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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 真相2

时间:2022-05-23作者:甄栗子

    真相2

    只这一个或许还不能确定, 后来取来那个所谓写了“雨”字的一截衣布看了,粗看不觉, 细看就能发现里面的问题。

    起头那一横当中有凸起处不说, 当中四点加在框里,挤得满满当当,像是意外写小了。

    虽说人都神志不清了, 不能要求太端正。

    但皇帝笑笑, 仿着这个“雨”字写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宝盖头,连皇后看了都觉得前面那字着实像是人后来硬添了几笔的。

    既然“雨”会被理解成“露”字缺笔, 有了刚刚的说法, 把花寄灵的名字一代入, 原先钱丽仪想写的, 可不就是“寄”字?

    两个线索一理出来, 之后的调查自然要围绕花美人展开。

    然而恰好花美人近些时候“生病”告了假——原先倒也无人在意, 不过是正八品的美人,又没多少恩宠,少了她大家都不曾发现。

    这会儿一旦想起来, 便觉得很有些古怪。

    她一个小小的美人, 底下的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 又闲得去买贡品?

    她这病又生得太巧了些。

    皇帝既见花美人不在, 就把接下去审问的琐事丢给了皇后, 或旁敲侧击,或逼供拷问, 能把实情问出来就好, 他只需知道结果, 给钱家一个交代。

    钱丽仪一死,他原先针对钱家的计划就失了效, 此时须得去补救一番。

    临行前倒没忘记禁妃嫔的口,淡道:“今日在钟粹宫发生的事一律不得外传。”

    有何惩罚只字未提,但后妃尽皆凛然应是,不敢触怒圣上。

    这一场戏落幕得早,显得有些莫名,好像郑重其事的唱开了场,结尾却潦草,让人悬心不已。

    不过她们都知道,底下的暗涌还在翻滚,不过是拆了这个草台子,搭在更亮堂的地方唱罢了。

    目光有意无意,全都转向了花美人的披香苑。

    当然,不乏一些低位妃嫔借机打起了小算盘,她们琢磨着南康公主眼下还在法华寺,许多人的心思更在那两桩命案上,可不正好是拉拢皇上的机会!

    ******

    邓良人让小宫女提了红漆木食盒,墨绿缎的披风,隐在暗夜里不甚明显。

    但倘若照在阳光下,那丝丝金线反光,亦别有韵味。

    御书房外的禁军守卫森严,轻易不肯放人入内,双刀相交,发出清脆地响声,虽不见出鞘,仍是让邓良人心里发怯,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今晚倒是凑巧,正赶上李明胜走到外面,邓良人和侍卫沟通无效,见到他眼睛一亮,扬声唤了一句“李公公”。

    李明胜疑惑上前,却见邓良人摘了兜帽,将宫女手里的食盒提过来,笑容灿烂地道:“我是来送汤给皇上暖身子的,不知能不能进呢?”

    “皇上有要务在身,不便打扰。”

    李明胜客气地回绝。

    邓良人有些失望,但咬了咬嘴唇又不太甘心,便道:“我与她们不同……”

    刚才她过来的时候看见了铩羽而归的卫良人,想这一位也不是没得宠过,结果还不是没眼色,得罪了妙修媛,现在混得个冷淡凄凉。

    她自觉自个儿的决定无比正确,看到对方的下场不免幸灾乐祸。

    却不知这御书房这样难进。

    “我曾听妙修媛提起,说皇上近日胃口不好,就亲自煮了养胃汤来。

    皇上不见也无碍,只是这汤还要劳烦公公带进去呢。”

    李明胜微微讶然,妙修媛和她提的?

    他沉吟片刻,暂且道:“邓良人稍等片刻。”

    邓良人燃起了零星的希望,客气地表示没关系,睁眼儿看他进去了。

    其实这消息自然不是妙修媛与她说的,妙修媛虽时不时也肯见她们,但说话却一向是滴水不漏,自己百般钻营都找不到空子,好不懊恼。

    就这个,还是有回自己不小心偷听来的,正好是良辰吩咐了跑腿的宫人,让他去告诉御膳房要这一样汤,另提了是给皇上的,让他们精细着点儿。

    自己才有了上面的猜测。

    没过多久,皇上果然传她进去了,她按捺下心底的雀跃之情,提着食盒,步履纤纤地走进去。

    前面引路的小内侍板正个脸儿,把她引到偏殿就下去了。

    她撇头去看了看主殿,迟疑了一下,迈步走进偏殿。

    原还以为皇上不在里头,待看见明黄的衣摆,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她连忙上前请了安,摆出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只等着皇上叫起。

    皇帝的口吻莫名,听不出好坏,但并没有免了她的请安,反是问她道:“妙修媛让你送来的?”

