此以外，呵……躲在房子里等待猎杀之夜过去？懦夫的行为！火药桶工场的猎人从来都不是懦夫！”
这样的回答在鲍尔温的意料之内。
试问有多少人愿意在绝望中默默守护，自己孤独地拥抱绝望？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对了，你对旧亚楠一定很了解吧？吉尔伯特除了提到你的名字之外，他还提到了一个人，卡尔。他告诉我可以去良善金杯教会去找卡尔。你知道这个教会在哪吗？”
“良善金杯教会？哦，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酋拉摩挲着抓柄，眼神盯着黑黝黝的破败地板。
“良善金杯教会是位于旧亚楠最底部的一个小教堂，实际上它并不被作为教堂使用，反而更像是用来起到纪念作用的标志物，这或许和它的名字有关。至于具体原因，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火药桶猎人也不感兴趣。
你想去那里找卡尔？我劝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留在那里的可不是卡尔的骸骨！那里是他的最后一站，我们曾经一同被野兽逼到那里，但最终只有卡尔主动留在了那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尽管酋拉没有说完，但鲍尔温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卡尔之所以“主动”留在那里，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是他的职责范围，更多的是因为，他和现在的吉尔伯特一样。
兽疫找上了他！
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同伴，他选择了独自留在旧亚楠的深处。
现在，卡尔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头强大的野兽。
猎人要不失去理智保持着人形，要不进一步变化成实力恐怖的大型野兽。
这么多年过去了，鲍尔温觉得卡尔是后者。
“我明白。我会为他带来解脱！”
闻言，酋拉叹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帽子，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呵，我也没有资格教训你就是了。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就去做吧。”
他站起来走到塔边，给鲍尔温指了个方位。
“从这里下去，看到那里了吗？通过那个建筑，找到一个墙壁上的门洞，穿过去。那个房间的墙壁上有我们曾经留在的标记，你应该见识过，在猎杀之夜猎人们都会通过这个方式留下记号，就是为了引导那些菜鸟，一群连路都找不到的菜鸟！”
说着，他又吐出了一口浊气，像是累了一般靠在墙壁上，打量着鲍尔温，最后视线停留在他手中的锯肉刀上。
“这样的武器……当时那些菜鸟大部分都会选择这样的武器，他们都是属于第一猎人格曼的徒子徒孙，手中的武器也是出自猎人工坊。这些直接的武器是为了大型野兽的狩猎而制作的，武器的特征就是狰狞的锯齿。
可怕的撕裂效果在狩猎中起着奇效。这是适合菜鸟最简单的武器。但还不够暴力，于是我们这些火药桶猎人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改造它。爆炸才是艺术。只是没想到，火药桶工场落寞了，猎人工坊同样也躺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鲍尔温耐心地听着酋拉回忆着过去。
“老人”最喜欢的就是回忆过去了，他能够理解。
酋拉的一番话引起了鲍尔温的兴趣。
在猎人梦境中的猎人工坊，不是真正的猎人工坊，那是根据现实中存在的猎人工场演绎出来的。
而现实世界的猎人工坊再也没有猎人进出，已经被废弃。
他记得在游戏中，如果玩家找到了被废弃的猎人工坊，在那里同样能发现一个人偶小姐，同样是以格曼的学生——玛利亚为原型制作的人偶。
完全是一模一样，只是不会动。
从不会动的人偶头上拿到发饰，交给猎人梦境里的人偶小姐，她就会流泪。
这也令鲍尔温有些疑惑的一点。
为什么她会流泪？她难道有了自己的情感？
“酋拉，你知道废弃的猎人工坊在哪吗？”
“恩？”酋拉抬头看向鲍尔温。
“你想去看看？那里已经被废弃很久了。没有猎人会去那了。格曼的学生严格意义上讲，只有我们这一批猎人。治愈教会曾经雇佣格曼教导他们的猎人，但在这些猎人独当一面之后，治愈教会和格曼就没有再合作过，渐渐地，格曼像是神隐了一般，连同他的猎人工坊也渐渐被废弃。
那里没有什么好看的。如果你想去，告诉你也无妨。猎人工坊就在教会镇，大概就是在大教堂区右边。虽然我没去过，但我听说那里的楼梯早就断了，要想到那……希望你不会被摔死。”
酋拉最后还作出了一个略带讽刺的难看笑容。
……
于是，鲍尔温当着酋拉的面，沿着高塔的墙壁，安全地滑到了地面。
他用行动告诉酋拉：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回过头，他向酋拉摆了摆手，算是道别，然后向着酋拉所指的方向前进。
“想一想前面遇到的猎人。加斯科因神父送了骨髓灰子弹、燃烧瓶，吉尔伯特送了喷火器、骨髓灰子弹还有一把猎人手枪，这样一想，酋拉真是抠门。不送点武器，比如给一把手持机枪？”
对于这些高于猎魔人世界科技的产品，鲍尔温肯定不会嫌弃它们太多。
他恨不得将这些带回去，交给那些“发明家”研究，然后给亚甸的队伍配备上。
这些玩意，比十字弩强太多了！
在武器方面，南方帝国要比北方稍微先进一点。北方某些王国还自以为高人一等，将尼弗迦德人看作是野蛮人。
殊不知，对方制度、军事、经济不说比所有北方王国强，但也是强过大部分北方王国。
活在安逸中的北方王国，或许只有自己的领土被南方铁骑践踏在脚下，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那个时候时候已经晚了。
正常历史进程中，亚甸就是如此。
内有农民起义，外有南方帝国虎视眈眈，还有个邻国背后划刀子。
即使现在德马维三世采纳了鲍尔温的意见，给亚甸带来了改变，但这样还不够保险。
南方帝国有多强？就好比是扫六合的秦国，势不可当。
既然占据了别人王子的身体，鲍尔温自然会站在南方王国的角度上考虑。
在魔法不能占绝对主导地位的情况下，科技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南方帝国的皇帝似乎被推翻了，一名贵族篡夺了皇位。他们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整顿内部，并不会立即发动战争。
我总归是要回亚甸的，只是希望大哥不要……我已经退步过一次了。虽然我对王位没什么兴趣，但也不能让亚甸毁在他手里。”
他作为一个私生子，得到德马维三世万般溺爱，自从德马维三世宣布给予鲍尔温继承权后，很多贵族和大臣都表示了不满。
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但像德马维三世这样大肆宣张的还真没有。
他举办了一场宴会，几乎邀请了亚甸国内所有的贵族。虽然他们不能干扰霸道的国王的选择，但他们内心早已生出不满。
比鲍尔温大上十多岁，骄傲、冷漠的史登尼斯当然不认同他的弟弟，更是嫉妒德马维三世对鲍尔温的溺爱.
要知道，他的母亲自从生下他之后，就被德马维扔到了一边。
（维基百科里，史登尼斯的母亲没有名字，而鲍尔温这个私生子和他的母亲都有记载。
在原剧情中，鲍尔温诞生于1267年艾德斯伯格遭受围攻期间，为了让这位孩子成功诞生，德马维在尼弗迦德大军兵临城下之际迟迟没有撤军，在米薇女王率领的莱里亚军队的帮助下成功为达米埃塔的顺产争取到时间后，才从密道逃脱。）
那个时候早就想离开无法忍受王宫乏味生活的鲍尔温，在科恩离开后，在获得了自保能力后，同样选择了离开。
他不想德马维三世为难，而且他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好大哥”会不会针对他，搞什么刺杀。
当然，这在满足鲍尔温探索欲的同时，也使得德马维三世更加重视来自一位未成年王子的意见。
事实也是如此，亚甸的实力越发强盛，内部的问题也在慢慢改善。
想必等他回去，他就能主宰自己的决定了。
思索着之后的计划，鲍尔温握着赤红的钢剑，走进了旁边的建筑中。
在这里，他看到了两具尸体。
一具胸口塌陷，骨头粉碎。另一具脑袋彻底碎裂。
这显然是某种重型钝物造成的。
“教会石锤？看起来死去也不算太久。还有猎人和我一样来到了旧亚楠？”
鲍尔温想到了教会猎人的武器，在得到宝剑徽章后，他也在信使那里，将这个武器买了下来，但一直没有使用过。
环视周围，他找到了酋拉口中所说的墙壁上的门洞，弯腰转了进去, 慢慢地踩在了凌空搭建的木头架子上。
这里是一个已经修建了大半的大厅建筑，还没有完工，旧亚楠就先完了。
当然也没有人将这些辅助用的横梁和临时搭建的平台拆去。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跳下去了。
鲍尔温通过脚下目测了一下高度，默默地点了点头。
大概也就3个猎魔人吧。
幸好他不是猎魔人，而且还年轻。
边寻找着落地点，边沿着横梁走了几步，他就看到了下方一具被粗大的铁链悬挂起来的野兽尸体。
在这具尸体的周围, 则围着一大群兽化人, 从毛发来看，无一例外，都已经是兽化病的晚期了，只是身体没有朝着野兽那种狼一般的形态发展，而是依然保持着人形，甚至其中的一部分还用破布遮盖着自己的身体。
居然还有羞耻心？
这令鲍尔温有些意外。
下方的兽化人像是在进行集会一样，站在这大厅之中，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吼叫，其中还有不少趴在地上。
这些家伙是在膜拜什么东西？被挂起来的野兽？
但鲍尔温不感兴趣。
“来都来了，打个招呼吧？”
鲍尔温嘴角带着笑容，一手朝着虚空一抓，三只简陋的燃烧瓶出现在他手中。
燃烧瓶上方的布条在赤红钢剑上扫过，被油浸染过的布条立即燃烧起来。
随后他手一松。
手中的玻璃瓶伴随着自由落体运动，掉了下去。
玻璃瓶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伴随着或愤怒、或惊慌的吼叫，此起彼伏。
“是不是这份礼物太大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鲍尔温脸上依然带着恶劣的笑容，不断有红色的光芒没入他的身体。
他继续前进着，就在这横梁的尽头，他看到了一具横挂着的尸体。
从装束来看, 这是一名猎人。
猎人的披风一具完全损毁，面容枯槁无法辨认，从这干枯的情况来看，显然已经死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死去的猎人身上的衣物是焦黑色，这应该不是被烟雾熏就的。更像是它本来就是如此。
根据鲍尔温的观察，他解析了衣物的材质。
这种猎人制服的面料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对高温的抗性会更高，不会轻易燃烧。
很显然，这是为了猎人们在有火灾隐患的地区行动所准备的。
这么说，有猎人早就知道了旧亚楠会变成一片火海？
知道又如何，就算有了准备，这名猎人还是没能回去，永远留在了旧亚楠。
他的死因是一把插在胸口的尖锐把柄。
鲍尔温认识它，这是一把断裂的螺纹状的握柄。
这把武器似乎是在经历了惨烈的战斗后折断了。
“这握把插入的方向……恩，有意思。自杀？”
猎人似乎是逃亡到了这高处的横梁后，因为某种原因而绝望地将武器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鲍尔温不知道这名猎人看到了什么，或许对方看到了自己的同伴变成了一头野兽, 而自己根本无法逃脱，毕竟外面还有更多的野兽。
居民疯了, 猎人也疯了。
他检查了尸体身上的各处后, 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于是，本着不浪费的优良美德，他扒下了尸体上的猎人服装。
几分钟后，此时的他已然换了一整套的装束，而原来的猎人服装已经被他扔到了储存空间。
猎人服装的材质都很特殊，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不能就这样丢掉。
焦黑色的猎人披风正垂在他的身后，贴身的衣物也同样换成了具有抗高温特性的焦黑色猎人制服。
这些衣物要比教会猎人的制服更加厚重一些，在腰部、胸口以及手肘处，均有着具有相当防护效果的薄金属与缎带。
这一整套猎人制服远比一般的猎人衣装要紧闭，那些缎带将鞋子、手套与衣服之间的缝隙密封起来。
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本来已经感受闷热才对，但鲍尔温只能稍微地感受到像是火苗一样的温度，相对而言还是比较透气的。
真是奇怪。
鲍尔温摸了摸衣物的材质，他对此没有研究，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员吧。
摇了摇头，他准备跨过尸体继续前进。
就当他要跨过尸体的时候，他偶然间看到了一个刻在横梁上的符号。
或许它本来被尸体遮盖住了，尸体被鲍尔温移动后，记号暴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用利器画出来的猎人标记，部分暗红的血液浸入了划痕之中，已经干涸。
“刚好挡住了？不过，这说明我没有走错。”
鲍尔温从尸体上跨了过去，来到了出口处。
他朝下望了望。
下面大厅还有更多的兽化患者，密度相当高，直接下去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要不，直接在这里扔燃烧瓶。聚众不就是方便了我吗？这个主意真不错。”
正当鲍尔温摸着下巴想着坏主意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显得突兀的急促呼吸声。
会是那名使用教会石锤的猎人吗？
鲍尔温的目光循着声源看去，最后定格在大厅的另一边。
那里有一个人影。
当然不是野兽，而是一个藏在角落凹陷处的人。
“治愈教会的衣服，恩，没错了，看来他也不敢下去，被困在了这里。”
这个被困在凹槽中一动也不敢动的倒霉家伙，他的视线同样在到处转悠，很快就发现了正在注视着他的鲍尔温。
他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显然没想到这样的窘态会被看似同行的猎人看到。
但他还是为同行的出现而感受欣喜，手里不停地摆着猎人们使用的交流手势。
很可惜，鲍尔温不懂这家伙的意思，他又不清楚猎人之间如何通过手势交流。
要是简单一些的手势他还能理解，但对方比的是个啥？
这是一名治愈教会的猎人，在他手里握着教会的石锤，那一头和鲍尔温相似的金发，还有那张脸，莫名地让鲍尔温觉得有一些眼熟。
这是一张棱角分明的欧式面孔，他穿着厚重的制服，并非黑色或者白色教会服装，而更像是一套有着繁复花纹的独特制服。
这名年轻的教会猎人，似乎是游戏中比较重要的角色？就像是鸟姐一样。鲍尔温有一点印象。
很快，对面的猎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改用了幅度更大，但通俗易懂的手势。
在花费了几分钟的时候，二人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识。
鲍尔温看了一眼脚下大厅这一大群兽化患者，咽了一口唾沫，笑容不自觉地浮现。
对面的猎人看着他的反应，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像是饿了一上午，看着桌上的美食一样。
鲍尔温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现在的神经在某些方面已经变得奇怪了起来。
放在以前，面对这么多怪物，就算是拥有再强大的探求欲，他的第一反应都是逃跑，保全自身才对。
他从其他人看不到的角落，将存储空间里的燃烧瓶拿了出来，在腰间系了一圈。
然后鲍尔温从身后拿出猎人手枪，指了指一旁的某个高台，又指了指一边的出口，最后向猎人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猎人闭上因惊讶张大的嘴，然后朝他用力地握了握拳头，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鲍尔温扔出两个装满红色液体的瓶子。
那里面装着血液，也有少部分酒精的存在，算得上是血液与酒精的混合物，它的名字叫做血腥鸡尾酒。
这种特殊的工具同样是鲍尔温在信使那里买来但一直没有使用的，现在它能够派上用场了。
因为气味的特殊性，猎人们会用它来吸引野兽的注意力。当然，它是酒，自然也可以饮用。
在亚楠，血疗的过程是一种享受，会给人带来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但是，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奢侈的享受，所以亚楠人平时会用这东西来代替。
砰！
枪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两声玻璃破碎的脆响。
装盛血腥鸡尾酒的玻璃瓶当场被子弹击碎，而其中的液体也洒落一地。
瞬息之间，数道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便抬了起来，不受控制地扭头过去，统一看向子弹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噪音的方位，也是血腥鸡尾酒洒落的地方。
那股浓郁带着血液甜美芳香的气味，勾起了它们内心的渴望。
在这一刻，血腥鸡尾酒发挥了奇特的效果。
而就在猎人震惊的目光下，鲍尔温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但这样的震撼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的眼神同样变得认真起来。
在生命危急关头，这些都无关紧要。
其中几名兽化患者当即发出了难听的吼叫声，紧接着，它们就朝着那颗子弹镶嵌的地方奔涌而去，那里是大厅侧面的楼梯。
这些野兽的速度奇快无比，几乎只有短短几秒钟，它们便来到了一个像是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个接着一个地登上高台，低头趴在地上沉醉地嗅着血腥鸡尾酒的气味。
更有甚者直接伸出舌头舔舐了起来。
一时间，不大的平台拥挤不堪。
有些没能将速度降下来的兽化人竟直接将同伴连同自己，直接从这有十来米高的平台推了下去。
鲍尔温站在兽化人上方的支架，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贪婪的兽化人，然后将腰间的衣物捞开，一圈燃烧瓶展示了出来。
这东西面对这些多毛、智商感人、数量多的兽化人尤其好用，每一次回到猎人梦境，他都会将信使那里的所有存货买光。
这点血之回响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此时猎人同样开始了行动，鲍尔温看见他已经从大厅的隐蔽处跳了下来，一刻不停地跑向大厅的出口。
在鲍尔温用血腥鸡尾酒吸引了绝大多数兽化人注意的情况下，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猎人就已经到达了出口，正向着鲍尔温打手势。
见时机已经成熟，鲍尔温便坏笑着，将腰间不知道多少的燃烧瓶直接扔向高台。
接二连三玻璃破碎的清脆声，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紧接着他便纵身一跃，双手直接抓住空中的一根铁链，连着铁链的木制支架发出悠长的哀鸣。
