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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杯酒

时间:2023-12-27作者:夏日晚报

    第102章杯酒

    “陈将军请。”

    “万俟大人请。”

    万俟卨同陈厌并肩进入大营,言谈举止分外亲密,满场寂静。

    眼前情况令人始料不及,之前,众将还当陈厌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没想到竟是趋炎附势之辈,这万俟卨才来几个时辰,就改换门庭了!

    好好好!去谋你他娘的富贵吧!

    “三位将军!卑职还要打理辎重准备南下,这杯酒无法奉陪,告辞!”

    韩统领砰一掌将桌上的杯盏拍成瓷粉,恶狠狠盯着陈厌,倏地站了起来。

    其余将领脸色也黑成锅底,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本就糟心非常,正想跟出生入死的弟兄痛饮几杯,好生告别。

    但看到万俟卨,哪里还有半分食欲?

    韩统领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弃杯停箸,起身准备离去。

    张宪四人也暗自揣摩,牛皋喘着粗气一言不发,董先神色纠结迷惑。

    王俊则暗道,此子好生手段,如此快便跟万俟大人搭上了线。

    凭借他所立下的军功,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定要设法与其交好。

    张宪心中虽有疑窦,但按下不动,神色如常。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以他这些时日与陈厌的接触来看,此番举动,应该有他的理由。

    先应该静观其变。

    “肃静,都坐下。”

    张宪威严甚重,此言一出,众将士再不情愿,也压着怒气坐回椅子上。

    “万俟大人前来赴宴,是我辈荣幸,请入席。”

    张宪起身拱手,语气平静,不卑不亢。

    万俟卨微笑还礼,“多谢张将军,夜里老夫言辞略有莽撞,今日便借花献佛,以杯酒向诸位赔罪。”

    他静观众人变化,心下冷笑,这鸿门宴果真摆得栩栩如生。

    红白脸都唱得高明,宴席之上要多加小心了。

    接着,他再看一旁陈厌,又是大喜。

    今日此子与自己一同出现,无异于直接跟岳家军撕破了脸!

    今后他再无其他门庭可以投奔,等将岳家军为首将领一一铲除。

    待其惴惴不安之际,自己再出面对其委以重任,那他便只能忠心为自己效命。

    通过招揽此子,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又会水涨船高。

    从今往后,朝堂之中,还有何人权势能与自己相抗衡?

    快哉!快哉!理应痛饮!

    想到此处,他脸上笑意更浓。

    陈厌对众人厌恶目光不予理睬,泰然一笑,“万俟大人,请入座。”

    “好。”

    二人在张宪一桌坐下,万俟卨与张宪相对,陈厌王俊分别位于他左右。

    牛皋坐于陈厌斜对角,满眼煞气,突然暴喝:“还愣着干什么!上大碗,倒酒!”

    几名于营内侍奉的小校拔下红布酒塞,怀抱大坛,挨桌倒酒。

    酒影如瀑,香气四溢。

    万俟卨捋须含笑,当小校要给他倒酒时,陈厌抬手,淡淡道:“慢着。万俟大人乃是儒雅之士,岂能用海碗饮酒?”

    说着,他起身行至纪元一桌,拿起纪元前的酒壶杯盏,回到原位,先倒了一杯酒自己饮下,然后将其递给万俟卨。

    “万俟大人,喝这个。”

    万俟卨不掩赞赏之色。

    此子是怕张宪等人用毒酒残害老夫,故用此等方式来替我试毒拆招。

    此子可交,我心甚慰。

    可要说张宪他们敢用下毒这种粗劣的方法谋害自己,他是万万不信的。

    “陈将军有心了。”

    说着,他将壶、盏接下。

    倒上一杯饮入腹中,蓦然开怀,双目大亮,“好酒!好酒!此酒甘甜如蜜!”

    张宪三人互相看看,又不约而同地望向陈厌。

    此番举措,就算三人对其再信任,也不免怀疑他已经投靠了万俟卨。

    可既然已经有心依附权臣,为何昨夜又要向三人示警?

    “哼!酒水如蜜,自然人人喜爱!可人若如蜜,那腹中定藏满了阴险狠辣的毒计!”

    王俊正自顾自感慨,陈厌溜须拍马的功夫已深入微末,自己弗如也。

    忽然听到有将领指桑骂槐,他立刻起身,冷声训斥。

    “万俟大人乃当朝一品,又是奉命钦差,尔等岂敢出言辱没,诽谤万俟大人口蜜腹剑!”

    “哈哈!王将军,卑职只是在说某人,指名道姓的可是你!”

    王俊瞬间心惊胆战,自己太着急了,马屁拍成了罪过!

    “好了好了,王将军请坐,诸位将军也请息怒。今日我等只饮酒,舒畅心意,不谈国事。如何?”

    见万俟卨神情怡然,声音平缓,他才战战兢兢坐下。

    张宪三人已经通透,不管此去是死是活,只要能将这些百姓安置妥当,他们也算是无憾。

    岂能为了一个奸佞小人,便消弭了饮酒之趣?