    邓良人心里一紧,暗自考虑,这可不能认,认下了就是欺君之罪。

    于是她婉转道:“妙修媛提过这一味汤,她如今又因宫里的议论缠身,臣妾想着皇上的身子耽搁不得,就帮着送来了。”

    话虽如此,别人听来仍然会以为是云露嘱咐过她,让她送了来。

    尤其是皇帝知道云露的性子,自己的喜好她是从不透露给人知道的,这等关怀的琐事也一向要经她自己的手,否则断不会放心。

    眼下突然换了另一个女人来做,他不禁再次想起白天,她诸次避开的视线,漠然随性的表现,以及和自己唱反调的举动。

    狭长的眼眸不由危险地眯起。

    室内弥漫着一种古怪而令人心慌的氛围,邓良人那本是轻快地声音,就这样凝滞在了静默之中,让她忽而觉得有些尴尬和心虚。

    她将脑袋埋了下来。

    在这样的局面,皇帝不知为什么让李明胜呈了那碗汤来,且还尝了一口。

    让邓良人忽上忽下的心一跳,跟着一喜。

    “听李明胜说,这汤是你亲手做的?”

    皇帝将勺子撩开手,忽而眯眼含笑问她。

    眼见皇帝这般正视自己,邓良人如何不高兴?

    忙不迭点了头。

    “做的不错,很合朕意。”

    她愈加高兴,胆子也变大了一些,装作不经意地抬眼,温情脉脉地递去了一个眼神,又低眉害羞。

    也因为她低了视线,才没有看见皇帝骤然变冷的神情,不过那直棱棱如冰锥地嗓音,却将她的美梦击个粉碎。

    “李明胜,把她送去尚食局,这么好的手艺不用可惜了。”

    皇帝也不拘地方,懒洋洋舒展了一下手臂,瞥见她惊呆了的模样,从座位上站起来,似笑非笑道:“也别因为朕坏了规矩,还是从最脏最累的活做起吧。”

    李明胜点了点头,颇为同情地看了脸色由红转白的邓良人一眼。

    这要在平时皇上也不会做得这么过分,今儿他听了小路子汇报,倒是猜到个一二。

    本来妙修媛就摆出不爱搭理皇上的样子,这会儿从你这里知道她还把这重任交给了别人,皇上能不恼么?

    这自己不搭理别人,跟别人不搭理自己心情差大发了。

    再加上妙修媛在皇上心里又有一定的地位,不提别人,就是怀了孕的锦昭容也比不了她。

    所以了,甭管真的假的吧,反正谁凑上来谁倒霉。

    邓良人还要惊呼惨问“为什么”,才开头吐了一个字,就戛然而止,被大力的内侍公公捂住了嘴。

    那内侍见着李公公一个眼色,立刻明白,手上不含糊,把人拖了下去。

    开玩笑,没见皇上脸色不佳吗,再让人一通叫嚷刺激地发怒了,哪儿还有他们的活路!

    本来这个时辰该是翻牌子了,结果小内侍把牌子一呈,皇帝冷眼瞧了瞧,就是没有自己想翻的那一张。

    李明胜见势不好,立刻严肃地质问小内侍:“怎么比平时少了两张?”

    小内侍犹不知危机来临,一板一眼地答:“妙修媛和花美人告了病假,就暂且撤了牌子。”

    “何时病了?”

    没等李明胜再替他兜着,皇帝就沉着声发问。

    小内侍这才发现皇上今儿的声音特别冷,人一哆嗦,磕巴了下答道:“妙、妙修媛是十七日请的,花美人是十四日。”

    皇帝本是郁怒升到临界点,这会儿一听不是刚请得假,微怔之下倒暂且熄了。

    虽早上见她也不像生病的模样,只是听别人这样一说,就疑心是不是自己没注意到,也暗暗担起心来。

    李明胜观察得仔细,见状悄悄挥退了小内侍,躬腰请示般地唤了一声“皇上”。

    皇帝站不住了,抬脚就往外走。

    “去云岫阁。”

    ******

    再说云岫阁里,今夜灯熄得尤其早。

    只和乐手里掌了一盏烛灯,屈膝坐在床踏脚上,低声道:“主子也觉得花美人不对劲?”