随后，他将枪口对准了在火海中嚎叫挣扎的兽化人。
不需要瞄准，接连地扣下扳机，骨髓灰子弹从枪膛射出。
一只又一只野兽倒下，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越发热闹起来。
见这些兽化人已经自身难保，无力追击，鲍尔温松开了抓住长满铁锈的铁链，身体随之落地。
咔嚓。
鲍尔温从半蹲的状态站起，在他脚下的巨大野兽尸骸帮他卸掉了一部分冲击力。
吼！
野兽的吼叫声在身旁响起。
这是一只被挤下高台，却没被摔死的漏网之鱼。它高高地抬起那已经兽化的利爪，朝着鲍尔温的脖子抓来。
鲍尔温身体前倾，顺势一个翻滚。
呼——
嘭！
劲风夹带着巨大的闷响到来，这人形野兽的身躯朝着一侧高高飞起，它的手臂已经完全变形，而造成这效果的石锤被它的主人收了回去。
猎人伸手将蹲下的鲍尔温拉了起来：
“干得漂亮！我叫阿尔弗雷德，是治愈教会的猎人，很高兴能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一个正常人。你真是帮我大忙！”
“不错的配合。”
鲍尔温露出友善的微笑，他指的是刚才阿尔弗雷德来到正好的一锤。
“我叫鲍尔温。刚成为一名猎人。”
金发的阿尔弗雷德似乎有些诧异，边走边说道：
“刚成为猎人？你可比我还要厉害。你是外乡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剑士？呃……大概就是这样吧。”
鲍尔温看见前方的野兽，突然向前一个跨步，猩红的钢剑被他拔出，周围散发着恐怖的温度。
“闲聊就到这里吧！”
他右手划出一猩红夸张弧形轨迹，剑刃上沾染的血液在空中挥洒着，血点洒落到前方直冲而来的野兽身上。
鲍尔温脚下步伐不乱，在地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躲过一头选择偷袭的野兽。
锋利的剑刃迅疾挥出，直接从这名兽化患者的胸口掠过。
随后又命中了第二个目标的胸口，紧接着是第三个目标的肋骨，这才停了下来。
骨骼在炙热的高温下迅速融化，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两名被命中胸口的野兽, 身体几乎被拦腰斩成两半。
暗沉的血液喷涌而出，躯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鲍尔温挥舞着握住猎人手枪的左手，狠狠地怼进了，一只正在因肋骨被融化而痛苦嚎叫着，扑过来的凶猛野兽口中。
轰！
枪声在野兽口腔中炸开, 水银子弹穿透了那野兽的头颅。
而鲍尔温只是将满是鲜血的左手抽出, 不理会脑袋炸开倒下的野兽，朝着自己身侧就是一枪。
关节遭到了重击的兽化患者，在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后，瞬间失去了身体的平衡。
鲍尔温一个跨步上前，紧握手中猩红长剑，狠狠地砍在了兽化患者的脖子上。
就像是热刀切黄油一般，他的右手朝着兽化的头颅稍微用力按下。
很快就传来滋滋的声响，轻而易举地熔断血肉和骨骼，一个头颅就这样掉下，在地上滚了一圈。
片刻后，碎肉和血液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从切口处喷涌而出。
惨不忍睹的尸体倒在了地上，狰狞而焦黑的伤口述说着它死前遭遇的痛苦。
这种残忍的杀戮依然在继续。
咚！
教会石锤砸在了鲍尔温的身前，阿尔弗雷德则是气喘吁吁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见到阿尔弗雷德的样子，鲍尔温主动将他护在了身后。
阿尔弗雷德平缓了一会儿呼吸，又直起了身子，与鲍尔温形成了互相依靠的姿态。
教会的猎人经常会与他人组成搭档，就是为了避免遇到这样的情况。
一旦陷入混乱、敌人数量众多的包围战中，一名老练的猎人或许可以独自面对强大的野兽, 却没有办法以一人之力应付数量庞大, 但实力稍弱的敌人。
这或许也是狩猎之夜存在的原因之一。
狩猎之夜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削减潜在的野兽数量，以防止它们在某一天成群结队地漫游在地上，威胁到教会的安全。
在鲍尔温的帮助下，二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袭来的野兽。
……
“呼……”阿尔弗雷德撑着石锤，靠在墙壁边上仿佛像是虚脱了一般，成股成股的汗水像是瀑布一样从他脸上流下。
鲍尔温环视周围惨不忍睹的尸体，也松了一口气，“应该清理干净了，休息一会儿后，我们继续出发吧。”
阿尔弗雷德没有说话，经历了这场战斗之后，他彻底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恐怖差距。
站在他面前，呼吸均匀，丝毫不觉得疲惫的年轻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如果他没有遇到鲍尔温，有可能他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外乡人……真是神奇的存在。
休息了一会儿，阿尔弗雷德站了起来, 向着鲍尔温点了点头。
二人各怀目的，继续朝着深处前进。
走了一段时间，阿尔弗雷德停了下来，将扛在肩上的教会石锤杵在地上，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旧亚楠的底层了吗？”
在这片区域，到处都是被烈焰焚烧过的痕迹。
在地面上则有着不少的坑洞，靠近之后，还能闻到熏香那特殊的气味。
尽管残留的残留痕迹早已消失，但地板已经入味。
显然，亚楠人用这些坑洞来燃烧香料。
在这一大块区域的四周，还有着几具形状怪异的尸骨，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人在墙角蜷曲着。
不是好像，应该就是。
鲍尔温面对阿尔弗雷德的提问，只是耸了耸肩：
“你知道我是外乡人，你作为本地人不知道的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
他又看向左手边的建筑，那里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这扇巨大的铁门，散发着历史的沉淀感，但似乎被某一种力量所笼罩，正常情况下，他没有办法看见这大门另一边的情景。
阿尔弗雷德顺着鲍尔温的视线望了过去，他愣了愣，似乎在思索，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听前辈们说有个名叫亚哈古尔的村子的入口就位于旧亚楠的深处，是一个充满诡异的地方。似乎根本进不去？”
“谁知道呢，我的目标只是良善金杯教会。你的目标呢？”
听了鲍尔温的问话，年轻的猎人露出一丝苦笑：
“我想去一个地方，恩……一个被诅咒的地方，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去那里的路和方法，但我不会放弃的。
对了，如果这里是亚楠的底层，那里继续往下，就可以找到良善金杯教会了。我愿意跟你一起去，希望我们能够交个朋友。你要是知道该隐赫斯特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鲍尔温点了点头。
该隐赫斯特，这又是一个熟悉的名词，但具体的他也记不太清了。
血源诅咒里的内容是分散的，他当时玩游戏的主要关注点在亚楠，并不太了解该隐赫斯特。
只记得：该隐赫斯特的污秽之血族，他们几乎已经被治愈教会屠杀干净了。
“你为什么要找他们？”
他很好奇是什么使得这名年轻的猎人在这危险的夜晚四处穿梭。
阿尔弗雷德伸手从衣袋中取出一个纸包，里面装着的是一些已经散乱成碎末的药片。
他凝视着这些碎末，说道：
“我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调查血液发青的症状与污秽之血的关系。我隶属于‘执行者’小队，是治愈教会最早的组成部分，调查血液发青症状曾经是我们的任务。
只是……我的队友们进行远征前往该隐赫斯特找寻真相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现在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鲍尔温点了点头。
血液发青和血液有关，也难免治愈教会怀疑血族，至于为什么将血族的血液称为污秽之血，他也不知道。
估计就连阿尔弗雷德也不知道。
有时候原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将这个说法认定为了事实，不明真相的人之中，只有极少部分去质疑，相比于费尽脑汁去思考，他们更乐于接受这个说法。
当相信这个说法的人多了，这个说法也就成为了事实，至于原因即这个说法本身？
那还重要吗？
没一会儿，两人一前以后来到了这一段道路的尽头。
他们脚下是一截向上的阶梯，现在两人已经到达了阶梯的最高处。
鲍尔温和阿尔弗雷德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数十米开外的那座破败教堂。
前往教堂的道路显然已经经历了一轮燃烧，直到现在，火焰仍然残留在道路两侧。
仿佛要将整个旧亚楠的一切都烧成灰烬，否则，永远不会熄灭。
“这是就是良善金杯教会？”
鲍尔温将手射向腰际，实际上是伸入存储空间，将锯肉刀拿出来，调整了一下腰后锯肉刀的位置，方便随时取用。
然后他又取出来短柄火枪，检查起了里面的子弹。
“应该是的。”阿尔弗雷德说道。
鲍尔温看见他迅速地从皮袋子中摸出几枚子弹，一一填入自己的枪械。
那是一把有些夸张的枪械，不同于猎人手枪的小巧，更是比短柄火枪还要笨重。
鲍尔温看着这把充满了暴力气息的凶器，眼前一亮，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
“这个？”装填完弹药，阿尔弗雷德将枪械举到身前。
“恩……它叫路德维希长枪。它是以治愈教会的第一猎人路德维希来命名的。虽然是长枪，但它使用起来的效果和猎人常用的短柄火枪相似。
不同的是，路德维希长枪拥有更可怕的冲击力和打击面，射程也更远。这是治愈教会生产用来对付大型野兽的武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出现一丝纠结：“我虽然愿意送你一把，但是我依然需要它。抱歉。”
鲍尔温摆了摆手，虽然这武器令他有些心动，但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不强求。
只能看看信使们能不能给他惊喜了。
这样想着，他再次询问道：“你知道，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吗？”
“野兽？”
“不，是一名猎人。”
“猎人？”阿尔弗雷德微微一愣，皱了皱眉。
“他曾经是一名猎人，现在已经陷入了疯狂变成了一头强大的野兽。”
说完这句话，鲍尔温率先往前行了一步。
“我们理应让他安息。”阿尔弗雷德将石锤扛在肩上，毫不犹豫地跟在鲍尔温身后。
“多亏有你，否则我的探索就到头了。我可不敢独自面对一头由猎人变化而成的野兽。”
“怎么说？”
阿尔弗雷德解释道：
“猎人有一定机会堕落为‘渴血野兽’，这种野兽因为血液的异变而生，因此它们会渴望大量的血液，兽性也要更强，实力自然更加强大。我一个人面对它实在没有把握。”
鲍尔温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交谈。很快做好了准备，进入了状态。
在距离目的地只有十米左右的时候，就连阿尔弗雷德都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更别提嗅觉超人的鲍尔温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便朝着教堂的正门走去。
血液的气味越来越强烈，几乎熏得阿尔弗雷德思维变得有些迟钝。
已经没有了门的存在，二人直接进入教堂。
一股似曾相识的眩晕和恶心袭上鲍尔温的心头。
关掉自动出现的面板，鲍尔温看到了一个趴伏在地上的身影。
还有它头顶上方绿中带黄的倒三角。
威胁不大。
只是这体型……果然，猎人变化而成的野兽在体型上与一般野兽有着巨大的差异。
倒是和鲍尔温踩碎了那巨大的野兽骸骨，体型上相近。
在二人踏入大门的一瞬间，这头野兽缓缓地转了过来。
血红色的皮肤从它的头顶上方，朝着两侧延伸，并覆盖在它的头部。
现在，随着他的前进，它的皮肤也在不断抖动着。
“这家伙，还真是渴血野兽……”
鲍尔温听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喃喃自语。
他看着这只野兽，很难将它与猎人联系起来。
就像神职人员野兽一般，这野兽身上看不到半点衣物的碎片，只有疯长的毛发。
“卡尔……”他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忽然间，这头野兽好像感受了这个名字，猛地抬起了身体，双爪向着两侧摊开，巨大的头颅上扬，发出了刺耳的咆哮。
二人第一时间朝着不同的方向闪开，此时站在一起，明显是不智之举。
下一秒，裹挟着几乎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巨大的野兽一个扑杀，扑到了两人刚才所站的地方。
锋利到足以刺穿钢铁的爪子，与黝黑色的岩石地面摩擦，溅射出大片的火花。
没有人能够小瞧它们的锋利程度。
尽管它的体型比不上神职人员野兽，甚至四肢看起来还有些瘦弱，但是，它拥有极其惊人的爆发力。
一击不中，这只凶猛的巨兽愤怒地咆哮起来。
然后，它扭过头来，将尖锐的獠牙对准了阿尔弗雷德的方向。
扑跃！
浑浊，带着恶臭与浓郁血腥味的口水从獠牙缝隙流出。
手持教会石锤的阿尔弗雷德早已经有所准备，向着身侧一个滑步，身体扭转。
他挥动着手中的石锤，重重地砸向渴血野兽的腰部。
然而，却扑了个空。
渴血野兽竟然伸出爪子，在袭来的石锤上一蹬，身体借力转移了方向，脱离石锤的攻击范围，稳稳地落在地上。
而石锤砸到了地上，那巨大的轰鸣和反馈回来的冲击力，令阿尔弗雷德的脸色一白。
这只凶猛的怪物比他预想的还要灵活，居然还能利用他的力量来闪避他的攻击？
阿尔弗雷德使用着笨重的石锤，速度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就在这时，已经落地的渴血野兽又将目标锁定在了鲍尔温身上。
它猛地转身，朝着鲍尔温展开了攻击。
而就在野兽身体已经凌空跃起的时候，鲍尔温抓准机会，赤红色的长剑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剑刃重重地劈在了渴血野兽的身上。
渴血野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想要故技重施，却没想到钢剑的剑身像是熔岩一般炙热。
巨大的力量使得野兽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但很快，它又爬了起来, 转身一跃，离开原地。
鲍尔温盯着它的身影，若有所思。
只有少量灰白色的鲜血被钢剑蒸发。剑身和野兽血肉接触的时间太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不过，这把剑划破血肉的感觉……
与此说是“砍中”了渴血野兽，反而更像是“砸”中。
这头野兽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血肉，基本处于皮包骨头的状态, 骨头却比一般金属还要坚硬, 对高温也有一定的耐性。
高温竟然无法瞬间将其熔化。
意识到鲍尔温带来的巨大威胁，不敢贸然进攻。
即使是在攻击阿尔弗雷德的时候，它也要防备着鲍尔温的偷袭。
双方进入了对峙状态，渴血野兽只是左右缓慢地移动着身体，仿佛是在寻找偷袭的时机。
但它害怕，鲍尔温可不害怕。
身形一闪，突然消失在原地。
一道猩红的光芒伴随着破空声，突然划破黑夜！
阿尔弗雷德看到了鲍尔温突然出现在渴血野兽身边的身影。
只见，那把诡异的长剑正砍在渴血野兽的脖子上，发出嘎吱嘎吱利刃与骨头交锋的声音。
很快，空气中就弥漫起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味。
咔嚓……咔！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红色发黑的血液刹那间迸射而出，在大厅地面上铺了一层猩红的地毯。
渴血野兽怒吼一声，作出了令鲍尔温没有想到的法印。
它用力地甩甩头，却是将脖子硬生生地从利刃上脱离了出来。
仅有一半还连接着身体的头颅在它一爪子拍打之下，直接狠狠地嵌入了身体。
那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
鲍尔温收回钢剑，后撤一步。
紧接着，沉重的教会石锤在这空隙之中出现，砸到了才安好脑袋的野兽身上。
阿尔弗雷德发出一声低吼, 机扣声响起。
一把长剑被他从巨大的教会石锤中抽了出来。
这一次，剑刃落到了渴血野兽的脊背上，在它的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吼！
渴血野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再次做出了让两人都大吃一惊的举动。
只见，它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艰难地扭头，竟将一嘴尖牙直接咬在了长剑的剑柄前方处。
然后，它用力地一甩，只听到接连不断从它身上传来的清脆骨裂声，渴血野兽将阿尔弗雷德和他的武器扔到了边上。
不管脖颈和后背的伤势，这头迅捷的野兽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摔在地上挣扎着半蹲爬起的教会猎人扑去。
“翻滚！”鲍尔温大吼一声提醒道。
同时他已经提剑冲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身前。
剑刃与利爪摩擦的刺耳声响起。
火星四溅。
鲍尔温同样低吼一声，手臂上青筋暴起，猛然再次用力前推，硬生生地将野兽顶了回去。
趁着在巨力之下，渴血野兽身体微微后仰，鲍尔温滑步来到渴血野兽身侧，对着它的身躯又是一刀。
大片大片的血肉被撕裂、炙烤, 鲍尔温透过伤痕几乎能够看见野兽那裸露出来的骨骼。
它终于放弃了对教会猎人的攻击。
它发出了凄厉的吼叫, 一跃而起, 跳到了一边，无比警惕地盯着鲍尔温的位置。
它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三道骇人的伤口，随着它的剧烈活动，突然再次被撕裂开来，迸射出大量的灰白血液。
空气中弥漫着刺激性的气味。
那些血液顺着它的前肢流淌而下，浸入了石板之中。
此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彻底站起来，对鲍尔温点点头。
吼！吼！吼！
似乎受到了自己血液的刺激，这头野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仿佛整个小教堂都在随着它震动起来。
而在咆哮之后，野兽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
它的跳跃几乎能够轻松地往返于教堂的两端，而且在这种高速移动的同时，它那锋利的爪子又能给两人造成极大的威胁。
主要是阿尔弗雷德。
鲍尔温能够跟上嗜血野兽的速度，躲避它的攻击的同时，还能补上一刀。
只是辛苦了阿尔弗雷德，即使将石锤变换为了长剑，他本身的反应速度也算不上出色。
既然已经竭力躲避，但他的后背还是被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这头聪明的野兽似乎意识到阿尔弗雷德的“笨重”，它开始刻意关照他。