    “万俟大人高见,今日,我等只饮酒,本将先敬大人一杯。”

    说罢,张宪将面前酒水一饮而尽,董、牛二人沉默相随。

    海碗一空,一旁小校立即满上。

    “将军果然豪气。”

    万俟卨微笑,自斟自饮。

    他刚才的赞赏并非夸大其词,陈厌拿来的这壶酒,不光味道甘甜,似乎还有通络经脉之效。

    其余酒水,他是越喝头脑越昏沉,而这酒却越喝越精神。

    就连体内的沉疴隐疾好似也随着酒水入腹,而荡然无存。

    不知不觉,一斤多酒,便快要见底,令他大感奇妙。

    其余众将也开始大口吃喝,放声说笑。

    厌烦之人,眼不见为净。

    陈厌见万俟卨杯盏不停,出声询问:“万俟大人,此酒如何?”

    万俟卨大笑,“神仙佳酿也莫过于此啊!”

    “好酒,那就喝个干净。”

    陈厌干干笑,声音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陈将军。”

    张宪举碗站了起来。

    “张将军。”

    陈厌同时起身。

    张宪沉声道:“有人在直中取,有人往曲中求。但无论曲直,切莫忘了自己为军的本分。咱们干了这一杯!”

    牛皋、董先二人随即站起,手捧海碗。

    陈厌这种性格,相比他们,能在朝廷中混得更好。

    只求他攀上了高枝,莫忘记初心就是。

    “将军教诲,卑职谨记于心。”

    “来!干!”

    四个大碗撞击在一起,酒荡如花,四人昂首痛饮,接着亮出碗底,干干净净。

    落座后,张宪平静道:“就止于此吧,喝多了误事。”

    董先目光悠远,颔首,“该走了。”

    牛皋摆手道:“我老牛肠胃大,多喝几坛也碍不得什么!”

    万俟卨见大局已定,心下畅快,难得宽容,“且痛饮,日落之前出发也无妨,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万俟大人,你这次来淮水,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自从入席后,陈厌便沉默少言。

    现在抽冷子一问,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张宪等人都不解其用意。

    万俟卨笑笑,他可不是傻子。

    真正的用意当然不能在这里讲,倘若说出来,轻则人心不稳,重则将会引起兵变。

    他平静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官这次来,当然是为了将张宪等人诓回江南,好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满场鸦雀无声,酒水砸在地上的溅落声,清晰可辨。

    一双双冰冷眸子投过来,可以杀人的视线,死死烙在他身上。

    砰!

    张宪三人不约而同将酒碗撂在桌上,当时也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万俟卨明目张胆说这些话,难不成是疯了!

    王俊身躯僵硬如冰,冷汗涔涔,突然大吼:“万俟大人!你喝醉了!”

    万俟卨先是一愣,随即头皮发麻,自己难不成中邪了?

    怎么会脱口说出这些话!

    他看向王俊,点头道:“不对!老夫没喝醉,清醒得很!”

    陈厌笑道:“张将军等人为国杀敌,功高卓著。万俟大人,你肯定是喝醉了,否则你为何平白无故要陷害他们?”

    “陈将军说得不对,岳飞等人虽建有不世之功,但如今庙堂南迁,政局不稳,陛下私下常说,不见陈桥之事乎?而想要铲除这些大将,必先剪除其羽翼!啊呀!”

    万俟卨本想辩解,连珠炮讲了一通,却发现自己脑子里明明想的是西,但不知为何,讲出来的是东!

    最后惨然一叫,颤如筛糠,心中大呼,“我命休矣!”

    陈厌心道,若你不说实话,自己那一百神符岂不是喂狗了?

    【万俟卨·状态(口刃)开口只诉实言、恶语,持续时间,十二时辰】

    【状态来源·糖官儿(恶)灶王爷所遗留的馈赠】

    铠甲撞击声如同丧钟,所有将领一同站了起来,杀气腾腾朝此逼近,将酒桌围得水泄不通。

    张宪此刻也无法保持冷静,怒发冲冠,更遑论牛皋、董先二人!

    “陈将军!救我!”

    万俟卨惊慌起身,砰一声被身后众将按死在原地,陈厌岿然不动。

    万俟卨见状,骇然醒悟,酒,是那如同蜜糖的酒水有问题!

    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正是陈厌!

    一瞬之间,万念俱灰!

    “说!岳元帅现在如何了!”

    众将咄咄逼人,一瞬间,抽出佩刀。

    万俟卨强忍惊恐,干脆闭口不言,沉默装死。

    “说!”

    “说!”

    “说!”

    但他又怎抗得过众武夫的威逼喝问,慌乱开口,也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了。

    “岳飞…岳飞被软禁于临安,尔等一除,他的死期便至!”

    “啊!”

    牛皋叱咤,轰一声将酒桌拍了个稀碎。

    “王俊同你们什么勾结!竟要他戍守淮水防线!”

    “王俊!王俊与临安暗通书信多年!把军中将领行述汇集成册,将来可罗织罪名!金人使者点名让他戍守淮河,否则将中止和谈!”

    “狗贼!胆敢胡言乱语!”

    王俊恐惧到了极致,狗急跳墙,噌一声拔出腰刀,正要对准万俟卨天灵挥落。

    一柄长枪毫无预兆从斜下方飞出,当啷挑飞长刀,咔嚓一声,枪头扎碎面门。

    血液呈不规则喷溅,将围观众将浇了个通透,刺鼻腥气弥漫,场面再次定格。

    陈厌手握枪柄,一饮杯中血酒,缓缓道:“此贼已死,诸君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