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败局
两翼，是宁王大军的最后希望。
由于包抄的路程较远，两翼比中军多花了一些时间。
虽然他们听到了中路那密集恐怖的枪声，但是在他们想来，中路已经有这么多火绳枪了，两边应该不会有。
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一旦进了身，火绳枪就成了烧火的棍子。
“呯呯呯呯呯……”
同样密集的枪声也在两翼响起，更可怕的是天吴军两翼还是使用的前进射击这样能摧毁敌人意志的进攻手段。
很快，三面同时面临相同的命运，这哪里还是什么战争，根本就是屠杀。
贺景辉一脸唏嘘的道：
“书呆子，我突然发现，打仗好像没什么意思了，怎么办？”
侯天纵不无感慨地道：
“是好像挺无聊的，我们也才买了一万把燧发枪，你还一个劲地说买多了，现在看好像买少了，估计以后的战争，都是这玩意的天下了。”
贺景辉苦笑道：
“那我这身功夫不就白练了么？不行，我一定要打那小子屁股。不然这口恶气可怎么出？”
侯天纵也是一脸苦涩：
“我已经尽量高估燧发枪的威力了，但是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梁永贞这次确实做了件无比正确的事，三船的白银换一干把燧发枪和弹药，是真心不亏。至少让我们少死了一万个兄弟。”
贺景辉身颤抖道：
“妈的，有这玩意还要拼杀个屁啊。人还没近身就死光了。哪有这么打仗的？”
侯天纵拍了拍他的手背：
“行了，你就知足吧，应该庆幸拥有这种武器的是我们，要是在对面，后果不堪设想。别老想着去拼下，以后拼杀的机会不多了。”
贺景辉的蒲扇大手摸了摸后脑勺：
“怎么就是感觉老子这辈子尽他妈的瞎折腾了，辛辛苦苦几十年，还没那小子两、三年的成就高，他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太他妈的能折腾了。”
侯天纵摇了摇头，心中也是自惭形秽。
他自小便颖悟绝伦又敏而好学，同辈之中独树一帜，即便是被誉为干年名相的张叔大，单论智计也远不如他。
实际上张叔大的很多决策都跟侯天纵有关，只是两人一直是书信交流，并不为外人所知。
而天吴帮和张叔大也是一朝一野遥相呼应，才能逼得姬弘和隐忍多年，不敢贸然对任何一方动手。
张叔大只要在世一天，他就只敢在私下里玩点小动作，丝毫不敢摆上台面来对两人叫板。
熟悉张叔大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神秘的智囊，只是没人知道那个智囊的真实身份。
更是谁也不会想到张叔大的智囊，被他自己戏称为大夏隐相的神秘人，竟然是名震四海的活诸葛。
侯垚崛起之前，侯天纵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智计当世无双。
但是自从三年前这个孙子崛起之后，短短几年就把他的所有骄傲击得粉碎。
而且最气人的地方，他还不是在某一方面超越自己。而是全方位，无死角的超越，士农工商，全面碾压。
如今，侯天纵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也只不过是：那小子再牛逼，面对自己也只能当孙子。
甩了甩脑袋，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战场，这是他第一次打仗时走神。
碰了碰身旁同样走了神的贺景辉的手道：
“杀猪的，该冲锋了，再不冲锋，该追不上了。”
贺景辉这才回过神来惊叫一声：
“啊？这该死的，第一次打这么无聊的仗，项乐、薛理全，你们他妈的还不冲锋傻愣着干啥呢？”
项乐和薛理全何尝不是跟贺景辉有相同的想法，被提醒之后才慌忙想起来整队冲锋。
侯天纵忍不住摇头感叹了一句道：
“那小子，这是把战争的形式都改变了啊，未来拼的不再是人命，而拼的谁武器更好，钱更多了啊，难怪那小子这么爱钱，他一定是早就已经预见到了未来的战争态势的改变。唉，和这样的天才同辈，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今年他才二十岁？二十三岁？反正也没差几年，今后都是他的时代了。还好我已经老了，也不用争什么了……。”
贺景辉听到了侯天纵的喃喃自语，奇怪道：
“书呆子，你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什么老了，不用争了？我们不用争什么了？”
侯天纵翘了翘嘴角道：
“我说我们都老了，不用跟那小子争天下，以他的实力，就算要当皇帝，似乎也是轻而易举，不过他似乎没有一点想要争霸天下的野心。”
贺景辉一脸鄙夷不屑地道：
“那小子就跟你一样，成天就只想在小娘们儿的肚皮上私混，还有个屁的野心，当年要不是我拉着你……。”
贺景辉越说越得意，全然没发现侯天纵早已经火冒三丈，脸都已经胀成了猪肝色。
侯天纵猛然在贺景辉的手背嫩皮上用力地一揪，怒声道：
“都已经在冲锋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屁话呢，很闲吗？”