只要阿尔弗雷德敢稍微靠近，就会遭到它毫不犹豫的反击。
鲍尔温回头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
只见，他正将白色的药片塞入口中。
虽然知道白色的药片使用太多可能会制造出像是神职者那样的怪物，但这毕竟是阿尔弗雷德自己的选择，他比自己更了解这药片的作用。
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鲍尔温从腰后拿出锯肉刀，紧握。
高温的火焰与明亮的火光立即在锯肉刀每一颗锯齿上燃起。
这是锯肉刀上镶嵌的神血宝石在发挥作用。
渴血野兽的利爪抬起，这一次它的目标换回了鲍尔温。
鲍尔温没有任何慌张，只是用力地甩手臂，机扣声响起。
那带有炙热火焰的锯齿刀刃当即弹出，右手同样猛然挥出！
长柄的锯肉刀和钢剑，一左一右直直地迎向那落下的利爪。
兽爪上被钢剑霍霍得所剩不多的毛发，在双重火焰的灼烧下，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味道。
鲍尔温已经习惯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他的双手再次猛然发力，在一声低吼下，兽爪竟被硬生生地砍下。
随后，不给渴血野兽逃跑的机会，他手中的钢剑像是手臂一般挥舞自如，刀刃顺势向前斩去。
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高温的剑刃瞬间“砸”到了野兽的另一只肩膀。
这个时候，另一团炙热的火光也出现在鲍尔温的视野之中。
是阿尔弗雷德！
他手中的长剑也燃烧起熊熊烈焰。
他一跃而起，利剑插入了渴血野兽的后背。
高温、火焰的作用，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股皮肉、骨头都烧焦造成的焦糊味，几乎要将血腥味覆盖，充斥在整个小教堂。
两人接二连三的攻击，已经让渴血野兽反应不及。
它身上的伤势在不断加重，惨叫连连地后退，挣扎希望甩掉身上的猎人。
终于，它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抬起了身子，高高跃起！
那沾满鲜血的爪子，正朝着鲍尔温的脑袋重重拍来。
只可惜，它并没有从鲍尔温的脸上看到惊慌的表情。
即使面对能够威胁他生命的攻击，他的眼神依然像是寒冬一样刺骨。
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眼神，似乎要将它体内沸腾的血液都冻结。
轰！
枪声在小教堂的墙壁与柱子间回荡。
阿尔弗雷德扣动了那把狰狞“长枪”的扳机。
在这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后，渴血野兽的身体出现了瞬间的停顿。
鲍尔温早就注意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动作，在教会猎人制造出机会后鲍尔温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那把仿佛熔岩般的长剑，裹挟着几乎将空气沸腾的高温，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斩在了渴血野兽的身上。
随后，鲍尔温熟练地翻转了手中的长剑，朝着渴血野兽的肋下全力刺去。
噗呲呲……
锋利的猩红长剑自野兽的身体左侧刺入，剑身几乎完全没入了野兽的躯体，只剩下剑柄还露在外面。
渴血野兽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
在它的体内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鲍尔温没有着急扯出钢剑，而是用力一推，渴血野兽的躯体轰然倒地。
“没有受伤吧？呼……这家伙终于被干掉了。”
年轻的教会猎人露出了一个微笑，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呼吸。
说完，他走到了鲍尔温的面前，准备上前去查看渴血野兽的状况。
他对这样由猎人变化而成的野兽很感兴趣，当然，还有它流出的黯淡之血。
鲍尔温伸手拦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还没有结束。”
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红光没入体内，也就是说，这头野兽并没有死。
虽然有些疑惑，但阿尔弗雷德还是点了点头，在鲍尔温身旁站定。
这点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
下一秒，就像是验证鲍尔温的话一般，这头瘫倒在地、浑身浴血的渴血野兽，那本来像是尸体一样一动不动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
如同痛苦的嚎哭般的吼声，低沉且带着莫名的哀伤，从它口中发出。
声浪与气浪以这具尸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即使是在鲍尔温的提醒下，有所准备的教会猎人，还是生生地被这气浪掀翻出去。
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一根石柱上，年轻猎人闷哼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鲍尔温已经顾不上阿尔弗雷德了，他的双眼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跳动着，世界在他的眼里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他从渴血野兽的眼睛中，看到了痛苦与挣扎。
来自这名渴血野兽的痛苦化为牢不可破的粗重锁链，牢牢地束缚住了一名叫做卡尔的猎人。
在他的周围一片发灰的血海。
卡尔的四肢被锁链捆住，悬浮在半空中，眉头紧皱，嘴里发出宛如小孩子般无助的哭泣。
与此同时，渴血野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笼罩着淡淡的白色雾气，身上的血液顺着插在身上的猩红长剑不断流下。
然后，被蒸发。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激性气味。
阿尔弗雷德也不顾上身体上的疼痛，他死死地盯着那头嗜血的野兽。
鲍尔温笑了笑：“没事的。”
好像是在告诉阿尔弗雷德不要担心，又似乎在和渴血野兽，亦或者是卡尔对话。
他一步踏出，眼中猩红色的光芒慢慢消散，暗金色的眼睛盯着这头渴血野兽的眼睛。
眼睛只有一只。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似乎已经发生了改变，也可能一开始都没有变过。
这不是兽化的瞳孔，而是宛如人类一般的眼睛。
里面没有兽性，反而带着一种理性的思考与挣扎。
就好像是吉尔伯特一般。
“卡尔，我为你带来吉尔伯特的问候，也会为你带来解脱。”
话音落下，野兽像是发狂了一样，猛地扑了上来。
速度奇快无比。
不过，他的反应速度还是比不上鲍尔温。
锯肉刀率先挥出，带着火焰迎了上去。
火星四溅。
灼热的温度，让空气都变得扭曲，似乎要燃烧一切。
就宛如渴血野兽狂热的内心。
噗呲！
锯齿直接插入了野兽的肩部。
这头遍体鳞伤的野兽向着鲍尔温撞过来，却发现面前比它小上几圈的人类，竟然纹丝不动！
“问候已经带到，是时候为你带来解脱了，野兽！”
鲍尔温当即身体扭转，肌肉紧绷，借着这股力量，卡在了渴血野兽肩头的锯肉刀，伴随着咔咔声，朝着它的身体，猛地往下一压。
鲜血喷涌！
粘稠的兽血便随着伤口进一步扩大，喷溅射出，喷洒了鲍尔温一身。
这一次，渴血野兽的身躯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那伤痕累累的头颅重重地砸在了鲍尔温的面前。
那一只没有合上的眼睛就这样盯着鲍尔温。
是那样平静，不复挣扎之色。
一道红光从尸体上射了出来，没入了鲍尔温的体内。
隐约间，在光芒进入他身体的瞬间，他听到了一道微弱沙哑的声音。
这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却像是刚刚牙牙学语的幼儿。
他在说：“谢谢……还有，我不是野兽！”
……
身后野兽的尸骸正在慢慢消失，鲍尔温走上前去，拉起了还在发呆的猎人。
“还好吗？”
“恩。我只是没想到它还能站起来。”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然后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没事就好。”
鲍尔温也同样靠在墙边，看了看被教会猎人死死抓在手中的长剑，突然问道：
“你长剑上突然出现的火焰……神血宝石的作用吗？”
“火焰？”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神血宝石太稀少了，可遇而不可求，我也不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说完，他伸手在自己的衣服口袋中取出了什么东西, 递给了鲍尔温。
那是几张粗糙的纸，有几张带着红色的火焰花纹，还有几张带着深蓝色的闪电花纹。
每一张都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在接过它们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一种被隐藏在纸片中的灼烧和酥麻感。
这玩意儿……里面储存的是魔法，哦，不对，在这里应该称为奥术。
“这是教会的工场所制作的最后一批火焰和雷电纸，它们可以附着在猎人的武器上，用来增强武器的威力。”
“你应该比我需要它们才对，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拥有神血宝石的幸运儿。”
鲍尔温笑了笑，将手中的纸片递了回去。
他很想把它带回去，和卡尔克斯坦一起研究它的技术。
试想，如果能把魔法储存在这种便携的纸张中，哪怕只是一次性的，那也是能够影响战局的惊人力量啊？
这意味着，没有魔法天赋的士兵也能使用魔法。
但是，鲍尔温觉得还是这名年轻的教会猎人更需要它们。
这家伙到处乱跑，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能够增强武器威力的道具能够让他的战斗力大增。
对此，阿尔弗雷德摇着头，将其推了回去，又从口袋里拿出好几张纸片，凑到鲍尔温耳边说道：
“不用担心，我给自己留了一些。现在教会的猎人就剩下那么几个，所以我得到了不少这种纸片。朋友, 你救了我的命，难道我的命还比不上这几张纸吗？
虽然，它们对你的战斗力没有多少提升，但我也只能这样感谢你。嘿嘿，路德维希长枪可不能给你。收下吧。”
既然阿尔弗雷德心里有数，他还有什么好推辞的？
于是，他直接将这几张纸，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就听到了耳边传来的信使呢喃。
这群小家伙出现得总是那么及时。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该离开了。
谁知道旧亚楠的野兽猎杀得太多，酋拉会不会将机枪对准他？
“接下来呢？你要继续探索？”鲍尔温询问道。
“当然！”
阿尔弗雷德的心情再次低落了下来，他知道鲍尔温此时为什么会这么问。
或许，这一次的同行之旅就要结束了。
但是阿尔弗雷德是一个乐观的人，他的心很大。
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在危机四伏的亚楠里乱跑呢？
“很高兴认识你。”阿尔弗雷德拍着鲍尔温的肩膀说道。
“就此别过吧。祝愿我们都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有缘再见。”
鲍尔温也回了他一下，力度一时间没有控制好, 让阿尔弗雷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有缘再见。祝愿你早日找到该隐赫斯特。但我希望你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年轻的教会猎人转过身，挥了挥手，向着深处继续前进。
鲍尔温看着阿尔弗雷德洒脱的背影，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将他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给出忠告。”
他耸了耸肩，转身向着信使的灯走去。
……
鲍尔温感受到了一种像是液体划过皮肤带来的冰冷，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似乎在正下落，仿佛正在慢慢沉入水底。
为什么会沉入水底？
他不是触摸了信使的灯，准备回到猎人梦境吗？
他这是在哪？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地不爽。
五感似乎只有触感在工作。
于是，他燃烧了几缕灵魂。
模糊间，鲍尔温听到了一声来自女性的惨叫，还有若有若无的分不清性别的笑声。
随后，他的视觉恢复了正常，他看到了一道令普通人头皮发麻的身影。
罗姆。
他可以肯定，除了它以外，鲍尔温想不到有什么东西比它还要适合治愈密恐患者的了。
大概可以用“蜘蛛”一词来形容罗姆的形象。
这人造的的身形比得上一辆卡车，甚至还要更大一些。
它的躯体并非球形，而更偏向于条状的椭球体。
它那臃肿的身躯看上去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岩石，上面长满了真菌和植物。
鲍尔温便能感受到这“黑色岩石”拥有着生命。
紧接着，他看到了罗姆的头部。
就像是一颗历尽艰辛的陨石，上面满是坑坑洼洼的孔洞。
在这些孔洞之中，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眼球。
真是能够治愈密集恐惧症。
鲍尔温面无表情地想到。
即使将小黑盾交给了普西拉，身体发生异变、性情受到影响的他，面对这些有着超乎寻常的抗性，不会感到恐惧。
丑陋而庞大的蜘蛛，趴在光滑如水的“镜面”上，伴随着它那些肢体的颤动，一圈又一圈的水波涟漪从它的足肢慢慢扩散。
只是它本该充满智慧光芒的目光，此时却被痛苦之色代替。
但是这里，除了作为旁观者的鲍尔温，并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人攻击罗姆。
不，还有一轮圆月。
水底月？如此完整？
但事实就是如此，罗姆存在于拜伦金沃斯学院的一个湖里。
月亮的出现是那样突兀，而又合理……
惨叫和笑声。
鲍尔温直视着这轮巨大而又惨白的月亮，它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气息，仔细看，它仿佛是一颗奇特的眼球。
周围散发的光晕宛如瞳孔。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却没有被夺走思考的能力。
这是因为他变强了……
但，这月亮也变强了。
竟然拥有了直接干涉罗姆的力量？
这轮只知道蛊惑猎人的月之魔物，怎么强行加快了狩猎之夜的进度？
鲍尔温还没来得及细想，苍白的光芒就像是沾染了鲜血，一点点地渗入了苍白月亮的身体。
罗姆发出了宛如哀求一般的叫声。
它不允许血月的降临。
亚楠人体内流淌着被污染的血液，血月降临后，他们和野兽的区别变得越来越淡，甚至可以融为一体。
曼西斯……劳伦斯，那些研究兽性的阴谋家，他们渴望的“进化”就将实现。
但他们错了。
兽性不是高位力量的表现！他们是在让人类退化为野兽！
更重要的是，神子会伴随着血月降临。
他们对于的呼唤将得到回应。
他们的渴望：“与接触，并进行连接，带领人类走向进化”也将变为现实。
但那也是错的。
古神之血也好，内在之眼也罢……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该是人类接触的！
它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它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都是因为那些疯狂的实验。
阻止血月降临，这是它的使命……但是，现在还能阻止吗？
它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之力，正在一点点地被削弱。
罗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理智正在远离它！
到后来，它的惨叫声渐渐变成了笑声。
一轮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血色圆月降临了！
随后，一阵幽怨的婴儿哭泣声响起。
暗红色的光辉取代了苍白色的微光。
那是一层飘荡着的红色薄纱，正一点一点地攀上圆月。
普西拉站在诊所三楼的窗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剧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像是潮水一般向她袭来，只有胸口鲍尔温留下的那面小小的黑色盾牌才能给她带来些许温暖。
她快习惯了。
随着她为避难者们治疗开始，每一次使用能力都会伴随着这股疼痛。
有时候，她会在一瞬间失去意识。
就像是一块沉入深海的重物，毫无阻碍地向下坠落。
但很快又会醒来。
现在，尤瑟夫卡诊所里的所有人，都被她的能力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还有那些血液中的虫子，也用被多次稀释过后的杀死。
如此一来，她也就放心了。
血液中出现寄生虫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知道，自己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只是这突然出现的、像是被鲜血染红的月亮……
她有些担心鲍尔温。
目光下移，在猩红月幕的照耀下，透过窗纱，她看到了不愿意离开房屋的吉尔伯特。
他正跪坐在地上，朝着出现的血月膜拜？
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知道。
可能是刻在亚楠人血液或者灵魂深处，对于这轮红月的崇拜吧。
这轮血色的月亮很不正常，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是一股晦涩到无法理解的气息，当她凝视血月的时候，思考不自觉地停滞，甚至思维好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要前往某个地方。
这让她想到了自己被作为“容器”的经历，那个未知的存在想要夺取她的身体，那时候也给她带来了同样的感觉。
它难道就是这轮血月？
从来到亚楠，凝视月亮，她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现在达到了顶点。
突然，她从吉尔伯特隔壁的宅邸听到了一声尖叫。
那是女人的尖叫。
很明显，这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绝望地等待猎杀之夜自己过去，拒绝与外界交流的人。
这女人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普西拉听见她在呼叫着，言语含糊不清。