    黑暗里乌漆漆一片,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防住了外人偷听,惟只她们主仆在如豆灯光下,喁喁私语。

    “大约在她请病假之前,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

    只是她躲得太快,我尚且没能确定心里的想法。

    后面来了一个南康,就忘了那细微的古怪,直到今天审出了这件事与她有关。”

    “主子所说的古怪,是指?”

    “饰物的变化 。”

    云露的腿上覆了一层绒毯压被,暖洋洋地热气自下而上,她却反觉得夜色深沉,凉得很。

    “我和她相熟过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细微变化我大都能了解到。

    然而原先我也不曾往那方面去想……”她叹了口气,“还是和乐你想得更周全。”

    和乐低眉:“奴婢曾亲眼见过当年的事,见到那迷魂引时已是猜到了七八分,再看线索指向花美人,方才有这大胆猜测。

    不瞒主子说,那迷魂引最初并没有这般大的效用,后来来了一个淑妃娘娘,听说江南那里有一个世代行医的家族,淑妃娘娘曾在江南居住过,两家又是交好的关系。”

    她顿了顿,到底没有隐瞒,继续说着宫廷秘辛:“淑妃娘娘进宫时,皇后与怜妃斗争激烈,一个占据后位,有藩王撑腰;一个眼线遍布,与曲公公里应外合。

    淑妃娘娘虽也是世家贵女,但根基薄弱,被压得喘不过气。

    后来皇后娘娘见她精通医术,想请教于她,才维护一二。”

    云露小声吸了口气:“淑妃懂医?”

    曾经她听良辰说过,皇后略懂医术,却没想到是从淑妃那里学来的皮毛。

    和乐听出了主子的吃惊,怕她不信,想了想道:“因奴婢当时的任务所致,破例得知了不少内情,适当时候可以用一些来取信曲公公。

    所以这个消息不会错。”

    堂堂皇后跟着妃嫔学医本就有些奇怪,所以这些消息防范得十分严密,寻常的后妃和宫人大多不知,一旦有发现……

    皇后当年的嚣张程度,全然不是现在能够比拟的。

    云露突然想起了早前自己无意撞破的那件命案,亦牵扯到了迷魂引,此刻不禁问道:“当初王承徵的死,你可知是谁?”

    “是皇后娘娘。”

    和乐笑笑,“主子若是了解咱们皇后娘娘的性子,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她性格强硬好强,在广陵就因才学美名人人称颂,而后与怜妃争得了女人最尊贵的后位。

    一路走来几乎没有输过,自然看不过眼别人在她面前诞下皇子。

    一个瑾妃有孕已让她不满,幸而当年太医说是公主,否则也绝生不下来。”

    “怪道那时淑妃放出风声,混淆视听。”

    那时她们应该还是合作关系。

    云露解了惑,便将话题转正。

    “有古怪的是花美人,死的是淑妃的帮手,又用了淑妃制的迷魂引为手段……”她轻笑一声,“这题再好解不过了,只是有些不可思议。”

    身在冷宫还能上演一出复仇记,真是难为花贵嫔了。

    和乐点头:“主子须知道,势力瓦解不是一朝一夕,纵然散了大部分,留下的却更加忠心得用。

    若说原先因她入了冷宫不能用,自花美人进宫,便也可用了。

    当年花贵嫔虽分位不高,不过是有了一个淑妃压制,皇上无需将她捧太高罢了。

    但经营起的势力,就算及不上怜妃、淑妃,也不能小觑。”

    她是见过花贵嫔的,对方不像淑妃这样流于表面的温柔,而是让人一靠近就会觉得亲切。

    就算对着最低位的宫人也不曾拿过大架子,又懂得为人排忧解难,让人十分感动仰慕。

    所以要说势力广,自然广不及淑妃,但淑妃拉拢人心的手段却不如她。

    很多反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云露不知从这些话里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

    “和乐,我想见她。”