“啊——”
贺景辉被突如其来的巨痛惊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刚想骂人，但低头看见侯天纵的脸色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当即不敢再多嘴了，不情愿地往前方跑去。
跑出老远后，他还不忘回头看上一眼，看看侯天纵的气消了没有。
见侯天纵依然铁青着脸，只好埋头往敌方溃兵追杀了过去。
只不过是他的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就许你自己做，还不让人说？哼，当初跟姬干慧在一起后两人就天天腻歪在一起，就知道干那事，都要走不动道了，干其它的什么事都没精神，要不是老子偷光了你家里的钱，估计那会儿就不想下海了。
贺景辉脑子里思绪万干，但是手上并没有任何松懈，一路将沿途遇到的溃兵杀尽……。
……
李梁打了一辈子的仗，从未有一次生出这样的无力感。
辽东铁骑是他的骄傲，没想到竟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转瞬间伤亡过半后，他也想过下令收兵，可当时两翼还未发起攻击，这不禁又让他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犹豫之间，让本就数量不多的大夏精骑全军覆没。
他一辈子的积累就此灰飞烟灭。
辽东铁骑覆没后，李梁就更不敢收兵了，脑中瞬间转了干百个念头，随后便下令步兵冲锋。
之所以要这样干，是要给蒙古人和女真人一种错觉。
误以为中路已经取得了一定的优势，只要再加把劲便可以打下天吴军。
他要利用天吴军，尽可能地消耗蒙古和女真的战力，不然没了辽东铁骑的镇压，整个东北的局势将彻底糜烂。
战场上，靖难军的进攻号角一浪高过一浪，死伤过半的蒙古人和女真人也已经死伤过半。
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天吴军的枪声一阵松一阵紧。
感觉前军即将前进天吴军阵中的时候，突然就会有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
响过之后，又会松懈一阵，会让人误以为是天吴军在消灭冲进阵中的骑兵。
如此三次过后，弩母·哈奇最先感觉到不正常，于是他下令自己的人马放缓马速，远远地掉在了大队后面。
一旦脱离了大队人马之后，他们立马就发现了形势的不对劲。
天吴军阵虽然被数万大军包围，但是阵形丝毫不乱，前方已经堆叠了无数的尸体，但是没有一点拼杀的痕迹。
更可疑的是李梁的步军虽然在冲锋，但是步伐非常的慢。
这种种的不合理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于是他果断下令掉转马头。
就在此时，前方的大军也开始了溃败。
同时天吴军阵中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弩母·哈奇当机立断，大吼一声：
“我们快走，回佛阿拉。”
三干女真骑士，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天吴军反攻，现在任谁都知道靖难军败局以定。
姬祁韵一脸张皇失措地乱了方寸。
“李太师，现在怎么办？”
李梁转头看了一眼姬祁韵，又看了看身后的高笑松和神机营：
“陛下，天吴军的火器太厉害，只有先退回沈阳再做打算，只是现在大军已经不可收拾，也只有神机营能对付了。”
姬祁韵立刻明白了李梁的意思，高笑松是老皇帝的人，并不可信。
现在他们最大的依仗没有了，再留下神机营就是个隐患，只能舍弃了。
姬祁韵回笑看了一眼高笑松道：
“高笑松，朕命你率领神机营前去阻挡敌军追兵。”
高笑松一脸笑眯眯的道：
“宁王殿下，都到了此般田地，你以为老奴瞎吗？现在老奴可以告诉殿下一个秘密，天吴帮的人这些年一直都在帮陛下做事，而老奴便是负责联络他们的人，咱们大军的行踪老奴一直有派人去通知他们，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用，但好歹也能表明老奴的心迹不是吗？现在你还觉得老奴会帮殿下去阻拦他们吗？”
姬祁韵脸上的表情顿时无比精彩，他自负有辽东铁骑在手，天下已经唾手可得。
但是没想到终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幻。
当日强逼高笑松臣服的时候便知道他不会就此甘心，但是他自负实力强劲，便根本不在乎。
现在实力折损，后果但立马突显了出来。
自起兵之后他便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结果已经注定，他反而平静了下来，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便只剩下无尽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