她正在用身体不断地撞击紧锁的大门，用手掌疯狂地拍打着它。
“不，我亲爱的孩子，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去你父亲那里好吗？”
“别靠近我！去吃你的父亲！”
“别过来，离我远点，畜生！怪物！你这该死的怪物！”
她的声音颤抖着，到了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只是很显然，一切并不能如她所愿。
普西拉翻出窗户，摩挲着腰间的一长一短的剑刃，脚下发力，直接高高跃起，离开了诊所向着惨叫声的方向快速赶去。
她已经听见了微弱的野兽的咆哮，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等她到达的时候，她闻到了从门缝中钻出来的浓重血腥味。
已经晚了。
她并没有着急进去将野兽猎杀。
“吉尔伯特先生，你没事吧？”普西拉先来到吉尔伯特的窗前，有些担忧地问道。
但房间里没有咳嗽声，隔了许久，才传来回应：
“不要管我，不要靠近这房间……让我自己呆着吧，否则……我会伤害你……你还有未来，保护好自己……祝愿你和那名猎人早日离开亚楠……”
那声音就像是玻璃在地面上摩擦一样，刺耳难听，又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普西拉停下了脚步，透过窗户，苍白火焰燃烧的瞳孔倒映出跪坐在地上的吉尔伯特。
他身上那股气息……是野兽……
这时候，她明白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名将喷火器送给他们的亚楠人自身已经不可救。
那股疯狂的嗜血令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实在想象不出，这男人是如何忍受着这股冲动的。
普西拉咬了咬银牙，但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别进去。他没救了，即使你能够使诊所里的人恢复正常，你也要明白，过度使用这种能力，你将不再是你自己。你肯定已经意识到了，那股力量不全是属于你本人。”
普西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腰间的两把利刃已经拔出，在血色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血光照耀下，那道身影的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
冰冷的乌鸦面具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双手持着的短刃更是沾染了鲜血的血液。
这个人看穿了她。
但普西拉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恶意。
她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犹豫地放下了武器，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是谁？”
“一名猎人。你可以称呼我为爱琳。你下不去手的，吉尔伯格交给我吧。你身上的气息……外乡人，和那名猎人很像。你们一定是同伴，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鸟姐爱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人情味，“他死了？”
听到这话，普西拉皱了皱眉，双手的剑刃紧了紧，“他很好。”
“哼哼，但愿如此吧。你叫什么名字？”
“普西拉。”
“哦，普西拉，你给我的感觉很奇异，比那名猎人还要令人惊讶。”爱琳看了一眼诊所，“整个亚楠可能就只有你们没有受到影响了吧。”
“影响？”普西拉重复着这个词，想到自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指的影响和这轮突然被鲜血染红的月亮有关吗？”
爱琳跳下房顶，来到普西拉身旁，朝吉尔伯特的房间望去，里面再也没有传来回应，只有痛苦的呜咽。
“仪式已经开始了，亚楠……这里，恐怕不会再有多少正常人了。他们哪怕没有化身野兽，他们的理智也会被恐惧所摧毁。”
“那你为什么——”
“呵！”爱琳怪笑一声，“你想问为什么我没有受到影响？但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疯？说不定，我早就疯了！”
普西拉沉默着, 然后就听到了屋内的呜咽声正朝着吼叫声转变。
她无法想象这名亲切的亚楠人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但她知道，他的状况一定很糟糕。
要做点什么。普西拉抿了抿嘴唇。
正当她转身准备破窗而入，爱琳拦住了她，说道：
“我说过，你狠不下心。而一旦犹豫, 受伤的只会是你，你不要小瞧他，他曾经是治愈教会猎人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干吧。让开, 我来。”
普西拉面对挡在身前的乌鸦猎人，沉默了两秒。
然后她从腰间拿出一瓶稀释过后、所剩无几的，还有被她带来这个世界的匕首。
她将这两样东西递到了爱琳面前。
下一秒，匕首上燃烧起有些黯淡的苍白色火焰。
普西拉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这些是什么？”乌鸦猎人接过它们，却发现匕首上的火焰没有任何热度，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寒冷了几分。
“药剂能够消灭血液之中的物质，它已经被稀释过，且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也没有把握是否能够杀死吉尔伯特体内的东西。而这把匕首……它或许能够唤醒吉尔伯特的理智。”
说完，普西拉转身，朝着尤瑟夫诊所走去。
“是的，我下不去手，已经化为野兽的人，要想变回普通人，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折磨。现在……我已经无法承受再有人死在我的手上。他，我就交给你了。”
她朝着原路返回，远离吉尔伯特的屋子, 再也没有回头。
空气中传来了低沉的哽咽声。
“这该死的鬼地方。”
她模模糊糊地听到了爱琳的喃喃自语。
血色的月光愈加明艳，陷入疯狂的人们在房间内哀嚎，破门离开，来到街道上肆意奔走。
空气在颤抖，数量增多的野兽朝着染血的天空嚎叫。
是的，这该死的鬼地方。
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她救不了所有人。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保护好诊所里的避难者。
普西拉无奈地叹了口气，疲惫爬上她的身体，攀在她的后背。
眩晕、恶心、刺痛令她的额头汗如泪下。
如果鲍尔温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那家伙……对于他而言，他想保护的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只是顺带。可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折磨死去？”
当普西拉推开诊所的大门，突然回头一看。
猩红的夜空似乎开始为这座没有希望的城市哭泣。
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
另一边。
听着这越来越响的哭声，鲍尔温只感觉意乱心烦。
小屁孩，真是令人烦躁的哭声。
正当他思考着如何离开这里时，四周突然弥漫起飘动的迷雾，光线变得暗淡起来。
他似乎看到了那熟悉的银灰色发丝和制作精良的古典衣装。
一双没有温度的手, 正轻柔且有节奏地抚摸着他的脊背。
依然是那听起来很温柔, 实际上没有感情的声音，此时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回来吧……我的猎人。”
眼前的画面慢慢褪色。
哭声、笑声都仿佛只是幻觉。
除了那双手，还有冰凉的触感从他的脸上传来，就像是冰镇过的黏腻触手。
于是鲍尔温不舒服地转了转头，将那捣蛋的、像是手一样的东西拍开。
啪！
那手掌再一次拍在了他的脸上，他又将之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鲍尔温不想睁开眼睛，享受着人偶小姐的优待，心里默数了60个数。
就当他以为这捣蛋的家伙能够消停一会儿的时候，他发现他错了。
啪、啪、啪、啪、啪！
十几只纤细的苍白色手掌接连不断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不说，还挺有节奏感的。
鲍尔温嘴角抽了抽，他知道自己必须睁开眼睛了。
这些家伙……这些没眼力，还很抠门的家伙！
他猛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只见，刚才玩得正开心的信使纷纷溜走，它们一边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声音，一边慢慢地沉入了地面。
鲍尔温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将脑袋向后一倒。
感觉这莫名的触感，嗯……有点硬。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枕头”是什么。
后颈处，枕在干净而典雅的长裙上，这上面仍残留着他的体温。
看样子他躺了有一会儿了。
他稍稍转过了脑袋，便对上了一对平静而淡然的眼睛。
她没有看躺在她大腿上的人，而是好似茫然一般地看着远方那轮巨大的月亮。
苍白色的。
话说回来，人偶也会思考吗？
不过，鲍尔温也乐享其成，就这样躺着。
许久，她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思考，转而低下头来，正好看到对方在看着自己。
一阵沉默。
鲍尔温没有主动开口，人偶小姐率先打破了沉默：
“猎人，你做梦了。我很高兴，你醒了。”
她偏了偏头，伸出手抓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鲍尔温身上的那层薄被子，轻轻地往上拽了拽。
然后，她将手指搭在了他的太阳穴，轻轻地按压了起来。
鲍尔温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人偶小姐的动作。
人偶小姐真的是越来越像真正的人了。
从一板一眼地进行引导血之回响仪式，到缝补衣物，再到枕膝和按摩，她解锁的“功能”越来越多了。
只是他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他看到的东西更多了。
鲍尔温将这一切归功于灵视的提高，或许他能够在梦中做梦也是因为这个。
“我睡了多久？”
“嗯……”
人偶思考了起来。
几秒钟后，她依然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也许很长，也许很短。我不知道时间该如何计量。”
鲍尔温抽了抽嘴角，盯着人偶像是圆珠一般的眼球。
人偶小姐居然不知道时间的概念？
她的制作者可能就没有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他坐了起来，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时间的流动。这是他确定时间流逝的一种方法。
嗯，也就几分钟。
他并不着急回到尤瑟夫卡诊所。
因为普西拉已经将诊所内的避难者的噩梦杀死，再加上他送去魔药，应该能杀死亚楠人体内的寄生虫。
血月影响不到他们。
而且他将小黑盾和哈士奇留给了普西拉，双重保险。
鲍尔温睁大了眼睛，猎人梦境的微风拂过，伴随着他的呼吸，这股冰冷带着花香的清新空气进入他的身体。
他的薄被子从他的身体上滑了下来，人偶的目光也跟着往下移动。
一缕细细的银白发丝从她的鼻子上掠过。
人偶小姐又再一次帮他将薄被拉上，说道：
“这里很冷。格曼就很怕冷。”
鲍尔温看了看薄被，抓住了它，还是点了点头。
他很想告诉人偶小姐，他的身体已经向着非人的方向发展了，根本不会感到寒冷。
“我的衣服呢？”
人偶小姐歪了歪头：
“我想帮您缝好它。只是我见到您的时候，您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很担心您，所以先将您带到了这里。
猎人先生，这是我的责任，请您主动将您的衣物交给我，我会帮您修补好它们。我爱猎人，也爱您。”
看着她这个样子，鲍尔温摇了摇头。
他并不觉得人偶小姐知道什么是“爱”。
“爱猎人”，这只是别人给她设定的“程序”。
那双眸子里可没有任何感情，也看不到爱意。
“嗯，交给你了。”鲍尔温将身上的薄被收起，递给了人偶，向着门外走去。
走下阶梯，他再次来到这群抠门的信使边上。
小水池中的信使们似乎变多了。
出乎意料地，在鲍尔温靠近后，这群靠着捡东西高价贩卖的“小奸商”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热情。
嘿，这群小家伙因为刚才捉弄他，现在向他献殷勤，讨好他？
看着它们争相向自己推荐商品的样子，鲍尔温笑了笑。
就像普西拉说的，它们挺可爱的。
这一次信使们托着的物品又有了新花样。
骨髓灰。他不知道这群小家伙是从哪里“捡”到的稀有物资。
锯齿长矛。它带着明显的火药桶工场的风格。
长矛，它前半部分的枪口与机括和枪管连在一起。只是看起来做工挺粗糙的。
还有他从酋拉手中见到过的武器。
粗犷而锋利的短刃，与复杂诡异的机关结构相结合，在上面还有一个微型火炉般的装置，似乎可以燃起火焰。
“我全要了！”鲍尔温豪气一挥，将武器都买了下来。
信使们叽叽喳喳很兴奋地将武器放在了鲍尔温脚边，然后又钻进了水池中。
它们喜欢这名豪爽的猎人，如果他能将鹅卵石也买完就好了。
鲍尔温将这些物品放在腰间，并没有将它们收入存储空间。
这里毕竟是月之魔物的地盘，谁知道展现出神奇的空间之力后，“乐子人”月之魔物会不会直接出手对付他？
他起身，回头，就看到人偶小姐抱着修补好的礼帽、风衣等衣物站在屋外。
她就这样看着他，嘴角泛着像是雕刻出来的笑容。
笑容很柔和，只是有点别扭。
鲍尔温走向她，同时打定主意再去一趟教会镇。
他没有将那里探索完毕，收集的魔力也还不够。
顺便还能去看一看破败的猎人工坊。
……
欧顿小教堂。
当鲍尔温感知的时候，才知道在小教堂正中央也点燃了一盏信使的灯。
可能他曾经来过这里，信使将这里记录了下来吧。
欧顿小教堂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熏香没有那么浓郁了。
见到鲍尔温的带来，教堂管理者红衣巫婆睁开了眼睛，对他表达了非常热烈的欢迎。
似乎非常高兴他能返回到这。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道：“这段时间，有人来到教堂么？”
红衣巫婆长长的手臂在空气中比划着，她用非常激动的语气回答着鲍尔温的问题：
“有！有！有一个男人来到了这里。”
“男人？”鲍尔温有些惊讶。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欧顿小教堂可以避难。
“恩！只是他的状况有些不好。”她指了指墙角的一坨。
鲍尔温这才意识到，这一坨居然是一个人。
他整个人都蜷曲起来，浑身哆嗦，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声音已经被夺去了一般。
这诡异的画面，鲍尔温只是冷漠地扫过，然后对红衣巫婆说道：“照顾好他。”
“我会的！谢谢你，猎人！我和他都会感谢你的！”
鲍尔温暗金色的眸子闪烁着点点红光，盯着她，没有说话。
这巫婆没有说谎，她就是这样想的。
她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现在所遭受的痛苦，与她信仰的“神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与血月的降临有关。
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至少自己的心里还有希望不是吗？
虽然那是虚假的。
想到红衣巫婆不知道待在这小教堂待了多久，作为欧顿小教堂的管理者，她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对欧顿小教堂有一定的了解。
在游戏中，欧顿小教堂是一个重要的枢纽。
可以说，从这里可以到达很多地方。
至于那些出口、通道……鲍尔温真不记得了。
只能问一问红衣巫婆了。
“不用感谢我。你是这里的管理者吧？”
“是的。猎人先生，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如果有能帮助上你的地方，我会很高兴。”
红衣巫婆发出诡异的笑声。
虽然诡异，但这或许是她表达喜悦心情的一种方式吧。
“你知道怎么前往废弃的猎人工坊吗？”鲍尔温直接问出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酋拉给出的位置太过宽泛，欧顿小教堂也在他说的范围以内。
“嗯……猎人工坊，是教会早期时候修建的猎人工坊？”
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欧顿小教堂的一扇侧门。
“曾经猎人在猎杀完怪物后，总会经过欧顿小教堂，然后通过那扇门离开。但是，猎人们消失了，除了你，现在我没有见到过其他的猎人。
那扇门……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知道被谁锁死。我这算是帮上你的忙了吗？”
锁死的大门？
鲍尔温笑了笑，这种问题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是什么人说要开门就得用到钥匙？
把锁强行破坏掉，不就好了。
“谢谢，我明白了。不打扰了。”
说完，鲍尔温转身就离开了。
小教堂的占地面积不大，他只走了十多步，就来到了那扇锁死的侧门前。
先是伸出手推了推, 如红衣巫婆所言，大门已经被锁住。
于是, 鲍尔温拨出猩红钢剑，朝着锁芯刺去。
不知名的金属被融化，发出刺鼻的气味。
没多久，侧面的大门就被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被融化得只剩下1/3的锁芯直接掉落下来。
鲍尔温收回长剑，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用力推去。
在一阵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后，一条通道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旧的大门已经很久没人光顾了。
灰尘在地面上堆积，完全覆盖了曾经的脚印，给地面铺上了一层灰白色的地毯。
这漆黑的通道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没有血腥味……
鲍尔温踏入黑暗。
在这通道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
果然，亚楠的设计从来没有让他失望。
他走到了一个机关拉杆边上，用力地将其拉下。
伴随着一阵仿佛古老机器撞击般的嘎吱嘎吱声，一架特殊的亚楠升降机从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中探出头来。
“这种地方也有升降机？”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了升降梯的装置。
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依然能够工作。
“这巨坑之下是不是猎人工坊？算了，看看这电梯能将我带到哪, 亚楠的机关设置都是有自己的用处的。”
鲍尔温轻呼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武器。
特别是存储空间里，又再一次可以堆成小山的燃烧瓶，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在升降梯停下后，鲍尔温从里面跳了下来。
落地，环视周围。
他似乎处于某个高塔。
面积并不是很大，也没有治愈教会大教堂区的钟楼壮观。
这应该是紧挨着欧顿小教堂的一座高塔。
这里只有两个通道。
一个是刚才带他上来的升降梯，另一个出口是一扇紧锁着的门。
他没有任何迟疑，面对紧锁的门，直接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他只想走捷径，不想玩解密游戏。
不出意外，门再一次被暴力破坏，鲍尔温推开破出一个大洞的门框。
一眼看去就是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地板，在这些残垣断壁之下，依稀还能看见一条安静地躺在废墟之中的钢铁楼梯。
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大概也就4个猎魔人的高度吧。
看到这一幕，鲍尔温想到了酋拉的“祝福”——祝愿你不要被摔死。
楼梯已经被破坏，层与层之间的地板也被“贴心”地打穿。
别说是猎魔人, 就算是猎人跳下去, 也要做好丢掉半条命的准备。
但鲍尔温身具上古之血, 有瞬移这bug般的技能。
选定一个目之所及的降落点。
蓝光一闪而逝，鲍尔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只有他踩踏处掉落的碎石、沙砾和灰尘，证明刚才那里站着一个人。
稳稳落地的鲍尔温，抬头看了看刚才所站的位置，摸了摸胡须越来越杂乱的下巴：
“这能力虽然好用，但限制还是太多了。不仅有冷却时间，瞬移到达的地方还必须是自己能够想象出来的地方。否则，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被传送到哪里。”
“说到底，还是掌握得不够熟练。就像是希里，她每一次遭受狂猎的追捕，传送到达的地方也不能由她的心意而定。算了，先想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再说吧。”
一阵疾风吹过，恐怖的呼啸之声响起。
听起来倒是像狂风灌进洞穴时所发出来的呼啸声。
鲍尔温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在狭窄的走道上慢慢移动着。
也没走多久，他还没有等待瞬移冷却完毕，就看到了这一层大开着的大门。
里面漆黑一片，显然不是通向外面，但是却传出来流动的空气，撕扯着猎人套装上的披风。
漆黑一片也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这座高塔的上半部分被打通，下半部分也同样是完全空心的，只能看到一些勉强供人站立的木梁和木板。
应该同样是曾经为了方便施工所搭建的木头架子和破旧木板，只是没来得及拆除干净。
“看不到底……保险起见不能使用瞬移。”
处在流动于空洞高塔的疾风中，鲍尔温摸着下巴考虑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环顾四周。
终于，他在自己站立的木板下方，发现了几根老旧的绳子。
它们一直延伸到了下面的漆黑之中。
他拿起一条绳子，测试了一下它的韧性。
确定这些能够承受住自己的重量，鲍尔温这才蹲下身子，抓住绳索。
绳索并不长，从最末端能看出明显的截断痕迹。
但很巧的是，在他垂直距离大概3米处发现了被截断的绳索。
这些绳索并没有拴在木梁的交接处，而同样是位于木板的底部。
显然这些绳索被人为切割过，并不是用来固定木板的，而是用来供人攀爬的。
3米，这是一个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距离。
毕竟，普通人就算从3米跳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鲍尔温放开了手上的绳索，纵身一跃，朝着下面的木板跳了下去。
稳稳落地，鲍尔温站起身，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四周。
“左边……又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这总该是酋拉所说的猎人工坊了吧？”
他在这个巨大的坑洞边上，看见了一块紧贴着墙壁的破烂平台，同样是木板搭建而成，却比之前的面积都要大上不少。
距离这里的垂直距离，大概有6米。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脚腕，鲍尔温看准了这块平台，脚下发力，一跃而起。
嘭！
一声闷响，他稳稳落在了自己的目标位置上。
只是这个冲力太大，木头也不是良好的缓冲材料。
所以伴随着他的动作，支撑他脚下木制平台的横梁当即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哀嚎声。
鲍尔温长吸一口气，不可被摧毁的猩红钢剑被他握在右手，狰狞的锯肉刀握在左手。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他的脚边响起。
横梁断裂！
鲍尔温迅疾地挥剑向墙壁猛刺，依靠剑身炙热的高温，刺破墙壁！
他的左手紧握着那把锯肉刀，借助与墙壁的摩擦力，来降低自己下落的加速度。
原本，他还想着，这样下去，自己会安全落地。
直到……
“靠！”
突然袭来的剧痛让鲍尔温叫出了声，这还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肉体上受伤吧？
罪魁祸首居然是一把扎入墙壁的短刃，锋刃朝上，正好斩向鲍尔温的手腕。
“谁这么卑鄙！黑心工程！”
如果不是他的骨头足够硬，恐怕凭借这下落的速度，他短时间不能随心所欲地挥舞长剑了。
他一手将锯肉刀嵌入墙壁支撑身体不继续下落，另一只手挥舞着长剑，将这把见血的短刃融化。
低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黑暗已经能够看到一块平台。
直接松手，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下方的平台。
他没有尝试过自己能够承受的最高的高度，也没人作死去实验自己从多高跳下才会死。
不过十米，还是没问题的。
鲍尔温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上面鲜血淋漓，露出了森森白皙的骨头。
于是，他从自己的衬衫撕扯一块布料将其缠绕包裹，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以他的恢复能力，这种程度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
当他抬起头，他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眼前，赫然是两道褐色的沉重的木质大门。
这木门并没有上锁，两扇门中间，留有一条细小的门缝。
他走上前，抬手向前一推。
在生锈门轴的转轴转动发出的刺耳声音中，这通往废弃猎人工坊的大门被推开。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通道的两侧排列着非常整齐的女性浮雕，形象统一，面容圣洁。
如果古神分公母，或许月之魔物是母的？
思考着不怎么相关的问题，鲍尔温朝着阶梯走了下去。
就在他走到楼梯中段时，一股熟悉的眩晕感再次出现。这次的冲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这恶魔学识升级得还真够快的。”
当他踏出通道，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和猎人梦境中的猎人工坊极为相似。
一模一样的金属围栏、石头小路，还有远处在阶梯之上的那间小屋。
也有些许不同。
这里的花园早已残破不堪，空气中闻不到一丝花香。
在他所处的位置，向身侧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
在那轮红月的照耀下，亚楠建筑的尖顶，还有远处缓缓升起的黑色烟雾。
而在猎人梦境，他能够看到的只有冰冷夜空下，不知道代表着什么的、被云雾缠绕的通天石柱，往上，就是那一轮硕大的苍白圆月。
鲍尔温缓步沿着一条小道往前。
废弃的猎人工厂一片死寂，仿佛是埋葬在历史深处的废墟。
他所能听见的，就是自己的脚步声。
在周围，他没有看到人偶小姐的身影。
而本应该是信使栖息的水池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旧的箱子。
鲍尔温走过去，将箱子打开。
里面装着精致的上衣、长裙……
它是如此精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经过精心设计的每一条花纹，这些都与人偶小姐穿的那一身一模一样。
这可能就是她的替换衣物吧。
就算是人偶，也要变得精致起来。
他将盖子合上，转身顺着阶梯朝着房屋走去。
小屋之中昏暗，直接从门缝中射入的点点猩红微光。
他第一眼便发现了一个躺在角落中的人偶。
“果然在这里，人偶小姐。”
这正是他无比熟悉的身影。身形依旧纤细，面部依然雕刻得栩栩如生。
但是，如果说猎人梦境的人偶没有任何感情的话，这只人偶便是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他的双眼微微一凝，想要从这具人偶身上看出点东西来。
但很遗憾，无论是现在，还是灵视强化后的世界，这……都是一只普通的人偶。
在她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就好像人偶所躺的地方只有空气一样。
可事实上，人偶就那样躺在那里。
她的眼睛微睁着，但眼眶中的眼球没有任何神采，就像是因为岁月流逝，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琉璃珠。
薄薄的灰尘覆盖在她的身上，没有看到发饰，那精致的衣物看起来有些许黯淡。
她只是死物，甚至连死物也谈不上。
她是一件没有生命可言的物品。
无论怎么看，都很怪异。
鲍尔温蹲在了人偶边上，然后伸出了手，轻轻地将人偶冰冷的手掌放在手心。
能够触摸，她是真实的。
但是，他为什么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即使它是一件物品。
他轻轻地将人偶的手掌放回原处，神情有些复杂。
“人偶……它，真的是格曼制作出来的吗？”
他喃喃自语道。
在鲍尔温看来，这具人偶有着太多的秘密。
血源诅咒中，猎人打败月神变成古神幼体的结局中，人偶依然在猎人梦境，这些似乎都还隐藏着什么。
这不禁让他对人偶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如此地精致，仿若真人的人偶，应该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压下心中的疑惑，鲍尔温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他在猎人的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里给人一种极度阴冷的感觉，光站在房间内，鲍尔温就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一种异样。
可是，他却看不到, 更抓不住。
当他燃烧了一缕灵魂，进一步感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种感觉不是因为这座小屋本身，而是来源于房间某些地方。
一种微妙、脆弱却晦涩难懂的感觉。
他的胸腔仿佛有一团火焰开始熊熊燃烧，似乎在回应这奇妙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就像是海潮被月亮所吸引一般，不断地涌动着。
说不定, 在这里，他可以找到掌握自己体内属于恶魔力量的办法。
他再次认真地观察着四周。
房间整体呈长方形, 涂白的墙壁上贴着一层刻有浮雕的木板。
浮雕似乎在描述着什么，一群造型怪异的“人”跪在地上，膜拜着什么。
因为时间的流逝，它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他不能得到更多的有效信息。
两侧的墙壁边，靠着许多木桌和橱柜，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机械。
也有大大小小的盛血试管、玻璃瓶，打磨珠宝的仪器，简陋的金属磨具，还有一些挂在墙壁上的猎人武器。
锯肉刀，多节手杖，镰刀……
还有一把像是牙齿拼凑在一起的新型武器，看起来像是一头小型的狰狞怪物。
他走上前，将自己觉得拥有研究价值的物品都塞入了存储空间。
在猎人梦境之中，他从没有展现过自己的空间之力，但这里是现实。
就在他将那把牙齿拼凑的武器装入存储空间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 猛然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心跳越来越快，体内的血液也开始慢慢沸腾。
那是一个摆满书籍的书架，当然还摆满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一本又一本书籍的名字，最终停在一本书上。
这一本黑皮书的侧面刻着几个烫金色的字母：
de vermiis mysteriis
蠕虫的秘密。
这不是亚楠的文字，他没有学习过亚楠的文字，但是却将它们的形状记了下来。
他非常肯定。
鲍尔温将手伸向了它，将黑皮书翻开。
书中某些章节已经被涂抹成纯粹的黑色，只能依稀分辨出前面的某几章的关键字。
“炼金术士”“死灵巫师”“古老的魔法”“控制恶魔”
翻开相应的书页，里面却是一片空白。
下一轮关键词。
“召唤”“看不见的伙伴”“群星派遣的仆人”“奈亚拉托提普”“化身”
翻页，对应的内容已经被彻底涂黑。
“奈亚拉托提普……潜行吧，奈亚子？这……该死，脑袋要爆了！”
仅仅是调用大脑，鲍尔温就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正在被蹂躏，一阵头晕目眩几乎令他难以忍受。
仿佛就是为了阻止他继续思考一样。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思考这本书为什么会存在于此了。
当他将这本书扔进存储空间后，才觉得自己的思维慢慢回归，疼痛慢慢远离。
他只是看着这些文字，就觉得难受到难以承受。
于是, 不再细看, 他将书架上的书通通扔入存储空间。
这本来就是他一开始的目的。
将这个世界的技术带回去。
而在他专注于拿书的时候，在他的存储空间内，那本黑皮的书籍正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一本留在角落的笔记本，亦或魔法书，自动摊开。
在光芒的闪耀下，魔法书的空白页开始浮现一个个文字。
鲍尔温将所有的书都搬干净，做了一个深呼吸，大脑的剧痛才慢慢远离，已经削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自己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他又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吸引我的不止那本书，还有别的？”
有了经验，他循着身体里传来的那种直觉，顺着指引，来到了房间正前方。
在这里，摆放着一个石台。
这个石台和猎人梦境中的石台一模一样，石台后同样是一个女性的雕塑。
看着石台上摆放的物品，鲍尔温陷入了深思。
他认识这玩意。
这两个手掌大小的奇异物体，可以说是血源诅咒中最关键的东西。
三分之一脐带，这是它的名字。
它是比手腕细一些的带状物，其底部呈螺旋状盘绕，而上半部分则竖立着，呈现灰白色。
外层的表皮就如同某种尚未发育完全的生物的皮肤，起初是皱巴巴地毫无规律，而在过了这带状物的中部后，上面又出现了相当清晰的格状花纹。
最怪异的便是，这条奇特的带状物上有着大量的眼睛。
伴随着脐带的缠绕，这些眼睛最终在螺旋的最中央汇聚。
它带给他的感觉没有那本黑皮书那样强烈，只是让他产生了一种靠近的想法。
鲍尔温皱了皱眉，燃烧了几缕灵魂，猩红色的火焰缠绕在他的眼眶。
这一次，他看到了一行突兀地出现的字体，亚楠人的字，已经将意思传入它的脑海：
“一件伟大的遗物，也被称为眼之带。所有年幼的古神袛都拥有这种期待的雏形存在。
威廉校长为了将自己的存在与思想提升至古神袛的层面，而追寻着带子，并渴望将大脑与内在之眼连接。
毕竟，这是他所知道的，人类唯一能够匹配古神袛伟大存在的方法。”
“这是游戏里的介绍？”鲍尔温表情有些奇怪。
如果他没记错，在游戏中，凑齐三段三分之一脐带才能达到结局三：童年开端。
一个砍了格曼，最后还将自己老板月之魔物砍死的结局。
他记不清这些脐带的具体位置了，但他记得，三分之一脐带有四段。
这很合理吧？
而这脐带的作用和浮现在他脑海里的那段话对应，凑齐三段脐带，才能获得足以抗衡古神的力量与智慧。
在游戏中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它可以增加大量灵视。
唯有灵视力达到一定程度，才能看到月之魔物的真身，才能直视它，进而才能战胜它。
但是，不同的人对这个结局有不同的解读。
他比较赞同的一个便是：
“由于拥有了三段三分之一脐带，获得了足以抗衡古神的力量与智慧，最终识破了月神的阴谋并将其击杀。
玩家拥有了诞生成为新生古神的力量，最终成为了一名新的古神，支配梦境，带领人类进入新的梦境。”
当然，也有人说：
其实这正中了月神的计划——月神终于找到了拥有足够能力的人选，完成了转生降临于世，在人偶的照料下成长，实现了梦境的覆盖与梦境统治的计划。
无论是哪种解释，亚楠人都被彻底拖进了梦里。
不过话说回来，人类恐惧并向往古神，可鲍尔温已经算不上纯粹的人类，他的灵魂本就拥有与月神抗衡的力量，不会受到月神的控制。
那么，他如果不拿脐带，加上他“直击灵魂”的能力，能否彻底杀死月神？
没有脐带，他不会“进化”为古神。
“直击灵魂”的能力和他的灵魂强度，使得月神想要以他的身体转生变得极为困难。
说不定这是可行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见到月神的真身。
他的灵视还不够，或许需要达到lv30，进行质的飞跃？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扭过头向着声源看去。
却看见数只苍白的信使从他的身后缓缓冒出，它们舒展着手臂，环绕着一盏小小的灯。
“你们这一次迟到了。”鲍尔温蹲下来点亮灯，然后说道。
紧接着，惨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余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那是一个放在架子隐蔽处的相框，在它的前方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发饰。
二者都沾染了不少灰尘。
鲍尔温将灰尘拂去，他发现这相框里的景象居然是一轮苍白色的圆月，在圆月之下，还有一个轮椅。
仔细看，那轮椅和格曼坐的轮椅极为相似。
“这是什么意思？这相片应该是属于格曼的……月之魔物的出现，和他脱不了干系。或许，死亡才是他解脱的唯一方式。被月之魔物选作代言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将相框放在一旁，然后将发饰拿起，仔细一看，发现这发饰的曼妙花纹依然非常清晰。
“带回去吧，我想看看人偶小姐流泪的样子。”
说完，他弯下了身子，伸出了手，想要触碰信使的白光。
但就在这时，惨白色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来，信使们缩了回去。
“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鲍尔温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嗡、嗡……
为了削减这股眩晕感，他又燃烧了几缕灵魂。
世界再一次改变。
他惊讶地发现，那摆放在祭祀平台上的诡异脐带，在他眼前，开始了无比怪异的变化。
那些长在脐带上面的眼珠就好像活了过来一样。
这些原本死寂一般的黑色眼中此时居然重新恢复了神采！
不仅如此，他居然看到了它们正在不断地转动！
活过来了！
它开始怪异地扭动起来，以一种普通人会浑身发麻的姿态，慢慢地活动起来。
随着它的扭动，那一些干瘪的外皮也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仿佛下一秒，这些表皮就会脱落、破碎。
而体内传来的狂热，令鲍尔温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这一股奇妙的力量正在吸引着他，更准确地说，是在吸引着他体内属于恶魔的那一半灵魂。
恶魔之魂再一次影响了他的思维，连动作都受到了一定程度地干扰。
没有害怕，只是兴奋地颤抖。
他的四肢和身躯都在不自觉地颤抖，而他的右手暗金瞳仁中，也不知何时燃烧着赤红的火焰，与正盯着自己的三只眼睛对峙。
他向前踏出一步。
同一时间，这怪异的脐带如同一条畸形的怪蛇般，从祭祀石台上一跃而下。
那前面的三颗眼珠始终盯着鲍尔温，它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朝着鲍尔温慢慢靠来。
就像是某种生物未成型的胚胎。
这叫什么？
这叫双向奔赴。
一人一脐带还差一米即将相遇，鲍尔温停了下来。
接着——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这条脐带抓起，最后，张嘴，一口咬断！
不知名的汁液蹦射而出。
他似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哀嚎，手中那半截脐带还在挣扎不停地扭动着。
鲍尔温继续咀嚼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恶魔化带来的奇异果然让他的身体发生了诸多改变。
这诡异的玩意，他居然吃出了鸡肉味。
这是他无法控制的，只是无语地看着将剩下半截脐带送入口中的“自己”。
当脐带被吞咽完毕，在那一瞬间，他的动作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他不受控制地发出笑声。
鲍尔温不知道恶魔之魂在高兴什么，也没有时间查看数据面板，他只能感受到浓重的眩晕感充斥了自己的大脑。
手中的发饰直接掉到了地上，他的身体也没有去捡拾起来的意思。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朝下“落去”，耳边还回荡着“自己”越来越刺耳的笑声。
他感觉浓重的灰色武器正在朝着自己压过来，缠绕住他手上的手腕，散发出诡异的气息，攀上他的身体……
思考慢慢地变得迟钝，即将被剥夺殆尽。
可耳边还回荡着“自己”的笑声。
他的笑声原来可以这么难听的吗？！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然后他的身体逐渐消失在了白色的光芒与雾气之中。
这废旧的猎人工坊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隔了好一会儿，极有规律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
一只穿着精致仿若贵族的人偶，拾起地上的发饰。
在它的身后，沾满灰尘的地面留下了两行浅浅的脚印。
其中一行属于鲍尔温。
“被……吃掉了？”
轻声、没有起伏的呢喃，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震惊的情感。
信使的呢喃在她的耳边响起。
消失的灯再一次出现，散发出惨白色的灯光。
人偶将目光看向那反光的相框。
相片里，苍白色的圆月正在冰冷地悬挂于天际。
……
苍白色圆月下。
人偶小姐蹲在普西拉面前，正在替她引导体内的血之回响强化自身。
她自己积攒下了一定的血之回响，还有鲍尔温每一次来到猎人梦境都会在人偶那留下的血石碎片，足够她让自己的实力再提升一截。
光芒慢慢消失，人偶小姐松开普西拉的手，站了起来，行了一个礼。
普西拉睁开了眼睛, 看着被打开的小木屋大门，愣了愣，然后问道：
“格曼先生呢？”
鲍尔温基本上没有在猎人梦境见到格曼的身影，与他受到的待遇形成对比的是，每一次，普西拉来到猎人梦境，格曼都会在小木屋的门口坐在轮椅上看着她们。
尽管他总是那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但她依然能从那压得低低的帽檐下感受到他的目光。
即使她的能力对这名老人无效，她也能感受到那是一种悔恨、孤独、痛苦……饱含着各种情绪的目光。
但今天没有看到格曼的身影, 令普西拉有些惊讶。
人偶很人性化地对着普西拉抬起了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嘴唇边上。
她在示意普西拉不要发出太多的声响。
普西拉点了点头。
今天似乎很不对劲。
圆月被染红。
人偶也给她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她注意到人偶那双向来平静、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眸中突然多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而且，人偶今天没有佩戴那独特的帽子。
她只在对方的银灰色长发中看见了一个小发饰。
现在正在固定着人偶的一簇发丝，在这冰冷的月光下，显得精致而典雅。
而在普西拉愣神的一瞬间，人偶小姐已经转过了身，向着木屋侧门的花园处走去。
普西拉赶紧跟上了她，直到她达到花园，她才明白人偶小姐刚才那个动作的意思。
就在这一片花丛中，正有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
根据这个人的衣着和姿态，除了格曼，不会是其他人。
她有些诧异，毕竟一直以来，她总能看到这个苍老的猎人靠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着她们，也不会主动上前交流。
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在梦里也会做梦吗？
普西听到了他的呼声。
格曼似乎很疲惫，他睡得很沉。
这名第一猎人此时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没有半分感知，就这样靠在轮椅的椅背上, 身体随着呼吸的快慢而颤抖着。
就像是一名普通的迟暮老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普西拉却听到了格曼的声音。
说梦话？
格曼原本还算平稳地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就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一样，他的口中发出了充斥着恐惧和不安的呼喊：
“劳伦斯！劳伦斯！救救我，救救我吧！”轮椅上似乎陷入噩梦的老人哀求着。
似乎意识到呼喊的人不会来救他，格曼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变得更加惊慌：
“来人啊，不管谁也好，救救我……救救我！”
“我受够这个梦了，不管是谁都可以！请救救我！”
老人开始大叫起来，此时的他哪里还有第一次与鲍尔温见面时的高深莫测。
这个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无助的、正在遭受痛苦和折磨的苦痛老人罢了。
他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一般，带着一种卑微的祈求：
“天空都被挡住了！苍白色！除此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威廉大师！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让我离开吧！”
格曼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脑袋微微后仰。
老人的声音在颤抖，他在低声呜咽，像极了一根在狂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来人啊……”
普西拉轻抿着嘴巴，冰冷的眸子中出现一丝不忍, 眼看着格曼的手朝着前方的空气胡乱抓了两下, 却无意间碰到了他放在轮椅一侧扶手的拐杖。
她低下头，将视线从可怜的老人身上移开，然后走上前把拐杖拾起。
握住拐杖的手越握越紧。
她和鲍尔温不一样，她从小的经历使得她对周围的人情感变得意外敏感。
此时她听着老人的祈求，那种无人回应的孤寂与绝望是那样强烈。
几乎令她觉得窒息，喘不过气！
正当普西拉准备将拐杖还给格曼，人偶小姐有了动作。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察觉普西拉投过来的隐蔽视线，她弯腰行了一个礼。
然后，人偶小姐走到了格曼的身后，伸手轻轻地将薄被往上拉，盖住格曼的脖颈处。
终于，这可怜的老头似乎结束了他的噩梦。
他的身体向下一沉，再一次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那只平时杵着拐杖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的身形越显佝偻。
只是他脸上的痛苦之色还没有离开。
显然，他没有彻底进入放松的状态。
“格曼很怕冷，那名猎人也会怕冷。”
人偶小姐突然说道，松开手，她站在了格曼的身后。
“你是说鲍尔温——”
普西拉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哽咽在喉咙之中，一股极端的冰冷再一次向她涌来。
这熟悉的感觉……她好像沉入了海底的深渊一般，周围的雾气向她靠近。
很快，她感觉被冰冷的液体包围。
剧痛……冰冷，前所未有地强烈。
她还能够呼吸，但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你也很冷对吧？”人偶小姐没有语调起伏的声音传来。
普西拉艰难地抬起宛如铸铅的脑袋，苍白色的火焰在她的眼眶跳跃着。
人偶依然优雅地站在她的眼前，但在普西拉的眼中却又是另一幅光景。
她看到了人偶的脸似乎被打开了，从裂缝中，冒出一根根挤在一起的宛如发育不全的婴儿肢体一样的触手，在它们的末端带着污秽的粉色……
它们不断地蠕动着。
唯一完好的嘴巴，两边嘴角拉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显得是那样温柔。
普西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感受到胸口小黑盾传来的温暖，直勾勾地盯着人偶。
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变换。
她似乎产生了幻觉。
在从十米外难以视物的灰雾和黑暗中，她看到了惨绿色的房屋剪影，每座屋子的烟囱都冒着团团变形扭曲的暗灰色烟雾。
就好像是被这座城市折磨到失去一切的凄惨灵魂。
而在街道的一隅，熟悉的人偶小姐机械地开合着下巴，发出愉悦的笑声。
尽管她有着惊人的魅力，可她的眼中却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而透着粉色的软体生物。
这名美丽的人偶正手持着鱼竿，坐在宛如死尸手掌般堆起的树顶上垂钓。
她的诱饵是一团失去了四肢的人类，正发出凄厉的惨叫。
而鱼儿们则是聚拢在树下，机械地跳跃着咬食着诱饵的长毛怪物们。
然后，扭曲的道路开始凹陷，变成发黑的河流。
两边一排排树木轮廓怪异的树杈，真的变成了一条条交叠的惨白人类肢体。
它们正在无意识地挥舞着，拨动着雾气。
紧接着，普西拉的眼睛猛然一缩，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那名人偶已经看向了她，向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人偶张开了嘴唇，发出了不似人类能够理解的话语。
普西拉肯定自己没有学过这样的语言，但她却明白了这句话表达的意思：
“欢迎来到我的梦境，你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
说完，她站起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踩在了空气上。
人偶一步一步朝着普西拉走来，她的每一步都是那样随意，却又似乎每一步都踩在普西拉的心脏鼓动的点上。
普西拉不是不想离开，只是她动不了。
“真是令人疯狂的美丽……”人偶直接将脸伸了过来，带着明显关节痕迹的手指抚摸着普西拉的嘴唇。
然后……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紧接着，舌头迅速由红变绿，然后分裂成许多可怖的触手，像是蜘蛛冰冷的节肢一般。
普西拉的眼皮狂跳，心跳开始加速，心口的小黑盾瞬间变得冰凉起来，帮助她保持冷静。
将普西拉的反应看在眼底，这只拥有明显的丰富表情的人偶，面带诡异的微笑：
“果然你的身体才是最合适的容器……那奇异的能力，足以容纳我的一切。让我们融为一体吧，我已经受到了这人偶的身体！”
说完，人偶慢慢地伸出了双手，向着普西拉靠近，准备将她抱进怀里，融入自己的身体。
可就在那双人偶的手触碰到普西拉的肌肤的那一刹那，普西拉的胸口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一股强大而令人感受温暖的气息覆盖了她的周身。
人偶的手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就齐根消失，只留下了漆黑的截面。
这还没完，在人偶惊讶的目光下，几乎是一瞬间，普西拉手中属于格曼的拐杖颤抖了起来。
呼啸的风声响起。
在这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的金属蛋壳状区域内，一个算不上太大的漆黑旋涡已然成型。
“你逃不掉的！”人偶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漆黑的夜空被惨绿色的雷电点亮，周围一切暗灰色的物质发出凄厉地惨叫，向着位于金色蛋壳内的普西拉涌来。
砰！
砰！
砰！
……
一下接着一下地撞击接连不断，却未能动摇“蛋壳”分毫。
此时，人偶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普西拉的身影。
“即使是古神的梦境又如何？你，逃不掉的！”
话音落下，金色光芒在一瞬间消失，夜空再也再次变回漆黑。
普西拉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了格曼的拐杖。
人偶盯着普西拉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然后才捡起拐杖，又一步一步地凌空行走。
回到一棵树上，她又掏出了自己的鱼竿，将一坨还在惨叫的血肉放在钩子上。
古神的梦境与猎人梦境的界限再一次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猎人梦境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人偶歪了歪头，将突然出现在手里的拐杖放在了熟睡的格曼脚边。
……
另一边。
尤瑟夫卡诊所。
守在普西拉身旁的哈士奇突然抬起了头，冷冽的目光盯着昏迷不醒的普西拉，然后又抬头看了看猩红的血月。
耀眼的银光由它的双眼开始流转，像是流水般流经它的皮毛，穿过它的利爪缝隙。
流经之处，它的皮毛开始疯长、飘扬，它的四肢开始拉长，它的眼睛变得越发冰冷而高傲。
它在脑海中听到了从前出现过，现在无比清晰的声音：
“ha……hati……月亮……”
哈士奇宛如神话中的狼，目光直视着猩红血月。
……
黄昏的寂静宛如睡下的光线般从窗户射入一间典雅的房间。
橘红色的辉光爬上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床铺，越过床铺，跳上一个柜子，顺着几缕灰白的发丝攀上一张在光芒照射下散发着独特美感的精致面孔，最后停留在一面镜子。
这名女孩的眼帘正在颤抖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眉头紧蹙，似乎正要从噩梦中转醒。
终于，隔了良久，她猛然睁开眼睛。
熟悉的头痛像是无数根银针折磨着她的神经，令人恶心的眩晕使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下一刻，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咬着牙，一手捂住太阳穴，一手捂住心口，感受着小黑盾带来的温暖。
那双纤手不住用力，青筋直冒。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气声。
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才让自己渐渐地从疼痛和眩晕中恢复过来。
这时间可能很短，但对她而言却是那样煎熬难忍。
即使她已经无数次体验到这般疼痛，但她终究还是人，是一名能够感知到疼痛活生生的人！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白芒世界渐渐恢复它本来的色彩。
她从摆放在眼前的镜子看到了她的模样。
镜子里的她正坐在地上，身上穿着一套精巧的、与鲍尔温曾经从死去猎人身上扒下的猎人服装类似的衣装，更偏向于被修改成的女士款式。
只不过，她的这一身似乎更具美感，看起来很像贵族的服饰，却不像自己世界里那些贵族所穿的服装那样烦琐，更是多了几分干练的感觉。
她现在拥有一头柔顺的银发，用一条黑色缎带系在脑后。
一串绿玛瑙项链挂在高领皮革披肩上。
目光上移，她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镜子里的俏脸同样张大的嘴巴，眼中有几分震撼之色。
她将手指伸到脸颊旁，用力掐了掐自己。
随之而来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真的。
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不算陌生的人。
这张脸……和人偶小姐何其相似？
“我变成了人偶小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是真人的手，有血有肉。
她的眉头再一次紧皱起来，“这里是哪里？我不是被格曼的拐杖突然形成的黑洞吸了进去吗？还有这张脸……为什么和人偶小姐一模一样？”
普西拉回想起彻底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
她被鲍尔温称为月之魔物的古神拖进了它所居住的噩梦，然后，她看到月之魔物使用的是人偶小姐的躯体。
“我这是被格曼救了吗？”
想起老人做噩梦那绝望的样子，普西拉叹了一口气, 心下升起了对格曼的怜悯。
她意识到人偶小姐的存在或许是特殊的, 甚至可能遭受到了月之魔物的控制。
那么，格曼这一个可怜人，是否知道这一件事情呢？
真是残忍啊。
“不过，现在我得想想怎么从这里离开。”
普西拉左右环视了一番，从自己手边发现了一顶帽子。
这顶帽子不是加斯科因神父所戴的圆顶帽，也不是鲍尔温所戴的鹰嘴礼帽，反倒是像柯维尔那些船长出海会戴的尖帽。
尖帽后还用一些羽毛装饰着，一般只有一些吟游诗人才会在帽子上插上羽毛。
但是，这挺好看的。
普西拉将帽子捡起来，戴到了头上。
然后用手撑着柜子，站了起来。
这一动作牵扯到了她后背的肌肉，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或许，在她的意识占据这具身体前，身体的主人正在镜子前做着出发的准备。
紧接着突然失去了意识，身体直接后倒，撞到了柜子。
一站起来，她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两件武器。
一把手枪，和一把样式奇特但她却无比熟悉的利刃。
洛阳……她的武器。
“它跟着我一起来了？”说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的小黑盾。
鲍尔温送给她护身的盾牌也跟着她一起来了。
她走了过去, 小心地将这把奇特的武器托起，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感受着武器带来的冰冷。
对这把武器无比熟悉的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她一直使用的那一把“洛阳”。
它们只是在外表上没有任何差异。
这把由一长一短带着轻微弧度的剑刃构成的奇特武器，与她之前的武器一样，中间的握把上带有巧妙的机括，使得使用者可以根据自身的需求拆分或者组合这两把利刃。
它们如外表一样，拥有着绝对的灵活性，这正好与她的战斗方式相适应。
她的力量并不突出，但却能通过自己的能力预测到敌人下一步的攻击，提前做好准备。
躲避或是攻击，她都需要用灵巧去实现，而这把武器能够在战斗中比其他武器更快地拆分和组合。
而最让普西拉觉得惊喜的是，她没有在这把武器上感受到任何对血液的追求，它似乎本身便与嗜血无缘。
至于手枪。
它拥有着修长的枪管，枪身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恰到好处的扳机设计使得它能做到快速射击。
这是一把与猎人手枪与短柄火枪截然不同的枪械。
而就在她伸出手触及这把枪的瞬间。
一阵嗡鸣突然在她的脑海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声音：
“它叫伊芙琳。”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嗓音是那样清冷，与人偶小姐的声音有一定的区别。
“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对吗？”普西拉立即问道，心中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善良的她做不到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无动于衷。
如果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有消失，这能消除了她心中的部分罪恶感。
但令她失望的是, 嗡鸣消失了, 声音也消失了，没有任何回答啊。
但是她的脑海中多出了一段文字：
“这支以女性名字命名的手枪与所有猎人工坊一样，均使用水银子弹，不同的是，伊芙琳特殊的工艺使得使用者必须拥有足够高的血液质量，否则，它本身的优势也难以得到发挥。”
“血液质量？”普西拉将手枪握在手里，冰凉的机械却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她无比了解这把枪。
而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普西拉下意识地猛然回头，将手指放在扳机的位置，将洛阳配置在腰间。
门外有人，但她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恶意。
但是，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想着写诗作曲的普西拉了。
与野兽厮杀的经验让她变得更加谨慎。
放轻脚步，少女走到了门前，一手持枪准备，另一只手慢慢地打开了大门。
“你怎么了，玛利亚？看起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门外站着一名身穿治愈教会黑色猎人套装的男人，一把被折叠起来的狰狞砍刀挂在腰间，深棕色的鹰嘴帽下，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玛利亚。
他的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一只装满血液的试管放回腰间。
“没什么。”普西拉的回答很少也很冷漠。
从尤瑟夫卡诊所那些避难者的口中，可以知道，大部分猎人都显得很冷漠，并不喜欢交流。
这名猎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玛利亚作为第一猎人格曼的徒弟之一，自然有这样高傲的资本。
在猎人这个群体中，玛利亚对待自己的老师格曼也很少主动交流，更别说对待他们这些猎人了。
而且，自从上一次执行完任务，这名少女似乎对他们更加疏远了。
“我是来通知你的。今天拜伦金沃斯的学者带回来一批新的研究成果，劳伦斯大师希望猎人们能够到钟塔去，我正要赶去。
只是研究中心的血圣女委托我来寻找你，希望你能够赶快前往研究中心。至于钟塔，你的老师格曼托我告诉你，你不必去，你的任务是主持研究中心的研究。”
男人说明了来意。全程语调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而说到血圣女的委托，普西拉从他的心底明显地感受到了几分鄙夷和烦躁。
他将血圣女的委托当成了一件麻烦事，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才接受了委托。
说完来意，也不等普西拉的回答，猎人转身便朝着钟楼快速离去。
普西拉皱了皱眉，梳理着从男人口中得到的信息。
首先，她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玛利亚，是一名猎人，老师叫做格曼。她不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巧合，甚至变成“玛利亚”也不是一种巧合。
其次，她的任务是去前往研究中心主持那里的研究，至于是什么研究，只有真正看到了才知道，她的脑中没有关于“玛利亚”的任何记忆，只有那一道出现过一次的声音。
最后，许多猎人需要前往钟塔，参与研究。这一点似乎和她没关系。
既然目前她找不到离开的方法，首要的就是扮演好“玛利亚”。
但很快，她又感觉为难了起来。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研究中心在哪。
“要是鲍尔温在这里就好了，他知道很多关于亚楠的事情。”但很快她的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
“他或许还在为回去努力着……呼，在这里我必须靠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14岁的普西拉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里没有塞拉，也没有鲍尔温。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
昏暗的太阳正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附近有些乌云呈现出奇怪的模样，仿佛正有两只手拖拽着太阳，想要将它拉扯下地平线。
一如她和鲍尔温第一次来到亚楠的平静。
咚……咚……
比较低沉的钟声突然响起，回荡在空气中。
普西拉循着声源望去，那是一座矮塔的石头教堂。
远处的那座教堂的建造时间一定不会太久，它看起来比这里的大多数建筑都要晚。
它的表面墙壁上没有任何风吹日晒的痕迹。
然后她猛然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她看到了一个黯淡的阴影。
它身躯的轮廓像是被风吹拂的水面，不断颤动着。
这道黑影正趴在欧顿小教堂的顶部。
它身体上的数条触须贴住欧顿小教堂的墙壁，如章鱼般还在舞动的脑袋上，无数条触须组成的胡须上方，表面额头上的网格状的外骨骼中，一颗颗密密麻麻的小眼睛正疯狂地旋转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出现在她的心底，比之前她所见到了月之魔物还要强烈。
这轮廓还在不断波动的生物可不像月之魔物一样躲藏在一具人偶的躯壳之中，也不像月之魔物一样抱着戏耍的心态。
她好像在面对无数的虫群，又好像那头躲藏在鲍尔温心灵深处的恶魔之眼紧盯着她，周围的颜色忽地黯淡下来。
那外骨骼下无数的眼睛宛如密集的爬虫，向中间靠拢，形成了一个眼球的轮廓，紧盯着她。
然后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所有的眼睛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动了动。
转瞬间，怪物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普西拉闭眼后睁眼，确定那座小教堂的房顶并没有什么怪物，也没有眼睛，没有出手，依然是黄昏将小教堂映照得像是一卷安静的油画。
什么都没有，好像都是她的幻觉。
她揉了揉太阳穴，认出了那小教堂便是鲍尔温带来她前往的第一个落脚点。
那个时候鲍尔温将她安置在小教堂外的图书室，并强调不允许她进入教堂内部。
难道就和刚才她出现的幻觉有关系？
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了。
教会镇，治愈教会所在的小镇。那么，研究中心应该就在治愈教会，而她是隶属于治愈教会的猎人？
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她对治愈教会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不仅是因为鲍尔温的影响，更是因为她在之后的研究中发现亚楠人血液中存在的寄生虫。
这一切和掌管各种血液的治愈教会无关？
她可不是单纯的小女孩。
“那就更要去看看是什么实验了。研究中心，治愈教会，恩，朝着钟楼的方向前进应该不会错。”
普西拉选定好方向，便朝着钟楼的方向前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她没有见到任何亚楠的居民。
但现在只是黄昏时刻，科技水平远超猎魔人世界的亚楠应该不会这么早休息才对。
没有猎人和学者很好理解，但没有居民这一点就很奇怪。
除此以外，周围的一切却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何，可能是心理作用，这地方让她感到一些不寒而栗。
不对劲。
普西拉的右手一直放在洛阳的刀柄上，小心翼翼地走过广场外围。
这里同样空无一人，只有几条除了看起来凶猛外很正常的猎犬，它们的脖颈上还带着项圈，明显是特地驯服的猎犬。
而屋顶和房檐上，也能看到几只乌鸦。
乌鸦一向是死亡的象征。它们喜欢待在有尸体的地方，或者等待在即将会有尸体的地方。
她向周围看了看，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见尸体的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周围的建筑很多都已经被封死了，甚至有些阁楼的二楼三楼的窗户同样被严密地封了起来。
这肯定不是为了修补。
“兽疫……传播？这么说来，这里还没有被毁灭，我回到了亚楠还没有被兽疫毁灭的时间？”
普西拉做出了这样的猜测，加快了脚步。
沿着阶梯，她来到一条更加宽阔的道路。
道路两旁放有许多障碍物，有些地方明显被清理过，但她还是能从石缝中看到明显的血迹残留。
将视线从道路两旁收回，普西拉看到了钟楼的模样。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股熟悉的眩晕和嗡鸣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那道女声再一次响起，带着疲惫和颤抖，普西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其中令人窒息的情感：
“星辰钟楼……小渔村……秘密……”
天空中的一切光影开始扭曲，黯淡。
宛如画卷遇水般向四周晕散，褪色。
伴随着黑暗的来临，普西拉感受到了愈加剧烈的疼痛，她一定是太疲倦了。
这难道是能力使用过度的后果？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正在被某种东西从内部啃噬撕咬。
咬着银牙，她光洁的额头此时已经满是细汗。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轻, 就像是一团漂浮在空中的幽灵。
而在她的下方，颜色慢慢组合显现。
那是一座怪异且丑陋的村落。
在这村落中，各种各样的贝类和水草攀附在各种建筑之上，密密麻麻甚至不留一丝缝隙。
若仔细看，一些被晨光照耀而闪烁着亮光的黏液填充着贝类与贝类之间的缝隙。
它们反射出来的亮光，照亮了阳光照射不到的地上。
那建筑墙体上铺天盖地、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孔洞。
这场面足以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发疯。
即使是因为能力原因，心理承受能力非同一般的普西拉, 也觉得头皮发麻。
随后, 画面一转。
她松了一口气。
依然还在这个小渔村。
她看到了小渔村里的居民, 但她将这些居民与“人类”联系起来。
与其说是“人”，她反而觉得这些村民们更像是某种具有人类特征的水生鱼类。
人鱼？
不，普西拉认为，攻击船只的海克娜，也比它们好看。
（似乎没有进入战斗状态的海克娜很美。女海妖？）
半鱼人？
似乎又没有到那种程度。
普西拉曾经听说过生活在湖底或是海底的半人鱼。
它们长得就像是像人一样站立、四肢被拉长的绿皮鱼。
这些居民显然拥有相似的习性。
他们的整个村落都泡在膝盖深的海水里。
她甚至能够“闻”到那股属于海洋的腥味。
这些看起来像是男性的居民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劳作。
在晨光挥洒下，他们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只是某些男性工作的内容令她感到沉默。
他们似乎在养殖着大量的蛞蝓，那些白色的恶心生物数量巨多，可能是他们的重要生活物资。
或许是作为食物，有或许是作为某种饲料……
那些女性村民呢？
她们同样失去了部分人类的特征。
这一些完全与贝类结合在一起的女性村民，她们的上半身如同蜡一般惨白，下半身则蜷缩在贝壳之中，头部的形象也变得模糊了。
这些“人贝”大部分都是呈跪拜状，双手合十放置于胸前，就好像她曾经在街道上看到的女性雕像。
她们的脸上带着虔诚，似乎在膜拜着什么。
无论如何，这里的居民很幸福。
就在她这样想着，画面变得昏暗起来。
大雨突袭而至，她看到了一群身着黑色人朝着小渔村走来。
数量不少。
就在她想要看清这些人的时候, 画面褪去。
脑内的眩晕和嗡鸣也慢慢消失。
她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站在一开始的某个角落。
普西拉撑着墙，隔着皮革手套，感受着墙壁无比真实的触感，抬头望了望天空。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角落站了多久，由于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本来应该代替太阳出现的月亮被阴云遮住，只能透过缝隙隐隐约约察觉到月亮的微光。
街道上挂在窗前、门口的挂灯，随着吹起的冷风来回摇摆，与金属挂柱撞击、摩擦，发出阵阵吱呀的声音。
道路上的落叶和灰尘都被风卷了起来，普西拉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在这黯淡的夜色下，她看到几处挂灯亮起。
但这几份灯光在风中摇摆不定，仿佛下一刻这些挂灯就会掉下，摔到地上被击碎。
天空中的阴云仍在翻涌、积累，空气逐渐出来腥臭浑浊的海腥味。
似乎有场暴雨正在天空中汇聚。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天气……就像那个夜晚。你不是玛利亚，对吧？”
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普西拉快速转身看去。
一个男人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墙角, 他的腰间放置着一盏小灯。
他的打扮很像是乞丐，身上的衣服布条耷拉, 额头上还蒙着一圈白布，将眼睛遮住，并且他还用手扶住额头，掩盖住了自己的容貌。
普西拉并没有感知到这个男人的出现。
他就好像是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
男人的声音十分有磁性，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普西拉从他的心底看到了震撼、激动，带着一种害怕将其破坏的希冀。
这个古怪的男人是谁？
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复杂的情感？
但无论如何，他应该是认识玛利亚的。
“我就是玛利亚。”
普西拉习惯性地用冷漠的语气回答道。
男人愣了一会儿，似乎在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离开。
他不可能记错才对，在他经历的无数个轮回之中，玛利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此时应该在研究中心安慰病人。
在他不做任何改变的情况下，这个世界自己做出了改变。
这还是第一次。
这关键的一点，让他麻木的心又再一次涌现了几分希望。
“无论你是不是。不还保持着清醒，对吧？”
他顿了顿，脑袋微微偏转，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身体向里缩了缩。
“有人来了……我们还会见面的。希望……这个噩梦能够结束吧……”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这个男人在她的面前，直接消失了。
就像他出现的方式一样，无影无踪。
普西拉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跟鲍尔温待久了，她也不自觉地染上了这个习惯。
她抓住了这个男人口中的两个词：清醒，噩梦。
这里是梦？
怎么会有这样真实的梦？
但这个神秘的男人没有必要骗她。
毕竟，突然消失不留下任何气息的能力，她只看过鲍尔温使用。
而且鲍尔温的瞬移距离有限，会散发出蓝光。
“玛利亚小姐！”
耳边传来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考。
普西拉转过头就看到了，一名穿着修女服装的女人向她跑来。
她见过类似的衣服，就在尤瑟夫卡的妹妹身上，不过那是浅白色的，而不是血红色。
对方显然也认识她。
这就令她觉得有些无奈了。
目前她遇到的人，都认识她，而她都不认识。
不过，她也得出了一个结论：玛利亚平时很冷漠。
扮演玛利亚难不倒她。
于是，普西拉站在原地等待。
大概过了一分钟，这名修女才跑到她的身前。
只是她看起来很累，刚停下就将双手撑在膝盖，弯腰喘着粗气。
待呼吸平复后，她才直起身子来，双颊还带着红晕。
不知道是剧烈运动导致的，还是因为激动。
“玛利亚小姐，你终于来了。”
修女脸上带着有些激动的笑容，看着玛利亚。
即使对方的脸上带着茫然和疏远，她也并不在意。
只不过是她单方面地认识玛利亚，但是玛利亚并不认识她。
她是如此地钦佩这名女猎人，不仅是她高超的猎杀技巧，更是因为对方是少数不会歧视血圣女和病患的猎人。
血圣女。
这就是她现在的身份。
“哦，我是治愈教会的血圣女艾德琳，您一直没有出现，一定是有什么事将您耽误了吧。很高兴，您能够及时前来。”
血圣女，普西拉刚才从那名猎人口中听到过这个词语。
委托那名猎人的就是面前这女孩？
联想到那名猎人手中装满血液的试管，她大概能猜到血圣女是什么样的存在。
实际上也是如此。
血圣女。这个听上去带着几丝诡异的职称是治愈教会孤儿院中的孩子们的最佳去处。
但是，这里是亚楠。
这群孩子的憧憬终究会破灭。
血圣女的诞生，就是源自教会里背地里那些不为人知的需求。
这群研究血液的疯子发现：
从地下迷宫获取来的神血终归是有限的，而且那些能够治愈伤痛并增强人类躯体的奇特血液也终究不是完美的。
它们在带来奇迹的同时，也会给人带来可怕的效果，其中，致人疯狂只是最为轻微的负面效果。
而血圣女，因此而诞生。
这些被作为血液容器培养起来的女孩们则成为了，缓和并延续渗血供应的最有效途径。
她们会被注入高浓度的神血，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两种可能：
无法承受神血对身体的改变而死亡，或者在神血的作用下活下来，继续接受神血的折磨。
这些特殊的血液会在她们的体内流转到死。
在她们还活着的期间，教会将会按期抽取她们的血液，并将血液封装起来。
这些血液会被制作成高质量的采血瓶或可靠的实验材料。
这些死掉或成为血圣女的女孩并不会对治愈教会感到怨恨，至少艾德琳就是如此。
甚至对于这场实验，她都是主动参与进来的。
不仅是因为想要认识玛利亚，更是因为她想要报答治愈教会的养育之恩。
是治愈教会给她们这些孤儿找到了安身之处。
普西拉点了点头，跟在艾德琳的身后。
“你也是实验的参与者吗？”
艾德琳带着微笑，双手合十，回答道：
“是的，玛利亚小姐。教会为我们这些孤儿带来了安身之所。
教会还致力于为人类的发展而奋斗，现在，瘟疫席卷了亚楠，教会正在因为这件事苦恼，试图将亚楠从危难中拯救出来。在这个时候……我想为教会做点什么。”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几分失落和羡慕。
“我没有任何特长和特点，不能像学者一样为攻克难题进行研究工作，也没有办法像你们一样猎杀怪物保护大家的安全。
作为一名血圣女，我唯一能贡献出来的便是我这具身体里的血液了。”
普西拉就算不使用能力也能感受到艾德琳话中的真诚，没有任何虚伪虚假的成分。
这名在治愈教会孤儿院长大，然后通过神血考验的血圣女，将治愈教会当做了自己的家，心中对治愈教会的信仰更是坚定不移。
“……”
一些话哽噎在普西拉的喉咙。
要将那些真相告诉艾德琳吗？
暂且不说现在亚楠人的血液中是否存在寄生虫，就算她将这些告诉艾德琳，这名血圣女愿意相信吗？
将残酷真相展现在一个不明真相的人面前，未免不是一种残忍。
沉默弥漫在二人之间。
艾德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她早就听闻了玛利亚略显冷淡的性格。
这只是她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只是和玛利亚谈上话便足以让她觉得高兴了。
咔嚓！
黯淡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
阴云彻底挡住了皎洁的月光，城市变得阴暗起来。
狂风大作，街道两侧的这些三四层建筑也仿佛在风中颤抖，不再笔直。
它们似乎变得扭曲起来，好像一片奇形怪状的黑暗森林，又好像在夜色中张牙舞爪想要吞噬一切光明的怪物。
而那些在狂风中摇摆的挂灯就是怪物的眼睛，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玛利亚小姐，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艾德琳脸上出现焦急的神色，双手已经提起了衣摆两边，她血红色的衣服已经有好几块变成了深红色。
待普西拉行动起来后，她才有了动作。
为了照顾艾德琳，普西拉特地放缓了速度。
很快，普西拉在血圣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高塔下。
亚楠似乎偏爱高塔，它们的建筑多数带有这一组成部分。
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大约有四层的高塔，也就是她脑海中出现的那道声音告诉她的星辰钟楼。
钟楼下方是宛如一扇从中间切断的巨大拱门，而在高塔顶端有一座巨大的时钟。
天色过于阴暗，只能看到时钟的大致模样，看不到时刻，也看不到指针，更不知道它是否还在工作。
当二人站在台阶最上面时，倾盆大雨伴随着轰隆声砸到地上。
霎时间，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
空气还弥漫着若有若无、令人难以忍受的鱼腥气味。
这让普西拉想到了自己看到了幻觉，那个小渔村。
“艾德琳，这里离海很近？”
“海？哦，不算太远。”普西拉突然的询问令血圣女有些高兴，又补充道：
“或许您忙于猎杀，很少了解这些无用的事。在亚楠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渔村，那里居住着一些奇怪的人, 他们并不欢迎外来人，包括亚楠人。但总有些刺激的亚楠人去那里探险。
听说小渔村居民的捕鱼技巧非常有名，无论是什么样的气候和时间，他们总能捕到鱼。
但是，他们的鱼只有少部分会拿到亚楠贩卖，他们并不喜欢与外人接触, 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看看。”
普西拉摇了摇头，劝道：
“他们不想与外界交流，我们就不应该因为好奇心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艾德琳的一番话使得她确定了小渔村的存在。
普西拉总觉得，这个排外的小渔村与她幻觉中看到的小渔村有一定的联系。
那道声音说的“小渔村”对应的就是这个小渔村。
艾德琳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您说得有道理。他们并不喜欢别人闯入他们的村子。”
走了一会儿，普西拉跟着艾德琳穿过钟楼，来到了研究高塔的入口。
走过转角，一扇奇特巨大的金属大门横在她们面前。
门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好像无数跳蛇正在水中游曳，又似乎像是在海底随着水流摇摆的水草。
这栩栩如生的雕塑，令普西拉眼前一亮。
她一向欣赏各种艺术。
侏儒和矮人能够打造出这样栩栩如生的雕刻吗？
艾德琳推开大门，一股奇怪的药水味道涌入普西拉的鼻子。
这不同于尤瑟夫卡诊所一开始比较浓郁的血腥味，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制剂。
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味道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玛利亚小姐，平时这里都有神职人员在看守，也经常会有猎人前来，今天情况特殊，劳伦斯大师将他们集结了起来，因此这里只有患者和研究人员。”
艾德琳还认为玛利亚是在对守备松懈产生了不满，向她解释着。
“我能够理解, 先进去吧。”
待普西拉进入后，这名血圣女乖巧地合上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研究中心有一处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水池，里面有一层不明的单薄白色液体。
仰头便能看到造型古典，盘旋而上、层层交叠如同迷宫一样的楼梯，一直延伸到了高塔顶端。
如艾德琳所言，研究大厅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大多数是医生，他们带着像是乌鸦一样的面具，或是戴着布制面罩挡住了自己的脸，只留下了一对眼睛露在外面。
少部分是病人，在第一层，普西拉只能看到寥寥几个穿着白色病服的人。
仅从他们的外表上来看，除了脸上带着疲惫外，他们并不像是病人。
只是，普西拉从他们的心底看到了麻木，似乎什么都没有思考？
精神上的疾病？
看到普西拉的视线停留在这些病人身上，血圣女贴心地解释道：
“最近研究大厅里出现了可怕的传闻, 有的病人经常做噩梦, 他们被吓坏了，所以可能显得有些……疲惫？
您前几天都没有来研究大厅，也没有人告诉您。其实，今天希望您帮忙的就是这件事情。也只有您才能帮上忙了。”
艾德琳在普西拉腰间的伊芙琳停留了一秒。
“传闻？能具体说一说吗？”
“当然，您先跟我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艾德琳笑了笑，走上了台阶。
“具体是什么样的传闻我并不清楚。但有人在噩梦中受到惊吓后，在参与实验期间杀掉了一名研究人员。听说，那名研究人员因为被牙齿咬破动脉血管失血而亡。
有人说，这个人是受到了诅咒，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可怕的瘟疫。但无论如何，研究想要继续进行下去，就需要猎人保护研究人员的安全。”
闻言，普西拉很想询问：为什么不直接终止实验？
但这也是心里想想罢了，她现在扮演的人数玛利亚。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她们沿着楼梯走了上去，一路旋转往上的楼梯能够通过分叉连接不同的楼层。
艾德琳在二楼的时候停下了，带着普西拉向走廊深处走去。
普西拉打量着她们所处的走廊。
走廊的墙壁旁有许多木柜，透过木柜上的玻璃，她能够看到里面摆放着许多玻璃做成的瓶瓶罐罐。
罐子里大多都是暗红色的血液，还有些意义不明的暗淡浓稠液体。
但，这样直接保存没有问题吗？
吼！
一声嘶哑的吼叫声在走廊上回响。
随后，不远处的一扇门直接被破开，一个带着乌鸦面具的研究人员被扔了出来，他的后背狠狠地砸到了走廊上的木柜。
在一声闷响后，他的身体无力地滑下，身后木柜里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地跳了出来。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脆响，玻璃应声而破。
玻璃碴四溅，扎到了医生的脸上，破碎的玻璃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
同时飞溅的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暗红色血液和不知名液体。
这些液体黏在医生的裤腿上，霎时间就像是炙热铁块遇到了冷水，滋滋冒出白雾。
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几乎是一瞬间，这名衣服身上的衣物被腐蚀干净，液体“咬”上了他的皮肤，很快就变得通红一片，开始冒出一颗有一颗的疙瘩。
“医生！”
艾德琳担忧地上前，普西拉紧随其后。
医生登时痛苦地叫了出来，但这和房间里面的声音比起来，跟算不上什么。
“别过来！快控制住他！”
“他失控了！”
“吼！”
一时间，那扇门内，嘈杂的声音响起。
尖叫声、吼叫声、中午砸地的震响接连上演。
“玛利亚小姐，你——”
“交给我。”
不需要艾德琳提醒，普西拉直接闯进了门框消失的房间。
之间房间里，一个身穿一件脏兮兮病服、看起来像是病人的人正挥舞着一个金属支架。
他的头正在被手术布鼓囊囊地包裹着，能看出他的头肯定肿得很厉害，估计是普通人两三倍。
他的病服上还绑着用来固定的皮带。普西拉也曾使用过，它的作用就是不让病人剧烈挣扎影响手术的进行。
手腕处血淋淋一片，有很明显地挣扎痕迹，而他身后的手术台上，还有几节断裂的皮带。
显然，这名病人无法忍受非人的痛苦，挣扎成功了。
是的，非人的痛苦。
什么样的手术需要将病人整颗脑袋包裹起来，捆住脖颈和四肢？
这群医生可能是小瞧了人在生命危险之时爆发出的巨大潜力，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此时，这名愤怒的病人已经被痛苦夺去了理智，正在疯狂地挥舞着金属支架。
金属支架偶然砸在地上，地板砖瞬间被砸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纹。
这绝对不上正常人应该有的力量。
这群医生到底对这名病人做了什么。
见到普西拉的到来，病人猛然掉头，发出一声怪叫，朝着她所在的地方挥砍而下。
金属架挥动的速度很快，但接受多次强化的普西拉可以更快！
侧身躲过，金属架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很快便裂纹密布。
同时，病人手上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善于抓住机会，这是普西拉的战斗方式。
仅仅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这名病患像是被重击击中一般，身体向后倒退。
脚下不稳，它的巨大脑袋磕到了手术台的边缘，一大片粘稠的液体直接透过脖子处的缝隙溢了出来，滴落到衣服上，顺着衣服流到地上。
仔细看，还能从这些黏稠液体中看到其中掺杂的不明皮肉。
枪口上抬对准病患的胸口，见他再也没起来，普西拉便意识到自己的攻击奏效了。
她没有直接杀掉这名被折磨的病人，只是让他晕了过去，失去意识。
她皱着眉头看着地上这些暗淡黏稠的液体。
这所谓的研究到底是什么？
研究脑髓？
“谢谢您的帮助。”
艾德琳走到了普西拉的身后，她的衣服和掌心有明显的腐蚀痕迹。
很显然，这名善良的血圣女在知道那些液体很危险的情况下，还是触碰了昏迷的医生。
“如果是那些猎人，恐怕病患已经被直接杀死……”
血圣女看向暴起伤人的病患时，眼神中满是怜悯，双手又再一次合十放于胸口，嘴唇微动说了些什么。
可能是祈祷的祝福语吧。
而几名劫后余生的研究人员回过神来，向普西拉点了点头，给了艾德琳一个眼神示意后，走到病患身边，将他再一次抬到了手术台上。
看起来要继续进行手术。
目睹这一幕，普西拉的眼神越发冰冷起来，“他需要休息，不应该继续进行实验。”
“但现在时间紧迫，抱歉，您并没有让我们停止实验的权利。您应该做的是协助我们研究，确保我们的安全。现在已经安全了，您需要离开这里，实验的内容是不容许泄露。”
这冰冷的话语令普西拉有些不喜，但她很冷静。
这样僵持下去并没有意义。
她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这群冰冷的家伙依然会将病人再一次拖上手术台。
普西拉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但她并没有动手，这可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就在这个时候，艾德琳突然拿出一小瓶血液，递给了医生。
上一秒还冷冰冰的医生，下一秒就露出了充满渴望的眼神。
普西拉见过这样的眼神。
小时候在那些大人脸上见过。
就像那些吸食麻粉上瘾的人看到了麻粉。
普西拉收回目光，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艾德琳小跑着跟上她，带着愧意说道：“抱歉……”
“你为什么要说抱歉？你有错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没有任何错。您就当是我替那两名医生说的吧。”
她小心地观察着普西拉的表情，可惜，对方除了皱眉，似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双冰冷的眼睛，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对于实验，你看起来比我知道的更多。刚才那个病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包裹着他的脑袋？”
回头普西拉才注意到，艾德琳是手臂上一直插着一个取血管。
可能一开始就隐藏在衣袖下，她并没有注意到。
看来刚来那一管血液就是艾德琳自己的。
“那是一种进化。这是教会不久前的研究成果。那些液体……我们称之为脑液。蒙住肉眼，唤醒内在之眼，这会帮助我们的大脑学到平时无法理解的知识。”
“一种进化……可代价呢？”
艾德琳沉默了半晌。
“我明白。但那些病人会得到我们无法得到的智慧，他们得到了进化。
玛利亚小姐，进化的道路已经摆在了我们的面前，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更多人，如果能进化为更高等的存在，瘟疫将不足为据……所以，我们有什么理由停滞不前？”
“这样的进化是错误的。”
普西拉停下来，直视血圣女的痛瞳孔。
对方的心灵依然是那样纯粹，纯粹得让普西拉感到无力。
艾德琳温柔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
“我亲眼见过，手术成功后，那些病人告诉我，他们的思维变得清晰了，头痛也远离了他们。他们变得与众不同，不仅仅是他们的大脑袋，还有他们装满整个脑袋的智慧。
最终的彩虹终究在风雨的磨难之后，他们现在正在经历磨难，当跨越痛苦获得成功之后，他们的进化就完成了。”
艾德琳的眼神是那样真诚，普西拉一时间有些动摇。
她只见过变成野兽的亚楠人，对于这些“大头”，不能轻易地下定论。
但事实真的如艾德琳说得这样美好吗？
她可以肯定艾德琳没有骗她，但有没有欺骗艾德琳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这名血圣女对这些话深信不疑。
普西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直觉告诉她，真相肯定不是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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